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徐良一时只觉百口莫辩,只得向慕容瑛连连磕头,惶急道:“太后,那刺客真的不是奴才所杀,奴才进去的时候刺客已经死了。奴才看到陛下倒在地上,拿了烛台是想……”慕容瑛眼风一飞,锋利如刃,徐良一惊,喉头“咕”的一声,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吞了回去,定了定神才继续道:“奴才只是太过紧张,将烛台握得太紧,才留下了压痕,请太后明察!”
一直立在太后身侧的长信宫管事姑姑寇蓉突然道:“听说当时陛下-身边还有一把刀,徐公公怎不去拿刀”
徐良下意识道:“因为烛台就在门口地上,奴才一进门就看见了,就拿了起来。”
太后不语,垂眸轻抿了两口茶,搁下茶盏,看着满头大汗的徐良道:“哀家给你三天时间。”
徐良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忙磕头道:“多谢太后恩典!”
徐良离开之后,太后问闫旭川:“依你看,此事是皇帝栽赃徐良的可能性有多大”
闫旭川拧眉,道:“且不去考虑陛下的身体状况和应敌经验,单是栽赃徐良这件事最必不可少的一个先决条件便是——继刺客之后,徐良必须第一个,而且是单独到达甘露殿内殿。陛下又如何能料定这一点继而在动手时就有所针对呢”
太后抽出帕子掖了掖唇角,眸色暗沉,道:“错失良机,实是可恨!这件事一定要彻查清楚。”
闫旭川领命。
经了刺客之事,闫旭川在太后的授意下已派了带刀侍卫在甘露殿宿卫。
徐良一回来就直奔长安的房间,长安不在,同房的长福长禄均被惊醒。
“长安呢”徐良铁青着脸问。
“长安被陛下叫去守夜了。”长禄道。
徐良闻言,暗恨一番,转身离开。
刚走到自己房前,忽觉身后有动静,他猛然回身,却见长寿站在他身后。
“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徐良骂道。
长寿赔着笑凑上前来道:“徐公公,奴才有一事禀报。”
“什么事”徐良压着一丝不耐。
长寿低声道:“今日在殿内,应该有人看到了到底是谁杀死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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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杀机
长安见了徐良,态度立马软了下来,笑道:“徐公公您还没睡呐,奴才看宫人们打着灯笼四处翻找,莫非您丢了什么东西不成”
徐良走到近处,冷冷地看她一眼,不答反问:“你不是在甘露殿守夜么,怎么又回来了”
长安目露焦色,道:“爱鱼不知跑哪儿去了,奴才要去找,陛下就让叫长禄去守夜。奴才回来又不见他人影,于是着长福去找找。”
徐良瞳孔微缩,问:“陛下说找长禄去守夜”
“是啊,奴才也觉着奇怪,按说长寿是御前听差,要找也该找长寿才对,可陛下说要找长禄。”长安一脸想不通的表情。
“你知道长禄在哪儿”徐良追问。
长安道:“长福说他上茅房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估计是找他广膳房的干姐姐去了吧。”
“哪个干姐姐姓甚名谁”徐良急切道。
长安搔额角,道:“这奴才倒是不知,不过长福说曾见过他和一名宫女在梅渚附近见面。”
徐良朝长寿使眼色,长寿便一推长福,道:“快点带路。”
长福被他搡得往前踉跄了两步,回头看长安。
长安一脸莫名,问徐良:“徐公公,您这是何意”
徐良道:“没什么,不过有些事想问问长禄罢了。”
长安道:“原是这样。既如此,长福,你就带长寿同去吧。”
长福应了一声,这才带着长寿走了。
长安回身对徐良作礼道:“徐公公,那奴才先去甘露殿向陛下复命。”
“嗯。”徐良看着长安拎着的那盏灯笼越晃越远,快要晃出视线时,他眯了眯眼,快步跟了上去。
东寓所在长乐宫的东北边,与甘露殿隔着近两刻时间的路程。徐良一直盯着那盏灯笼,走了约盏茶时间之后,那灯笼忽然定住不动了。
徐良以为是长安有事停下,便停住脚步等了一等,谁知过了片刻那灯笼还在原处不动。
徐良心中暗叫不好,跑上前一看,果见那盏灯笼挂在一枝树杈上,周围哪还有长安的人影
长安摸黑一路跑到甘露殿后的小花园凉亭内,借着月光四处一看,没见有人。她心中犯疑,除了此处,长禄还会躲去哪里
找不到长禄,她也没法去甘露殿复命,干脆扶着亭柱将今日之事捋了一遍。
今日那两名刺客,她推断是太后慕容瑛派来的。
根据有三,其一,若真是在地道里藏了三四个月的宫人,其衣裳仪容怎可能如此干净整齐且假扮送膳宫女来甘露殿行刺居然不慌不忙,难道就不怕遇上真正的送膳宫女
其二,慕容瑛前几日来甘露殿说广膳房丢失肴馔,需要调查整顿,让长信宫给慕容泓送膳。今日又说在广膳房发现一条地道并抓获了虞朝宫人,前后呼应天衣无缝。可问题是,她乃东秦贵妃,这后宫中的弯弯绕绕还有她不清楚的广膳房一条地道直通宫外,她真的不知就算不知,这十几名宫人藏在地道中三四个月之久,需要多少食物才能让她们坚持到现在何以直到现在才发现不妥
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这么多疑问,那就是——慕容瑛早就知道这样一条地道,早就知道地道中藏着宫人,但她故作不知。她在等,等一个可以用此事做挡箭牌来刺杀慕容泓的最佳时机。
至于为何选择今天,今天发生了何事
今天慕容泓去蹴鞠,在蹴鞠场上被钟羡撂了一跤。
一个臣下的儿子把当今陛下撂一跤,说到哪儿都是大逆不道之事。由此是否可以推断太尉钟慕白位高权重且与慕容泓不合,所以钟羡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慕容瑛等了数个月,难道就是在等确定这件事么
其三,若非是慕容瑛自己心虚,何必劝慕容泓按下此事皇帝遇刺,这是多大的事,居然就用“恐有损陛下威仪”这类借口让慕容泓不要声张,简直匪夷所思。
综上所述,刺客是慕容瑛所派这一点毫无疑问。
负责宫内禁卫的北军卫尉卿闫旭川眼下看来也是太后那边的人。
在这座深宫禁苑之内,皇帝慕容泓简直是独木难支孤立无援。
而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了投靠他。
最可气的是,当时她几乎是未经思考,下意识地就去帮他了。
擦!难不成不知不觉中已经中了他的美男计
一个十六岁公鸭嗓洗衣板身材的小娘炮,根本不是她的菜好么
长安懊恼地以额抵柱,眼角余光一斜,却见亭栏下蜷着一团黑影。
她惊了一跳,探出头去低声唤:“长禄”
那团人影一颤,站起身就想跑。
“站住!徐良四处找你,想死”长安低斥。
长禄背影一僵,转过身看着已然走到他身后的长安,突然跪下,抱着她的腿道:“安哥,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长安谨慎地四顾一番,随后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到亭后避人的角落。
“到底怎么回事”长安将他按在亭下的石头上问。
长禄抖抖索索道:“刺客往殿里跑时我就看见了,我跑不出去,又不敢冒险去通知陛下,于是就躲到了殿门后面。我看到那刺客杀了那四个宫女,也看到你和徐公公进来……”
“说重点!”长安揪着他的衣领道。
长禄都快哭了,颤着嗓音道:“内殿发生的事我什么都没看到,只听到刺客惨叫而已,在徐公公和你进来之前。”
长安闻言,沉默了片刻,问他:“那你怎么知道要躲起来”
长禄道:“我从门后出来时,一回头发现长寿正进门来,他当时装着没注意我,直往内殿去了。晚间徐公公面色很差地来找你,我觉着要出事,他离开之后我就悄悄跟着他,发现长寿去找他。安哥,其实,你在马车上杀那女孩我也看见了,也知道你和长寿之间的仇怨。所以当时见长寿那样,我就知道,他看见我从殿门后出来的,他又去告密了。”
“陛下也知道当时你躲在殿内。”长安道。
长禄一愣。
“如今,到你做选择的时候了。”
“……选择”
长安松开长禄,道:“你不是笨人,现在也不是装傻的时候。”
长禄焦虑不已,抽泣道:“我只想挣点月例寄回去给我哥娶媳妇而已……”
“命没了,说什么都白搭。”长安手拢
第13章 视朝
宫女忙上来查找一番,有些惶急道:“一直都在的,怎会不见了……”
“你昨日晚间没做整理吗”长安面色不虞。
宫女又惊又怕,泫然欲泣道:“昨天发生那等大事,奴婢一时惊慌大意,晚间就不曾整理。”
“罢了,随便拿一支,别耽误了上朝。”慕容泓道。
长安拿起那支龙首金簪,穿过金冠,将发髻固定好,然后抬头看了看镜中。镜中慕容泓的目光深邃沉凝波澜不惊,长安一触便赶紧滑开了。
一旁的徐良却心中一动:金簪对啊,金簪!慕容泓手上没有烛台的压痕,那是因为他不是用烛台杀的刺客,他用的是金簪!
想到这点,他瞬间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脑中叫嚣着一定要找到那根用作凶器的金簪,只要找到那根金簪,便能洗脱自己的嫌疑了。
可他身为中常侍,马上就要陪慕容泓去上朝,又哪有时间趁慕容泓不在翻找金簪
他微微侧过身,向身后不远处的长寿打个眼色。
长寿心领神会,暗暗点了点头。
送走了慕容泓和徐良,长安和长禄便结伴走了。
长寿在甘露殿门口踌躇一阵,思量如何才能完成徐良交给他的任务。
甘露殿里他自是不能贸然去翻找的,而且金簪很可能不在甘露殿内,因为殿内有专门负责收拾床铺整理妆台扫灰除尘的宫女,不管藏在哪个角落,都有可能被发现。
可如果不在甘露殿,又会在哪里呢
脑海里灵光一闪,他猛然将目光投向已经走到甘露殿东面墙角处的长安。据徐良所言,昨天出事之后,他是第一个碰触陛下的,事后又因陛下召唤在殿内和陛下独处了好一会儿,陛下会否将金簪交予他去处理
而且他今早忽然问起金簪的行为也很奇怪,平素都是彤云帮陛下梳头的,也未见陛下特别喜欢哪支金簪,他为何特特提起那一支莫不是为了销毁物证,特意将金簪丢失之责推到宫女的玩忽职守玉毁椟中上去
可是反过来想,长禄也有可能。昨天他躲在殿门后当是看到了刺客进殿到被杀的整个过程,陛下昨夜又唤他守夜,不出意料的话,他应该已经被陛下收买,陛下让他去处理金簪似乎也说得过去。
不管是谁,先跟住这两人总是没错。如是想着,长寿便状若无意地跟在长安和长禄后头走。
彼时东方刚刚泛白,一片昏暗的宫苑中空荡寂静得很,春寒料峭的空气里只听得两人轻微的脚步声。
长寿唯恐被他们发现,蹑足而行。
走了片刻,两人忽然停步,长安回头往来路看了看。
长寿做贼心虚,下意识地往树后一闪。
长安与长禄不知说了什么,长禄继续往寓所的方向走。而长安见他走得远了,自己方向一转,向与甘露殿隔着一座花园的鸿池急急而去。
长寿见状,心中大急,不知跟谁才好定下心来一想,长禄守了一夜,必是回寓所补眠。他先跟行状诡异的长安,若是他没有异常之举,再回去搜已然睡着的长禄的身,时间刚好。
打定主意后,他便急匆匆跟着长安往鸿池的方向走。
鸿池边上除了一座沉香亭外,无遮无掩的。长寿唯恐暴露了形迹,不敢靠得太近,只猫在一块山石后头,远远地往那边瞧。
长安站在鸿池边上,手里一支金簪在初亮的天光中熠熠生辉。
长寿心口一跳,眼睛盯着那支金簪一瞬不瞬。
长安将那金簪端详片刻,叹了口气,扬手就欲向池中扔去。
长寿一惊,差点喊出声,好在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若是给他扔进了鸿池,可怎么向徐公公交代
好在长安似乎舍不得,手扬了一下,没扔,又收了回来。
长寿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一抬眼,却发现长安的手又扬了起来,长寿心中跟着一紧,还未完全呼出的那口气又猛地吸了进去。
长安手放下,长寿呼气,长安手扬起,长寿吸气……如此几番后,长寿终于呛着了,忙捂着口鼻猫下身子低声咳嗽,就在此时,只听长安“哎呀”一声低呼。
长寿忙强行压住喉间的咳嗽,探出头去看到底发生何事
长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脚旁的水面,手里已不见金簪的影子。过了半晌,他突然跪下,撩起袖子伸手到水里摸了起来。
长寿瞠目:莫不是这厮一时不慎,将金簪掉水里了
长安摸了片刻没摸着,也不知骂了句什么,爬起身来四顾一番,见无人注意,便悻悻地走了。
长寿待他走远了,这才跑到他方才站着的地方,低眸一瞧,池边的水都给他摸浑了,瞧不出什么来。
他想着若是长安失手掉落金簪,一定就掉在这池边,于是也撸起袖子伸手去摸,摸了半天没摸着。他不通水性,不敢贸然下水,只得记住这个地方,待会好将此事禀告徐公公。
卯初,天还未大亮,宣政殿上众臣鳞列灯光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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