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南梅萼
冯春听说是早点来了,欣喜地来到粪桶旁,趴下就用手到桶内捞出一块污秽之物吃了,一边吃还一边口齿不清道:“真好吃,真香……”
看她那样,寇蓉险些吐出来。她用帕子捂着口鼻强自压下那股作呕感,对宫女道:“看住了她。”自己转身去万寿殿汇报去了。
“疯了真疯假疯”听得寇蓉的汇报,慕容瑛用帕子拭着唇角漱口留下的水渍,问。
寇蓉道:“奴婢不知,但她吃了净桶中的秽物……即便是装的,装到如此境地,也足以表明她的态度了。”
慕容瑛不甚在意道:“既如此,将她送去莲溪寺。吩咐海静师太,密切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没有哀家的允许,不许她踏出莲溪寺半步。”
寇蓉应了,着人去安排此事。
慕容瑛手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道:“连着两任中常侍都莫名其妙地折进去了,看来陛下这命格,不但克父母亲人,还克身边伺候的人呐。”
她走到郭晴林跟前,停住,侧过身看着他道:“郭晴林,哀家记得,当初你师父也说他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身边一向没有亲近的人。后来遇着你这个命硬的,才将你收纳在身边。没想到你果然命硬,自己没被天煞孤星给克死
安哥的野心
送走了慕容瑛与郭晴林, 长安扶着殿前那棵海棠树抠着树皮沉思开了。
刘汾不应该死得这么快,这么突然的。他所知道和所做的事,都不过是想为他们刘家翻案而已, 从这一点上来说,太后并不存在立刻杀死他灭口的动机。他自己更没有自杀的理由。
那他为何会死昨天他去了长信宫之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细想想, 昨日之事,除了郭晴林不在她的计划中外,其他地方应该出不了什么纰漏才是。难道,此事会与郭晴林有关
可是,刘汾此事,郭晴林有什么插手的必要呢就算她的目的全部达成了,也损害不着他半分, 除非……此局的受害人中,有他想要保住的人。
刘汾和冯春都完了, 目前只剩一个寇蓉还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莫非他要保的这个人是寇蓉
再者,若此事真乃郭晴林的手笔,太后究竟知不知道真相关于太后所说的刘汾上吊的理由, 任谁都听得出来不过是个借口罢了。那么太后究竟是以为刘汾真的是为了越龙一事畏罪自杀而找的借口,还是为了让杀人凶手郭晴林脱罪而找的理由呢
长安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不管如何,郭晴林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这一点基本是可以确定的。有陈佟这等手下在, 他屠刀所向, 基本上无人能够生还。
文质彬彬的御医许晋, 与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来往呢他们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集么
果然人只要野心一大,自身的短处便立刻暴露出来了。长安眼下就意识到自己有个短处急需弥补,那就是,手下可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长福目前来说是最可靠的,然而人太老实,能在甘露殿替她伺候好慕容泓让她有时间出来办自己的事就阿弥陀佛了,别的方面指望不上他。
掖庭局的鄂中应当是个有勇有谋且心理素质不错的人,只是一来掖庭局位置敏感人多眼杂,她不便与他频繁见面,二来她目前年纪太轻职位太低,未必能真正收服如鄂中这样的人。
四合库的宝松是个识相的,但不知办事能力与忠诚度到底如何,如果要用他,还需制造机会试探他一下方好。
冬儿,这个是敌是友只在她一念之间的人暂不考虑。
嘉容,傻白甜只适合宠着,办事就别指望她了。
嘉言,恋爱脑却又有点小聪明的女人,原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不值得真正信任。
还有赵椿和钟羡,都是宫外的人,或许能成为她一时的助力,却成不了她永远的主力。
她需要得力的心腹,需要能干的下属,现在就需要。
若等她一步步爬到中常侍、司宫台内侍监的位置了,那些凑上来的人对她有几分忠诚谁知道她也没有那个心力去一一分辨。唯有起于微末,才能得见真心。
长安在树下思虑半晌,忽有了个主意,她兴冲冲地向甘露殿内走去。
慕容泓正坐在内殿的软榻上撸猫。
察觉长安进来,他明眸善睐地瞄她一眼,问:“这下满意了”
长安扬起下颌,得意道:“那是自然。”她冲一旁的长福使个眼色,长福便退了出去。
她弓着腰一溜烟跑到慕容泓腿边,扯住他的袖子笑眯眯道:“陛下,奴才有个建议。”
“建议便建议,你扯着朕的袖子做什么”慕容泓瞥她的手。
长安:“……难不成您想让奴才捧着您的手”
慕容泓斜眸看她,眼底隐隐威胁:“你觉着朕是这个意思”
长安讪笑着放了手,倏忽又正色道:“陛下,奴才觉着,您应该设立一个衙门,一个不受任何官署管制,只对您一个人负责,却能监察所有人的衙门。”
闻言,慕容泓眸底的墨色瞬间便浓了起来,他问:“何出此言”
长安道:“往近了看,为了您能彻底掌控外朝和后宫。往远了看,就是您曾对奴才说过的,让您亲手画出来的那八个圈,彻底消失在大龑的版图之上!”
慕容泓停住了抚摸爱鱼的动作,看了长安半晌,问:“你可知这件事会有多难”
“天下有何事不难作为平头百姓,一辈子衣食不忧是为难事。作为一国之君,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是为难事。而作为奴才,能真正做到解君之意分君之忧是为难事。一言以蔽之,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长安道。
“那你又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慕容泓目色深深。
“知道。若此事做得不好,奴才自是失败的,无话可说。若此事做得好,那奴才就会成为您悬于百官头顶的一把刀,明晃晃的众矢之的。假设陛下在与朝臣的斗争中始终占上风,奴才或可安然无恙,但若陛下一旦落于下风,需要对朝臣们做出一定让步时,朝臣们最想要的,肯定就是奴才这条命。又或者,陛下您智谋无双,在与朝臣的斗争中始终处于上风,但有一天,您发现奴才的权力过大而且难以收回了,或许您也会对奴才痛下杀手。但凡是奴才所能想到的这一切奴才都不怕,于奴才而言,平淡庸碌的几十年,与轰轰烈烈的几年,都是人生。反正您终究需要一个人去为您做这件事,若您放心,何不就让奴才为您去做这件事呢”长安仰着头满眼诚挚道。
“你是想让朕相信,为了朕的江山,你可以不惜己命么”慕容泓面无表情。
“不是为了您的江山,奴才愿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您。”长安笑了笑,微微垂下眼睫,道“奴才上辈子不修
坠马
太尉府秋暝居, 钟羡正端坐于书桌后看书,姿势端正神情专注,然眸光却有些涣散, 以至于执在手中的书半天都未翻过一页去。
国子学早已开学了,他没有去。前一段时间是因为受了家法身上带伤行动不便,而这段时间么, 芜菁书院还未修好,所以国子学仍设在含章宫明义殿,他……不想见长安。
上次宫中之行,虽然还是未能让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对长安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但,却让他发现了自己的确不排斥与长安有更亲密的接触。那天在那条小巷子里,阻止他做到最后一步的是他的理智,而非他的情感, 关于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
幸运的是除了长安之外, 他对别的男子并无这样的念头, 别说现实中非正常地接近,便连肖想他都做不到。不幸的是,虽然他只对长安产生了这样感情, 但这也是不应该有的。对于此事他全无经验不知所措,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不再见她, 希望时间能让这不该发生的一切都消弭于无形。
然而想起来容易, 做起来却太难。越是刻意想忘记, 越是时时都忆起。就连明年开春将恢复科举的消息都无法让他真正静下心来读书,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有些疯魔了。
“羡儿。”
钟羡正胡思乱想,耳边冷不防传来一声轻唤。他抬眸一瞧,忙放下书站起身迎上去道:“娘,您怎么过来了”
钟夫人笑着与他一起在桌边坐下,道:“这不是要入冬了么,为娘听说有很多难民在天清寺一带讨饭,想着去天清寺捐上一批冬衣,索性就将满府下人以及你与你爹的冬衣一起做了。这衣服早上刚送过来,为娘拿过来给你试试合不合身。”
钟羡扫一眼她身后丫鬟手里捧着的衣服,道:“多谢娘。这等事让下人做也就是了,怎值得劳动您亲自跑一趟。”
钟夫人看着他道:“娘顺便来看看你。最近听下人说你竟日关在房里不出门,发生什么事了”
钟羡眸光微微一闪,垂下眼睫道:“没什么事,就是听闻明年朝廷要恢复科举了,所以想用功读书而已。”
钟夫人不相信,嗔怪道:“都说了,你是我儿子,你的心思是瞒不过为娘的,还不老实交代”
钟羡的心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但他也不想编谎骗他母亲,当即站起身殷勤道:“真的没事。娘您今天去天清寺捐冬衣么孩儿陪您同去吧。”
钟夫人指点着他笑道:“欲盖弥彰。好吧,看在你陪娘去天清寺的份上,娘就不追问了。不过,你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可一定要告诉娘,省得娘再为了你的亲事四处相看。”
钟羡心中惭愧,口中却道:“娘说笑了,孩儿暂时还不想考虑婚娶之事。”
母子俩整理妥当,便带着家丁护卫,押着满满三大车的冬衣往天清寺去了。
一行来到豫山脚下,只见道旁的树林子边上突兀地停着一辆马车,四周却没人。
钟羡本没有在意,抖了下缰绳准备继续前行,然而耳边却隐隐传来一阵刀兵之声。
跟在他后头的护卫队长耿全也听到了,策马上前两步对钟羡道:“少爷,树林里似有刀兵之声,属下去看看。”
钟羡点点头。
钟夫人见马车停下来了,打起车帘问钟羡:“羡儿,发生何事”
钟羡道:“无事,那边停着一辆马车,孩儿让耿全去看看对方可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
钟夫人知道自己儿子人品端正,这扶危济难之事发生在他身上再平常不过,也就没有多问,坐回车中安心等着。
不过须臾,耿全策马回转,到了近处拱手刚想对钟羡汇报,钟羡冲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说话,别惊了钟夫人。
耿全遂来到他身旁,低声道:“那林子里有七八个蒙面人正在围攻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并两个家仆。那两个家仆看着武功不弱,但双拳不敌四手,眼看就要顶不住了。少爷,此事咱们管不管”
钟羡道:“既然蒙着面,所行之事必也是见不得人的。你带几个护卫过去救下那三人,至于行凶之人,能生擒便生擒,若不能生擒,也别杀伤人命。事情办完后再追上来即可。”
耿全领命而去。
钟羡领着车队继续上山。
走了约一刻时间,耿全追了上来,后头还跟着方才停在林子边上的那辆马车。
钟羡瞧见了,问耿全:“怎么回事”
耿全道:“那老先生非要当面感谢您,属下拦不住。”
说话间,那老者已在两名家仆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快步来到钟羡马前,钟羡见状,便从马上下来。
“多谢钟公子救命之恩。”那老者整整衣襟,对钟羡深深一揖。
“老先生不可,不过举手之劳而已。”钟羡忙一把搀住他道。
那老者抬起头来,赫然就是孟槐序。
“钟公子举手之劳,却救了老朽与两名家仆三条性命。此恩此德,老朽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孟槐序感激道。
钟羡推辞一番,看了看后头,问耿全:“那些凶徒一个都未抓住么”
“哦,是老朽让这几位壮士放走凶徒的。”不等耿全答话,孟槐序抢先道。
钟羡不解:“为何老先生莫非不想为自己讨回公道”
孟槐序道:“今有后果,必有前因。老朽行将就木,对这些因果之事早已看透,无意
奇毒
自长禄死后, 长安每次看到郭晴林,都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日长禄被勒死时他拿帕子掩着口鼻眉头微蹙的样子。
对他她没有像对刘汾那样巴结,就连表面文章都没做。因为她清楚, 他不是刘汾,她再摇头摆尾他也不会如刘汾一般信任她,当然那信任最终要了他的命。
她与郭晴林上次在掖庭诏狱的刑室里面已经算是撕破了脸, 这一点两人心照不宣。如今一殿当差,貌合神离那是必然的。
好在这厮还有一副好皮囊,在眼前晃来晃去时,光看面子不想里子,还有那么点赏心悦目。
“陛下,钟羡中毒了。”他来到内殿,开口就给了慕容泓这样一个消息。
慕容泓自书桌后抬起头来, 问:“中毒你如何得知”
“两刻前,太尉府的管家拿着钟太尉的帖子来太医院请御医过去替钟羡解毒。”郭晴林低垂着眼眉, 一副恭敬状。
两刻前, 要想在两刻时间内从太医院赶到长乐宫,还需要腿脚利索的才能做到。言下之意,太医院那边一有风吹草动, 他郭晴林立马就能知道。
他将这一点暴露给慕容泓,算是表忠心么
慕容泓不动声色,站在他身旁的长安表情与他如出一辙。
“这盛京宫外的大夫, 再好的钟家也请得到, 如今既然到宫里来请御医了, 钟羡所中之毒必不简单。”慕容泓侧过脸对一旁的长安道“长安,你与钟羡相熟,代朕去看看钟羡病况到底如何若有朕帮得上的,不计任何代价,你均可代朕决定。”
长安行礼:“奴才遵命。”
太尉府秋暝居,太医院副院正钟离章与御医张兴给钟羡把过脉后,对钟羡所中之毒一时间竟也找不着头绪,只找出了钟羡手指头上那处已成青紫色的小伤口应该就是毒物的入口。
两人采取了最稳妥的做法,给钟羡开了一剂和中解毒汤,此汤药性温和,就算不能祛除此毒,也能对毒性的发作起到一定的遏制作用。
长安赶到太尉府秋暝居时,两位御医刚给钟羡服了这解毒汤。
长安在一旁打听钟羡的中毒经过,听到那个可疑的被人围杀的老头时,她莫名地联想到了赵合。
前几天她让钟羡带话给赵合,按照赵合那二世祖的脾性,如果知道他府里有人要对嘉容不利,他会采取什么手段来解决此事这个老头,会与赵合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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