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77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到了这种地步,也不用刘松山发话了,那围着洪衍武的四个人全都攥紧了拳头,开始寻找进攻的机会,眼见着一场大打就要随之展开。
可没想到,刘松山却认出了那些地上饭盒正是他自家的东西,紧跟着就叫了停,反倒弄得那四个善武的老师傅一时很是莫名其妙。
刘松山也没功夫解释,他现在最焦急的事儿,是先问洪衍武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是我儿子的东西,他人呢”
“还活着。”
洪衍武一句话,引起一片哗然,这时众人才明白过来,是刘宝根出了事儿。
刘松山的面色不由肃然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
洪衍武仍面不改色。
“我也想问你呢……”
刘松山有点急躁了。
“你疯了,你要考虑后果,就凭你的家庭成份……”
洪衍武一撇嘴,不爱听了。
“废他妈什么话!还不是你们逼的要由着你们欺负,才没个好下场呢。告诉你,现在是你要考虑后果了,不过反正你有俩儿子,真死一个还有一个呢……”
刘松山的脸儿分明绿了,“你已经打伤了我小儿子,不许再碰我大儿子……”
洪衍武则冷哼一声,“那是你小儿子打我在先,而且别忘了,你的大儿子也把我们家给砸了!”
对话到了这儿,又不可避免地转回了原点,其实俩人一直都在斗嘴扯皮,对事情的进展毫无帮助。
不过刘松山毕竟是上岁数的人,最先意识到了这点,于是他沉吟了一会儿,终于深吸一口气,问到了关键处。
“你说吧,怎么才能放人”
“那要看你的诚意了……”
“那这件事到此为止,你把人放了,只要全须全尾回来了,我决不再追究……”
“没那么便宜,我家里还挨了砸,他们招谁惹谁了,赔钱吧!”
“你也打伤了不少的人……”
“别赖我头上,那可都是替你办事的人。”
“别过分,逼急了我,硬把你给留下来,不信你不说!”
“你可以试试!”
得,话赶话说到这一步,又没法儿继续了。
或许是因为崇尚暴力的人都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就在刘松山沉默之中,洪衍武却泛起一阵轻蔑的冷笑,他随后竟提出来一个在当时看来十分“不自量力”倡议。
“我估计这些老家伙,也就是你最后的依仗了。敢不敢打个赌谁赢谁说了算!我甚至可以让你们一手,四个人要
第一百八十八章红孩儿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还能站着的人,洪衍武与刘松山最终达成了协议。
而让洪衍武没想到的,是当那四个老师傅和“豁子”都爬起来进屋之后,刘松山这老小子竟然开始和他套近乎。
先是递烟给他抽,后又邀他进屋里坐,甚至非常主动地把赔偿款一百八十块钱拿了出来,让他充分见识到了,一个造反派头头善于见风使舵的另一面。
看到刘松山满身灰土和青肿的脸,却又说着恭敬他的话,洪衍武不免有些得意,又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不是滋味儿。
从本质上说,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尽管刘松山这家伙是他的敌人,但如此卑躬屈膝地讨好于他,也把他的气愤全弄没有了。
可另一方面,刘松山前倨后恭的反差也太大了一点,无论他那“变色龙”似的油滑样子,还是那低三下四的态度都显得相当卑琐,让人根本无法相信他,也让人感到无比恶心。
不过反过来看,这倒也同样证明了这老家伙是个“软骨头”,作出食言之举的可能也大大降低。
洪衍武确实感到刘松山是从心里怕了,于是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最后只把脸一横,直截了当地警告刘松山,说他要是说话不算话,过后再和自己为难,下次来可就把他家直接砸乱踩平了,说罢便告诉了他刘宝根被关押的地址。
刘松山则磕头虫似的连连点头表示服从,最后又像奴才一样地跟在洪衍武的背后,把他像大爷一样地恭送出了院子。
这一幕,全都被与刘家为邻的两户人家看在了眼里。
虽然他们的屋里都关着门、熄着灯,没什么动静,不过,在那些黑洞洞的窗口上,实际上却一直贴着大大小小的脸,就像是一个个扁平的玉米饼子。
他们皆以极为佩服的眼神,目送洪衍武的背影彻底消失……
而一个小时之后,刘松山亲自带着人手,也终于在角门外一个早就废弃的小砖窑里找到了刘宝根。
这个小砖窑离他的家足有五公里外,在一个被砖墙围起来的废砖厂里,附近距离很远才有人家,窑门也完全被石头赌死了。
黑灯瞎火的,要不是洪衍武的指点,转到天亮他们也找不到,由此也可见,洪衍武或许真的有要刘宝根命的狠心。
不过事实是否如此已经不重要了,就连洪衍武究竟是如何把人带到这儿的,刘家父子也不想再探究,他们都因此事被彻底吓破了胆,一点也不想和洪衍武再发生任何交集。
特别是刘宝根本人,因为此事甚至还落下不少的毛病。
比如,后遗症之一,就是他的背后再也不能站人。
包括他的爸爸、弟弟都不行,只要有人站在他背后就会神经极度紧张,有很多次都差点为此跟旁人打起来。
后遗症二,怕黑,怕风。此后睡觉都得开着灯,听见风声就寝食难安。
后遗症三,还有一些脑震荡的现象,耳鸣、头疼、经常性地干呕……
就这样,至此,有关刘家父子的事儿,洪衍武总算顺利地解决了。
事后,他把刘家给的钱私留了八十,只把剩下的一百块偷偷放在了家里的八仙桌上。
不过可惜,他也有始料不及和考虑不周的地方。
因为他的母亲王蕴琳可不会花这不明不白的钱,所以在不知情下,她为了证明自家的清白,反倒是把钱借邻居老边媳妇的手,又上缴给了民革委员会,倒了,这钱竟便宜了“臭茅房”这个老娘们。
至于洪衍武本人,不管他是为了防刘松山一手,还是因为已经在外头跑野了,反正依旧没有回家。
但因为有了钱,手里宽裕,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自己的小日子倒过得相当滋润,每天不是胡吃海塞,就吃去逛大街、看电影、去公园晒太阳。
当然,在吃饱喝足后,他浑身不断涌起的力量,又顶得他老想挥拳踢腿,于是打架便成了件叫他兴奋得发疯的好事,成了他一日不可或缺的主要娱乐活动。
洪衍武喜欢打架,他钟爱打架,打架使他充满自信,使他觉得自己所向无敌,打架斗殴对他就像酒鬼爱酒一样,越打越有瘾,越有意思,一天不打,就手脚发痒。
于
第一百八十九章初逢
洪衍武断定,这伙子人的阵势肯定把路人都吓了一跳,因为没多久,原本有些嘈杂四周就彻底安静下来,他也只能听见,站在他面前的那些人带着些兴奋,或是有些紧张,规律不定的呼吸声。
不过洪衍武可没睁眼,他就像不知道这事儿似的,照旧安心晒他的太阳,在他心里这就不叫事,要动手,这些小虾米不出五分钟也就打发了。
如此,片刻后,他旁若无人的态度就激怒了对方,一个哑嗓儿很快叫嚣起来。
“小子,睁眼看看!你死到临头了!”
洪衍武闭着眼把话直接奉还。
“这话你们自己留着吧,来这儿,都准备好挨揍了吗一会别哭爹叫娘就行。”
另一个小子又说话了。
“你丫够猖的啊我们知道你是‘红孩儿’,外面都传言你一人能打十个八个,可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洪衍武照“撅”不误。
“我管你丫是谁呢爱谁谁!还趁早别说,像你们这种特意来找揍的太多了,说了我也记不住。”
洪衍武两句话,基本等于抽了对方俩嘴巴,于是第二个说话的主儿一听,立马就急眼了。
“你丫也太狂了!前些日子你是不是背着个破弓在菜市口瞎逛荡来着你不但把我们大院儿的人给打了,还扒了他们的军服!是你干的不是”
洪衍武还没忘那俩小子夺路而逃的狼狈像儿,他轻蔑地一声嗤笑,这才满不在乎地睁开眼。
果然,他面前除了一个十七八岁,身穿将校昵的小子像是首领以外,后面的十几个人,也大多数都穿着军上衣、懒汉鞋,人人手上几乎都拿着弹簧锁和武装带之类的家伙,特别是在这些人的外围,还停着七八辆自行车,不用说,仅凭这些装备和打扮,一看就与穷的掉渣的小老百姓不同。
只可惜他知道这帮“院派”的底细,那都是些喜欢依多为胜,抱团取暖的群集动物,表面上虽颇有些豪踞街头、顾盼自雄的倜傥劲儿,可实则个个都是色厉内荏,喜欢虚张声势的软蛋,一动真格就瞎,单打独斗更没戏,哪儿唬得住他呀
所以他不但索性承认下来,而且还极为鄙视地讥讽了一句。
“就是我干的,敢情你们是‘总参三所’的呀,别说是你们大院的人,就是你亲爹又怎么啦”
“哥,跟丫费什么话,我现在就花了丫的。”
一个小子“蹭”地从“将校昵”身旁冲出,操着弹簧锁示威似的朝前跨了一步,明显脾气暴躁,受不了侮辱,已经按不住火了。
而听见他的哑嗓儿,洪衍武便知道这是第一个说话的小子,他可不怕人家不爱听,竟接茬又损了他一句。
“好鸟不叫唤,冲在前面的,永远是……”
“你骂我”
哑嗓儿更受刺激了,也不顾“将校昵”的喝止,忍不住一气儿冲到了最前面,看样子马上就汆儿(土语,以水烧开喻指脾气爆发)。
可洪衍武却笑模笑样儿的,仍要将拱火进行到底。
“骂你怎么了还抽你呢!”
哑嗓儿真气急了,一手指向洪衍武,另一手举起了手里的弹簧锁,摆出了个极威武的姿势,叫骂了一声。
“孙子不动手!”
“王八蛋不动手!”
和这小子光说不练恰恰相反,洪衍武说动就动,只见他突然伸手,一把就攥住了那小子指向他的那根手指,跟着只稍稍一用力,他连站都没站起来,就让那小子喊着疼,“咕咚”一下跪在了他的面前。
这么一闹,立马儿炸窝,场面极乱,那帮小子呼啦啦地全围了过来,眼见着就要抢上来救人!
只是在哑嗓儿不断痛呼求饶的情形下,也不知他们是怕激怒洪衍武真的伤了同伴儿,还是因为打根儿起就窝囊,他们乱转了几圈,只听喧哗和叫骂,竟无一人敢真的上手。
“都住手!都别他妈(的)丢人啦,给我一边呆着去!长长眼,还想跟‘红孩儿’动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一帮傻(逼)东西。”
还得说大院儿的孩子“鬼”,一见形势不对头,“将校昵”赶快来打圆场,反恭维上洪衍武了,而一听这话,那些围过来的人都如释重负地放下了手,无疑暴露了其心虚胆怯的实情。
“别误会,刚才就是个玩笑,其实我们是来跟你交朋友的。还是先放开我弟弟吧……”
紧接着,这小子又满面堆笑地来跟洪衍武求情。看他样貌,也确实和跪着的那小子长得有点相似,看来他们真是亲哥儿俩。
不过洪衍武可没这么好说话,他觉得根本犯不着给面子,鄙夷中就透着油盐不进。
“交你大爷个粪!咱们桥归侨,
第一百九十章荷尔蒙
现在只要超过四十岁的男性都记得,在他们小的时候,打架是可以光明正大打得头破血流的,但有关谈恋爱的事儿,却像是被牢牢关在铸铁大门里的一头洪水猛兽,让许多人不敢触及。
因为在当时那种社会环境下,对于任何立志做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革命后代来说,世界革命的千秋大业还等着他们这一代新人去主沉浮呢,哪能把大好时光浪费在男女私情之上
于是岁数不到十八岁,还没有参加工作就和女生交往甚至谈恋爱,也就成了一件很没面子,也很可耻的事情。
而那些喜欢自己主动找对象、认识异性、释放青春活力的男女们,哪怕到了岁数,参加了工作,带着再正常不过的交往动机,也一概被社会认为不是好人,甚至于两性私下间的普通接触行为,都会被斥之为“耍流氓”。
其中面临的道德风险,可绝非挨上级或长辈的几句批评,或被看不惯的人背后谴责几句就能涵盖的,以至于当年的许多人直到结婚为止,也不敢提个“爱”字。
但即使如此,由于青春荷尔蒙的作用,在某些特殊的圈子里,种种与社会道德标准相悖,“顶风作案”的现象也依然普遍存在着。
因为少年阶段的感情也是不可遏制的,青春期是一个人最爱作梦的阶段,少年郎的渴望五花八门,也会五光十色,其中最诱人,最有吸引力的,当然是出于本能的,对异性的追求与向往。
于是《少女之心》、《曼娜回忆录》先后粉墨登场,成了小范围里最流行的读物,《赤脚医生手册》也成了许多年青人破解生理问题最普遍的途径,就连《苦菜花》、《白毛女》、《青春之歌》之类的书籍,那些书中涉及的张页也犹如扑克牌中的王牌,被这些别有居心的持有者们翻得格外旧。
特别是“拍婆子”的行为,已经彻底成了某些人热衷的时髦活动,更是这些不甘心循规蹈矩,有对异性充满极大兴趣的男孩子们,谈之不倦的常年话题。
具体到洪衍武而言,他的一只脚可以说已经踏入了这类圈子,更别说他已年近十五,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以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当然也不会把什么社会准则放在眼里,再说了,他九岁时就已经通过常显璋家中的画册,早就直观地感受到了女性肢体的柔美。
所以当他今天见到这个女孩时,几乎是突然之间,他就开窍了,青春的勃动随之而来,他当场竟被一种类似于少年维特在乡村舞会上初见绿蒂的感受给捕获了,而这种震撼和冲击,在他的生命中,也绝对是空前的!
应该说,在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里,有关男性对女子“一见钟情”场面的描写,那绝对是以成千上万次来计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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