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屋梁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Q之力
若论规模,北翟村的武神庙比牛蹄镇上的武神面都差了很大规格,更不用说武神故居上坐落的那座“苍山负雪楼”了
即便如此,这一座庙对于北翟村来说也是仅次与玉皇庙的大庙了,庙长30丈,宽12丈,庙祝常驻,逢节便张灯结彩,一年便重新粉刷,如今红墙黄瓦,金碧辉煌,香火鼎盛,经声绕梁,正应那位帝王所发宏愿“必叫你流芳百世,日日享香火不断”
秦鸿一行遂着新年响彻整个北翟村的钟声,来到了武神庙门前,村上的善男信女们常常会拜便四座庙,供奉过各路神仙,按往年的顺序,第一个该是玉皇庙,像秦鸿他们直接来武神庙上香的也不太多,否则就要被挤着进去了,北翟村虽然大小2000余户人家,但谁不愿意新年早点来讨个好彩头呢
庙内虽供王侯,但庙祝却是道士,院内不知几百年的青砖上干干净净,杂草不生,两旁几棵树,枝是枝,叶是叶,有模有样。供桌上摆好了香,一旁侧殿的窗户边站着一大一小两个道士,用火折子点上窗台上的蜡烛。
小道士用盖着熄灭了火折子,对秦鸿一行人说道“你们是第一拨香客,可上头香”说着,指了指桌上黄色的三根粗大的头香,这种香可以足足燃一夜。然后继续说道“大殿门已经打开,持香就可进了,记得不要大声喧哗,如果手上有些宽裕,可以赠些香油钱,年后重新修缮,说不定可上功德碑,再多捐些,可获得我师父的赠言.....”
栗兆天指了指桌上的三根头香,说道“我这里有兄弟四人。劳驾小师父再添一根”
小道士翻了翻白眼,道“那便少不得香油钱了”
栗兆天笑道“那自然”
小道士在侧殿又取了一根头香,放置在供桌上,便欲转身离开,栗兆天又叫住他了,问道“别的武神庙都由甲士看守,为什么这里只有你们两个道士你们从哪座山来以前祝的哪座庙奉的哪路神仙”
小道士一下听见这么多问题,一时语塞,掰着手指努力回想刚才栗兆天问的是哪些问题,但似乎没听全,又不好意思让他再说一遍,脸憋的通红通红
波海和王虎他们见状大笑,好个纯粹的取经人啊!
老道士张罗半天,终于把窗柩上的蜡烛全部点亮,才转过身来,定睛朝秦鸿他们一看,叹了一口气,说道“将军,先上香吧!”
小道士迈步朝老道士跑去,到身边抓住老道士的袖袍,小声说道“师父,他们身上的红光亮的刺眼,而且身上还有些透明的热气”说罢,用小小手掌遮了遮眼睛
老道士点点头,突然惊异的看向小道士,问道“开眼了”
小道士点点头
赤袍军见庙不跪,从羽国开国起,皇帝羽臣便定下这条铁律,即便是在皇宫庙堂同样适用,以此超然地位,告慰随自己征战打江山的英灵
所以秦鸿四人持头香也只是躬身拜了拜,栗兆天望着眼前这座两丈多高的武神塑像,心里一阵感触,佩服武苍山的大义,格局,取舍。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与武苍山喝碗酒,而不是敬根香。
“老二,你说如果当年咱们赤袍军继续打下去,结果会怎么样”栗兆天突然问道
“可能一直打到枫露国边境,但枫露国是无论如何不能再碰了,即便当年女帝年幼,但领兵韬略不下雨须眉啊,国力强盛的枫露国,也能耗得起,结果咱们赢不了”
栗兆天点点头“还跟当年一样,这话这辈子要你变都不可能了,所以你带兄弟们撤回不惜丢了这第一将军的官职”
“兆天,让
买路钱
北翟村夜晚的街上还有这么多人,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过春节,一是过元宵。今夜的月亮被乌云遮盖,下了几天的大雪渐渐停了下来,天上不间断的爆竹爆炸瞬间的光亮,在漆黑的夜里也足以给往来祈福烧香的村民照明,人们三三两两,喜气洋洋,旺盛的人气与本该寂静的夜晚形成反差,这种环境总会让人想起从前
秦鸿一行人出了武神庙后,并没有径直回家,夜还长,不知道为什么,就像走走,走向哪里不知道,这样的夜晚,总有人不愿意它轻易的逝去
“咯吱,咯吱,咯吱”的声音伴随着爆竹声,变得格外突兀,秦鸿等四个男人走在前面,王凯秦晨等陪着母亲走在后面,抬头一看走在了村东头的官道上,道路相对更加平整宽阔,这条路很长,长到完全可以承载得下满溢的感慨,官道东边就是北池和南浆两座湖,这里气温虽然不如枫露国的寒冷刺骨,但也足够冻得上两汪湖水了,男人和女人小孩间隔了约50步,各说各话
栗兆天左右看看随自己并肩行走的四人,说道“弟兄们,天下读书的,习武的有谁不是削尖脑袋往皇城那里头挤想在庙堂上谋个一官半职,住在皇城光宗耀祖,偏偏你们几个却没有兴趣,功成后纷纷身退,回乡的回乡,流浪的流浪,现在我才知道,被你们坑的太惨....”
王虎扭头接茬道“老哥你说说,咱这北翟村比皇帝家的皇宫好在哪里了”
栗兆天理了理头绪,笑道“就是人气,外头的人进皇宫恨不得三拜九叩,做什么事都是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就拿这新年来说,皇帝要先去给老太后道福,去宗庙上香,接见百官觐见等等,人人脸上都恨不得写上“忠心”二字,人人面孔都是千篇一律,你说有什么意思”
王虎摇了摇头,说道“反正我可不喜欢,我就陪鸿哥老死在这北翟村”
波海听了大半响,也表示将来办完事也要定居到这里,晨出暮回,做个自在的种田人,闲事同秦鸿、王虎饮酒岂不快哉,突然,心像被猛地一揪,然后又变得空落落的,波海止住了话,低头踢着地上的雪,再美的风景,没有你陪我一起看,还有什么意义
波海本来话就不多,也不忍心打断弟兄们的好心情,咬住嘴唇,控制自己先别想这些,突然,波海的肩膀上搭上了一条臂膀,轻轻的拍了拍波海的肩头,波海抬起头,正迎上秦鸿那双百味杂陈的双眸,秦鸿一句话都没有说,搭在波海肩头的结实臂膀也没有放下。
王虎和栗兆天何其敏感,栗兆天身材本就高大,从秦鸿右手边一个肩部跃到波海的左侧,跟秦鸿一样的动作,将右臂轻轻搭在波海的右肩,说道“海子,那皇城大院我早就待腻了,年轻时候不懂事,一心只想做人上人,如今深陷桎楛却脱身不得,家大业大,更有仇敌无数,我多想哪一天卸去一身虚名,也到这北翟村,陪你们快意江湖,说实话,真的累了”
栗兆天一句“累了”说出口,秦鸿和波海都清晰的能感觉到他的重担像是压在自己身上一样,同秦鸿一样,让顶天立地的男子汗说出这两个字的,只有生活。
王虎看见三个人搂抱到一起,唯独把自己给隔了出来,顿时开口大骂“你们三个就是欺负我小你们一岁是吧!给我等着!!”说罢,甩开胳膊高高跃起,从背后砸在了三个人的肩膀上,三人还没反应过来,被王虎这么一砸,脚下一打滑,摔在了雪堆里,抬起头三个人须发被雪沾得洁白,像一下老了少说20岁的老头,滑稽好笑,看起来哪还有平时老成持重的样子,王虎突然想起“狗吃屎”这个词,捧着肚子站在原地大笑不停
三人迅速站了起来,把王虎按到旁边的雪堆上,往粗短的脖子里灌了十几把冰凉的白雪,王虎躺在雪堆中时而求饶,时而大笑,听的身后孩子和女人们毛骨悚然,还当是好几年前被狗咬的那一口发作了....
王虎咬着牙翻身而起,双手瞬间团了一个雪团,准确的顺着栗兆天的脖领投了进去,引来一场40多岁男人之间的雪球较量,你追我赶,一路朝秦鸿家跑去......
街上的村民们看着四个玩疯了似的中年人,谁能知道他们曾是满身血腥的赤袍军呢
守夜,是春节的特殊仪式之一,相传新近故去的亲人会在这持久迎新的时候回到家里看看尚在阳间的亲人们,如果你没睡,他们会觉得你很好,会放心的去投胎转世,如果睡着了,他们就担心你也丢了性命,就会担心的放不下心去投胎,会选择第二年春节再来一次,这其中是农村人对故去亲人特有的思念方式,家人团聚永远是春节第一等大事。
北沧江北的北地尤重传统习俗,所以今夜北翟村多半的男子是不会睡觉的,故此,在大年三十夜,北翟村家家门口的炭火,也会足足燃烧一夜
秦鸿家的房子虽然不大,但被温月收拾的干净利落,也足够安置下孩子和女人,温月给秦鸿他们烫了酒,热了下酒菜,男人间的话匣子便就着黑夜,打开了。
栗兆天拿出了武神庙老君的三封信,因为信并没有署名,所以栗兆天分给秦鸿、波海打开,王虎挤来挤去看三封信上的内容,三张纸只分别写了一句话
栗兆天的那张写道“堂
北沧江畔观梅
这一夜,秦鸿等人将胸中豪情,峥嵘岁月和着潞州悦老酒吞到肚下,岁月渐蚀容颜,不改初心,家国情义,儿女情长,孤寒寂冷,热血衷肠都置于小小杯盏之中,举之仿佛千斤,饮之甜苦自知,放之声若铜钟,如果说有要说的话,要见的人,要商量的事,在这一夜他们俱都愿遂,酒是酒,但掺了一些莫名东西的酒又不能叫酒,一夜不醉,晨起,八目通红!
四人都是无根浮萍罢了,无老可养,无亲可拜,晨起双双坐在秦鸿家门外西南老石上,看着早起拜年,喜气洋洋的村人们,羡慕不已,俗话说,家有一老,犹胜一宝,这些小小年纪便参加赤袍军集训的男人,自然跟亲人聚少离多,到这个年纪,家里还有长辈的,只是凤毛麟角了。
天色于辰初渐亮,习惯早起的少年们,已经在院子里练拳了,栗磊已经修习了内劲,便不在花大时间投在这基础功夫上,坐在一边手捧豆浆油条看着两个少年一板一眼的演练功夫,两个少年忍不住给他翻白眼,像想起什么似的,秦晨问道
“栗大公子,那天你使的《双虹贯日》,我也得了一本,但招式不全,据说是缺失了半步,而且是双刀刀法,见你左手用剑使出,莫不是隐藏实力,还是只有半部”
栗磊听后一怔,道一声好眼力,然后解释道“这刀谱确实是《双虹贯日》,我曾习刀,只因机缘得“不周”所以改而为剑,见你刀法施展畅快,我便以剑御刀法,试试你的刀力,怎么你有那另半部《双虹贯日》我也不知这刀谱不知道有什么蹊跷,竟然被一分为二!”
秦晨听后停下动作,从怀里拿出另外半本《双虹贯日》,丢给栗磊验看,见与自己所习刀谱不同,说道“刀谱上看倒是大不同,但一时看不出蹊跷”
说着,从自己怀中取另外半部刀谱一并丢给秦晨,继续道“我有更好的剑谱,这半本便赠送给你,作为你我世交的见面礼”
秦晨也不推辞,将刀谱顺势揣入怀中,道“多谢了”
栗磊视线突然被秦晨花刀吸引,站起身来放下碗筷,走到秦晨面前,说道“兄弟手中的花刀可借我一观”
秦晨倒转花刀把刀柄递给栗磊,无意间栗磊触碰到秦晨的手,猛地一缩,问道“兄弟,你的手怎么如此冰凉”
秦晨也才想起在斗方山涅凡池洗骨伐髓的事情,回到“不知,洗了个澡就成这样了,夏不惧热,冬不畏寒”
栗磊也没多想,从秦晨手中重新接过花刀,入手沉甸甸,花样浮夸至极,与他的“不周”类似,怪不得能吸引他的目光。栗磊接过刀顺势挽了几个刀花,只觉刀身配比均衡,刀感略绵,没猜错刀中还有减震功效,仔细一看,刀口却有个崩口,栗磊认为是硬抗自己“不周”时候崩坏了,想想能被“不周”砍中而不崩断,也算的上是好兵器了,反手递给秦晨,说道“兄弟的这把花刀倒也非凡,来历我暂且不知,但足够你用的上几年,不过比凯凯的那把彻夜寒还是要差一些”
秦晨笑着接过刀“就是路边捡的一把样刀,初见觉丑,后渐渐入眼,索性先用便是”
栗磊“嗯”了一声,继续去吃自己的豆浆油条了
门外,秦晨老爹秦鸿他们陆续走进了院子,看来酒醒的差不多了,眼睛也没有那么通红了,栗兆天看见院中扎马的秦晨二人,突然一拍脑袋道“险些忘了”
说罢,从怀里拿出两个薄薄的金牌,金牌上带花穗,牌上浮雕一头麒麟,背面纹一“栗”字,显然并非羽国流通的金币,而是饰品或者信物!栗磊一看父亲拿出这两张金牌,当下有些嫉妒的说道“父亲这”
栗兆天虎目瞪了儿子一眼,栗磊便不再多言,兆天迈步走向前,把两枚金牌分发给王凯、秦晨两人,说道“六子跟我要这金牌好久了,我没给他,是想让他专心把武艺给我学好,还没有让他行走天下的打算,昨夜我说过要送你们礼物,这就是,别的不敢说,在羽国,见这个金牌便同见我本人,除了军队无法调度外,哪里都去的”
秦晨推辞道“兆天伯伯,这礼物太贵重,我们兄弟不敢收,万一招惹了麻烦,还要您给善后”
这下,秦鸿、波海、王虎和栗兆天都哈哈大笑起来,栗兆天回头对秦鸿说“老二,你交给孩子们什么都好,就是别交给他们见外!”说罢,转身对着秦晨和王凯补充道“长者辞,不可辞,知道吗还有,以后说不定羽国,不,整个中原的江湖都要看你们这帮年轻人的了,就当伯伯给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攒份香火情,你们两个小家伙可不能不领情!”
说罢,眉毛一挑,秦晨和王虎当然乐的收下此物。
众人吃早饭的时候,秦鸿问道“有很多年没去北沧江畔看那十里梅花了,想来那老爷子也已经作古了,当年可把虎子的屁股揍开了花,还记得吗今天咱们送出这供养钱,去看看梅花如何温月,自打有了晨儿后,你也再没提过赏梅”
温月没有说话,夹起一根油条替秦鸿放入碗中
王虎则憋的满脸通红,半响吐出一句话“那老爷子手劲真大,要不是我给你们几个扛着,看那天不把你打废了辰敕”这两个字说出口,王虎就觉得有点不对,便没有往下继续说
波海接着王虎的话说道“要不是辰敕背你,你自己都走不回去”
众人哈哈大笑,都说王虎那时候没出息
门口的两驾马车,足够载得了一行人,每驾马车5个人刚好,因为是访友,栗兆天早就遣奴仆回家过年了,这下,几个大老爷们不得不轮流赶车,在家门口兜兜转转一刻钟才正式起了步
秦晨上了马车,这两驾马车绝对是他见过最豪华的了,每个车驾均四批骏马,全白色,轮毂较之寻常车驾高大,车内不知道运用了什么办法,让乘客如履平地,车内足够5人坐下,中间的伏桌上摆放了提前准备好的零食,伏桌下储存了淡水,车内用毛皮包裹,隔寒保温,顶部是三颗夜明珠,夜晚比油灯更亮,车尾配了一方小床,可供轮休,因需要一人驾车,其余四人在车厢里更觉宽敞,车内铺就了半寸余厚的地毯,软硬适中。
北沧江在潞治城西南,此去约150里,如果沿途欣赏风景的话,需要在明日才能到达,一行人本就是为了风景去的,又何必骑驴找驴一路沿官道向南而去,正值初一时分,路上多是徒步行人,中间穿越了不知道几个村,几个镇,倒也算是一帆风顺。兴致起时,至山林便就把车驾停下,四个男人提硬弓进山打猎,虽然多是些狍子、野兔之类的小动物,但也足够一行人果腹,没有必要专门进城。
百里之后,便是潞治城的城墙,城墙高大,乌黑砖瓦,将“城”与“村镇”严格的划分开,城门高近三丈,门厚超过2尺,城楼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站着全副武装的甲士,城墙砌的平如地面,如像攀援而上,非绝顶高手不可为。
王凯远远地把金牌带有“栗”字一面亮出,城门吏连忙疏散人群,为两驾马车让路,远远地深施一躬,王凯见着金牌果然好使,名不虚传,满意的将它揣到怀中
这是秦晨和王凯第一次进城,穿过长长的城门洞,眼前的景象对于两个少年来说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人太多了,街道上车水马龙,形形色色,八门俱齐,即便是在这大年初一的时候,潞治城这样的城市也不缺讨生活的人。街道上全部铺就了青砖,严丝合缝,通常两边都是商铺,抬眼望去没有破落户,房屋与北翟村或者牛蹄镇也是大不同,建筑多为3层,类似潞王宫酒楼的样式,齐齐正正,秦晨都猜测是不是工匠们用尺子比划着设计建筑的,最高的建筑也没有超出城墙高度的,马车一进城就一路朝西南走去,因为路都是笔直的,要先朝西,再朝南走。
在城里行了20里,便到了北沧江的支流地带,也就是潞治城的西南方位,这里是城里有钱人住的地方,江水为活水,不结冰,生活于这里的居民房屋大都建在水边,城墙便,寓意“依山傍水”,行进用马车已经不便,因水系四通八达,桥梁众多,显然用船行进更为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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