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长福摸着额头委屈道:“我一早就说了我笨,安哥你又不是到今天才知道。”
“你笨你还有理了”长安抬脚作势要踹他。
长福想躲,身子摇了摇,到底还是呆在原处没动,闭眼咬牙等着受长安这一脚。
见他这副模样,长安倒又踹不下去了,只轻轻踢了他一脚,道:“坐一边好好听着,今儿安哥我有空,开导开导你这木鱼脑袋,你可不兴左耳进右耳出。”
“是,都听安哥的。”长福忙滚到一边去乖乖坐好,一副三好学生认真听课的模样。
长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靠在亭柱上道:“看一件事你不能只看这件事本身,因为没有哪一件事是单个存在的,它必然有前因,有后果,有与之相关的其它事件。如果你做不到在短时间内完整全面地将一件事研究透彻,那你至少也得搞清楚它的前因和后果分别是什么,以便你做出正确的判断。就拿太后派人通知陛下今日不必去长信宫祝寿这件事来举例,这件事的前因是什么很明显,太后今天寿辰,按规矩陛下是必须要去太后宫中为其祝寿的。然而陛下现在龙体抱恙,太后为了体贴陛下,这才叫他好生养病,不必亲自去拜寿。这件事可能引发的后果有两个,第一,陛下顺水推舟,不去拜寿。那么众人得知此事定会称赞太后的慈爱。第二,陛下心领太后的美意,坚持去拜寿。那么众人得知此事定会赞誉陛下的孝顺。两相比较,你觉着陛下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长福道:“陛下应当会去拜寿吧。可是既然陛下决定要去,又为何不直接与长信宫的宫人说清楚,而只说了‘知道了’这三个字呢”
“只有不能付诸行动的善举,才需要用言语去让世人了解自己的心意。如果能用行动证明的事,又何必多费唇舌呢更何况因为身份使然,太后与陛下不似寻常母子,他们多的是心照不宣,表面上的话,是永远不会说得太明白的,这一点你必须要明白。”长安道。
“哦。”长福半懂半不懂地点了点头。
“再来便是陛下带钟羡去长信宫拜寿一事,现在你试着如我方才那般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分析一下。”长安翘起二郎腿道。
长福定了定神,犹豫着开口道:“这件事的起因是陛下要去给太后拜寿,钟公子正好来了。后果是……如果陛下不带钟公子去拜寿,会……会……如果带钟公子去拜寿,会……安哥,我真的想不出来。”他哭丧着脸道。
“陛下在甘露殿时已经对钟羡说了,因为他身子不适不能替太后招待男客,所以这次太后寿宴并未邀请男客。如果你记得这句话,就该明白就算陛下不带钟羡去拜寿,也不会引起任何不利的后果。那么陛下带钟羡去拜寿,必然有他自己的目的。联想起钟羡的背景,父亲是太尉,定国公,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臣勋贵,而钟羡是他的独子,唯一的继承人,而且尚未娶亲。也就是说,不管是哪方势力想与太尉结成一派,联姻,是最直接也最可靠的手段。如果陛下对此事不加干预,太尉与其背景不凡的亲家必将成为朝中威胁到陛下皇权的一大党派。太后寿宴,千禧殿里都是各大世家与达官贵戚的夫人和小姐,陛下于这种场合下带钟羡露面,只能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向众人证明,不管太尉是何态度,他唯一的儿子,是陛下的人。不管她们之中谁出于什么目的想与之结亲,到最后,他身后所代表的那方势力都将与钟羡一起变成陛下的人。只要想明白这一点,你就会知道在千禧殿前落舆时我为何不去扶陛下,而让钟羡去扶了。最后陛下在千禧殿关于钟羡的那番话,也证明我所料不错。”
长安说得轻描淡写,长福却听得目瞪口呆。
“安哥,这、我就算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这些啊。”他挫败道。
长安本来还想跟他说陛下在千禧殿故意装作虚弱的样子其目的在于迷惑众人,毕竟对于那些世家而言,唯一能再上层楼的途径就是将女儿送入宫中为后为妃,诞下具有他们家族血脉的皇子继承大统。而陛下的虚弱无疑会给这些野心家以极大的信心和动力。对于那些已经根深蒂固的大世家而言,这是稳固他们势力的一个方法。对于那些正在如星星般冉冉升起的新世家而言,这是他们超越古老世家的一个契机。
至于他言行和态度中表现出来的对太后的恭敬和仰赖,恐怕也是为了将来在后宫中兴风作浪做准备了。毕竟初见的印象是最深刻也最难磨灭的,陛下
蜘蛛
长安成功地将嘉容拐回自己房里做月事带, 自己装病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长安,这痔疮到底是什么病啊为何会如女子一般每个月都要流血呢”嘉容一边裁布一边问。
“这痔疮啊,真是种痛不欲生的病啊!你是不知道, 每次……唉,算了,我怕说出来你今天午饭都不想吃了。”长安装模作样道。
“治不好吗”
“若是治得好, 我还用请你帮忙做这玩意儿吗”
嘉容想了想,抿着小嘴笑道:“治不好,那岂不是和相思病一样”
长安见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心中又不能理解起来。在她看来,一个女人,被困在敌营做着俘虏,每天除了混吃等死还是混吃等死, 这生活有什么盼头缘何看她居然还能活得有滋有味的
她侧过身子,以手支额, 问:“嘉容, 栗子酥的事,难道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怀疑赢烨依我看,就是他没本事把你救出去, 又想反攻大龑,又怕遭人诟病为争天下连妻子的性命都不顾,干脆就先毒死你, 如此, 他就师出有名了。”
嘉容笑容微敛, 垂着长而密的眼睫,摇头道:“他不会的。”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就算不相信我自己,我也不会不相信他。”嘉容忽然抬眸看着长安道。
长安:“……”
嘉容复又低下头去,一边裁布一边道:“自爹爹去世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姐姐至少还有武功,还有才情,我是真正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他若嫌我累赘,在此之前就有千百次的机会将我抛弃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他抛弃我会更好。可是,正是那一次次的坚持,让我坚信,他这辈子都不会抛弃我。”
“嘉容,有时候听你说你和赢烨之间的事,让我觉得你对他可能只是感恩,而非是爱情。你自己真的分得清这两种感情吗”长安不能理解她的这种信念,于是准备给她混淆一下概念。
嘉容道:“原先或许分不清吧。可后来遇见你之后,我就分得清了。我对你就是感恩,对他是爱情。”说着,她还抬眸对长安笑了笑。
长安:好在姐不是个觊觎你美色的真男人,否则听到这句话还不一口血喷出来
她双臂枕在脑后,平躺在床上道:“眼下看来没有他你也能活得好好的,他在你生命中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嘛。”
“你错了。”嘉容很难得地反驳她道。
长安扭头看她,发现她一向软弱天真的眸中此刻却闪动一种奇异而坚定的光芒。这种光芒所代表的含义她不明白,但却奇异地触动了她的心。
“和他在一起才叫活,而现在,我不过是活着而已。为了等他而活着。”嘉容道。
提起赢烨,她连握着剪子裁布的动作都变得情意绵绵起来,“他喜欢看我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所以我每天都要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说不定哪天,他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了呢”
看着这样的嘉容,长安忽而有些感慨:谁说她没有资格快乐呢她拥有这世上大多数女人梦寐以求却又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那就是,与一个深爱她的男人,相爱。
尽管两世为人,长安都不知道爱情这玩意儿到底长什么模样,但看嘉容如此,她就知道爱情大约真的是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能让人变得无坚不摧无所畏惧。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原先读到这句诗时她是满怀不屑的,但现在她却有点相信了。别人不说,至少赢烨和嘉容这一对,她觉得他们也许真能做到生死相许。
是夜,长信宫万寿殿,慕容瑛泡进洒满了香花的浴桶。
一天都在应付那些成了精的女人让她有些身心俱疲。四肢酸软着,心头却似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人心浮气躁烦闷不已。然而找杜梦山看过了又说她身体无碍,所食所用之物也都没有问题,这让她不得不相信,这问题或许真的出在她自己身上。
她曾听过一句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的虎狼之年都在压抑中度过……不,应该说她这一生都在压抑中度过,到如今,终于如江河日下日暮途穷一般,再也不能自已了么
“你们都下去吧,哀家想静一静。”她有些心灰意冷地对在左右伺候的宫女道。
宫女们听话地放下巾帕澡豆等物,退出殿去。
她仰头靠在浴桶上,闭目小憩。殿中一时静得针落有声。
然而这寂静中却渐渐响起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慕容瑛刚要睁眼,一双手却轻轻按上了她光裸的肩。
她惊了一大跳,立时避到浴桶的另一侧,双目圆睁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浴桶边上那俊美却陌生的男子厉声喝问:“你是何人”
那男子似乎也吓了一跳,忙噗通跪下道:“草、草民张昌宗,是寇管事让草民来伺候太后娘娘的。”
慕容瑛惊魂未定,张口就欲叫人进来,张昌宗却猛然抬起脸来,满眼乞求:“太后娘娘,求您救救草民,寇管事说若是伺候不好太后娘娘,草民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看清了他的脸,慕容瑛猛然记起,这不是前一段时间在后苑碰到的那个在道旁便溺的男子么难道是寇蓉见她放过了这男子,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看上了这男子
不过当日放过这男子的举动确实与她一贯的作风不符,也难怪寇蓉多想。
慕容瑛看着张昌宗那张年轻而五官秀致的脸,按她以往的做法,定是毫不犹豫地将他赶出殿去,然后将擅作主张的寇蓉狠狠地责罚一顿。
可今天……今天是她四十九岁寿辰,明年的今天,她就年届半百了。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如此算来,她的大半辈子都已过去,越往后,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只会每况愈下。即便到时候真的扳倒了慕容泓,有条件寻欢作乐了,只怕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些如蝼蚁一般的贫贱女子都能享受的男欢女爱,凭什么她慕容瑛不可以凭什么她付出了这么多,却连这最最基本的**都要几十年如一日地苦苦压抑
就算她不压抑了,旁人又奈她何就算慕容泓知道了,他敢声张吗他不敢,皇朝新建,他需要的是尽可能快地建立和巩固皇族的声望和名誉,而不是往自己的姓氏上泼粪。
就算赵枢知道了,他敢声张吗他不敢,滔天的罪孽已经犯下,若再与她反目,他就真的无路可退了。更何况,今时今日的他,又有何资格来指摘她的不检点呢
就算百官知道了,敢声张吗或许有那敢声张的,但他们没有机会声张,因为慕容泓和赵枢会先一步替她堵住他们的嘴。
念至此,她原先因为戒备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看着张昌宗微微笑着,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味道,慢条斯理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伺候得哀家满意了。”
张昌宗激动而矜持地笑了起来,唇红齿白眸光湛亮。
万寿殿紧闭的殿门前,守门的丫鬟和太监早被赶走了,寇蓉独自站在门前,仰头看着渐渐爬上檐角的月亮。
殿内男欢女爱的动静越来越大,两重殿门都阻隔不了慕容瑛那彻底放纵沉沦到底的尖叫声。
寇蓉收回目光,看了眼庄严厚重的殿门,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弧。说到底,在这烂泥塘一般的宫中,不管是主是仆,究其本质,谁又真的比谁高尚了
远处笼罩在黑暗中的角落里,白露默默地看着万寿殿前的寇蓉。
她知道慕容瑛叫寇蓉往耳坠上涂香水来试探她的忠心,她们却不知道她每天都往慕容瑛的鼻尖上涂催情-药粉。每天早晚,只在指甲缝里藏那么一点点催情-药粉,在给慕容瑛涂香膏的时候,混在香膏里抹在她的鼻子上,剂量之微,任太
小甜饼
长安瞄一眼洒在床上的榧子, 再看看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九五之尊。
正当韶龄的少年肌肤如玉眉目如画,那一线红唇红得精致妖娆,恍若披着美人皮的妖孽一般。想来《牡丹亭》里那梦中初会就把杜丽娘“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后来又害杜丽娘相思而死的柳梦梅,也不过如此了。
“陛下,您好受!”面对如此绝色, 吃货附体的长安却一边用手悄悄摸着床上的榧子一边没话找话地拖延时间。
“还不起开”慕容泓瞧她长眸眯眯的就知道这奴才没想好事,遂绷着脸道。
长安心道:不是我不想起来,此时起来,我要怎么解释这床上的榧子呢
“陛下,奴才忽然想到一件事。”她一边加快了收集榧子的动作一边一本正经道。
“不管什么事,都先起开再说。”见她不动,慕容泓抬起一手想推开她。
长安眼疾手快,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他的头侧压着不让他起身。
慕容泓:“……”这死奴才又开始得寸进尺了。
长安看着自己攻气十足的动作及身下那受气十足的美人,心思:此刻最合适的台词莫过于‘小妞, 你就乖乖地从了爷吧’!
相由心生, 她心中想得欢乐,脸上表情自然就欢乐。
“陛下,这件事这样说更能让您身临其境呢。”她道。
慕容泓看着她那双坏得冒光的眸子, 想着看这奴才自己给自己挖坑也挺有趣的,便不急着起身,只问:“什么事”
“还有一年您便要大婚了, 奴才忽然想起, 历朝历代冲龄践祚的皇帝在大婚之前, 如果没有房事经验,好像太后都会派有经验的宫女来教导皇帝房中术……”
慕容泓面上一臊,心中恼道:这没脸没皮的奴才,她真敢这般大喇喇地与我说这些话!
长安见慕容泓被她说得晕生双颊,心中更为得意,一边摸着剩余不多的榧子一边道:“您说太后会派哪个宫女来教导您呢要有经验的,还得是太后信任的,吓,不会是寇蓉吧!哎呀呀,癞吃天鹅肉,老牛吃嫩草,陛下您的贞操啊!”她一脸惋惜地摇头哀叹着,摸完最后一颗掉在床上的榧子,松开慕容泓的手腕,抿着小嘴正要起身。
不防慕容泓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扯了下来,维持着女上男下的姿势将她固定在他胸前。
长安猝不及防之下,鼻子都差点撞到他的下颌,心中大骂:擦!小瘦鸡抽什么风
不过男人就是男人,即便病着,即便瘦弱,这手上的劲道还是挺大的。
“陛下,您……这是做什么”长安看着慕容泓微微眯起的凤眸挑起了飞鸟羽翼般妩媚而优雅的曲线,眸底深处却波光明灭勾魂摄魄,妖孽般冶艳得令人心惊。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听到她问,慕容泓唇角新月般轻轻弯起,红唇开合间贝齿如雪,然说出来的话却不似他的盛世美颜一般令人赏心悦目:“朕有什么可担心的不是有你吗朕记得你曾对朕说过,为了朕,你能上天揽明月下海擒蛟龙,刀山等闲过火海亦从容。区区寇蓉,区区教导宫女,又何足挂齿呢届时不管来的是谁,都由你替朕上去受教,朕在一旁观摩即可。”
长安:“……”
“陛下,您别开玩笑。”想起慕容泓的为人,长安惊觉,他可能还真做得出这样的事来,顿时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道。
“怎么你不愿意为朕分忧”慕容泓好整以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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