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枝可依

    王




031 奶粉
    沈艾憋了一肚子的火，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渐渐平复了些。

    等给孩子喂完奶，沈艾只觉得肚子饿极了。

    虽然没有什么食欲，但不吃饭就没有奶，沈艾只能抱着孩子走到客厅。

    这时，王梅朵已经将饭做好，给她端来一碗面。

    王梅朵自己吃着饭，陈鑫荣也觉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

    沈艾别无选择，只能一手抱娃，另一手拿起筷子，匆匆吃了起来。

    这习惯，是沈艾满月后就养成的。说破了真不是什么大事，但让人如鲠在喉，心里的气怎么都平不了。

    等吃完中午饭，陈鑫荣要去上班，拍拍屁股走了。

    自此，沈艾与王梅朵的关系，慢慢恶化了。

    本来就是两代人，想法很不一样，月子的时候，刚开始几天沈艾根本自顾不暇，王梅朵付出了很多。

    等沈艾情况略微好转，便跟王梅朵一起分担了带孩子的任务。因为自己没经验，沈艾便盲目相信王梅朵，就算有什么不满，也没流露出来。

    等出了月子后，沈艾时常上网查育儿知识，对王梅朵的育儿方式存了质疑之心，不过总想着息事宁人，没有跟王梅朵吵。

    今儿个跟陈鑫荣大吵一顿，王梅朵偏帮儿子的意思很明显，沈艾气得不行，也就不愿再将就。

    王梅朵不愿被儿媳的气焰压倒，自然不会让步，挺起背跟沈艾针尖对麦芒，给孩子穿衣、喂奶、把尿、洗澡时，但凡有想法不一样的地方，一定要吵几句。

    婆媳关系迅速恶化，沈艾的思想包袱越发重了。

    日子越过越压抑，没多久却迎来了一桩好消息。

    陈妍在大城市当护士，见多识广，一直惦记着宝宝的肚脐眼儿，多方打听之后，寄回来一个中药包，说是这个玩意儿有奇效，若是绑在肚脐眼上，坚持几天，是有可能会痊愈的。

    看着灰不溜秋的药包，沈艾心里还是有几分怀疑的，医生说了，像宝宝这样的情况，只能等长大了之后，手术治疗才行。

    如今，不听医生的嘱咐，擅自用药能行吗

    怀疑归怀疑，但若是能只用药包就能痊愈，对宝宝而言，真可谓是天大的好事呀。

    沈艾便带着疑惑，跟王梅朵一起，将药包给宝宝绑上了。

    孩子还小，倒是还挺配合，没哭也没闹。

    等将药绑好后，沈艾不由自主祈祷了一番，盼着药包能起作用，这样宝宝以后就能少吃点苦了。

    就这么坚持了两天后，沈艾留心观察，发现肚脐眼的包真的略小了些。

    虽然还没恢复正常，但能看到效果，多么让人欣喜呀。

    沈艾差点喜极而泣，心里对小姑子充满了感激之情。

    陈妍得知后，也很是高兴。

    接下来，又坚持了几天，总算宝宝的肚脐眼慢慢恢复，一眼看过去，跟正常宝宝的肚脐眼没什么差别。

    虽说药效因人而异，但经历了这桩事儿之后，沈艾觉得，还是大城市的人见多识广。至于小县城，大家对医生是很迷恋的，医生说什么，大家都会信，但人无完人，小县城有些医生在某些方面，可能还是缺少见识，治疗手段不如大地方的医生多。

    这么折腾了一回，孩子满三个月时，沈艾和王梅朵便带着，换了家医院检查听力。

    按照要求，听力筛查时，最好选择宝宝熟睡之际。

    这次检查时，也不知是时机不凑巧，还是机器有故障，宝宝的听力筛查依旧显示未通过。

    连续三次未通过，沈艾只觉得心发颤。

    她吐了好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一些，向医生道:“我觉得我的宝宝还是能听到的，白天跟她玩耍的时候，我喊她的小名，她会抬头看我。我还特意在她熟睡时开门、弄出声响，最近她一般都会有反应……”

    医生眼里露出不忍之色，却还是道:“你说的这些，没什么代表性，实际还是要以检查结果为主。连续三次没过，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等六个月时，再带孩子来查一次。或者你们也可以直接去大城市，换一种检测手段。”

    沈艾彻底呆了。

    之后，医生说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

    一路无话，等回到家，王梅朵忍不住道:“像这种情况，多半是娘胎里没发育好。不是我想埋怨你，但你真的要好好反省一下，想一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沈艾浑浑噩噩，哪里听得进去。

    等陈鑫荣得知消息后，第一反应并不是安慰沈艾，只是跟王梅朵的态度差不多，指着沈艾斥责，说孩子这样，跟沈艾脱不了干系。

    沈艾灰头土脸，根本没有力气回骂。

    那段时间，她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一个说，宝宝以后要是真的听力出了问题，她的路该有多难呀。宝宝太可怜了，你这个当妈的没有给她一个好身体，你怎么对得起她你这个当妈的，怎么有脸见她

    另一个说，机器不可能百分百准确，孕期你身体一直很好，没有滥用过什么药物，入口的食物小心翼翼，连味精都不敢吃，不可能生出残疾宝宝的。

    两个小人儿在脑海里展开拉锯战，差点没将沈艾逼疯。

    只是，孩子都出生了，又能如何呢

    沈艾只能强迫自己镇静一些，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孩子的吃喝拉撒睡，自己要精心一些，万万不能大意。

    至于听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日子里充满了苦涩，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但并非没有欢乐的时刻。

    宝宝一天比一天大了，月子里时常露出无意识的笑脸，尤其睡觉、吃奶的时候，最爱笑了。沈艾每每见了，虽然知道宝宝不是刻意的，却还是觉得这笑容太治愈了，能够温暖人心。

    等宝宝满了月，知道跟人互动，能被人逗笑时，沈艾越发觉得欢喜。

    渐渐的，她的笑声越来越多，也学会了翻身。

    小小的宝宝，仿佛一只小青蛙，翻身时动作略显稚气，态度却很坚定，翻了一次又一次，将沈艾逗得哈哈大笑。

    自从宝宝出生后，沈艾只出过两三次门，每次都是带着宝宝一同前往。

    可以说，她与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脱节了。

    不过，付出还是有回报的，看着宝宝的笑容，沈艾时常觉得，再辛苦也值得。

    她渐渐明白了，育儿就是一个煎熬的过程，当妈妈的生育时受的苦，意味着煎熬的开始。随着宝宝长大，妈妈在疲倦的同时，会收获宝宝的成长。

    只要能挺住，只要能劝自己不要走向抑郁，在宝宝的陪伴下，妈妈还是能走出来，获得乐趣的。

    看上去，是宝宝离不



030 风箱老鼠
    沈艾差点没被气吐血。

    孩子出生之前，大家都是一派和平，喜滋滋说着孩子大家一起带，家务活大家一起分担，都是一家人，多吃点儿苦受点累没什么。他们还约定，一定不能像其他人家，为一些琐事吵得天翻地覆。

    这脸打的，也忒快了。

    陈鑫荣满脸不耐烦，继续道:“不就是带个孩子，没法睡整觉吗有什么可抱怨的这是你当妈该尽的责任，熬一熬，等孩子大一点了，一切自然就会好起来的。大家都能熬过去，为什么你不能这几天你翻来复起的念叨，你觉得有意思吗哼，你将孩子压着，我还没说你呢，你倒是来叫委屈了，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沈艾被他噎得半死，脑海里翻来覆去一句话，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将王梅朵吵醒了。

    王梅朵披着衣服走出来，皱着眉道:“这天还没亮呢，你们又在闹什么一天到晚吵，不想过日子了吗”

    陈鑫荣哼了一声道:“妈你来评评理，我是不想吵的，好端端在这里睡着呢，是她非要发疯，跑过来跟我吵。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任性，一点都不怕影响别人休息呢”

    王梅朵看向沈艾，虽然没说话，但目光里带着明显的谴责。

    沈艾被气笑了。

    关键时刻，才能看透人心。

    结婚前常听人说，不能嫁凤凰男，不能嫁进父亲早逝的单亲家庭。

    这内中的说法和道理，沈艾都听过，却一直没放在心上。

    毕竟，陈鑫荣的父亲是在他成年之后，因病过世的。细论起来，陈鑫荣的性格应该算成熟了。

    至于不能跟婆婆住在一块儿这桩事，沈艾也不以为然。客观条件不允许，买不起房，哪能不凑合一下再说陈家的房子挺大的，有三室一厅，空间完全够，只要能互相体谅一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如今事到临头了才知道，人家是亲母子，自然随时随地都会站在一条线上。

    宝宝是他们家的血脉，当然也是一家人，只有自己是外姓人，是外人。

    想一想还真可悲的，结婚之前，她跟父母的关系淡淡的，跟弟弟也没有多少感情。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老家的一家三口是一个集体，自己是被隔绝在外的。

    本以为结婚了之后，自己能有一个家，心能有所归依，

    结婚了之后，娘家更回不去，婆家也没有给她什么归宿感，没有办法真正融进去。

    婆家、娘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她没有多一个家，反而没有家，可悲、可叹。

    这时王梅朵道:“这事儿不是我要多嘴，实在是你们做得太过了，昨天就一直吵，今天天还没亮又嚷上了，你们烦不烦隔壁邻居怎么睡得安稳”

    陈鑫荣立刻道:“跟我没关系，这事是她挑起的。”

    王梅朵看着沈艾，语重心长道:“你最近的态度，确实有点问题，女人嘛，多承担一些不是坏事。他还要去上班呢，你找他吵什么我们的宝宝还算好带，要是遇上那种难带的，你还不天天将屋顶都掀了”

    沈艾气急，忍不住道:“上班了不起吗当谁不会上班吗我赚的钱不比他少，要不这样，我不休这产假了，提前上班去，省得在家生闷气。”

    这话说出来，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陈鑫荣立刻道:“你这像当妈的说的话吗别人家的女人，巴不得在家多休一段时间产假，好多给孩子喂喂奶，陪孩子长大。就只有你，连产假都没休完就想撒手不管。你这样不负责任，脾气又暴躁，宝宝跟着你这样的妈，以后不知要吃多少苦。”

    王梅朵也是满脸的不赞同，皱眉道:“孩子才两个月，你就要撒手不管，这心也忒硬了吧。”

    陈鑫荣抱着手臂，用下巴点着沈艾，施施然道:“我早就想说你了，家里的家务活儿，妈一个人都包圆了，你只是带带孩子，为什么不能抽点时间，将自己收拾收拾你结婚前，虽然也不爱打扮，但比现在瘦，看着精神很多。现在不止不打扮，穿的衣服还皱皱巴巴，要不就松松垮垮，整天打哈欠没精神，啧啧，看起来跟大妈没什么区别。”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我这话也不怎么准确，现在的大妈，都比以前讲究了，个个都知道保养身体，穿的衣服看着顺眼，可比你强多了。”

    沈艾心里只觉得悲哀，冷笑道:“是吗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大妈好了，既如此，当初你就该娶个大妈，找我做什么”

    陈鑫荣将手一挥道:“我发觉你这个人挺有意思，我说的话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我是让你讲究点儿，虽然大部分时间你是在家里待着，但在家也不能太随意了。穿两件好点的衣服，将头发梳整齐点儿，别人看着顺眼，你自己心里也舒服些呀。”

    王梅朵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那些事以后再说，别扯那么远。”

    陈鑫荣这才没有揪着不放，缓缓道:“仔细想一下，沈艾会说出上班的话，是因为她这个人一直很自私，根本没有像别的妈妈那样，将宝宝放在第一位。我怀疑，她根本就不喜欢孩子，就算自己生的，心里也不爱。唔，我想起来了，之前徐曦月在这里的时候，自然都是妈你照顾的。不过那时沈艾常来我们家玩，有时候你要去买菜招待她，就会让她看孩子。她跟我说，其实她一点儿都不喜欢徐曦月，每次都是任由孩子在沙发上坐着，自己从没主动去哄过。这事儿，妈你还不知道吧”

    沈艾看着陈鑫荣，满脸的不可思议。

    是，陈鑫荣说得没错，她确实不喜欢徐曦月，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不喜欢那个小女孩，是不可饶恕的事儿吗

    那时徐曦月，只是陈鑫荣的外甥女，跟她可没什么关系。何况沈艾性子淡薄，又只有二十多岁，还没生过孩子，根本就看不出还不会走路的懵懂小孩有多可爱，她欣赏不来。

    当着王梅朵的面，她不好意思流露出自己的心意，但在跟陈鑫荣聊天的时候，却没有丝毫隐瞒，直接和盘托出。

    当时两人正在热恋期，陈鑫荣并没有批判什么，还夸她直爽，百般安慰她，说这孩子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不喜欢是正常的。

    那之后，两人就将这事儿抛在脑后，没再提起。

    没成想，今天他倒是念叨出来，翻起旧账来了。

    只是他说这些，是什么用意呢是为了挑拨自己跟王梅朵的关系吗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合格妈妈，没有爱心耐心吗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男人这还是个男人吗

    婆媳矛盾不可避免，毕竟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的心思，向来是细腻的。

    婆媳分开住还好说，若是住在一起



029 心凉
    等孩子睡下，沈艾起身去了卫生间。

    镜子里映出一个女人的身影，皮肤极差，脸上的肉一坨坨，眼底有明显的黑眼圈，身材臃肿不堪，身上的衣服是宽松款，前面隐约还残留着两块淡黄色的奶渍。

    平心而论，这样的女人，连自己见了都要嫌弃，根本不想再多看一眼。

    为什么结婚生了娃之后，会将日子过成这样为什么自己也成了大妈中的一员

    沈艾欲哭无泪，几近崩溃，陷入自我怀疑、嫌弃的怪圈。

    这时候的她终于明白，不是熬过了生产、坐月子，就能迎来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