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武家门第,子嗣昌盛,才会有未来,家臣们也更能看清前进的方向。以这个时代的算法,平手汎秀虚岁已有十九。在这个年龄,倘若尚未娶妻纳妾,便足以列入大龄青年的行列。另外,主君若是单身,下面的人更不会好意思谈及婚娶——这些小心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汎秀俯身下马,与众人打了声招呼,又将马缰递给迎上来的服部兄弟,大步走入城中。
“殿下……”合子盈盈走到桌前,倒上茶水,随即跪坐在一旁。小腹微微隆起,不良于行,步履微现蹒跚,清丽之外,又添了几分娇羞。
素来懒散的汎秀,今日见了合子,却不自觉稍稍挺了挺腰杆。
两世为人,不是没有经历过女人,但丝毫没有做丈夫的经验,更何况是为人父。喜悦之外,又不免忐忑。
今后这名女子,以及腹中孩儿的境遇,一半取决于汎秀的权势,另一半却是由汎秀的好恶决定,一笑一颦,对她而言无异雷霆雨露。
心念至此,连素来自以为淡漠名利的汎秀,也不仅泛起一阵强烈的责任感。否则以他这等闲散个性,又岂能耗费数月谋划大事
“你身子不便,就不要多走动了。以后家里找两个仆妇伺候就是。”
“是……”合子抬头对上汎秀的目光,又红着脸低下头去,“多谢殿下体恤。”
汎秀点了点头,又说道:“也不必担心腹中的孩子。虽然我不能以正室之位待你,但却绝不会亏待自己的骨血。若是男儿,绝不吝于万石封地,若是女儿,也定会择天下英雄为婿。”
“殿下……”
“莫非你怀疑我拿不出万石封地来么放心吧,织田家武运昌隆,将来定然雄霸天下。我乘上这艘大船,要赚个国守并非难事。”
“嗯。”合子不再言语,只是轻轻倒在汎秀怀里,闭上双眼。
汎秀又抚慰了几句,将合子送上卧室,转身走进大厅的时候,却见到几张熟人的面孔。
佐佐成政带着夫人阿春正坐在席上,前田利家夫妇亦坐在一侧,招待他们的是松井友闲。今天这种小范围的家宴,倒是可以带家眷的。
平手汎秀跟佐佐自好,佐佐和前田也是至交,平手和前田却没有那么好的交情,如果不是佐佐领路,刚被逐出织田家的前田,恐怕没脸过来吧!
佐佐成政为了朋友,倒还真是费心了。
“二位倒是来得早哇。”
左右这二位是熟人,也不必太计较礼节,汎秀打过招呼,便毫不客气地坐在正位,又随手令松井友闲出去等待别的客人。
佐佐见之摇头轻叹:“甚左(汎秀的字)将为人父,这惫怠之色却半点未变。”
汎秀不以为意,斜着瞟了他一眼,也不答话,只朝向前田搭话。
“又左(前田的字)这几个月,想必过得十分辛苦吧。”
前田轻叹一声,神色却是有些拘谨,全然不似往日那般轻狂:“只是后悔以前意气用事,空有几百贯的俸禄,却没有留下积蓄,倒是连累了阿松……”
说到此事,佐佐亦是连连皱眉:“我前几天刚刚试过主公的口风,却被骂了一顿。为了一个男宠而逐走大将,真是……”
眼看佐佐又要出言不逊,阿春连忙拉住他的衣袖,才止住更加不敬的话语。
“内藏助(佐佐的字)还是一如既往地口无遮拦啊。”汎秀无奈地摇摇头,“虽然眼下我们风头正盛,但也正是受人嫉恨的时候,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内藏助,外人面前还需谨慎行事啊。”
“难道甚左要学那阿谀小人两面三刀么”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内藏助博览群书,难道不知道这两句话”
佐佐还要辩解,前田却幽幽说道:“我觉得甚左说得不错啊,早知道有今天,当初我一定会忍下那一口气……就算他骂我几句,也不会少两斤肉啊……”
受害者现身说法,气氛一下子冷落下来。佐佐有些后悔,平手却依然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尴尬之时,前田夫人阿松忽然开口。
“哎呀,今天平手大人新纳的夫人,我还没见过呢!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呢”
“噢,不是什么武家门第,只是个商人之女。”
佐佐夫人阿春也笑着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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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天意弄人
在历史上,织田家实行检地,是十余年后的事情。将贯高制改为石高制,看似只是修改了丈量土地的单位,但实际却是藩主大名实行集权的手段,将一个势力的附庸关系全体现在具体数据当中,大大削弱了家臣建设独立王国,自行其是的可能性。另外,搜查被土豪地侍隐瞒不报的土地,亦是检地的内容之一。故而这份工作乃是极容易得罪人的活计。
尾张八郡,方圆不过百里,人口不到三十万,但纵横乡间的国人、僧众、商贾、海贼乃至一向宗等地方势力却有十余之数,都属在检地活动的受害者之列。这些诸势力无不经营多年,虽然弱小,关系却是错综复杂,要想完全理清,几无可能。但若不加以动手,却又交不了差。
“真是棘手啊!”
平手汎秀随手将账册扔到桌上,支起身子,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份得罪人的活计,却不想落在了汎秀的身上。
松井友闲闻言而笑,双手合什道:
“这正是大殿对于主公的器重啊……”
“臣以为松井殿所言,或许并不尽然啊!”
河田长亲突然出声,打断了松井友闲慢条斯理的客套话,眼神亦是毫不避讳地直视后者,直到汎秀递来眼色,才稍稍躬身,以示尊重。
松井恍如未闻,不以为意,只是缓缓反问:
“那……依河田殿之意呢”
河田复又立起身子,微微侧身,朝向汎秀作揖道:“请恕臣下逾矩。臣以为,此事乃是大殿有意为之。”
“有意为之,那大殿目的何在呢”
“据闻,大殿有意与佐治水军皆为姻亲。”
织田信长的主意,正是要让汎秀主动立下过失,而后堂而皇之撤销先前的婚姻约定。信长原本并不缺乏女性亲属,只是这几年织田家发展迅猛,需要笼络的对象太多,他那几个妹子侄女,就显得不够用了。
真不愧是战国数一数二的实用主义者。
“大殿如此待我,就不担心我生出异心么”
汎秀瞟了河田一眼,随口妄言了一句。
河田长亲果然被这句话吓住,顿时一愣,原先想好的应答就说不出口了。
“阿弥陀佛……”
松井念了一句佛偈,徐徐道来,“神兵利器,岂容久居椟中,一时藏于暗室,韬晦而已。”
也就是说,过不了几个月,信长又会找个由头,重新提拔重用——先示之以威,再施之以恩,既可解决佐治家求娶织田氏女的事项,又可顺便敲打风头正盛的某人。
一石二鸟,可惜太着痕迹。瞒不过有心人之眼。就算没有松井与河田二人,汎秀也能一眼洞彻。
“那……二位以为,我该如何应对呢!”
“以退为进。”
“以静制动。”
两句话几乎同时响起,意思亦是极为接近。
汎秀闻言微笑,继而缓缓抬头。
“这次,恐怕二位是要输给我了。”
经过数月观察,松井友闲与河田长亲,的确是手下仅有的两个有远见的文化人,可堪一用。另外前者出身商贾,后者来自外藩,没有复杂的人事羁绊,任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其次丸目长惠,虽然阅历颇丰,但终究缺乏资质,不能独挡一面。服部兄弟、毛利新助,更只是鹰犬爪牙之辈。
增田长盛虽然才能出众,但在尾张地界交游甚广,牵连太多,尚不能被汎秀视为心腹。
要说松井和河田的区别,就在于前者已年过而立,历经沧桑;而后者却是未及弱冠,少年意气。
不过今天,这两个智者,却显然败在了穿越者先知先觉的金手指上面。
“殿下深谋远虑,臣等不及。”河田长亲随口诌出几句不要钱的马屁,却难免好奇之色。
“深谋不敢当,远虑二字却可愧领。”汎秀随手抓起身前的折扇,又在手中合拢,“倒也算不上太远,只不过越过伊势湾而已。”
从尾张越过伊势湾,就是伊势国和志摩国了。结合刚刚谈论的内容,答案不言自喻。
“莫非……”河田惊呼出声,“然而……”
“我所说的,正是九鬼家的熊野水军。熊野水军乃伊势湾的霸主,实力数倍于佐治水军。若能说得九鬼家来投,区区佐治,就无非是鸡肋而已了。”汎秀接着瞟向河田,“难道你以为,本家不足以领熊野水军投奔”
“臣下不敢,只是……”
“不过,我本来也没有奢望九鬼家会立即归附。只要他们释放足够的善意,佐治家就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眼看汎秀闭上双目,河田长亲也不敢再提问。
只是心中的疑问,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织田家和熊野水军从来没有接触过,怎么能判断出对方一定是怀有善意呢
即使他问出来,汎秀也不可能告诉他,在原来的历史上,九鬼嘉隆主动投奔了织田信长。
松井友闲却突然开口了:
“殿下……那这检地之事,是否需要继续呢”
“当然。”汎秀毫不犹豫地答道,“不仅要继续,还要分外严格!”
分外严格,就是说尽量多得罪人
松井不解其意,神色丝毫未变,只是俯身领命。
而一旁的河田长亲,面色却难以淡定。他原先以为,自己比起面前这位殿下,只是出身不如罢了。但现在看来,平手汎秀,却并非他河田长亲可以看透的人物。
汎秀笑而起身,打开折扇,径自出门。
河田犹不能平静。
松井却已经开始念佛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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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摩国熊野水军九
第十六章 海上来客
对织田信长的态度和手段,泛秀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信长此人是毫无疑问的智者,但却又是喜怒无常的人,尤其是对待下属。他曾重用林通胜和佐久间二人,又毫无征兆地流放;曾当众折辱荒木村重和明智光秀,却依旧重任,并且不相信他们会反叛。对于此人的心理,实在不能以常理来揣度。
至少目前还未受到猜疑,就已经够了。
在真实的历史中,平手政秀刚刚逝去的这几年内,织田信长的行为的确稍稍收敛。肆意对待家臣,乃是十数年之后的事情。
从清洲城返回之后,泛秀脑中出现的,是另外一位霸主的身影。
宁宁已经不可能是历史上的北政所,木下藤吉郎也未必能成为丰太阁。不过,他能走到播磨国主羽柴秀吉那一步吗
木下藤吉郎,据说现在已经有了“秀吉”的名字,作为一介奉行官,被正式列入织田家的名册。时间再推前几年,泛秀知道清洲城还有这个人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信长身边的小厮了。在织田信长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主君之下,想要阻拦某位同僚的升迁,并不容易。即使知道后事,也只能起到间接的作用。
既然如此,能否将木下秀吉招来担任自己的寄骑呢
织田家大量在城主之下安排寄骑,是在攻略美浓,并且成功上洛之后的事情。然而届时木下秀吉恐怕已然鹊起。
平手泛秀上辈子只是个普通人,即使成功穿越,也没养成睥睨群豪的主角心态。此时治下农户一百三十,人口共计七百,放在后世论坛上,只是这点家当,却是他两世为人,所掌握过的最大资源。
回想历史上,强硬如柴田胜家,似乎也没有能够阻止秀吉的崛起——这与后者一向同丹羽相善恐怕不无关系。其他重臣呢林通胜、佐久间又如何
不过说起林通胜……两年前,平手泛秀杀了他嫡亲的二弟,织田信长又将林家的土地送给平手,身为家老的林氏居然一直毫无反应,倒也很不正常啊。
要出使一个丝毫不熟悉的地方,需要的准备很多,几员家臣,大都被派出做事,本人倒是有充足的时间胡思乱想。回忆起近几年的作为,只觉得往日言行幼稚,不过赤子之心,颇为难得,是以也没什么必要后悔。
论及人脉,与上层人物柴田丹羽等人的关系不算太差,中层的生驹、津田、中川、金森、蜂屋等一众人物,多少都有些同僚之宜——但也仅限于此,原本相善的池田,最近亦由于种种关系而疏远,前田又被逐出圈外。连本家平手氏,也因为幼强长弱,加之平手久秀为人厚道,渐行渐远。遍观尾张,肯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相助的,恐怕只有佐佐。而其这层关系,亦是由感情维系,并不涉及利益关系。
是不是该稍稍向上层靠拢,同时积极谋取功绩呢如果有必要的话,应该做到哪个地步呢
以前玩游戏看历史,觉得柴田斗不过猴子,是因为开罪过的同僚太多。但现在看来,前世对于历史的理解,其实是颇有偏差之处的。
直到起身前往志摩,泛秀都没有完全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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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摩国,地处本州岛伊势湾志摩半岛之上,原只有志摩一郡,后分化为二郡,遂升格为国,乃令制六十六国中最狭小贫瘠的下国之一,庆长检地之时,石高不过一万八千,国中豪族地侍,皆以海渔、船舶之利立身。
九鬼氏原本只是志摩众多海贼之一,而后攀附伊势名门北畠氏,方才渐渐崛起。据有志摩之后,又渐成尾大不掉之势,因年贡问题,与北畠氏反目。数日之前,北畠家转又扶植被九鬼打败的十二家豪族反攻,九鬼家力不能支,家督净隆(嘉隆之兄)战死,居城亦失陷,余党躲入山中,海上的势力也大打折扣,船队甚至不敢在伊势一带靠岸。
海贼在海上称雄,却不能时刻活在海上,缺少了陆上根据地,便只是无根浮萍。而要想抗衡北畠氏这等大名,只能依靠另一大名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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