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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褚翔亲自过来将钟羡领到銮驾前,张让撩起纱帐,慕容泓坐在车上看着双颊通红额上冒汗的钟羡。

    钟羡见孙捷就跟在銮驾旁,上前对慕容泓行礼道:“此事至关重要,请陛下屏退左右。”

    对钟羡,慕容泓还是深信不疑的,当下让褚翔去叫銮驾旁的侍卫们行远些。

    钟羡见孙捷暂时离开了,这才对慕容泓道:“陛下,此行云兮山,请千万小心,护卫一事,最好也别全部交给卫尉负责。”

    本以为自己说完,慕容泓至少要问一句“为何”,谁知他只是坐在那里,面色沉静道:“朕知道了。”

    钟羡一愣,这一惊非同小可。朕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知道孙捷要对他不利

    若孙捷真的要对他不利,那孙捷定然还有同党,否则光凭他一个镇北将军之子,哪有弑君的胆子此番各支军队都会派精锐云集云兮山,其中又有哪些人会是孙捷的同党

    想到前些年慕容泓在宫里频频中毒,未尝没有以身为饵的意思,难不成这猎场点兵也是一个局他有必胜的把握吗

    这么一想钟羡就有些急了,再次拱手劝道:“请陛下不要以身犯险。”

    “以身犯险什么以身犯险”刚回到车驾前的褚翔听得一脸懵。

    “朕心里有数,你无需多言了,回去吧。”慕容泓道。

    “陛下!”钟羡心焦又不知该如何劝说。

    褚翔这时反应过来了,问钟羡:“云兮山之行有危险”

    “你纵然信不过朕,难道还信不过你爹么”慕容泓问钟羡。

    钟羡:“……”这担心他,和信不信得过他爹有什么必然关系么

    “陛下,既然您心里有数,何必亲至险境不如回宫,从长计议。”钟羡道。

    褚翔这下听明白了,此行果然有危险!

    “朕心意已决,你退下吧。”慕容泓示意张让放下纱帐,“吩咐下去,继续赶路。”

    “陛下,属下有罪!”褚翔忽然跪在车前道,“属下被长安鼓动,答应了今天放她离开!”

    “你说什么!”慕容泓一把撩开纱帐,探出身来,气怒交加。

    钟羡明白褚翔是想以此事让慕容泓改变主意回宫去,既然他已说破,他再遮瞒也无意义,干脆为他证明:“褚翔说得没错,我本应该在丽正门外接应她的。”

    “陛下您若再晚些回去,她就跑得没影了。”褚翔火上浇油。

    当局者迷,慕容泓此时才明白长安划他那一刀目的到底何在。

    他跳下车,一脚踹倒褚翔,怒道:“晚些时候再与你算账!”

    他急匆匆让侍卫让出马来,翻身上马,扬鞭就往盛京赶去。

    褚翔急忙带着护卫追上,钟羡紧随其后。

    随行众人不知发生何事,见路走到一半陛下突然策马折返,愣在原地不知该驻扎等待还是随之返回。

    甘露殿,公羊见长安抱着桃花台屏出来,迎上前询问:“安公公,您这是……”

    “这台屏是我送给陛下的,陛下昨日派人来说上面被爱鱼挠了一个小窟窿,让我今天带出宫去找绣娘看看能否修补。”长安道。

    “原来如此。”公羊哪里想得到一个奴才敢私拿陛下的东西,听她这么说就信了。

    长安抱着桃花台屏出了殿门,眼一抬,又看到右侧那棵海棠树。

    她走过去,仰起头,目光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刻痕上。如今想想,真是不可思议,这一路行来,竟有这么多人折在她手上。她这一走,再无归期,这些她欠下的人命,怎么办这世上是否真有因果报应一说若是有,那最后会报在谁身上

    报在谁身上都可以,只求别报在蕃蕃身上,这个,她一定要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

    感慨一回,她心情沉重地收回目光,转过身正想走,却听紫宸门那边忽然传来一阵非同寻常的喧哗声,很快便被压了下去。紧接着,便见慕容瑛带着一大帮卫尉所的卫兵,气势汹汹地朝甘露殿这边行来。

    慕容泓从未这般顶着烈日策马全速奔跑过,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颠出体外,灼目的阳光烤得他头晕目眩,呼吸间鼻喉处似被滚烫的烟气熏烤,火烧火燎地疼。待到盛京西城门遥遥在望时,他感觉自己都快支撑不住了。

    但是,失去长安的恐惧战胜了一切。他知道,此番若是真叫她跑

    了,以她的智慧和心计,她要躲他,即便他是皇帝,他也不可能再找得到她。

    他失去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失去她。这是他心中唯一还活着的牵挂了。

    于是凭借一腔强大的意志强行撑住,纵马驰进城门后,他用干哑的声音吩咐左右:“传朕命令,即刻封闭四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褚翔派属下去其它三门传令,自己跟着慕容泓一路向皇宫方向疾驰。

    钟羡分神去找自己负责接应长安的手下,落后一步。

    甘露殿前,长安刚看过那些象征人命的刻痕,一转身就见太后带人气势汹汹而来,心中一瞬间百转千回,最后浮现出来的念头竟然是——报应来了。

    慕容瑛带着人来到近处,长安笑眯眯地迎上前去行礼。

    “来人,给哀家把这太监扒了!”慕容瑛直接道。

    两名卫兵过来押长安。

    “诶诶,太后娘娘,有话好说,别一上来就扒衣服呀。这夏装单薄,奴才身上有没有藏东西一目了然,还用得着扒衣服吗”长安被押着跪到了地上。

    “扒!”慕容瑛冷眼瞧着长安,自上次在琼雪楼被当众辱骂后,她算是恨毒了这太监。

    卫兵伸手就扯长安衣服。夏装确实单薄,被卫兵没轻没重地一扯领口那儿就豁开了,露出一只肩膀和右边大半胸脯。

    慕容瑛看着长安胸前裹着的布条,目光微凝,冷笑:“你果然有问题。”

    “是,我有问题。”长安道,“您扒我衣裳不就想知道我是男是女吗何必动粗呢我这人最识相了,您直问便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容瑛怎会错过这么好的羞辱她的机会,当即吩咐卫兵:“将她扒干净。”

    “慢着!”卫兵正要动手,长安厉喝。因跪在地上,她不得不仰脸看着慕容瑛,“太后,我虽然只是一个奴才,但不瞒您说,这些年好日子过多了,那也是要脸的。您若当众把我给扒了,那我也就没脸活下去了,只能一死了之。”

    “你这是在威胁哀家”慕容瑛眯眼。

    “我威胁您有意义吗您挑这个时候对我动手,不就掐准了陛下不在宫中没人救得了我吗您若只想揭穿我的身份让我死,何必挑时候呢不就想趁陛下不




714、痊愈
    ;慕容泓醒来时, 天已经黑了。

    他脑子还有些不清醒, 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坠马了。这一摔肯定是将他摔得四分五裂了,不然怎会哪哪都疼呢, 连呼吸都疼。

    可是他好端端的为何会坠马呢

    然后他想起了长安。

    想起她倒在剑下,想起她对他笑,想起她闭上眼睛。

    是梦吧

    不,不对,若是梦,为什么会有这般生不如死的感觉

    他睁开眼侧过头, 看到了肿着大眼泡的长福。

    “你怎么了”他问。

    他这一开口, 众人才发现他醒了,忙凑到榻前来。

    张兴给他诊脉, 褚翔一脸自责难过的守在一旁, 长福端来药碗准备喂他喝药。

    “长安呢”他问。

    无人说话。

    “长安呢”他看褚翔。

    褚翔捏紧了拳头,愧疚地垂下脸。

    “长安呢”他又问长福。

    已经抹了一下午眼泪的长福忍不住哭着道:“陛下, 安公公死了。被卫尉所的人杀了,他们, 他们说她是……”

    慕容泓艰难地侧过身,支撑着身子要起来。

    “陛下, 您坠马伤到了骨头, 必须得卧床休息, 不能擅动啊!”张兴阻道。

    慕容泓推开他,强撑着下了床,披散的乌发衬着那脸白得一丝儿人气都没有。

    褚翔见他稳不住身子, 忙上来撑住他。

    慕容泓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往外殿走,一直走到殿门口,伸出苍白的手扶住门框,喘息着停下来往殿外看。

    殿外廊下的灯照着枝繁叶茂的海棠树,树下空白一片,寂寂无声。

    没有长安,没有血,连冲刷血迹的水渍都被蒸发了,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长安呢”慕容泓失神地问。

    见他如此,褚翔想起当年自己失去彤云的痛苦,终于忍受不住,侧过脸难受道:“钟羡将她的尸体带走了。不久前他派人传话进来,说已经秘密

    密安葬,断不会让太后的人寻到。”就算是尸体,那也是女子,万一落到太后手里,还是能拿来做文章的。

    慕容泓缓缓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弯腰呕出一大口血来。

    那一大滩殷红溅在门槛外的地砖上,恍惚间慕容泓还以为自己把自己的心给呕出来了。

    耳边长福褚翔他们又在惊叫,他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叫什么。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呕出的那一滩血。

    他毫无感觉。

    头不晕了,眼不花了,胃里也不翻搅了。

    他不晕血了。

    原来要这样,原来要见识过她血流成河,他才能无惧任何人的血。

    一个炼狱致下的病症,必须要经历另一场更为严酷的炼狱,才能痊愈。

    “呵呵……哈哈哈哈……”他缓缓地笑了起来,面色白得跟雪一样,唇上带血,齿间也是一片鲜艳的血色,这般大笑着,状甚恐怖。

    褚翔长福等人都惊到了。

    以往陛下若笑,最多弯弯唇角,连声音都很少发出来,何曾见过他这般状若癫狂地哈哈大笑

    “陛下,您别这样,都是属下的错!”若不是怕他站不稳,褚翔早跪下了。

    慕容泓充耳不闻,笑着笑着被喉间涌出的血呛到,咳嗽了两声,往后便倒。

    众人忙又着急忙慌地将他抬到床上去。

    张兴一顿忙活之后,又下去开药方了。

    长福挤了帕子过来给慕容泓把脸上嘴上的血都擦干净。

    “速召,左相王咎,进宫。”慕容泓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承尘,喑哑着嗓子道。

    王咎连夜进宫,来到甘露殿探视皇帝伤情。

    慕容泓却只对他道:“王爱卿,替朕拟旨。”

    镇北将军府后院,孙捷一脚踹开张竞华的房门,来到内室,见了裁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就往外拖。

    “你做什么放开她!”张竞华见他来者不善,忙扑上前去阻止。

    “贱人!吃里扒外!”孙捷一巴掌扇过去,“等我

    先杀了这贱婢再来找你算账!”

    张竞华被他不遗余力的一巴掌扇得撞在桌沿上又跌倒在地,桌上的针线盒子掉在她身边。

    “小姐!”裁云担心地惊叫,“二爷你疯了吗小姐怀着身子!”

    张竞华一把抓起针线盒中的剪刀抵住自己的脖颈,对孙捷道:“你敢碰她,我就自尽。”

    孙捷看着她。

    “不信你就试试!”张竞华目光决绝地瞪着他,手下用了点力,白生生的脖颈上立刻蜿蜒下一条血丝来。

    “不要,小姐!”裁云哭道。

    孙捷松开裁云,来到张竞华跟前,蹲下身子,握住她的右手甩开她手中的剪刀,目光阴狠地盯着她道:“让丫头去报信,想让我孙家万劫不复你以为你们张家就干净吗我告诉你,我孙家要是出事,你张家同样陪葬!不信,你就试试!”

    他冷笑着起身出去了。

    裁云哭哭啼啼地来扶张竞华,张竞华却站不起来。

    “小姐,您怎么了”裁云问。

    “我……”张竞华捂着小腹一脸痛楚。

    “啊!小姐,您流血了。来人,来人呐,快去请大夫!”裁云慌张地往屋外跑去。

    次日,天还未亮,一张皇帝诛杀九千岁长安的诏书就贴在了宫门上,来往朝臣均能看见。

    皇帝在诏书上罗列了诛杀长安的理由,无非都是朝臣们弹劾她的那些罪名罢了,只是这么一罗列,就显得罪大恶极了。所以诏书最后言道本该将长安腰斩于市以儆效尤,但念其于朝廷尚有微功,遂免去此刑,留其全尸。

    朝臣们上朝时见了这诏书,不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关于昨天宫里发生的事情,他们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宫里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张嘴,不可能一丝风都不透出来。听闻那个奸宦长安竟然是个女儿身,他们本来还想今天就此事问一问陛下,这道诏书一出,又没有长安的尸体作证的话,倒是不好开口问了。

    到了早朝的时辰,皇帝坠马负伤,并未临朝,只是让左相王咎就昨日处死长安一事做了说明,并宣读

    读了




714、痊愈
    ;慕容泓醒来时, 天已经黑了。

    他脑子还有些不清醒, 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坠马了。这一摔肯定是将他摔得四分五裂了,不然怎会哪哪都疼呢, 连呼吸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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