安阳,安阳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袭常
但是他忽然出声,打断了安阳的想象,她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轻轻叹了一口气,安阳转过头来看着穆洹说到“多谢你收留我。”
“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直住在这里。”穆洹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个院子,而他,很高兴她能喜欢这里,只要她愿意,他可以陪她一辈子生活在这里,所谓大隐隐于市,虽然他们就住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但是只要他们愿意,一样可以远离喧嚣和斗争,这是从未真正见识过斗争的残酷的穆洹此刻所具有的天真的想法。
对此安阳也并没有反驳,她只是觉得,既然自己注定无法拥有这种美好,穆洹能够拥有也是好的。
安阳走进屋里,看到这里摆设的一切,明明是第一次来,却在踏进房门的时候便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仔细看过,这里的摆设与她之前住过的任何一处都不同,安阳只能将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归咎于自己方才站在院子里产生的一切关于美好生活的想象。
她轻轻摇头笑着将自己头脑中的这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抛开,随意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穆长峤也走过来在旁边坐下,穆洹却在看了她的脸和手之后又走了出去,安阳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坐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很快,穆洹便回来了,他走到安阳对面的位子坐下告诉她“我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你手上和脸上的伤必须处理一下。”尤其是脸上的伤口,一道道深深的划痕看的人触目惊心,本来光洁无暇的脸此刻遍布血痕。
安阳倒是不知可否,在穆洹坐下来后她便开口“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穆长峤还没等点头,穆洹便一口答应‘你说吧,我一定帮你办到。”
安阳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看向穆长峤,在听到他说“若是我能帮上忙,一定会帮。”后才开口道“我想查清楚当年的父亲和兄长死亡的真相。”
穆洹楞了一下说到‘侯爷的死不是早就昭告天下了嘛,是先皇担心侯爷功高震主,在他得胜归来的途中派人暗中杀了他与两位公子。”难怪后来他见到的安阳总是充满了防备和不信任,养育了她十几年的人最后却被告知是她的杀父仇人,任谁也会因此受到极大的打击。
穆长峤并未急着发表意见,相比起来,他在政治上比穆洹成熟得多,很清楚所谓的真相可能只是谎言,所谓的谎言也可能恰恰是真相,当初他的父亲之所以能拉拢到靖国公府从而一举逼宫成功,靠的不就是这所谓的真相嘛,如今安阳既然又主动提出来,看来这个真相也并没有那么真。
安阳看了没有出声的穆长峤一眼,又看了依然处于困惑中的穆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为他的单纯高兴还是该为他的天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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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三章 所谓真相
“之前我也一直是这样以为的,包括我的外祖父,如果不是这样以为,他们也绝对不可能跟穆灏联手逼宫。”安阳轻轻看了穆长峤一眼,看他没有出声才继续说到“可是今天,我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她告诉我,其实我的父亲和兄长不是穆泽害死的,害死他们的其实是宋景山,当年我父亲身边的亲兵,如今的西北守将,而策划这一切阴谋的除了宋景山,还有一个人,就是穆灏。他们早早埋下了一颗种子,只等时机成熟。”不得不说,不论是宋景山还是徐幼容他们,这个计划做得可谓是天衣无缝,他们早早做好了布局,从最开始,穆泽登基,穆灏被发配西北,父王出于单纯的同情开口为他求情时,这颗种子已经悄悄种下了,她单纯而可怜的父亲,一定没有想过,自己一时的善心竟然能被人如此利用,成为将来害死他和自己的两个儿子的祸根。
在他救人的时候,穆灏从中看到的却是另一种希望,打败穆泽,重新回到京城,登顶皇位的希望。
很快,他勾结宋景山,这个父王身边最得信任的人,伪造好了密信,在皇上登基不久,对身边所有人几乎都充满猜忌的时候将这些密信交了出去。
但是他也知道,即便他伪造得再精密,一旦皇上开始查,也不会从定远侯身上查到什么,毕竟他是一个从未想过谋反,心中只有社稷和百姓的人。
于是他干脆断了彻查清楚这条路,趁着父王得胜归来的途中,让宋景山暗中对他下了黑手,不仅是他,连带他的两个儿子也一个不曾放过,因为只要他们还有一个人活着,西北军就绝对不会落到他的手中。
只要定远侯和他的儿子死了,这件事就死无对证,他是整个国家的大功臣,皇上绝不敢将暗中调查他的清白,甚至杀了他的事公之于众,即便杀他并不是皇上的本意,但是人既然已经死了,无论他如何辩解,都逃脱不了残害忠臣的嫌疑。
他们的算盘打的如此的精妙,她单纯的父亲甚至在不曾察觉任何异样的时候便已经丢了性命,甚至连他的死也是别人阴谋的一部分。
如果事实的真相果真如此,她不得不佩服穆灏和宋景山的耐心,在他们的谋划下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后,他们并没有急着趁热打铁,反而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让穆泽日夜承受着自己害死忠臣又要面对他留下来的唯一的女儿的煎熬,他们却在各自的领地不动声色地发展着自己的势力,十几年过去,宋景山掌握了西北军的控制权,至少在安阳出现在他们面前之前,西北军看起来已经全部在他的控制之下了,而穆灏也没有干等着,他很快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将所谓的真相一点一点地透露给她的外祖父,成功得到了被他们编造好的所谓真相气昏了头的外祖父的支持,掌握着禁军的舅父在外祖父的要求下直接倒向了穆灏,宫变不费吹灰之力,他们一个得到了皇位,一个掌控了西北,这样的谋划,所有人都得为他们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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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五章 为说出口的话
“你认识他”穆洹这才后知后觉地指着江应修问安阳。
安阳轻轻点了点头“之前在宫里见过的,难得江太医还记得我。”
“郡主,长乐姑娘说笑了。”江应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宫里的人哪有不认识郡主的。”
所以他在第一次见到皇宫里的那位皇后时,即便她长相与自己记忆中的郡主有十分相似,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后来有人说宫里的皇后并不是真正的安阳郡主,大家都说这是谣传,他却并不这样以为,今日在这里见到真正的安阳郡主,也正好证实了他的猜想。
“原来是这样。”穆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圈后暗自点了点头,看着江应修问‘她身上的伤不要紧吧”相比起来,他并不怎么关心,他们是不是认识,更关心的是她的伤。
江应修连忙回到“哦哦,没事,郡主手上都是小伤,我上过药,很快就好了,只是这脸上的伤要格外注意一些,不然容易留下疤的。”
他叫郡主叫习惯了,让他一时改口大概也改不过来,虽然安阳之前有提醒过他吗,不经意间他称呼还是又变了回去,安阳只是心中默默叹气,却并没有再次提醒他。
穆洹一听可能会留疤,当即十分紧张“那您看给抹什么药好的快一些,可以不留疤的”
安阳看他着急倒是笑了,对江应修说到“不碍事啊,江太医,您不用紧张,留疤也无所谓。”
她之前不曾太过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今就更不会在意脸上会不会留疤。
“公子放心,我会给郡主用最好的药膏,郡主自己也要小心一些,平日不要碰水。”虽然安阳说了不在意,但是江应修还是十分细心地叮嘱着,在他心中,哪有女孩子是不在意自己容貌的呢,何况是郡主这样的美人儿,若是容貌有损,实在可惜。
安阳对此不知可否,她知道即便自己再说什么,穆洹也并不会听自己的,索性从善如流地谢过江应修,待他开好了药方,留下了药膏,叮嘱穆洹要每日换一次药后才亲自将他送出门去。
他走后安阳并没有着急回来,索性倚在门口抬头盯着外面的天空,北方的初秋,夜色来临时已经有了微微的凉意和湿意,有微风吹过,甚至能让她不经意间打了寒战,她却倚在门口不想回屋。
这里平日应该只有穆洹住着,似乎连伺候的下人都很少见到,此刻更是难得的静谧,自从逃亡以来,她很少有机会感受这种令人踏实的安静了。
穆洹送走江应修还是不放心她,所以又自己走了回来,远远地便看到她静静地倚在门口,抬头看着天空,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整个环境那样安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过来打扰了这份安静。
他便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月光下的人影,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孤独和痛苦,他一直想要为她分担这份痛苦,可是她似乎总是不肯给他机会,她问他,如果当初救他的人不是自己,他会不会还会这样对他,他当时那么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会,他已经准备好了回答她接下来的追问,可是她竟然什么也没问。
其实他想她追问下去,这样他才可以直接地告诉她,那是因为爱,爱让他这样义无反顾地选择与她站在一起,明知道与她在一起会面临太多太多的困难,可是所有的苦难都不足以让他退缩,除了她的拒绝。
他站在远处看着她许久,终于还是决定走上前去,并不是因为想要告诉她自己心中所想,而是他看到她在外面站的太久了,生怕她会着凉。
安阳看着一身蓝色长袍的穆洹从月光下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来了她与郑武刚遇到穆洹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打算悄悄逃走,结果却被机智的穆洹提前发现了,一只迷烟搞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第二次他们终于决定带着这个半路冒出来虽然救了他们,身份却十分可疑的人一起上路,那个时候他们虽然嘴上答应了带着他一起走,但其实大家心照不宣地偷偷决定还是撇下他,就在他们以为成功撇下了他的时候,一身白衣他突然出现在马厩,委屈地抱怨他们又一次说话不算话,打算背着他悄悄逃走。
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充满委屈和控诉的语气,那晚明亮的月光,以及月光下一身晃眼白衣的人,其实也没有很久,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怎么总觉得已经那么遥远了呢,当初那个会委屈,会抱怨,会特地在逃跑的夜晚挑一身月牙白的衣服的少年似乎很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这个与自己一样,似乎总有心事,总是愁眉不展的少年。
安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走过来,来到自己身边,对她说’外面凉,回屋吧。”
她点了点头,似乎感觉到一丝凉意,抬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转身回了房间,穆洹在门口犹豫了一瞬才跟着走进来。
两人站在屋内沉默,外面的月光透过敞开的门照进来,落在两人的身上,在地上投出小小的影子,是安阳先打破了沉默,她笑着开口问他“送走了江太医”
她不过是没话找话,怕两人的沉默最终变成尴尬。
穆洹也点头回答她‘嗯,刚送走,我跟他说了,明日再过来帮你换药。“
”其实不必劳烦江太医每日跑一趟的,换药我自己就可以了。”
两个人围绕着江应修和换药绕圈子,似乎也可以就这么一直说下去,这些无关痛痒,毫无意义的话,说起来总是不费力气。
“江太医说很容易留疤的,还是小心一些,请他过来换吧。”
“也好。”安阳点了点头回到。
话题到此似乎终结了,两人又恢复了沉默,沉默的人影在月光的之下显得更加沉默。
最终依然是安阳先开口“时间不早了。”
“哦哦,那你先歇息,我这就回去了。”穆洹在她开口后似乎才反应过来,时间真的不早了,他似乎打扰了她的休息,连忙转身要往外走。
安阳看着这个匆匆忙忙就要出去的身影,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开口叫住了他“穆洹。”
“啊”他立马回头,有些迷惑地看着安阳,等着她说话。
安阳看着这个因为自己轻轻一声呼唤而瞬间紧张起来的人,笑了笑说到“如果你还不困的话,我想跟你说说话。”
“啊”安阳的话对他来说似乎太过令人震惊,他楞了瞬间,才连忙再转过身来告诉她“不困不困,我是怕你要睡了。”
安阳看着慌张的穆洹,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也请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她转头看了一眼穆洹,笑了笑,似乎自嘲一般地解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想跟你说说话。”她是站在月光下的时候才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寒冷和孤独,方才站在门外的时候她在想,明明事情已经发生很久了,为什么之前她并没有感受到这种发自心底的孤独和寒冷,是今日徐幼容的突然死亡给她带来了太大的冲击,还是穆洹带她来的这个小院子让她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向往和梦想
此刻的她,忽然开始害怕一个人回到房间,一个人面对冰冷而陌生的床榻,孤独而煎熬地度过一夜,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她还是孤身一人,一切不会有丝毫变化,她的人生似乎一眼就可以预见,再也不会有希望和快乐,这种令她窒息的感觉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要他跟自己说说话,至少让她感觉到,其实她的身边并不是真的一片孤寂,还是会有人陪在她身边的。
“你说,我听着。”穆洹在听到安阳说想跟他说话后便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摆好了聆听的姿势。
他这些小动作落在安阳眼中,她忍不住轻轻弯了嘴角,看着穆洹笑着说到“你不必如此认真,我不过是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了而已。”
“哦哦,我没事,不紧张,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他如此严肃,反倒让安阳不知该如何开口了,看着他半晌,安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啊”这一次穆洹比上次突然被她叫住还要震惊,他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安阳,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不懂她了,方才是她叫住自己说要跟自己说话的,此刻又说让自己回去。
安阳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推开了房门,月光依旧不知疲倦地照进屋里,安阳站在门口,等着穆洹走过来。
穆洹只好有些不明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地挪到安阳面前,抬头匆匆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在经过安阳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看着她“你若是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虽然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像是废话一样,她怎么可能会开心呢,她的亲人全部被害死了,今日还突然听闻了另一个所谓的真相,可是大概是他心里真的太喜欢她可以开心一点了,所以才会对着她说出这么没有意义的话。
安阳看着他,沉默瞬间之后轻轻点了点头告诉他‘好了,我知道了,快回去吧。”
穆洹虽然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又十分不放心,但是看她对自己轻轻笑着,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异样,扭着头看着她,慢慢地走了出去,直到走到再也看不清楚门口那个人的面孔,穆洹才依依不舍地转过头。
在他转过头后,安阳才伸手将门关上,顺手将门从里面带上了,倚着门慢慢坐了下来,月光透过门落在她的背上,她蹲坐在地上,眼神有些空洞地呆坐了许久,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有些踉跄地走到椅子上瘫坐下来。
坐了许久之后,她才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另一个房间,找到纸和笔,匆匆写下几个字后,待它晾干小心地卷起来收进了自己的袖中。
安阳一夜辗转反侧,却总是睡不着,闭上眼睛,亲人的脸在她眼前一一闪过,让她睡不着也不敢睡。
即便如此,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是起来了,因为今日她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一个她父亲曾经最信任,却也有可能亲手杀死了她的父亲的人。
她如今的身份要见宋景山,他完全可以拒绝见面,毕竟因为那一封密信,京城外的西北军几乎已经与宋景山公开撕破了脸,安阳这个矛盾的核心所在,要见宋景山被拒绝也完全可以理解。
既然穆洹主动提出要陪她一起去见,安阳索性利用了他的身份去约见宋景山,果然,他没有丝毫怀疑便答应了赴约。
他们约在京城的一处茶楼,安阳和穆洹提前在房间等着,宋景山如约来到约定的地点在看到穆洹之外还有安阳之后,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犹豫了一瞬,才没有转头就走,深深地看了安阳一眼,看着她站起来朝着自己走过来跟他打招呼“宋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宋景山看着眼前这个与曾经那个人至少有七八分相似的容貌的脸,轻轻瞥了一眼,才看着她行礼“郡主当初不打一声招呼离开倒是让我们为此担心了许久,甚至惊动了西北军离开驻守之地来到京城,如今既然郡主安然无恙,想来他们也能放心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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