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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相比之下,仅仅在西面六十町之外,西土佐与南伊予交界处的中村城附近,尽管也聚集了数以千计的士卒,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一条兼定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敌军都还没打上门,自己人却先拔刀相向,视若仇雠,分成了两派,摆出彼此敌对的趋势,围绕中村城为核心,打成一锅乱粥。

    如此局面,真是让人怒发冲冠而又痛苦万分。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以前被京都宗家的远房族弟明着暗着训斥了几次,原本是不以为意的——尽管宗家的继承人门第显赫官运亨通,不到二十岁就当上从二位权大纳言,终归是无兵无钱的公卿,不能派人到土佐来跨省执法。

    以前也被大内、尼子、毛利等强敌侵略过,打了不少败仗,甚至好几次逃到九州和近畿去,不过最终都是发挥名位优势,通过外交斡旋,讲和停战,然后趁着对方精力转移到别处的时候,回到中村城,御家复兴。

    今天的形势却完全不一样了。

    平手汎秀指挥着大军而来,左手打着代替幕府经略四国的旗号,右手握有一条内基的亲笔信,“邀请”一条左少将上洛出任权中纳言一职,显然是不容拒绝的。

    更要命的是,正好昨日凌晨收到九州急报,自家一向引为外援的岳丈大友义镇,居然阴沟里翻船,在今山惨败给了兵力远逊的龙造寺隆信!

    六万对五千,丰后三老等宿将齐出,著名的“雷神”户次鉴连亲临前线,这也能输六万可能只是号称,或者是充斥了大量临时征召的农民,但以前压制北九州,激战毛利家的精锐旗本们,不是也都倾巢出动了吗

    究竟是兵将们腐化堕落了,还是龙造寺家突然变强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对于一条家都不重要。现在关键问题是,北九州肯定是人心浮躁,暗流涌动了,大友家收拾烂摊子少说也得一两年功夫,这段时间八成不会在四国方面投入精力。

    原来指望老泰山火速解决龙造寺之后,能分个几千人来中村城镇场子的,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求人不如求己,一条兼定当即命令领民们抓紧秋收,准备作战,随后又召集了家臣,声称决不妥协,坚决反抗,就算同时得罪京都宗家和幕府将军,也要拼死抵御平手汎秀的入侵。

    但收到的回应令人心下骤凉。

    四大谱代家老里面,羽生道成、为松左马、安并直敏三人都始终低着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用沉默来表明心意,而常居在中村城二之丸署理政务的笔头宿老土居宗珊,更是直接称病不来出席了!

    反倒是外样国人们,虽然也有少数人摄于家老们的权威不敢发言,但依冈左京、大塚八木、江口玄番等数十名豪杰都慷慨激昂地支持抗战。

    真乃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危难之际,才知道谁是忠义之士!

    可惜觉悟得晚了,现在的形势有些微妙。

    中村城本丸里的亲兵,是一条兼定可以直接掌握的。聚集外郭的国人众们,目前看来也都值得信任。然而——

    在两者之间,二之丸、三之丸中驻守的,全都是四大家老为首的谱代军势,而这些人似乎并不可靠。

    见此情形,一条兼定犹豫难诀,不知是否该彻底与谱代家老们反目。

    可是,支持出兵抵抗的国人豪杰,生性耿直悍勇性烈如火的依冈左京,却忍耐不住,当场提出了质问:“今日听到坊间流言,说尔等四大家老,在土居大人的带领下,已经与平手刑部内外勾连,意图不轨,不知可有此事”

    羽生、为松、安并闻言尽皆惊惧,惶然失色。

    再相逼问,三人或张口结舌支支吾吾,或语无伦次前后矛盾,或以袖遮面一言不发。

    俨然是心里有鬼的表现!

    这下子可没法再多拖延了,一条兼定见状骇然不已,亦稍有庆幸,立刻命令亲信拿下这几个家老,关押起来细细审问。然后一面让支持自己的外样国人众悄悄出城汇集兵力,一面派心腹家臣加久见左卫门去通知土居宗珊说“众人争执不决,您尽管有恙在身,也务必请来听听,拿个主意”,企图骗进本丸来一网打尽。

    一条家的笔头宿老并未真的染疾,只是连夜跑到平手军中去了一趟,疲惫至极,怕被人察觉出端倪才称病不出。

    土居宗珊生性自矜,听了这话,还以为一条兼定心思动摇,可以趁机说服,当下不疑有他,泰然便跟着向御馆走去。

    只是即将走到本丸之时,土居宗珊见加久见左卫门神色颇为紧张严肃,开玩笑说:“我看您的样子很不寻常啊,是不是大家分歧太大,吵得太激烈了”

    他本是无心之语。

    可那加久见左卫门有秘密任务在身,本就忐忑不安,听了这话以为意图败露,当即就抽出腰间佩刀来挟持。

    土居宗珊大吃一惊,连忙拔随身的胁差来反抗。

    这两人一个正值壮年,一个已经老迈,搏斗能力自然相差悬殊。

    战不数合,顷刻之间,土居宗珊便倒在血泊中,为加久见




第七十章 被外派的副将
    作为顶级公卿在朝廷供职的一条内基,并不认为“高等吉祥物”的生活有什么不好。每代人都有一定机会当上关白,当不上至少也是个左大臣,没有实力但虚誉不少,日子不算锦衣玉食总也温饱无忧,最重要的是安全稳定——看看细川、大内、三好、织田你来我往,一不小心就身死族灭,唯有公家永远不愁后路。

    而扎根于土佐的一条兼定,已经充分习惯了作为国司的生活,习惯于领有数千兵力和数郡领土。权力的**比之毒瘾也不稍弱,但凡沾染上就无法摆脱得掉,如今再让他回京安心做个清贵的高官,那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

    同根出生的远方堂兄弟之间产生激烈的矛盾,前者认为向武士转变乃是自降身份还有可能予人口实招惹祸端,后者却是宁愿上战场搏杀也不肯守着布满灰尘的腐朽牌匾过活了。

    另一方面——

    一百年前,中村城还真的只是个村的时候,卸任关白一条教房前往四国岛上避难,作为地头的土居氏便倾力支持,接下善缘,这才有了后面的“土佐一条家”。传到土居宗珊这一代,成为当之无愧的笔头宿老,仍对旧事颇为神往,心下自以为是间接在为京都的大人物效劳,而并非仅仅听命于土佐的分家。

    与他做邻居的依冈左京等人,就正好相反,所认可的是近在眼前的土佐国司,对远在天边的京都高官敬而远之。他们只知道一条兼定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又充分尊重外样豪族的权益,自然会乐于维持君臣关系,不愿见到变故发生。

    身逢战国乱世,各人都有自身的索求,本无所谓优劣高低,可惜,矛盾在最不合适的时间点爆发了,结果就是平手军大摇大摆的走近了中村城,而一条兼定好不容易召集起来的五千四百军势,正在内战。

    已战成一团乱麻的一条家臣们,尽皆愕然不知所措。

    就像是两群狼獾们斗得太入神,忘了不远处还有一只老虎在栖息一样。

    为了特意提醒他们,平手汎秀专门吩咐把军旗组都放在阵前,举高一点,让对面的人好好认识一下。

    军配团扇所指之下,那些前来“救驾”的国人地侍们毕竟缺乏组织,见到强敌袭来,阵脚自乱,有三成直接溃散,剩下的接战未几也都纷纷败退,纵然有几个骨干在那里竭力嘶喊,要“报左少将大恩”之类,终是独木难支。

    有个被本地人叫做“依冈左京进”的武士,带着百八十名郎党四处支援,顽强抵抗,始终不露颓势,见战局不可挽回,方才果断撤退,转进如风,片刻就消失在丘陵间。平手汎秀在庆次提醒下注意到此人,啧啧称奇,记下了名字。

    外郭扫清之后,面对的便是原本由一条家谱代众所守备的三之丸。

    这回却连动手都不用了。

    土居宗珊的那几个儿子,皆知道老爹做的私密事,当下也没什么战心,反倒是主动打开了城门,上前哭诉说:“家父不幸为昏主冤杀,还请平手刑部拨乱反正,主持公道!”

    本多正重、山内一丰分别争到了进攻正门和后门的先锋位置,两个备队各自气势汹汹地杀上门去,没想到迎来这么一出,真是大失所望。

    诸多谱代们,当然不可能人人都愿意这么没节操的屈膝称臣,但四大家老都被自家主君干掉了,完全没有足以服众的人出来主事,此时不投降又能如何呢好歹敌方主将素有仁厚之名,估计不会做出杀降的事。

    于是平手汎秀就这么轻松地接管了中村城三之丸和二之丸。

    只剩下几百兵力困守本丸的一条兼定终于不再坚持抗战,复又派了亲信奉行源康政作使者,带来口信说:“我自会如权大纳言之意,上京任职,请平手刑部勿要伤及他人。”

    这个条件得到了应允。

    于是,国司一条家的中村城,这座位于土佐、伊予边境处,可以覆盖附近十余万石土地的城塞,仅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内,就落入平手军之手。

    消息传出来,没能立到功绩的本多正重闷闷不乐,私底下吐槽:“打到这个程度,居然既不需要切腹也不会被拘禁,还能好端端地到朝廷上加官进爵,还真是有面子!”

    山内一丰尽管心情一样,但出身于正规武家门第,知道行规,立刻反驳说:“人家乃是堂堂从三位左近卫少将,除非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逆,否则总要留个体面的!什么切腹,拘禁之类的,您以后可别乱说啦!”

    这话说得不假。

    半个时辰过后,一条兼定作为败军之将,卸除甲胄,手无寸铁,换上了直衣乌帽,万念俱灰,俯首请降。而平手汎秀亦是脱了具足,一身正装,煞有介事,郑重回礼。

    正五位下刑部少辅与从三位左近卫少将的会面,在这地处偏鄙,甚少有达官贵人涉足的四国岛中,足以算的上“风云际会”了。

    以前一条兼定也曾被毛利、河野赶走,丢掉居城,流落到九州,然后借助岳父大友义镇和亲家伊东义佑的力量实行再兴。

    但这次显然不一样,平手汎秀会保证让他完完整整地到达京都,出任说好的“权中纳言”一职。强行由武士变回成公卿,再想倒回来难度可就不小了。

    一条兼定只勉强应付了两句场面话,就不愿再开口,良久之后才又说:“世人都说平手刑部乃是守正君子,想必绝不会为难失败者的家眷。只是我还要厚颜恳求,希望您放过那些举兵助我的国人众。”

    平手汎秀立即含笑回应道:“以前说过的依然算数,在下不会狂妄到自立为中村城的主人,您走后,令郎依旧是土佐一条的家督,只要能在辅政人选上让众人满意,今后的局面想必能够稳定下来。甚至您本人,也未尝不能在三四年后,有机会得到京都宗家的允许故地重游,如此,左少将是否可以放心了”

    “是这样的打算吗”一条兼定枯槁般的面容稍微有了点神色,但立即又黯淡下去,“犬子一向喜欢花道和连歌,厌恶与刀剑钱粮有关的庶务,我这一走,土佐一条大概就彻底恢复为公家门第了……”

    “呵呵,呵呵……”平手汎秀想说些开解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诡异的干笑,只能岔开话题,“还请您稍安勿躁,稳定四国局势之后,在下会同您一齐进京的。”

    确实没什么好讲的,正是因为一条兼定那个年方九岁的儿子毫无振兴家门的迹象,所以才能保住名义上的地位。许多人都会乐于见到这个小孩子把父祖好不容易积攒下的武士勋威给消磨掉。

    这一点大家应该都是心知肚明的。

    ……

    一条兼定既然认输,国人众们也就失去了坚持的意义,纷纷谴使来降,包括被平手汎秀所记住名字的当地豪杰依冈左京。依附于一条家的宇都宫残党也大多前来归附。

    不少平手的家臣都觉得兴奋:西土佐、南伊予一带的十余万石土地,居然这么容易就收入囊中,令人喜出望外。

    但这仅仅是理论上的。

    平手汎秀简单地将中村城清理一番之后,发布了安民告示和禁制条例,随即就召集了当地的二十七家有力豪族,以及一条家的十四名重要谱代,商讨如何善后的事。

    长宗我部元亲、十河存保、香川之景也邀请列席。

    年近九岁的一条家嫡子万千代则是被安排到了正中间的主座上。

    事实上平手汎秀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确立由这个孩子提前元服,代替一条兼定,继承中村城城主的位置。

    根本没有同任何人讨论,展示出不容许质疑的态度。

    这本身就是一个名正言顺,而且各方面都可以接受的选择,既然有大佬一力主张,也就无人提出意见。

    说到辅政人选的时候,才开始产生争议。

    众人已经看出来,平手汎秀是要“巧取”而非“豪夺”,也就等于说要与旧有势力达成一定妥协。

    这么说来,大家的生命安全都不会有太大危险了。

    死亡的恐惧一落下去,那么争权夺利的心思就重新浮上台面来。

    一条家的老臣们普遍用词文雅,语气婉转,土佐、伊予的豪族则是扯着嗓子大吼“粗鄙之语”。

    形式大相径庭,不过做的事无甚区别。

     



第七十一章 伊予国的连横合纵
    平手汎秀选择了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去插手四国西部事务,各个方向上的敌人和盟友都无暇分身,只能隔空喊几句话来彰显存在感。

    进入深秋之后,肥前龙造寺隆信在今山合战中令人震惊的胜利传遍了列国,并且马上被拿来与河越北条氏康、严岛毛利元就、桶狭间织田信长来作对比。两上杉、大内、今川都在战败后迅速衰落了,所以如今的大友义镇也受到无数质疑。除了老家丰后之外,他们对丰前、筑前、筑后三国的掌握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动摇,一时是顾及不到伊予的了。

    而安艺吉田郡山城的毛利元就,似乎大概真的是时日无多了,据说各项权柄都在迅速向嫡孙毛利辉元手里逐一移交,这个关键时刻吉川元春和小早川隆景两人当然要在中枢好好呆着,以安定远近人心,各项军事活动不得已暂定,连山阴的尼子复兴军都因此得以喘息,其他战线就更是只能收缩了。

    于是伊予就由河野氏自行处置,他们的嫡系血脉已经断绝,如今的家督是毛利家强行扶植上去的一个近支八岁小孩,内部隐忧其实很严重。面对着平手汎秀以旧事为由头的政治攻势,河野家臣们无法达成一致,整日在汤筑城里扯皮。

    尤其是笔头宿老大野直昌的弟弟大野直之,野心勃勃狂悖不堪,主动勾结平手汎秀,领到一笔出卖节操唤来的银钱,收买了好几个贪图财货的同僚,在领内上蹿下跳,飞短流长,蛊惑了不少人。

    毛利家倒是也派了安国寺惠琼过来,但此人显然不能像吉川、小早川那样压制河野家臣,只能做些协调斡旋的事。临时通知幕府弄一个正式守护的任命也是很麻烦的,足利义昭再怎么亲近毛利,也不可能轻易将职役授予给非嫡系传承的未成年人,那个小娃娃的正统性实在太低了。

    唯一在平手汎秀计算之外的,是伊予国西部沿岸,握有一定领地的西园寺公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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