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罗曼蒂克

    上座的九佬各有所思。青丘的那位突然发话:“蒙山的倒是厉害。杀人这种事最讲究的是一鼓作气，我们杀心正重的时候给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事到如今，说实在的，越看这小子，倒越觉得招人怜惜了。”

    如果不是先入为主的知道这少年人身负魔族血脉，任谁看到、会不认为这是个温柔体贴的好青年

    这一招确实是厉害，不直接劝他们别杀，而是勾起他们对这孩子的同情让他们发自内心的舍不得杀。

    威严的老者再度出声:“长安秦家的，给这孩子讲讲他父亲的事吧。”

    这一次，蒙恬没有再转移话题。大伯的声音缓缓传来，这大堂放眼看去哪里都是不染尘埃的洁白，宛如一座圣堂，连熟悉的嗓音都显得庄严肃穆，带着冻彻心扉的疏冷。

    “他的事……说来话也长。”这是很经典的开场白。“我从最值得讲述的部分开始陈述吧。……也就是他被逐出家门开始。在他的事情上，我没法说的客观。其实，作为兄长，他离开家之后闹出的一些事，我了解的并不比在座的诸位多。若我知道早他和魔族纠葛不清，那时就会杀了他。”

    “长安秦家的，没人会怀疑你的立场。一直以来，你们家族都是我们最可靠的伙伴。令尊之事我们都深感遗憾。”昆仑的人叹息一声，安抚道。

    “……其实，我和我母亲都相信，就他那个倔牛脾气，不是会拿同伴一命换自己一命的自私之人。那件事必定另有隐情。我们费尽口舌的劝他向父亲坦陈实情，可他宁愿被父亲逐出家门，也不肯把真相和盘托出。”

    其实，提起这件事，秦政很有一种像是泄洪一样把真相都倾倒而出的冲动。

    但他知道，大伯嘴上这样说，心里未必真这般想。而假如他说出真相，必定会遭到盘问，说不定会牵连到蒙恬。

    “那件事嘛……说来也巧，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威严的老者叹息一声，“这孩子今年也撞上了同一只变异体。那只变异体疏忽大意了，把当年的真相都讲




第十五章 曾经相识
    当然，蒙恬不会让他如愿。他和秦稷没什么私仇，刚才那也纯属胡搅蛮缠，就和秦稷找上门要求赔付，也并非真冲着钱来。他们秦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他最大的目的是告诉蒙山，这一次，他不会再和蒙山站在同一阵营了。

    白昭缓缓朝着秦政走来，提取出的记忆被包裹在一团白色光球中，光球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很小的一团，差不多乒乓球那么点大，但对秦政来说，这是他曾经遥不可及的真相。

    真滑稽。

    想要的时候得不到，不想要的时候抢着要给。

    他还是笑着接受了。

    端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心平气和。什么也不再多想，反正他又没有选择的余地。

    沉入记忆，最先映入脑中的是一间很大的客厅。秦政并不认得这个地方，但他在这间客厅里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孔——白昭和天宝。

    白昭穿着一身复古制式的锦袍，脚上登一双白面锦鞋，略长的头发散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样是年代感十足。

    天宝站在他身后，面带微笑，却显露出一种冰冷。仿佛那些电影里常出现的精英女保镖。

    他想，这地方或许是蒙恬的家。

    “人已经到了。”门外传进另一道声音，秦政顺着大伯的目光看去，门被打开了，金色的阳光中，走来两个孩子。

    前面的一个牵着后面那个的手。

    他认的出来，前面那个像是人偶一样漂亮的孩子是蒙恬，两颗痣实在很醒目，至于后面那个低着头的……他突然心想:“那该不会是我吧。”

    秦稷馈赠给他的是两份记忆。

    第一份正是他五岁那年被接回秦家的事。可显而易见，这与他自己的记忆偏差极大。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和蒙恬相处过一段时间，但这段记忆中还很年幼的他显然对蒙恬十分信任，低着头，眼光只偷偷的瞄蒙恬的后脑勺，人也总往他的影子里钻。看上去，对这间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漫不经心的近乎冷漠。

    蒙恬侧过身子，指着大伯，说:“这就是你的家人。”

    原来，在他受到重创之前，声音听上去有些空灵，脸上虽然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但看向他的眼神却自然流露出一种柔和。

    他依然是不肯抬起头。

    蒙恬走近一些，摸了摸他的头，说:“我们之前说好了，你要听话。”

    他终于抬起头来。

    他几乎不认识这个孩子……这真的是他脸长得倒是像，但阴沉的面容搭上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说真的，很可怕。

    他看到这孩子面如死灰一样的朝着大伯走过来。微仰着头的孩子，背对着阳光，冷冷的面容上，乌黑如墨的眼眸并不死气沉沉，看上去，倒像是藏着一团意味不明的火。

    伯侄俩都不说话，黑眸对着褐眸，沉默着，四目相对。这个孩子或许和他很相似，可有一股他没有的锐气，上好的兵器出鞘时据说会散发着如刀锋一样的冷意，那或许是杀气、或许是霸气，总之，那是一种能令别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二人俱是沉着脸往外走，沿另一扇门走出客厅，眼前是空旷的草坪，草坪上停了一架直升飞机。

    “秦稷，要是你欺负他，我会知道的。”人经过身边时，蒙恬淡淡地说。

    大伯身形一滞，转过头，说:“我还没有下作到会去欺负一个孩子。你放心吧，他会被当作秦家的继承人悉心培养。”

    他看到这孩子固执的不肯偏过头去道别，骾着脖子，将半边脸埋进阴影中，拳头捏的很紧，脚步生硬。……明明很不舍得离开，却又别扭的不愿意承认。

    秦政以为这段记忆应当结束了。却没想到一只脚刚踏上扶梯时，那孩子突然转身，像是只敏捷的豹子一样往回奔，几乎把蒙恬撞到在地，很不容易的稳住身形，问紧紧搂抱着自己的人:“怎么了”

    “……我能不能不走”

    这和秦政记忆中自己幼年时的声音也



第十六章 虚境 上
    蒙恬摸了摸下巴，眼眸微微的发亮，“舅舅，你这两句话矛盾了。”

    龙魂既然是最坚不可摧的东西，那么他又怎么可能消除的掉

    白昭摘下眼镜，眼光在仍未回神的秦政身上扫了一会，对蒙恬说:“这是因为你在他的事情上对我们有很多隐瞒之处。很多结果都与你曾说过的话自相矛盾。当年你把他从地下城带出来，说在他身上感觉到了龙的气息，可八年前确实是他亲手打开的结界，若非你到的及时，稍微拖延一会，魔族便会大举入侵长安，后果不堪设想。你把他从秦家带走时，说可以彻底剔除他身上的魔根……”

    白昭叹了声，“你的说法本就矛盾，其中内情，只有你自己清楚。但现在既然连你都不清楚了，那么我们就更无从得知真相。”

    蒙恬也只能歪着头。答案在他自己身上，可那个答案他不记得了，所以这似乎就成了一桩悬案。

    “……什么龙魂这事情我们可是头一次听说，白老板，劳烦您给我们解释一下。”昆仑的人不禁发问。

    白昭微微地摇了摇头，说:“这是蒙山的私事，我只是个外人。知晓的也并不多。”

    “我早就想问了，你是他舅舅，是前一代蒙山之主的弟弟，前一代蒙山之主姓蒙，你怎么姓’白’”青丘之主好奇地问道，“你们难道都不好奇”

    “呵呵，青丘的，你资历浅，自然不知道其中内情。”王诩笑了笑。

    “怎么，副校长，难道你知道”长安刘家家主略微惊奇。

    昆仑的人严肃说道:“你们别岔开话题！这可是桩大事。若他真是’龙魂’宿主，偏又身具魔族血脉，你们明白这后果究竟有多么严重吗”

    “……这严不严重的，你我说了都不算。白老板刚才说了，答案只有蒙山的人知道，但他就是蒙山的现任家主，可他失忆了。”王诩无奈地叹了声。

    “其实，他到底是真失忆、还是满口谎言逃避追责，你们敢确定吗”昆仑的人突然转变了态度，把矛头对准了蒙恬。

    他话音刚落，一根羊腿骨就“嗖”的一声擦着他耳根打穿他这间小厅的墙，速度极快，快的就像是一阵罡风刮过。

    打他的却不是蒙恬，白昭收回手，淡淡地说:“下次再胡乱说话，这就不是打在墙上了。”

    秦政并不清楚外面的动向。他深深地堕入了潜意识。

    这里是一片虚无。没有光，没有知觉，没有空气，仿佛什么都没有。

    他想，要是有光就好了，于是，这地方有了光。借着光，他看到一个男孩静静地立在湖畔，目光深深地凝望着湖面。湖面异常的宁静，清风却吹起了男孩的头发丝。然后他看到这男孩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睛像是看不到底的深渊。不是透过镜子，如此直接而真切的对视，他想，这双眼睛确实让人很不舒服。

    “你是谁”他本能地出声询问。

    “我是你。”男孩冷冷地回答，“被你遗忘的你，赐予你存在的你。”

    “……能用我能理解的语言解释一遍么”

    “八年前，我被封印起来之前，创造了你。’镜花水月’，你刚才听说过了。”

    秦政想:“以前的我还真惜字如金。”

    他问:“你也会这门秘术”

    “他教过我。”

    秦政隐约觉得这个“他”指的应当是蒙恬。

    “那我能窥探到别人的记忆，也是因为你么”

    “是。我苏醒之后，在你认为必要时，使用了术法。”

    喂，别把这口黑锅往他一个人头上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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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虚境 下
    听了他一番解释，秦政大概理解了，他想了想，问:“既然你那时就苏醒了，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出现”

    男孩盯他看了一会，直把他看的心里七上八下，才冷淡地解释:“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秦政原本想追问一句“什么道理”，可男孩冰冷的眼眸令他明白，他只是团“虚影”，知不知道，其实没什么分别，也没有意义。

    “也没必要再继续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了。”男孩朝他伸出一只手，一缕缕白色的雾气被他收入手中，仔细一看，这些白雾都是从他身上散发出去的，他就像是一团烟雾，被他缓缓地吸入体内……

    男孩的身体渐渐长高，轮廓逐渐变深，半刻钟后，这地方就只剩下他一人。

    他徐徐地睁开眼眸。记忆的整合需要一点时间，于是他便安静的站立着在等。

    醒过来之后，他可以一点一点的读取，但那样太费时间，远不如这样方便，而且或许会不小心打草惊蛇。

    他看到这八年间，自己的计划进展的十分顺利。

    芈澜终究是看重他体内自己的血脉，见他性情变得温顺乖巧，便很快接纳了他。而秦稷也如他所料，从没真拿他当过亲人。

    或许，在那个他的眼里，秦稷虽不够真诚，却尽量地满足他的要求，算是一位称职的伯父。但钱对秦稷而言有什么价值呢花一点小小的代价就能让他缩进狭小的实验室，不四处替他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秦稷自然认为这桩买卖做的很合算。

    而秦稷现在的态度令他明白，这八年的时间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既然如此，他便也无需有任何顾忌。

    此前，他一直不露面，因为他要等到秦稷撕下伪装，他不希望自己误会了什么，因为母亲说，提起那个家时，父亲的眼里有光。

    他阅览了秦稷给他的第二段记忆。从他取得泰阿剑开始、到他用泰阿剑损毁位于秦家禁地的结界、再到蒙恬出现制止了似乎因魔息肆虐陷入疯狂的他、结束在蒙恬以根除魔性为由将他带离秦家的那刻。

    假若看了这部分记忆，那个他怕是会被这“真相”蒙骗，认为自己该死吧。

    其实，这场闹剧只是他和蒙恬的一场游戏，他们有一个赌约。

    想到那个总在胡闹的小王八，他嘴角有了一点细微的笑意。

    他出生在“地下城”，那是一个阴暗的地方，充满了罪恶与黑暗，数不清的盗贼、杀手，也有数不清的器官贩子和流浪的孤儿。

    这个世界很奇怪，有人族、有妖族、有仙族、有死灵族、还有魔族，大概，也有所谓的“神族”。各有各的领地，平日绝不互相串门。各族之间，有一条绝对的禁忌，就是“通婚”。

    人只能和人成婚，生下人族后代。人假如和妖生下了孩子，那么一家人都会被发配到地下城，被剥夺存活的权利。

    他就是人族和仙族通婚的产物。

    秦家是一支古老的仙族血脉，在仙族中也算得上是名门豪族。仙族和人族从外表看不出区别，但仙族的寿命比人族要长。

    因此，名门秦家的公子因犯了禁忌被驱逐至地下城，这自然是一桩极大的丑闻，但秦家本事很大，消息被摁在十佬会中，并未外泄。

    在不明真相的人族眼中，秦家二公子是个籍籍无名的小透明，他们甚至不知道秦氏集团的老总还有一个亲弟弟。

    而仙族们只以为秦家的二公子是因背弃朋友的丑陋举动被逐出家门，并不知晓他在这之后的遭遇。

    他的母亲更并非是什么魔族。魔族可稀罕了，就和神族一样稀罕，稀罕的只存在于远古的传说中，后人们传颂着那些往事，但其实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这个世界的很多真相并非是真正的现实。很多人都以为自己了解现实，但谁也并不真正的认识了这个世界的全貌。因为书上不曾写过，学校也不会教授，最厉害的探险家也找不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星罗雇佣的临时工几乎都出自“地下城”。

    星罗派给临时工的工作基本就是送命，而地下城最不缺的就是可以为了一只鸡腿献上性命的人。星罗给这些殉职的临时工准备了一项十分人道的福利，答应在他们死后替他们照看家人。有了星罗的这项承诺，地下城的居民起码就无需担心自己的孩子会被器官贩子拐走。

    他父亲不是星罗的临时工，他进入星罗工作时，还是一个可以在阳光下活着的人。

    星罗招人不分种族，但多数时候，由于各种族之间文化差异较大，大家都在不同的分部干着不同的差事。他母亲也是星罗的职工，是人族分部人事处的普通文员。

    他们俩的爱情故事俗的不能再俗，总部的年终晚会上，年轻的精英员工对漂亮的女文员一见钟情，二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