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此人得知一条家陷入内纷之后,立即倾巢而出,劝降二城,奇袭二城,强攻三城,一共取得了宇和、喜多、浮穴三郡的七个据点,约一万五千石的地盘。
直到中村城的分赃大会开完,河田长亲以平手家代役的身份,派人发布了诸般禁制,接替了防务,这才消停下来。
事后西园寺公广得了便宜还卖乖,派人恭恭敬敬地过来问候,声称:“听说名满天下的平手刑部大人来到四国平定逆臣,真是喜不自胜,鄙人很高兴能为讨伐一条家出一点力。”
如此行径,令人气结,却又无可奈何。
对方是四国岛上唯一一个内外关系都很稳定,没什么明显弱点的势力。
伊予西园寺氏,虽然也是出自公卿名门,但与一条氏不同之处在于,早在南北朝时便与宗家分裂,从此失去了朝廷官位,相应也避免了受到京都局势影响,走上舍名就实、独立自主的发展路线。
当代家督西园寺公广现今三十余岁,正值壮年,文武双全,励精图治,早已肃清了内部的不安定因素,外交上又依赖毛利氏,取得了足利义昭的认可。以他本人为首,加上十四名家臣,团结一致共同进退,并称为“西园寺十五将”,在大友、毛利、三好夹缝里辗转腾挪,始终坚挺不衰。
要说缺点就是地狭民寡,算上领内所有的青壮,也才能动员起三四千的军势,其中带甲佩刀之士不足八百,平手汎秀手上这万余人若是摆明车马,大张旗鼓杀过去,对方多半是抵挡不住的。
然而,人家不曾被抓住过任何错处,全无口实之下怎可骤然兴兵呢
质疑河野家的守护资格,已然令毛利家颇为尴尬。来四国才不到三个月,就在西赞岐和东阿波各自布下钉子,如今又插手了一条家的内务,再得寸进尺,幕府说不定就会为了搞平衡而暗中打击平手家了。
因此,不但不能攻打,还要大方地承认人家对于新领地的占有。
平手汎秀克制了心下的一丁点负面情绪,礼貌邀请西园寺公广来到中村城,见证一条兼定之子万千代提前元服的仪式。
对方欣然接受。
足利义昭、毛利元就,乃至织田信忠都得到了邀请,不过人家显然不可能来,派个使臣寄一封信就算意思到了。
长宗我部元亲自然不会缺席;十河存保与香川之景恰在军中,正好作为阿波、赞岐的代表;河野家是笔头宿老大野直昌亲至,显然有些特殊意图;还有一个名义臣服于河野家的半独立小势力石川氏,派了一门众金子元宅来掺和。
最后时间定在九月二十七日。
关心此事的从二位权大纳言一条内基从京都千里迢迢赶过来,并且送上一份“大礼”。在他的中介下,年仅九岁的一条万千代得到一个“内”字,取名“内政”,获封为从五位下,并且接替其父出任“左近卫少将”之官。
一条兼定则得到承诺,会在数月之内,越阶升任“正三位权中纳言兼左近卫中将”,成为太政官的一员。
朝廷高官们为了解决问题,还是出了不少诚意的。
尽管当事人并不会领情。
起初,一条内基这位贵人很是喜悦,了结这个悬案官司能收获不少老派公卿的好感,说不定有机会距离关白更进一步。但他面对着一堆乡下人,始终不苟言笑,保持着淡然的疏离感,只偶尔用京都腔调与平手汎秀讲几句,对旁人是绝无对话的意思。
相反一条兼定却是没精打采,毫无仪态,没坐多久便闹着要求上酒,仰头痛饮。许多粗毫无状的江湖草莽上来敬酒送别,全都来者不拒,一饮而尽。到后面就成了醉倒一片,勾肩搭背,胡言乱语,相拥而涕。
乃至长宗我部家的部分重臣与一门众也受到感染,前去致以善意。
可见这位公家高门出身的国司,的确是更认同武士的身份,丝毫不端着架子,也因此受到国人豪族的欢迎。惜哉其智术并不足以对抗外界的阻扰。
这便是平手汎秀并不直接吞并占据,而是善待了一条兼定,与之讲和,只求间接掌握西土佐与南伊予的原因。
委派处事温和细致的河田长亲在此驻守,也是为了平息后患。此地离畿内实在有些偏远,倘若不慎引发土豪地侍们的反感,演变成游击战的局面,那可就糟糕了。
见此情形,一条内基眉关紧锁,不住摇头,面上全是无奈之色。就连九岁的万千代——现在已改名叫做一条内政,下意识也是更亲近京都来的叔叔,对亲生父亲的作为颇有些嫌弃的意思。
公卿高家与武士门第,终究还是泾渭分明啊!
平手汎秀顶着“正五位下刑部少辅”的牌子,自然要把京都来的大人物照顾好,不过言谈举止也不可过于浮夸,以免显得不伦不类。自源氏开创幕府统治以来,武家贵族也有了自己的生存之道,截然不同于朝廷公卿,又与田舍间的豪杰大相径庭。
没过多久一条兼定便醉倒睡去,被人搀扶抬走,早已忍受不了气氛的一条内基和一条内政也赶紧趁机离席。
只剩下乡下武士们饮酒作乐了。
众人分属不同势力,难得见一次面,自然不会说什么推心置腹的话,而是借着酒意彼此吹捧试探,暗藏机锋。
酒过三巡之后,长宗我部元亲点不知是真醉还是假熏,忽然就大胆品评其伊予一国的人物来:“土居近江(宗珊)有勇有谋,修身不密,亡于内纷;来岛出云(通康)、平冈大和(房实)二人皆为英杰,如今前者病逝,后者年迈隐退,只剩大野山城(直昌)作为河野家的中流砥柱;金子殿(元宅)名虽未不显,然而日后必有腾飞之时;此外西园寺的渡边式部(教忠)、土居备中(清良)亦是足称道的人杰。”
这话的信息量还是很大的。
别的不谈,坐在末座角落无人问津的金子元宅脸上顿时呈现出惊讶和感佩夹杂的神情,虽然依然没有被注意到。
被称为“河野家中流砥柱”的大野直昌干笑了两声,面无表情地反驳道:“您太客气了!在下纵然有些微成就,也全是历代主公领导有方……”
“这就不对了!过分的谦虚,就接近于虚伪了!”长宗我部元亲毫不客气打断了对方的话,“以前的事情就算了,最近几年贵家的家督乃是个幼童,诸般政务难道不是尽皆操持于您的手上吗”
大野直昌素来不善口舌,当下不知该怎么回答,愣了片刻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哼!真是无稽之谈,不值一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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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五字将旗
平手汎秀没有在四国久居的打算,安排好了阿波、赞岐和南伊予三地明里暗里的留守事宜后,便开始做返程的准备。
不仅直属的军队要回到和泉、淡路略做休整,还要顺道把一条内基、一条兼定护送回京都——这显然是个赚取朝廷友好度的方便路径。
水路运输一共要分三批,十月初六,第一拨的四千人由安宅信康、木下秀长等人领着,在土佐的浦野津上船,向东经由纪伊水道进入濑户内海,再开至和泉滩登陆。
平手汎秀本人是先从陆路辗转了几天,到达阿波东境,又招待当地国人豪族们宴饮了一场,于中旬离开四国,走最近的航线,小半天便上了淡路国州本城。
还有一千五百人留下来慢慢的管理物资,收容伤员,检点逃散士卒,由岩成友通、伊奈忠次负责指挥。
时隔三年,第二次的四国攻略,总计花费了百余日的功夫,连续击败了三好和一条两家,取得了筱原长房自刃、一条兼定退位、香川之景复兴的成就。
这个过程里面,平手汎秀并没有贸然去把土地划归直辖,而是用了间接的方式去消化胜利成果。
河田长亲作为代役会长期居住在中村城,凭他的能力,应该可以逐步取得权威,掌握住大方向上的主导权,将西土佐、南伊予十余万石的一条家变成实质上的从属势力。
一条家幼主向往公家文化,不会亲秉军政,诸位辅佐家老或庸碌无为,或老迈体衰,或有勇无谋,皆不足虑。唯姬若子的弟弟吉良亲贞精明强干,广有人德,所以长宗我部家也势必会获得不小的影响力。不过三千两黄金砸下去既是恩赏也是彰显实力,两三年内那批土佐人大概是不敢起什么心思的。
顺带着还取得西园寺公广、十河存保的好感度,这对于将来是很有用的。还有河野家笔头宿老大野直昌的亲弟弟大野直之主动当了卧底,乃是令人料想不到的意外收获。
不过最妙的,还是铃木重秀入驻西赞岐天雾城,汤川直春入驻东阿波上樱城。前者得到了蜂须贺正胜死后留下的大约一万二千石遗产,后者则收取了筱原长房被抄家灭族后空出来的一万一千石地盘。
得到了这么有诚意的封口费,在纪伊问题上,就不免要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了。
汤川直春主动邀请平手家派遣奉行人员进入领内,处理国人豪族的争端事务,铃木重秀也态度暧昧没有做出什么质疑——他其实还是很想质疑一下的,但就怕处理不好,反而被土桥家这个老对手捡了便宜。
他们两家都是三好的老对头,得到了四国领地之后,势必要把主要精力放过去,以免被搞什么破坏。于是一番加赠,起到了一定的转封效果,令这两家独立豪族不得不逐步走上被家臣化的道路。
平手汎秀准备年后在纪伊国安排代役,届时让被称作“老金吾殿”的畠山高政,和约定好送给人家当养子的夜叉丸一并过去居住。让六岁的小孩子远离亲生母亲似乎有些残忍,但这是身为武家子弟应有的觉悟,不容有任何拒绝,顶多挑几个熟悉的仆妇杂佣过去加以照顾,便算是亲父的关怀之意了。
只是代役的人选该让谁担任呢
这与中村城留守役的标准又不同,同样需具备左右逢源的七窍玲珑心,但没必要那么有细致耐心,反而有点悍勇之气更好。
岩成友通似乎是可以一用的,纪伊就在和泉边上,也不担心他发展出过高的独立性来。然而,他跟当地的杂贺、根来以及其他国人众都打过很多年仗,是有深仇大恨的。
舍此之外的话……
感觉倒是目前暂任忍者大将的中村一氏最合适。
从资历上看,确实可以提拔重用了,也算是给其他出身不高的家臣们做个足以效仿的榜样。
这年头,肯为大名效力的忍者,多半都是抱着“不要世代都只做忍者”这个心思的。
于是,到了州本城,安置了部队与两位一条大人,未及与亲眷团聚,平手汎秀先在二之丸的书房里,唤来当事人,询问道:“来年我打算让你去纪伊坐镇管理,手下的忍者就交给副队长石川五右卫门,意下如何呢”
中村一氏大为惊讶,但瞬间就伏身叩拜,决然厉声答道:“固我所愿,不敢请耳!属下一定拼尽全力,除掉纪伊国内所有意欲对我家不利之人!”
“如此甚好。”平手汎秀捋须而笑。
事情这就算定下来了。
接着中村一氏领命而去,石川五右卫门又被叫过来。
平手汎秀依旧是直言不讳:“明年中村另有要务去做,你这个副队长,要做好转为正职的准备。”
“噢,多谢厚恩!”石川五右卫门当然也很高兴,不过毫无异色,“属下早就觉得中村殿如此人才,不会久居暗室。”
平手汎秀闻言调笑道:“当忍者便一定是居于暗室吗难道你也想改行了么”
“属下可没这本事。”石川五右卫门苦笑摇头,“我自幼愚笨识字不多,除了翻墙走壁溜门撬锁挖洞放火变装化形之外,什么也不会……”
“哈哈,这会的还不够多吗”平手汎秀不觉莞尔,“对了,听说有个叫雾隐才藏的,是你收养的亲传徒弟,如今在山内那里当个足轻,这太浪费了,赶紧调回来,人尽其才嘛!”
“唉……”石川五右卫门皱眉叹气,“本来想让他去服部春安大人的警视厅,谋个安稳前程,没想到这兔崽子竟敢离家出走……”
“这也没什么不好嘛,没点少年心气,日后岂能成大器。”平手汎秀随口接了句。
“主公您
第七十三章 幕府暗流
“五字备队”的设想一经提出,比原本想象的还要更受重视。
按说世人的志趣各不相同,有的贪财,有的好色,有的好名,有的逐利,甚少有什么饵食能钓上所有鱼。然而平手军的家臣与士卒们,全都对特有军旗和独立番号表现出极高的兴致,暗自互相争锋起来。
大概是因为见得少了。
比如庆次自以为是首席的“勇”者,但拜乡家嘉和本多正重也觉得自己是有资格的。山内一丰看上了“信”字,而加藤教明和疋田景兼目标与之相同。
平手汎秀暂时没去管这事。
只要内部竞争控制在大体良性的程度,就不用操心。
“智信仁勇严”样式的旌旗马印迅速就赶制出了一个简单的样品。五个汉字如五角星一般围绕在周围,中间纹着军配团扇,隐约仿佛还画了阴阳五行九字真言天干地支二十八星宿之类的神秘符号做点缀。
总体看上去是雅俗共赏,逼格还是不错的,至少堪与武田家的六如战旗相当——毕竟都是从孙子兵法里寻章摘句弄出来的嘛。
晚秋时分,平手汎秀在淡路州本城与家人稍微团聚了两天,接下来行舟跨海,带着三百亲卫,护送两位“一条大人”返回朝廷,顺便巡视一番畿内的领地和生意,再前往御所拜见幕府将军。
行至京郊,不知是否偶然,碰到了两位熟悉的年轻公卿劝修寺晴丰及山科言经,透露说太政官们对中村城之事甚为满意,准备让一条内基“更进一步”。另一方面还得知,山科言经由于作为本愿寺显如之女的养父,也就成了平手言千代丸名义上的准岳父,考虑到这层关系,被破格提拔为“从三位参议”。
一时俱欢,平手汎秀欣喜之下,不吝当了一回散财童子,给在场的各位朋友每人一个内含十两黄金的小红包。
不得不说收买这些人的价码真的是很低的。十两黄金给一个武士,只够买一支精致铁炮,或者两三柄土制劣等品,但交给公家,却能支持两三个月舞文弄墨花天酒地的生活。
拜别公卿,来到御所,面见了足利义昭,述说此行成败。
公方大人总体上是对于讨伐四国的顺利感到喜悦的,听说并没有直接夺取新领地,而只是派遣了代役,以简洁方式掌控局面,他老人家就更高兴了。
如今看来,平手汎秀将大批领地都赏赐给了家臣们,虽然打了胜战直领没有增长反而有所下降,只是靠着商业利润来支持军费。看上去他显得外强中干,无法脱离幕府控制,与浅井、织田之类拼命搞一元化的乡下人完全不同。
至于往日治理和泉时,政策起初宽松,后来却“被迫”越收越紧,把国人众和寺社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旧事……
足利义昭姑且主观排除了阴谋论,认为那是偶然发生的。
这无疑有些自欺欺人的嫌疑。
不过,在这礼崩乐坏的战国乱世担任名实不相符的征夷大将军,面对祖上传来的积弊积弱,没点自欺欺人的心态,还怎么过得下去呢
至于近畿的局势,似乎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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