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他依旧是招牌式的云淡风轻,喜怒不形于色的表现,即便是发怒的时候,最多也就皱一皱眉毛罢了。这种作风,如果是出现在朝仓义景这种“武二代”身上很容易被视作软弱,然而在自身威望足够高的情况下,就会被看成是城府。
权位和资历会给人带来难以言状的“气场”,而且越是深入掺和进社会权力结构的人,就越能体会到这种“气场”的存在性。走南闯北的拉斐尔明显也感受到了一股压力,他偷偷擦了擦头上的汗,嗓子也有些变干,壮着胆子,竭力做出日常的表情,解释到:
“禀告平手大人,鄙人本心对您的事业非常看好,也绝不会吝啬于给平手家的投资。但鄙人的船队和商屋并非是独自一人所拥有的产业,我只拥有四成的拥有权,其他的所有权则分属六位绅士或女士。以前我们与别的扶桑大名打交道时,也曾经向他们发放过贷款,但金额从未超过五千贯,时间最长是七个月,年息都是三成以
第五十一章 大米本位(中)
在年初正月的时节,濑户内海的风,不断地刮到陆地上来,虽然不算凌冽,但却连绵不绝,也让人觉得格外寒冷。
尤其是对于那些在外执勤,身披甲胄,没法穿棉衣的下级武士而言。
这个日子,这种天气……本来是应该跟家人在一起,蜷在温暖的围炉里,关紧了门窗,享受热腾腾的味噌汤和年糕哇!
因为这个理所当然的原因,浅井良平的心情不是太好。
冷冰冰的冬夜,又是新春期间,谁愿意无偿加班呢
大约一年之前,近江的浅井家在织田重臣平手汎秀的斡旋下,取得了讨伐播磨国赤松义佑的名分,代价则是默认织田家对北近江的“非法占有”。
这段日子以来,在家主长政的领导下,勇猛的浅井武士取得了十几次大小合战的胜利,讨取数以千计的敌军首级,占据了大块的地盘。
但是奇怪的是,对手始终是死而不僵。?播磨国这个地方的人啊,口音奇怪,脾气又硬,很排斥外乡人。按说赤松义佑早已是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守护大名了,打倒他应该不费什么功夫。然则浅井家一进来之后,却发现原来内部矛盾重重的播磨国人众们,纷纷停止枪口一致对外了。
这群地头蛇,要是打正面的话,加在一起也不够看的,但人家跑到山里打游击,隔三差五就偷空破坏交通补给线,可真令人头疼。
所以,浅井良平就被赋予了保护军粮运输的“重任”,承担起搬运工的岗位来。
虽然他也是姓浅井的,勉强算是一门众,但跟当代家主的亲缘关系其实已经很远了,已经快出了五服。所以浅井良平能够继承的祖产只有一个小村子,折合约一百三十石的知行,也只能做做押送军粮这种任务了。
话又说回来,此前好几年,浅井良平的封地都没怎么上涨过,唯有今打到播磨国之后,才好运被加封了两处新的封地,估计有几百石收成。虽然浅井家内政有点混乱,两个新庄子的户籍人口历史情况都没搞清楚,偷税漏税也避免不了,但总体来说比以前是强了不少了。
所以他的“革+命热情”还是有的,也没有消极怠工的想法,只是稍微有点急躁。
今天他奉命带了二十名旗本、一百名杂兵还有役夫一百人、驮马三十匹,到海港去,下午才刚刚从平手家的“三鹿屋”那里,领取三百石的玄米,接下来就是要运送到前线的城山城去。路上遇到了雨夹雪,队伍走不快,于是干脆找了间破庙投宿。
按当前的市价,每石玄米是八百五十文以上,而平手家却只一律以五百文单价向浅井家供应军粮。站在浅井良平的层次讲,他觉得平手中务少丞大人,对浅井家真是很不错啊,不仅弄来了讨伐播磨的名分,还主动提供了廉价的粮食供应。
也难怪赤尾殿要把漂亮的小女儿送给平手中务少丞大人做侧室,毕竟是如此伟大而又对本家抱有恩义的豪杰嘛!
而且供应粮食的方法也很有趣,不是收了钱就直接把米运过来,而是提供一种面值不等的“兵粮券”。浅井家得到券以后,再发给家臣们,然后家臣们就可以自行到平手家“三鹿屋”的各处分店去凭票领粮食了。
如此一来就免去了储存、运输和分配的麻烦,这对于缺少内政人才的浅井家来说无疑是大大利好——至少浅井良平是这么认为。
唯一缺憾是,三鹿屋的分号还不够多,整个播磨国内也只有四家而已,所以浅井良平还得在过年期间加班跑一趟。
真希望三鹿屋的分店能直接开到家门口啊!
带着这样的愿景,浅井良平勉强啃了两个冷饭团,觉得身上稍微暖和了一点,接着起身巡视了一番,确保没出现掉队和丢货的现象,然后就找了个烧的最旺的火堆,不客气地占了一席之地。
他的到来让士兵们稍微拘谨了一会,不过也就一会儿而已——毕竟一个几百石的足轻大将也谈不上有多吓人。众人闷着头吃完各自的干粮,逐渐开始攀谈起来,三言两语下地,几个组头级别的“基层领导”凑到一块,不知道从哪弄出一副骰子和骰盅,眼看着就要开始从事一样令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传统娱乐项目。
行军路上不让喝酒,又不能打架,这群糙汉子也不可能懂得诗词歌赋的道理,唯一能在这冬夜抒发一下多余精力的,也就只有赌博了吧
众人正要开动,却被足轻大将浅井良平瞧见了,他倒也没什么不满,只是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这群赌棍,难道随军上路身上也带着金银铜货吗”
浅井良平虽然不甚好博,却也知道,对赌客而言,真金白银当面付才过瘾,记账就不够爽快了,万一有人赖着不给,搞得场面难看,朋友做不下去,就更尴尬。
然则行军打仗都是轻装上阵的,不会有人为了赌博方便而带着沉重的钱币,顶多贴身携带一些金银备着应急,但金银太过显眼招贼,平常也不会拿出来。
他心里好奇,便随口问了一句。而后一个排着队等着摇骰子的赌客煞有介事地转过身,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纸张,回答到:“良平殿,您可想不到吧,我们最近都是用这个。”
浅井良平定睛一看,那一小叠纸张,不正是平手家麾下的“三鹿屋”发行的“兵粮券”吗
话说当年平手汎秀是拍了胸脯的,给浅井家西征军提供每月不超过两千石的供应,每石玄米只收五百文钱,持续到原播磨守护赤松义佑被打倒为止。
这个诺言他也很负责任的予以了实施。起初是派家臣走海路押运,亲自交付,后面就直接给“兵粮券”,让浅井家到三鹿屋的分店去自
第五十二章 大米本位(下)
“事情似乎是颇为顺利……”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平手汎秀听了家臣们的汇报,捋须轻笑不已,露出难得一见的满意神态。
身为一个传说中的智将,他已经取得了许多令常人敬畏的战绩,些许微不足道的胜利,已经不足以令名满天下的“平手中务少丞”大人开怀一笑。但眼下这件事情,却让他格外关注,似乎比战胜三好家,夺取新地盘,更令平手汎秀高兴。
对面跪伏于地的,依次是木下秀长、小西行长、堀尾吉晴三个人,他们都是直接听命于平手汎秀本人的“近习众”,此次去往播磨的“推销”行为,也主要由这三个人去执行。在他们的刻意诱导之下,越来越多的浅井家武士习惯于把平手家的“兵粮券”当作一种轻便的纸币来使用。截止到目前,已经有超过三千石的票券,没有用于换粮食的本意,而是在商屋、酒屋、鲸屋等场所,被当作货币消费出去,进而回流到平手家手里。
最典型的是浅井家猛将远藤直经,这家伙请客吃饭途中被偷了腰包,不得已拿出了兵粮券来付账。那家酒屋跟平手家并没什么联系,只是一直听闻平手家名声甚好,再加之也不敢得罪远藤直经他们一帮武夫,便承认了兵粮券的面值。当然,事后那个酒屋老板也很顺利地到平手家的“三鹿屋”去,把这张价值五十石的兵粮券消费了出去。
这件事情平手汎秀以前也风闻过,但直到今天听了汇报才知道——
“这个偷钱的贼居然是你们三个雇佣的是石川五右卫门那家伙介绍的渠道故意偷光现金却留下兵粮券”
平手汎秀觉得好气又好笑,他内心里更欣赏阳谋,对这种鸡鸣狗盗的小手段不怎么看得上眼。但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小手段却也挺有效果的。?再往下看,三个家臣的神色各不相同。小西行长脸上颇有些藏不住的骄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想必这法子就是他想出来的;木下秀长这个老实人却是有点心虚和窘迫,似乎是对这种做事的办法不太赞同;城府最深的堀尾吉晴则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丝毫没有异动,显示出一副“一心为工作,不计较毁誉”的态度。
这三个人,加上暂任海军监军的山内一丰,现在都在平手汎秀心目中的“干部培养名单”上面,其中最聪明,最有潜力的是小西行长当仁不让,但这家伙自信心太强,胆子太大的毛病始终存在,即使敲打过一番,也只管得住几个月。其次山内一丰也颇有天赋,积极性最高,但显得功名心过强而节操过低。倒是木下秀长和堀尾吉晴虽然明显不是上智之人,给人的印象却更值得信赖。
总是没有完美的家臣,需用人之长,而避免其短。就算是平手汎秀引为左右手的河田长亲与本多正信,抑或重量级新人岩成友通,难道就没有各自的局限性吗
小西行长这种胆大包天的性格,或许也有用得上的一天呢……
平手汎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而是侧过首来,对着右边下手的葡萄牙商人拉斐尔卡斯特路及自家御商玉越三十郎吩咐到:“既然在播磨一国站稳了脚跟,接下来就可以想办法,以淡路岛为中心,深入濑户内海一带的大额交易吧!”
两名商人连忙应声称是。拉斐尔对此是非常热心的,他给自己取了个“春田屋秀一”的扶桑名字,就是做好了在本地发展的准备。玉越三十郎最近稍微懈怠了点,但他毕竟还是个豪商,也马上反应过来,明白了这个计划的背后意义。
眼看着首创者平手汎秀已经做出了正确的示范,他们当然也有依样画葫芦的觉悟。
平手汎秀对于这两个人的能力和意愿还算是能放心的——另一方面他也没有更多的人选可用。不过在这个时代,单凭商人的话,脱离了政治力量,能力和意愿再强影响也是有限。(或许每个时代都是如此)
所以平手汎秀补充道:“这次依然是以运送军粮和回收战利品为引子行事,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厉兵秣马,春耕前会以船队为先导发动几次跨海的进攻。”
此话一出,两位商人尚未有太大反应,那台下跪着的木下秀长、小
第五十三章 民意代表(上)
平手汎秀“慷慨大方”地让出了富饶的和泉一国之后,带着家眷和兵将移居到了淡路岛,在岛东南部的港湾处建立了一座临时的守护所。
因为跨海调运石材不太方便,加之没打算常驻此地,所以整座建筑规模并不甚大,而且以木制和屏板结构为主,内外只简单分了三层,也没有修筑天守阁。这比起之前在和泉的驻地岸和田城,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然则——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城砦虽狭小简陋,但有声威显赫的天下名将平手中务丞坐镇于此,在外人眼中,便等于是有高垣深堀,壁垒无数了。
跨过浅壕和土木结构的塀门,没走几步就是一间宽阔的大厅,用作谒见和政务,周遭全无任何虎口、马出或是箭橹之类的设施,守在门口的也只有十多个足轻,可想而知是没多少防御能力的,一眼看上去,连普通国人众的村砦都未必赶得上,庄严雄壮之感更是全无了。
此刻在这谒见厅里等待的,总共是三个宗教人士。打头的是平手中务丞大人的故交,临济宗的高僧,现在和泉国云游挂单的虎哉宗乙。这人本来继承了其师傅的门迹,在大名鼎鼎的美浓崇福寺做住持,但近年受到信长所亲信之日莲宗的排挤,便来此避祸了。
在虎哉宗乙下手,则是和泉本地的和尚,福德寺的住持了净禅师。此人白发苍苍,禅名不显,在“宗教学术界”没甚大名气,他虽是出家人,心思却都放在世俗事务上,二十年经营下来,乃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势力。
最后一人年齿轻些,是大鸟神社的三十一届大宫司,也是和泉国内地位最高的神官,人称田代经安。扶桑国内总体上讲,神道是玩不过佛教的,所以这家伙只能在末座。再者他这大宫司的权职乃是父子继承而来,威望本身就不太足够。?不消说,这三位宗教人士,多少都是见过世面的“城里人”,去过的名山名城,拜访过的大人物,也未见得少了,身上自有不同凡俗僧侣的气质。更何况虎哉宗乙与平手汎秀交情匪浅,关系密切。
所以他们并不需要像普通访客那样,报上名字慢慢等候,而是找了平手家重臣浅野长吉做中间人,走后门进来的。浅野也立即予以重视,迅速就带着三位客人登城,随即他独自向主上禀告,安排“侧近众”次席的杉原孙兵卫陪客。
杉原带着几个侍者,自然是整肃精神,小心对付。
然则几番寒暄客套下来,却发现除了不卑不亢的虎哉宗乙之外,另两位客人并不怎么搭理人。了净禅师倒还勉强,好歹笑了一笑,答应两声,那“大鸟神社”的田代大宫司,却只“嗯”了一声,就做出无心对话的样子,不再动作,只是皱着眉头,盯着平手汎秀可能到来的方向出神。
见此状况,对比起之前客人们与浅野长吉谈笑风生的场景,杉原孙兵卫颇觉得被轻视,甚有些愤懑不满。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分量,虽然是亲友团,奈何血缘不够靠近,资历也浅得很,才刚刚被列为“近习众”的一员而已,地位远远算不上高。
心下有了不悦,却又不敢表露,可谓难受极了。杉原此人本来就口才普通,不甚机敏,于是干脆也不怎么说话了。冷场虽然尴尬,却总好过闹出矛盾来。
故而,过得须臾片刻,平手汎秀迤迤然从后门来到这谒见大厅的时候,两位早已按耐不住的客人,当即就瞧见动向,如离弦之箭一般扑过去。
大鸟神社的田代大宫司年岁较轻,身形也最灵活,三步并作两步,连滚带爬蹦到平手汎秀面前,立即就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哀嚎道:
“中务大人在上,请千万为本社作主啊!大鸟神社传承数百年的基业,若是毁于今朝,小人真是万死不足谢罪了呀!”
这一番台词和表演,来得过于迅猛,没留下任何反应时间,连平手汎秀都不由得愣了一愣。
如此演技,放在京都的艺馆里最多就能混个中游水平——杉原孙兵卫心里默默吐了槽,深深觉得被这个势利眼给恶心到了。
紧接着,满头白发的了净老禅师也用尽了力气往前连迈几步,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向着平手汎秀补充道:“中务大人明鉴!今日我等前来,乃是因为幕府在和泉国任命的三名新守护代倒行逆施,为非作歹,令人忍无可忍了,所以田代大宫司才会如此失态,请中务大人千万海涵。”
随即虎哉宗乙才轻叹一声,缓缓上前,略带自责地低头道:“唉……贫僧实在有负平手中务大人的托付啊!”
话音落地,此地的主人平手汎秀仍是一副没搞清形势的模样,满脸的疑惑不解。过了片刻,才做出“刚刚反应过来”的表情,先叫人把田代大宫司和了净禅师搀扶起来,各自落座。而后平手汎秀才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坐在主位上,环视了一下,悠悠说道:
“各位远来辛苦了……只是……数月之前,我不是已经卸任离开和泉了吗现在那边的事情,恐怕很难插得上手了啊。”
平手汎秀显得十分客气,但表情和语气都很淡然,没有添加任何的夸张成分,透露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隐藏态度。
&
第五十四章 民意代表(下)
“噢……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啊……”
“咦新任守护代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决断吗虽然不是我该决断的事情,但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唔唔……站在幕府的立场上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然则……”
“唉……如果能充分考虑各方情况的话,应该能做出更好的处理方案吧……”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