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枝可依

    可以说，住宿区是个小社会，一般的东西，都能够买到。

    住房还是挺充裕的，沈艾被分到一间两人宿舍。

    宿舍里早就有人住了，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名叫何琼。

    何琼长得很出色，皮肤白皙，爱说爱笑，很是健谈。

    沈艾走进宿舍时，何琼正靠坐在单人床上，玩着mp4。

    见到沈艾，何琼很热情打了招呼，作了一番简短的自我介绍。

    原来，何琼是大专生，去年进厂的，在厂办公室当文员。

    沈艾腼腆笑了一下，也将自己的情况大略介绍了一下。

    旋即，何琼让她自便。

    沈艾就开始收拾东西，将床铺铺好，生活用品一一归置整齐。

    最遗憾的，是电脑没带过来。

    大学四年，沈艾虽然不爱购置东西，但衣服、鞋子总还是有几样的，真真应了那一句破家值万贯。

    因为东西多，沈艾一直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拿电脑怎么办。

    她用的电脑，本就是从网吧里淘汰下来的次品。虽然能够将就着码字、看看小说，但用了这两年，死机的情况时有发生，且屏幕也没有之前清楚了。

    再者，沈艾特意打听过，得知这家化工厂是没有网线的。

    上了班，要走入新的领域，岂能不用功哪里还能像上学时一样自由。

    沈艾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精力有限，不可能在上班的同时，继续写着小说，一天耗费五六个小时。

    思前想后，最终沈艾还是决定忍痛割爱，将电脑处理了算了。

    也是她运气好，赶上有人从毕业生手里收购电脑。因沈艾的电脑保养得还不错，出价到九百。

    这个价钱，很不错了，相当于自己根本没有花钱就白白玩了几年电脑。

    电脑卖了，生活还要继续。

    沈艾写惯了小说，这几天突然轻松下来不用惦记着更新，轻松之余，也有几分空虚之感。

    不过，她也没空虚太久。

    正如她所料，参加工作后，世界完全不一样了。

    沈艾的工作是实验员、检验员，与专业还是对口的。只是，沈艾在学校时，在兼职方面耗费了太多精力，在专业课上根本没有花什么心思，直到如今还没对化学产生热爱。

    有了这些缘故，沈艾心里沉甸甸的，心情难免忐忑。

    工作第一天，沈艾被带到检验科。质量负责人周舟迎了出来，递给她一堆资料，让她先看一看，熟悉一下自己的岗位。

    周舟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皮肤白皙、长相清瘦，是那种走路带风的女强人。

    化工厂的检验员是跟着生产线倒班，周舟这种管理人员却不必倒班，一周上五天，执行的是八小时工作制，有双休，倒是比一线人员轻松规律很多。

    虽然不喜欢化学，但终究是学了四年的，有些东西她一看就懂，不懂的地方，琢磨一番，也很快就明白了。

    沈艾心中略微有了几分底气，不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是，这份工作自己是没经验，但自己是这个专业出来的，很多地方是相通的。虽然自己听课不认真，但学过跟没有基础，完全是不一样的。

    第二天，周舟给了她一份试卷，让她试着做一做。

    沈艾很是用心，做完后打分，成绩




042 终会离散
    借钱风波过去，很久之后，沈艾都想不明白这里面的缘故。

    不知秦贝贝是什么心态，出于什么考虑选择了赖账，也许她觉得，沈艾只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就能赚到几百几千块钱，实在太轻松了，心里不服气，想要从中分走一小杯羹。

    也许，她觉得自己的父母是农民，父母赚来的血汗钱，她不愿耗费太多，这才选择不要面子直接翻脸不认。

    不管秦贝贝是怎么想的，沈艾心里始终存在一根刺。

    是，这几年，自己靠着这份兼职，赚到了生活费，有了少许积蓄。虽然没能写出爆款小说，但能有这样的收入，沈艾很满足很感恩。

    可以说，靠着网文，自己才能存活。

    可这一切，难道是凭空得来的吗

    她没有看到，自己在电脑跟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网文进入收费阶段，有推荐时沈艾会多更一些，会写一万多字，当然，一般的时候，也要更新五六千字。

    沈艾码字的速度很慢，时速只有一千多字，遇上卡文的时候，需要耗费的时间更长。

    平均算下来，沈艾一天要花五个多小时码字，日日夜夜坚持，从不间断，遭受的煎熬，一般人承受不起。

    她没有注意到，沈艾的身材越来越胖，进校时大约一百二十斤左右，如今已经接近一百四十斤，变得膀粗腰圆，丝毫没有女孩子的清新气质。

    她肯定不知道，因为自己在小说方面倾注了太多心思，在专业上根本没有用心，导致专业课成绩十分不理想，简直成了后进生。

    这些，秦贝贝一定不曾留意吧想来，即便她看在眼里了，也不会在乎的。

    她将秦贝贝当交心朋友，秦贝贝那边，想必是拿她当傻子了。

    多年之后，耿耿于怀的沈艾跟丈夫说起过这件事，丈夫很是不耐烦，满不在乎道:“三百块钱而已，值得你老是念念叨叨、念念不忘吗你要是真的在意，当时就该跟秦贝贝翻脸，直接要回来呀。”

    沈艾一脸苦笑，叹了一口气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她的曲折心思，想必很少有人能够理解。

    没经历过，怎会懂得；没经历过，哪有资格置喙评论。

    这件事的影响，还是很深远的，导致在以后的岁月里，沈艾很难与人真正交心。

    现实给她上了一课，让她明白了，并不是自己捧出真心，就会有人接受，就会得到人的善待。

    不管沈艾心底多么难受，借钱风波还是慢慢过去了。

    转过年，沈艾升到了大四。

    这一学期课程很少，大家除了上课，忙毕业论文之外，基本不在学校里待。

    有的出去实习，有的去别的城市旅游探路，有的在图书馆复习苦读准备考研，寝室也安静下来，仿佛一夜之间，有了各奔东西的凝重气氛。

    室友们各有自己的事要忙，只有沈艾，依旧守在寝室里，一桌、一台电脑，笔耕不辍。

    付出是有回报的，临近毕业时，她银行卡里的积蓄已经接近两万。

    这些年，她写的小说反响始终平平，但因为勤奋用功，日常生活又格外节俭，省下一笔钱不足为奇。

    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与其同时，沈艾的专业课成绩惨不忍睹，毕业论文也写得十分平淡。

    时间进入五月，同学们差不多都有了着落，沈艾这才开始四处投简历找工作。

    她资质一般，学习成绩一般，又没有出色的履历，找起工作来困难重重。

    当然，工作不是没有，不久后有一家化工厂向她伸出了橄榄枝，让她去面试。

    化工厂地处偏僻，在s大周边县的一个小镇上，主要招收化验员，且工作需要倒班，每次排班八小时，四班三倒，待遇也不算高，试用期一千八左右。

    不过也有一样好处，就是那里包住、包工作餐。至于不上班的时候，是没人管的，要自己解决。

    沈艾还没做好决定的时候，接到了肖云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沈艾挺吃惊的，毕竟几年来，父母从没主动给自己打过电话。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竟然有了破例。

    还没等沈艾开口，肖云直接挑明了目的，问道:“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沈艾愣了一下才道:“我一直在找，没遇到合适的。”

    肖云闻言登时恼了，直接破口大骂:“什么叫没遇到合适的是不是没有地方愿意要你一个大学生，快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丢人不丢人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其他人一样，读了初中就去打工。浪费了七八年，不知能赚多少钱。哼，老娘早就知道，就你这穷酸样，读了大学出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大出息……”

    劈头盖脸一顿骂，沈艾一言不发，只将手机拿得略远一些。

    肖云发泄了一通后，怒声道:“怎么哑巴了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毕业了不许回家，找不到工作，你就死在外面好了。”旋即，她再没有别的话，“啪”的一声将电话挂了。

    沈艾咬着唇，心里溢满酸楚、委屈，却无处诉说。

    沈艾不再犹疑，下定决心进化工厂。虽然待遇不理想，也不愿倒班，但沈艾不想太计较，也没资格计较，先工作了再说。

    次日，到了约定的面试的日子。

    天快亮的时候，下起了大暴雨，还夹杂着一阵阵的狂风。天地间扯起了千万道水帘，像千万条小瀑布一般。

    这样的天气，根本不适宜出门，沈艾却别无选择。

    之前她就在网上查过，要去那家化工厂，必须坐公交，再去转城际客车，再转一趟县客车，路上必须耗时三个多小时。

    沈艾咬着牙，拿了一把伞，冲进了暴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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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借钱风波
    一切如常，只是临近年终时，秦贝贝突然开口借钱。

    秦贝贝一脸笑容，声音中透着央求之意:“平时父母给的生活费，我都是规划好了的，这个月买了衣服，一不小心用超了。你手头上若是宽裕的话，就借我五百块钱，等我有钱了，马上还给你。”

    沈艾被她说得一愣。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张口向自己借过钱呢。

    当然，沈艾自己也没有跟人借过钱。

    就算再困难，沈艾也选择一个人硬撑。宁愿在生活上苛待自己，也不愿朝人张口。

    下意识的，她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找人借钱的那一类。

    再者，从另一方面分析，穷人也是有尊严的，且在很多时候，会比一般人更敏感一些。

    越是穷，越是怕被人瞧不起，怕借了钱之后放纵自我还不起，也就不愿意朝人张嘴了。

    说起来，秦贝贝家里的收入一年比一年好，父母也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每个月要给好几百的生活费，还要额外添置很多的生活用品，生怕秦贝贝在学校受了委屈。

    这样的情况下，秦贝贝朝自己张嘴，可见是真的超支了。

    见沈艾一直沉默着不开口，秦贝贝以为沈艾不愿意，不由得脸色微变。

    只是，手头上没有钱，秦贝贝只能整理好心情，继续赔笑道:“这样吧，你若是没有那么多钱，就借三百好了，你放心，咱们是一个寝室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不会赖账的。”

    沈艾回过神来，点了头道:“你不用说了，我借给你就是。”

    沈艾性情淡漠，但一直以来，她都将秦贝贝当朋友看。

    虽然觉得钱掌握在自己手里感觉更好，不愿意借钱，但对方是秦贝贝，她还是愿意让一步的。

    吃饭有饭卡，不到万不得已，沈艾是不会花钱买东西的。她手头上，是没有多少现金的，每次取钱，都是一百一百的取。

    当晚，沈艾去了食堂旁的自助取款机，取了三百块钱交给秦贝贝。

    秦贝贝言笑晏晏，又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之后就像没事人一般，如常度日。

    反倒沈艾，有些坐立不安，时时刻刻惦记着这三百块钱，有时候见秦贝贝大手大脚花钱，心里十分不舒服。

    说她自私也罢，说她小心眼也罢，她的钱，真的是一分一厘辛辛苦苦赚来的，看得非常重。

    虽然心里很在意这件事，但沈艾一直不好意思开口要账。

    一来，是因为沈艾手头上有几千块钱，并不像刚走进校门时那样一无所有。这几千块钱，给了她抵御风雨的底气，让她的心不再充满自卑、惶恐。她对钱依旧看得很重，只是眼下，真没到缺钱用的地步。

    二来，是因为她相信秦贝贝，拿秦贝贝当朋友，觉得秦贝贝一定会说话算话，手头宽裕了就会还钱。

    这般思索了一番，沈艾便时常给自己做心里辅导，让自己按捺住心情默默等待。

    没想到，等到学期快结束，临近年关时，秦贝贝也没主动开口提钱的事情。

    沈艾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挑了其他室友外出的时候，跟秦贝贝开口道:“贝贝，你现在手头上有钱吗之前你找我借的三百块钱，能还了吗”

    在开口要账之前，她预想过秦贝贝的反应，觉得秦贝贝可能会不高兴，可能会抱怨她小气，可能会因为这三百块钱，跟自己生分。

    种种情景沈艾都设想过，但让她放弃这三百块钱，她会日夜睡不着觉的。

    何况，欠债还钱，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呀。

    沈艾反复安慰自己，终于还是挑明了。

    秦贝贝转过脸，很快若无其事道:“我早就还给你了，怎么，你不记得了吗”

    沈艾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手脚发凉，浑身的血直接往脑子里灌。

    她预想了种种情景，唯独没有想到，秦贝贝会这样回答。

    室内的气氛，出现了片刻凝滞。

    好不容易，沈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还钱了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秦贝贝脸色如常，甚至还带了一丝笑容，从容道:“月初我从家里回来，带了些生活费，就是那时候还给你的。怎么，你真的不记得了你的记性真是太差了，不过，艾艾你整天闷在屋里写东西，记不清也是正常的。不过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长时间欠人钱，所以我一有了生活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还你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