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圆圆不以为然:“为什么要看不开只要彼此安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此生不复相见,不都一样么。”
薛红药又被她给绕懵了,真的一样么可就算彼此安好,难道就能不牵挂彼此了么
当初她遇难,救她的虽是长安,可手把着手教她如何与人相处的,却是纪晴桐。她不是见谁都叫“姐姐”的,那一声“纪姐姐”也不是白叫的。
纪晴桐此番出嫁,她送了她一只银镯子,那是她母亲的遗物,原本她一只手上戴一只,如今她和纪晴桐一人一只。从今往后身边少了个可以诉说心事的人,唯有这只银镯子可以证明她曾有过这么一位温柔知心的姐姐了。
薛红药在门外呆站了一会儿,忽想起自己忘了件重要的事,忙转身追着圆圆进门问道:“圆圆,你可知纪姐姐何时回门是三天后么”
圆圆笑道:“薛姑娘,你何曾听说过妾室有回门一说的”
薛红药怔住,问:“没有么可是纪姐姐她明明……”她明明交给我一个匣子,叫我在她回门时还她的啊!如果纪姐姐根本不会回门,那,那个匣子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此处,她猛然回身冲出门去。
安府这边,长安包了一千两银子的红包给谢夫人以作酬谢,送走谢夫人之后,她自己也去了内卫司,府里彻底空落下来。而去往雍国公府的长街上却正热闹。
此处离皇宫近,住的都是勋贵人家,那好多都是认得张君柏的,如今见他一身喜服迎亲归来,个个惊疑不定议论纷纷。
“那不是梁王世子么怎的又成亲他元配殁了没听说啊。”
“什么成亲,这是纳妾。”有知情人道。
“
549.相杀的开端
薛红药急急回到临福街那边的宅子里, 从自己房里上锁的箱子里找出纪晴桐托她保管的匣子, 打开一看,里头最上面竟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红药亲启”。
拿出信来, 底下是一支镶红宝的凤首金簪,还有一只绣着荷塘鸳鸯的荷包,以及一叠银票。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来看。
许是考虑到她学认字不久, 纪晴桐的这封信措辞十分简单易懂。
红药, 若你见到这封信,想必已明白是姐姐我哄了你。万分抱歉,姐姐并非有意哄你,只是这个匣子本就想送你的,若直接告诉你,怕你坚辞不要, 那姐姐的这份心意, 便无处着落了。
匣子里有一千两银票, 这是姐姐作为一个固步自封的女子, 给你这个自强不息的女子自立门户的小小心意。若是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有你一半的果决与勇气,或许我们的处境会与现在完全不同。然而如你这般的女子, 到底只是凤毛麟角,所以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在这有限的范围之内, 互相扶持罢了。
匣子里那支金簪, 是姐姐给你的添妆。或许你要说, 你这辈子都不会嫁人,添的什么妆这只是姐姐的一点愿望,希望你此生终究还是可以找到一个值得你爱慕托付,亦会在薛伯父百年后好生照顾你陪伴你,与你白头偕老的男子。
姐姐也曾你与一样,以为这天下的男子都是一个德性,贪财好色面目可憎,不是粗鲁莽夫,便是斯文败类。直到后来遇见了他,我才知道,不是的。这世间,到底还是会有那样一个男子在方方面面都迥然于那些庸俗之辈,让你彻底抛却原有的一切成见,让他在你眼里心里臻于完美。和一个完美的男人相处,那种愉悦会让你全心全意甚至不顾一切地想要留住。
但姐姐终究没能留得住,因为姐姐能够全心全意,却没有不顾一切的勇气,这只荷包便是证明。
嫁与张君柏这个决定是我自己做的,我不后悔,但心中多少有些遗憾。将这只荷包留给你,是希望若是将来你遇见这样一个人,你能比姐姐勇敢,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不知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是否已经离开盛京,此去经年,我们姐妹若再想见面,恐是不易。在此只盼妹妹一切安好,我亦会珍重自己。山遥水迢,相安即好,无需多念。
再下来便是落款了。
薛红药抬袖子擦了下颊上的眼泪,从匣子里拿起那只荷包。
她认得这只荷包,她见过纪晴桐绣它。
纪晴桐定然不知道,在她的眼里,她的信字里行间都是哀婉的忧伤在流淌。她虽然读书少,可她会唱的戏文多,她知道这种忧伤的名字叫做“求不得,爱别离”。
眼眶中再次为这难以重温的姐妹之情而泛起泪花时,薛红药攥着那只荷包站起身来。
她知道事到如今她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可是她还是想让纪晴桐信中的那个“他”知道,有个女子全心全意地爱过他,她只是不够勇敢,所以才带着遗憾离开了他,并为此很是感伤。
他理应知道这一切。
薛红药将匣子重新收好,外头天已经黑了,并且飘起了雪花,但她还是披着大氅戴上风帽出了门。
长安回到安府时已是亥时,东厢房纪行龙和李展的房间里都亮着灯,想必两人都回来了。
前两日纪行龙出去喝醉了回来耍酒疯,长安担心纪晴桐出嫁这日他会回来坏事,干脆让李展这两日都将他留在德胜楼,喝醉了睡觉,睡醒了继续喝,反正除了这两件事,他也做不了什么别的事了。
许是听到她回来的动静,李展从他的房里出来,跟着她来到正房。
进房门前,长安瞥了眼隔壁黑黢黢的窗户,心里一阵没来由的空落难过。
“安公公,之前你让我打听的那些被流放的孩子消息,已经有几拨人传了消息回来。”李展递上一张纸。
长安放下手炉,一边叫李展坐下一边接过纸展开一看。
三支流放队伍,去往的是不同的方向,唯一相同的是,出京后不久,先后遇难。
其中一支中的几个孩子在押解途中试图用毒草杀死押解官兵而被当场斩杀,另一支是遇上了下山劫道的匪寇,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一支据说是感染时疫,七个孩子无一幸免。
她让李展特别关注的周家的孩子,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
纸上就说了这三件事,寥寥几行字而已,但长安却盯着看了很久,久到李展甚至以为她走了神,开口唤她:“安公公,你……没事吧”
“没事。”长安将纸张折起放到一旁,抬眸问他“纪行龙怎么样”
李展道:“昨夜喝得大醉,今天一觉睡到酉时才醒,跑回来时纪姑娘已经出嫁了,但好像留了东西在他房里。他进了房就没再出来,一个时辰前我还听到他房里有哭声,现在又没动静了。”
长安点头,道:“最近你看着他些,别让他胡闹。”
李展应承。
“没事了,你回去吧。”长安打发了李展,又挪过目光去看那张纸。
这薄薄的一张纸上承载了十五条孩子的
550.冲动
雍国公府北院。
纪晴桐与张君柏一道用过晚饭, 张君柏拨了两个自己从夔州带来的丫鬟伺候纪晴桐洗漱, 自己避出去了。
这两个丫头一个名叫董杏一个名叫周莲,单看她们能随张君柏从夔州来盛京,便知这两个定是张君柏身边得脸且用惯的丫鬟。所以纪晴桐也没让她们真的动手伺候自己, 热水打好后她自己去隔间洗了。
两个丫头站在屋里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碍于规矩也不敢私下议论。
纪晴桐洗漱好散着头发从里头出来,见两人还在屋里听候吩咐, 遂温言道:“二位姑娘请自去伺候世子吧, 我这边无需留人了。”
“是。”二人行了礼,退出门去。
纪晴桐独自一人在房中呆了片刻,心中又开始不可抑制地想回到安府去。自家破人亡之后,那是唯一一处让她感到安全和自在的地方。
张君柏虽目前看来人品还不错,但毕竟认识没几天,又能真正了解多少如今她孤身一人在他手里,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但是事到如今, 再害怕也无用, 若被他看出, 反而会坏事。
纪晴桐稳定一下情绪,自己去床上拉过堆在里侧的被子, 铺了两条被子在床上,然后自己钻到里侧的被中躺下了。
若是一个真正的妾室,她理应等张君柏回来, 但她不是, 所以还是表现自然为好。
睡, 她当然是睡不着的。
上一次睡这般大的床,还是在彭继善那个狗贼手中,那些屈辱痛苦的经历,怎么忘也忘不掉。
纪晴桐闭着眼,眉头紧皱地侧过身去朝着床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克制,要坚强。彭继善已经死了,刘光裕也已经死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可以与他们一起埋进土里,永不见天日。
小半个时辰过后,纪晴桐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扛不住稍稍松弛了一些,人也变得昏昏欲睡。可就在这时,门响了。
纪晴桐几乎瞬间便恢复了清醒,她转过身向床榻外面投去一瞥,目光却正好与从外头进来的张君柏对上。
张君柏脚步一顿,盯着大红锦衾间纪晴桐那张堆雪砌玉的脸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于礼不合,移开目光解释道:“今日是你入府的第一天,我若不来,这府中人多眼杂的,怕是会有些不好的流言传将出去。你暂且忍耐,待离了此地,便无需如此了。”
纪晴桐不知道说什么好,便轻轻“嗯”了一声。
张君柏在桌边灯下坐了下来,翻开他带来的书看了起来。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纪晴桐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凭心而言,她当然希望张君柏就在那里规规矩矩地坐一夜,不要靠近最好。可是,她不是单纯地跟着他去过乡间生活的,所以她不能这样做。
但是一个女子主动叫一个男子来与自己同床共枕,会被男子视作轻贱吧
任由他坐在那里,显得自己对他漠不关心,叫他上床来睡,一则她害怕,二则又恐显得轻浮。该怎么办
纪晴桐细白的手指搁在颈边紧攥着身上锦被的边缘,准备再等等看,说不定待会儿他自己就上床来睡了。
等着等着,外头呼啸回旋的风声中传来了三更的梆子声。
纪晴桐熬得眼睛发酸,自觉再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将心一横,努力用平静的声音道:“张公子,冬夜寒冷,你、你上床来睡吧。”
张君柏愣了一下,目光往床上一瞟,只看到几根嫩玉似的手指紧紧地抓着锦被,知道纪晴桐语气虽平静,心中却紧张,遂道:“你自睡吧,我还不困。”
纪晴桐默了片刻,强迫自己拥着被子坐起身,看着坐在灯下的张君柏道:“张公子,此番是我有求于你,若给你带来太多不便,我心难安。你上床来睡吧,我不会对你怎样的。”说到后头,她有些羞窘地垂下小脸。
蓦然听到“我不会对你怎样的”这种话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张君柏真是觉得又好笑又无奈。看看她披散着一头流锦样的乌发红着小脸坐在床上的模样,她难道不是更应该担心他会对她怎样吗竟还敢邀他上床去睡,她便真的如此相信他的为人
想到这一层,张君柏心中忽的微微警觉。但转念又想起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孤伶伶地跟着他去他的地盘,他若还需要忌惮她,未免也太可笑了。
纪晴桐这个女子,在端庄之外还有几分天然朴拙的可爱,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想逗她。张君柏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他合上书,看着纪晴桐道:“你若真的不害怕,我便上床来睡。”
“我相信张公子的为人。”纪晴桐声如蚊蚋。
“既如此,我亦不能辜负了姑娘的信任。”张君柏起身,将房里的灯烛灭了大半,只留了一对龙凤喜烛照明。
房里的光线蓦然暗了下来,纪晴桐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忙缩进被中面朝床里躺下,将被子拉得高高的,边角都朝里侧掖好,仿佛这样便能保护自己不受侵犯一般。
张君柏脱了外衣挂在屏风上,穿着中衣上了床,躺进了床外侧那条被中。
他本是世家子弟,自小身份金贵,虽为人处事自有原则,从不做欺男霸女之事,但若论对女子有多尊重,那也谈不上。世情如此,他也不过是众多贵胄子弟之中的一员罢了。之所以对纪晴桐如此礼遇,一半是因为她的
551.三美入宫
第二天, 是滕阅与襄王谭良的侄女谭明夏以及燕王的外甥女云梦入宫的日子。朝上众臣吵吵闹闹那么多天, 慕容泓虽是勉强扛住了立后的压力,但纳妃的折子是无论如何都驳不下去了。
为着农民起义军的事,长安已有好多天不曾回宫, 得知今日三美入宫,她倒觉着今日委实是个回宫的好日子。
慕容泓纳妃,面对她时他就难免会觉得愧疚, 愧疚就意味着, 有求必应。
下值后长安带着袁冬等人回宫去了,圆圆独自回到安府,进门时却差点与从里头出来的薛白笙撞个正着。
“哎哟,薛老伯,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做什么去啊”圆圆扶住他问。
薛白笙抬头见是她,忙问道:“圆圆姑娘, 你可曾见过红药”
“薛姑娘见过啊。昨日纪姑娘出嫁, 她来过这边。”
“今日可曾见过”薛白笙方才已经从府里丫鬟的口中得知薛红药昨夜并未在此留宿, 故而只问圆圆今日有没有见过她。
圆圆摇头, 见薛白笙一脸惶急,问:“到底发生何事”
薛白笙道:“昨夜晚饭前红药出门, 我问她去哪里,她说来这边找安公公有事,我便没有阻拦她。她彻夜未归, 我只当她是宿在了这里, 但今天白天也不见她回去, 我已是找了她一天了,怎么都找不见人影啊!”
圆圆眉头微蹙,道:“昨夜薛姑娘并未来过,如此说来,她已是失踪一天一夜了,这事不对,得赶紧派人去找。可是,没有薛姑娘的画像啊!”她抓耳挠腮了片刻,忽想起一人,顿时道:“有了!”
薛白笙见她抬步就往府里走,急忙跟上。
圆圆一路来到东厢房前,上前敲纪行龙的房门,过了半晌纪行龙方来开门,披着衣裳睡眼惺忪满脸颓废。
“这才什么时辰你就睡了,快别睡了,我问你,你可会画画”圆圆也不与他客气,上来就是噼里啪啦一顿说。
纪行龙脑子还糊涂着呢,愣了一会儿问:“什么”
“我问你,你可会画画”圆圆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道。
纪行龙这回听懂了,道:“略懂,你问这做什么”
“自然有用,快,薛姑娘不见了,你赶紧给画几幅肖像图,好让府里人拿着出去找人。”圆圆将房门推得大开,从他身侧挤进门去,一边四顾找着书桌一边道:“你房里有墨吧,快点,我给你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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