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送走许晋一家后,长安在屋里翻开许晋给她带来的箱子。这是她当年收拾好了要带走却没能带走的东西。
衣物什么的都陈旧了,只有一些金银细软和器物等还能用。
“蕃蕃,喏,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长安将箱子里头那柄单筒望远镜递给他。
蕃蕃接过来,按着长安教的将眼睛对着镜筒一瞧,惊呼不绝,立刻就跑到院中瞧远处去了。
长安正在房里收拾东西呢,忽听蕃蕃在院中叫道:“娘,我看到木叔叔啦。”
长安来到窗口。
蕃蕃跳过来往远处一指,道:“就在那儿呢,木叔叔站在一座好高好高的楼上,好像就看着我们这边。”
长安接过他手里的望远镜往他手指的方向一瞧,果然。
慕容泓所站的地方,看方向,应该是宫门两侧的阙楼吧他何时将阙楼加高了这许多
他站在栏杆旁边,脸朝着她这个方向,一动不动。这个距离,光凭肉眼根本不可能看见人,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娘,你看见了没再给我玩一会儿。”蕃蕃在一旁催促道。
长安就把望远镜递还给他,回过身继续整理东西。
第二日,长安带蕃蕃去无名山拜祭了薛红药。
坟上的杂草清理得很干净,墓碑也擦拭得很干净,显见这些年钟羡应该一直有派
派人维护这座坟茔。
过了这么多年,如今亲眼看着她的坟茔,长安反倒流不出眼泪了,只有酸涩涨满胸臆。当初她受了那一剑,昏昏沉沉半年之久才彻底清醒过来,而那时,
731、故人来访
;“哎, 本该是我去府上拜访才是, 你们倒先过来了,我这什么都没准备……”得了下人通报, 长安来到院门前,亲自将钟羡一家三口迎了进来。
钟羡还是老样子,文质彬彬丰神俊朗的模样。他夫人张竞华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天生底子好,看上去丽色不减,微微丰腴也只显得她身材玲珑珠圆玉润而已。这回夫妻二人带来的是他们的长子, 这孩子今年六岁, 长相集父母长处于一身,小小年纪便是一副祸国殃民的俊俏模样, 就是名字比较悲催, 叫钟大治,取意天下大治。他爷爷钟太尉亲自给取的名, 不用都不行。
两个小的给彼此的长辈见过礼后,就拿着长安在路上买的玩具跑到院中玩去了。
吉祥端了茶水点心上来。
长安招呼张竞华:“钟夫人, 请用茶。”
张竞华抿着嘴笑,礼貌又不失大方道:“安姑娘不必见外, 夫君昨夜将你的事告诉我了, 以后你叫我琇娘便好。”
长安微笑, 道:“好,那你也别叫我安姑娘了,叫我一隅便好。”
钟羡坐在一旁面带笑容看着她俩聊了一会儿, 张竞华便道:“我出去看一下孩子。”
长安看着她袅袅婷婷地消失在门外,转过头对钟羡道:“看着你们这样幸福,我真开心。”
钟羡笑了笑,没有接话,只道:“我没想到你会回来。此番,是自己愿意回来的吗”
长安点头,“藏了八年,也够了。这回他去找我,我觉着他好像与以前有些不一样,正好我也想回来看看你们,所以就跟他一道回来了。”
“既如此,就在盛京多住些时日吧。或者干脆搬到盛京来,也便于照应。”钟羡道。
“再说吧,我这副样子,有心之人还是认得出来的。”长安道。
“那你的伤势如何了”钟羡问。
长安道:“没什么大碍。”
默了片刻。
“红药……”
“薛姑娘……”
两人同时开口,长安示意钟羡先说。
钟羡遂道:“薛姑娘葬在无名山,你何时想去拜祭我派人过来带你去。”
长安道:“明天。”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一同出门来到院中。
蕃蕃和钟大治正在院中树下的石桌上玩木马车。
钟大治问蕃蕃:“这马车你还有多的吗”
蕃蕃:“没有了,怎么了”
“这个很好玩,我想带一架给二殿下,他都没什么玩的东西。”钟大治道。
“二殿下,是谁啊”蕃蕃问。
钟大治似乎对他这个问题有些不能理解,道:“二殿下,就是二皇子啊。”
蕃蕃也放弃了,这些殿下皇子什么的,他根本听不懂,索性就问:“他多大了”
钟大治道:“四岁。”
“比我小,那你把我这架带去给他吧。”蕃蕃把自己手里的木马车推给钟大治。
钟大治抬头看坐在一旁的张竞华。
张竞华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并不出言干涉他们之间的事,要他自己拿主意。
“算了,你已经送了我一架了,我怎么好把你的也拿走。还是把我的这架送给他吧。娘,待会儿你帮我把马车藏好,别给小弟看见好不好明天我去宫里读书的时候带给二殿下。”钟大治道。
张竞华点头。
蕃蕃却把马车塞到钟大治手里,道:“没关系的,你把我这架拿走好了,不然你送了他一架自己却没有,也没法陪他一起玩啊。我没关系的,我有很多玩的东西,我娘还专门请人做各种玩的东西给我们玩呢,不过大部分都在老家,没有带过来。”
钟大治一脸艳羡:“你娘真好。”忽想起自己娘亲就坐在一旁,忙补充道“我娘亲也很好。”
张竞华见自己儿子这小模样,忍不住拎着帕子掩着嘴笑。
钟羡看着他们这俩小儿互动,对长安道:“你把孩子教养得很好。”
长安笑道:“你家的也不差啊。”
“你在盛京期间,要不就让孩子来我钟家的私塾读书吧,省得这人生地不熟的,没人陪他
他玩他也无聊。”钟羡道。
长安想了想,圆圆还说要来盛京玩一趟,恐怕是得待一段时间,于是便道:“也好。”
上午送走了钟家一家三口,下午又来了许家一家四口。
许晋如今又到宫里当了御医。八年不见,静莲又给他添了一个女儿。他带着这两件小棉袄,笑得嘴都合不拢。
长安料定他这么快知道自己活着并且来了盛京的消息,八成是慕容泓告诉他的。果不其然,闲话家常后他便提出要给长安诊脉。
长安也没拒绝,就让他搭了脉。
许晋细细地给她切过脉象后,倒是没对她的旧伤说什么,只是说她体虚,需要好生调理。
送走许晋一家后,长安在屋里翻开许晋给她带来的箱子。这是她当年收拾好了要带走却没能带走的东西。
衣物什么的都陈旧了,只有一些金银细软和器物等还能用。
“蕃蕃,喏,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长安将箱子里头那柄单筒望远镜递给他。
蕃蕃接过来,按着长安教的将眼睛对着镜筒一瞧,惊呼不绝,立刻就跑到院中瞧远处去了。
长安正在房里收拾东西呢,忽听蕃蕃在院中叫道:“娘,我看到木叔叔啦。”
长安来到窗口。
蕃蕃跳过来往远处一指,道:“就在那儿呢,木叔叔站在一座好高好高的楼上,好像就看着我们这边。”
长安接过他手里的望远镜往他手指的方向一瞧,果然。
慕容泓所站的地方,看方向,应该是宫门两侧的阙楼吧他何时将阙楼加高了这许多
他站在栏杆旁边,脸朝着她这个方向,一动不动。这个距离,光凭肉眼根本不可能看见人,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娘,你看见了没再给我玩一会儿。”蕃蕃在一旁催促道。
长安就把望远镜递还给他,回过身继续整理东西。
第二日,长安带蕃蕃去无名山拜祭了薛红药。
坟上的杂草清理得很干净,墓碑也擦拭得很干净,显见这些年钟羡应该一直有派
派人维护这座坟茔。
过了这么多年,如今亲眼看着她的坟茔,长安反倒流不出眼泪了,只有酸涩涨满胸臆。当初她受了那一剑,昏昏沉沉半年之久才彻底清醒过来,而那时,
732、花海
;这阙楼实在是高, 目测至少有十层楼那么高, 否则在她的院子里也不至于能看到阙楼顶部。
长安平时不干什么看不出异样,一旦上纲上线, 马上就暴露出虚弱本质了。
她爬了一半的高度就开始气喘吁吁。
慕容泓察觉了,下意识地就想伸手牵她。手伸到一半,顿了顿,又蜷起手指默默收回,道:“休息一下吧。”
长安也不强撑,走到楼梯转弯处的栏杆旁俯瞰下面, 问:“为何要把阙楼加高这么多是因为那年的十月宫乱吗”
慕容泓站在她身边, 看着那么多年自己独自一人站在这阙楼上隔着生死眺望的人,如今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眸中就忍不住酸热。
“那年你负气离京, 不告而别,朕得到消息时, 你已离开了一个时辰。朕追到阙楼上,阙楼太矮, 看不见你。”
“后来,朕就把阙楼加高了。”
长安沉默。
加高阙楼, 应该是她“死”之后的事情了。她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 才会明知她死了, 还把阙楼加高的。
“走吧。”短暂的无言过后,她道。
两人继续往上爬,这次长安一气爬到阙楼楼顶。
站在楼顶的栏杆前, 长安举目远眺,大半盛京落入眼帘。
然后她就迷醉了。眼前这个盛京,淹没在花的海洋里啊。到处都是花,红的粉的白的。目之所及,花才是主题,那些民房建筑倒成了点缀。就连很远很远的城外,都有花的色彩与天相接。
如不是回来的路上亲眼见过路旁那些树,她都要怀疑这些花是不是都是用绸缎假造的了。
慕容泓指点着城里那些花给她介绍:“左边那片粉色淡一些的是杏花,中间白的是梨花,右边那片白的是李花。原来朕也分不清,去看了才知,李花花朵很小,与梨花不一样,只是都是白色的而已。那些红粉色的都是桃花。今年你回来的时节刚好,正好赶上这些花的花季,若再早些,只能看到梨花和桃花,再晚些,便只能看到桃花了。”
“所以你想给我看的东西,就是这些花”长安问他。
慕容泓收回目光,瘦长的手指握住栏杆,垂着眸道:“你进宫的第二年,宫里种花。朕问你喜欢什么花,你说你不喜欢花
花,喜欢果树。后来,你不在了,每当……每当朕想起你,朕就派人去种一棵果树。”
“八年过去,它们,也蔚然成林了。”慕容泓抬起脸来望着自己的国都,道。
长安看着脚下那片花海。
每想她一次就种一棵树,这里怕不是有成千上万棵。
“这些年你不在,朕依然每天跟着褚翔练剑,学习骑射,改掉挑食的毛病,没有一天懈怠过。朕还学着下厨,但可能是因为天分不够,学了几年也不过能做一碗最简单的面条而已。朕努力想要变得更好,想着,如果今生把能学会的都学会了,能做好的都做好了,若有来世,说不定初见面我就能是你喜欢的样子,有给你幸福的能力。而不用像这辈子一样,让你饱经苦楚受尽折磨最后甚至以命相抵,才于失去你的绝望中幡然悔悟,原来是我自己不好,不懂,不会。”
慕容泓语气微微哽咽,但仍极力维持着平静。
“以前总是不明白你为何明明知道朕是皇帝,还坚持说要做与朕两情相悦的女人,只做唯一。后来朕明白了,你坚持,是因为你值得。而朕给不了,是朕不配。这些年朕也不再把这座江山当成负担了。朕的家人为此流过血,你为朕做的一切,也不单单是只为了朕。你心里自有大爱,朕明白。所以朕有责任将它治理好,至少要好到,来生不管你我托生在何处,都不必再受战乱之苦,不必为了生存将就人生。若是你我有缘再遇见,再相爱,那就只需要简简单单相爱就好。”
他从自己怀里摸出长安给他的那块帕子,转过身来面对长安,将帕子递给她,眸中含泪。
“朕一直喜欢桃花,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不曾想却要等过了这么多年,才明白,单朵的桃花,都是飘零在风中的。能结果的桃花,都有枝可依。”
长安垂眸,看到那块手帕上又被绣了桃花,与之前那块手帕不同的是,这次不是绣了几朵桃花,而是绣了一枝桃花。有枝,有花,还有嫩绿的叶芽,栩栩如生春意盎然。
长安视线忽然模糊,侧过脸看向别处,没有伸手去接。
“长安,朕现在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断不会再强求你与朕在一起的。朕现在唯一想做的,只是补偿你而已。你就当……是为了让朕心里好受一些。无论什么要求都可以,只要朕做得到,给得起。”慕容泓动情道。
长安抬
起袖子快速地拭了下眼睛,回过头来道:“可以放蕃蕃一条生路吗他是张家的子孙,但是我不会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我会好好教养他,确保他绝对不会有成为乱臣贼子的一天。”
慕容泓看着她:“朕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以后也不会。”
长安垂下眼睑,慢慢地从他手里接过帕子。
“就……只是这样”慕容泓见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有些无措地问。
长安想了想,“我藏在你榻下的盒子还在吗”
“在。”
“我可以拿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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