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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老族长不是要把全村的旱地改成水田吗想来想去,多造翻车,修建渠道,正当适宜。

    翻车可用手摇、脚踏、牛转、水转或风转驱动。龙骨叶板充作链条,卧于矩形长槽中,车身斜置河边或塘边。下链轮和车身一部分没入水中。驱动链轮,叶板便沿槽刮水上升,到长槽上端将水送出。如此循环,把水输送到沟渠,灌溉坡上农田。只要人力足够,翻车便可连续取水。功效极高,操作方便。还可拆卸重装,转移地点。即可灌溉,亦可排涝。

    如此神器,价值不菲。

    刘备算过,村中只需再建三座龙骨翻车,便可足用。

    除了翻车,渠道也是重中之重。

    如今清溪水大。沿各家田埂,掘土成渠。水势便可沿渠流淌,滋养田地。

    听闻刘备要造翻车,举族欢腾。谁不知刘备家区田正因有翻车,方能季季大熟。

    最高兴,莫过于定居楼桑的匠人。

    接活不断,赊买良田的钱,当很快便能估清。

    翻车的制造工艺,刘备没什么可说的。除了用更高级的材料去替代木质轮轴为主的链传动系统,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改进的地方。

    “七月四日,命置曲室,具箔槌,取净艾。六日,馔治五谷磨具。”

    刘备家的稻田,依旧管水,除草,施肥。秧苗长势极好,又是大熟之相。

    最近他的兴趣,都在家里的车房。

    车房在前院。抵墙而建。当初重修祖宅的时候,刘备曾打看一观。

    房内,停着一辆破旧的马车。

    当时没觉得什么。后来懂得渐渐多了,才明白马车的重要意义。

    正如那只母亲怎么都不舍得杀的斗鸡一样。马车,也是身份的象征。

    时人有“贵者乘车,贱者徒行”之句。出门乘车与否,彰显着身份与地位。

    和衣服的颜色一样,普通齐民不许乘马车,只能乘牛车。即便是地主豪强,也只能乘牛车。

    马车只有官宦贵族才能乘坐。其中,站乘称为‘高车’、坐乘叫做‘安车’。

    究竟乘哪种车,有多少骑吏和导、从车,又都表明了乘者的官位高低。

    比如说,三百石以上的官吏,前有三辆导车,后有两辆从车。三公以下至二千石,骑吏四人;千石以下至三百石两人。骑吏皆骑马佩剑在前开道,等等。

    一般小吏出外办公或邮驿传递公文时,只能乘轺车。

    六百石以上的官吏,可以乘施轓车。

    施轓车,是由轺车发展来的一种马车。所谓‘施轓’,即在车舆两侧加置‘长条形板状物’(挡泥板),‘板’之上沿向外翻折,名曰‘轓’。轓多用竹席或皮革制成。附加在舆(车厢)两侧,以遮挡车轮卷起的尘泥。因此“轓”又有“屏泥”、“车耳”之称。

    其中又规定,六百石至一千石的官吏,只准“朱左轓”,即将左边车轓漆成红色。二千石的官吏方允许“朱其两轓”。

    施轓车,车前多驾二马。是中、高级官吏出行时坐乘的轻快主车。

    车盖的颜色也有区分。二百石以下官员用白布盖,三百石以上用黑布盖,千石以上用黑缯盖,王用青盖,皇帝则用羽盖。

    刘备祖父刘雄,官至东郡范县县令。

    万户以上的县置县令一人,秩千石;县丞一人,掌民政、文书、仓库;县尉二人,掌治安。

    万户以下的县置县长一人,秩三百石或四百石;县丞、县尉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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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初次远行
    为何下个月中才办的寿宴,要提前一个多月就送来请简。

    因为,母亲的娘家在东郡。

    没错,就是祖父刘雄做官的东郡。刘备也才知道,是祖父为范县令时,和县中同僚定下了这门姻亲。

    母亲姓范,名贞。乃范县大族,范氏之女。

    春秋时,范氏始祖士会(范武子),食采于范。士会子孙“以邑为氏”而姓范。如今已传二十余世。

    族中名流有商圣范蠡,楚霸王的‘亚父’范增等。

    此时范氏,族中第一名士,名叫:范滂。字孟博,少厉清节举孝廉,至署汝南功曹,升冀州清沼使,迁光禄勋办主事,为东汉名卿,名列‘八顾’。

    与‘三君’、‘八俊’、‘八及’、‘八厨’并列,是被世人敬仰的清流人物。

    此时,范氏早已开枝散叶,遍及宇内。比如名列‘八顾’的范滂,便原籍汝南。

    留在故地范县的范氏一族,反倒没什么名气。当然,在乡里还是一等一的大族。

    难怪。

    想来,祖父在范县任县令时,有范氏一族在祖父手下为吏。如此一来,这桩门当户对的婚姻,便水到渠成了。父亲举孝廉,若不死,为官是早晚的事。

    而父亲早逝,范氏便要让母亲改嫁,也就理所应当了。

    只是,为何是涿县张屠

    想必,范氏一族也考虑到母亲不忍离刘备远去。即便改嫁他人,也能时常照应刘备。

    涿县距范县,千余里。

    不乘马车,根本无从前往。牛车实在是太慢。

    好在,官道上五里一邮,“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驿站),终无盗贼寇警”。又说,“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邮置于要害之路。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

    官道上人来人往,商队络绎不绝。从涿县到范县虽有千余里,却十分安全。当然,这也是乱世未至前,最后的升平时光。

    千里之遥,非一日能达。途中歇息落脚,有两种选择,一个是官府建的‘亭舍’或‘传舍’,另一种就是私建的‘逆旅’,‘客舍’等。私人旅舍当然是为了赚钱,也有不要钱的‘义舍’。

    汉末张鲁曾“作义舍,如今之亭传。又置义米肉,县于义舍,行路者量腹取足;若过多,鬼道辄病之”。义舍、义米肉,免费供应行人,是与其宗教活动有关。私人旅舍供普通行人休息住宿,有时也接待官吏。‘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说明,亭舍的确对普通商旅开放。

    从安全上来说,还是官家的传舍更好。

    想要在官家传舍,入住歇息,投宿时须出示相关‘路证’。经勘验后方得入住。汉代公务人员的通行路证,常见的有:符、传、致、过所等,而以传的使用较为广泛。‘传’是通行信物,也是入住传舍的证明。

    这些路上所需,家中都有。

    包括‘传’。

    所谓的‘传’,就是一块盖着祖父私章和县令公章的木牍。上有漆字:“范县令雄,病而致仕;乞骸乡里,敕令通行”。范县的县令刘雄,因病退休,回家养老,令沿路邮传,放他通行。

    有此传,这一路都会通行无助。

    此去路远,定要护卫。刘备便找来三叔同行。无它,楼桑村只有三叔家有马。慢慢悠悠的牛车就算了。平日去趟县城还好,千里之遥,指望牛车,实在是太辛苦。

    “八月暑退,命幼童入小学。擘丝治絮,制新浣故,及韦履贱好豫(预)买,以备冬寒。刈萑苇刍茭,凉燥可上弩。缮治檠锄,正缚铠弦,遂以习射弛竹木弓弧。”

    马驹断乳,一般在六月龄。

    白牺刚足三月。为了赶外公的寿宴,只得忍痛断掉。

    汉律:三人以上,无故群饮酒,罚金四两。

    虽律法如此,正如官邮亦寄私件,其实已没多少人墨守成规,循章办事。汉初百废待兴,为了杀奢靡之风,多行此令。如今物丰民阜,家家皆有酒具,这些老的律条,已不合时宜。

    出门前,刘备将改画好的木板,拿到老工匠身前。

    老工匠顿时张大嘴巴:“少东家,要建坞堡呼”

    “自然是坞堡。”刘备笑出满嘴白牙。

    “如此,需广费钱财。”老工匠略作思量:“或百万钱!”

    一百个马蹄金饼。若到马市置换,一金可换一万五千钱。只需六十有余。

    “可也。”刘备笑着点头:“先把材料列出,这便托人购买。我若不在,有事且与家姐商量。”

    “诺。”老工匠抱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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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尽释前嫌
    一路车马劳累,十余日后,刘备一行终于抵达了范县。

    汉初,置范县,因南临范水而得名。范水乃济水支流。明帝永平十二年四月,王景、王昊治河筑堤,自荥阳至千乘海口千余里,堤经范县。

    此时的范县,正在大河岸边。

    豪强必有庄园。刘备一行没有入县城,直奔城东范氏田庄而去。

    比起安平崔氏,范氏庄园要小很多。无重屋高阁,只有一座望楼,和刘备家颇似。

    问了方知,母亲的娘家,也只是范氏的一支。不算显赫。

    院中停满牛车,并无匹马。

    刘备马车一到,上下颇多惊讶。

    这个年代,能坐两匹马拉的车。如假包换,绝对是身份的象征。

    大舅从院中奔出,还没站定,便冲三叔长揖一礼。待三叔马下回礼,大舅才走近马车,口呼贤侄,小妹。

    母亲忍不住泪流。

    刘备感同身受。

    母亲问家翁可好。大舅连连称好。

    请下马车,刘备扶着母亲步入院中。

    说实话,此时的祝寿,和后世烧纸多少有些雷同。

    家中设寿堂、燃寿烛、结寿绸。

    寿堂设在正厅,为拜寿之地。堂上高悬“百寿图”。正‘福’、‘禄’、‘寿’三星。案前设蜡烛、花筒、香炉等寓意延年的饰物。案上还供有寿桃、寿面、寿酒、寿点等物品。

    做寿要宴请宾客,来贺者多执寿礼。其中以寿桃(果品)、寿幛(整幅绸布)、钱银为多。

    三叔送上礼单,大舅一眼撇过,顿时大喜。果品、绸缎,皆随车载来。另有十枚马蹄金饼,充作寿礼。

    大舅焉能不喜

    这便殷勤备至,人人皆是笑脸。

    改嫁之事,绝口不提。

    寿礼开始,寿星穿戴一新,跪坐于堂案旁,接受亲友、晚辈拜贺。拜寿照例是两揖三拜,晚辈行跪拜礼。如遇平辈拜寿,受贺者须起身请对方免礼。若晚辈中未成年的小儿叩拜,须给些赏钱。若受贺者尚有长辈健在,须让长辈坐在受贺席上。诸如此类。

    凡直系亲属拜寿,多在上午进行。远亲或朋友,则随来随拜。受贺者的晚辈,须在寿堂两旁八字排开,对前来贺寿的跪拜者逐一还礼。行完拜礼后,摆设筵席,共同饮寿酒,吃寿面。

    礼仪繁杂。

    三叔席坐吃酒,被迎入后堂的刘备,对这些繁文缛节,多半不知了。

    刘备对这位外公,所知甚少。也是他第一次所见。反正,慈眉善目,颊瘦须长,老态龙钟就对了。

    忽听院外喧哗,有人高声嬉笑。

    出门一观,只见几个半大少年,衣衫褴褛,上蹿下跳,翻筋头,打滚,只为讨些喜钱。

    问过方知,此等恶俗,几乎已成惯例。

    喜事临门,又有谁愿与这些泼皮无赖多生事端

    只是今次不同。

    见院中停有高车大马,非富则贵。于是几个少年得钱后,犹不知足。仍继续讨要。

    这才和范氏族人闹将起来。

    听说这些少年都来自附近乡里,也有临县人等。平日里聚在一起,多行些偷鸡摸狗之事。算不得横行乡里,却也都是不好轻易招惹的狠角色。平日花钱消灾,只是今日要的多了些,所以范氏族人才与他们理论。

    不过多几文钱少几文而已,刘备这便失了兴趣,转身返回屋内。

    不多时,母亲使人来唤。

    随仆人入了后堂,只见母亲正与几个范氏女眷堂中叙话。

    见母亲招手,刘备这便脱鞋入堂,走到母亲身侧坐下,向几位女眷行礼。

    问的都是些家长里短。刘备有一句答一句。言语中颇多试探,刘备皆含糊略过。三叔酒醉,被搀扶客房休息。陪母亲在后堂吃完饭,刘备母子被特意安排到了母亲未嫁时的闺房休息。

    屋中摆设,许多未变。母亲触景生情,忍不住上前细细端详。

    婢女端来热水,母亲



1.47 仓楼覆道
    “九月九日,可采菊华,收枳实。日月也,治场圃,涂仓,修窦窖,缮五兵,习战射弛竹木弓弧以备寒冻穷厄之寇。存问九族孤寡老病不能自存者,分厚彻重,以救其寒。”

    百余亩水田一片青黄。稻香弥漫,红鲤穿行,不久便能收割。母亲已命人准备收割、打谷工具。

    宗人们操劳一夏,终将渠道挖掘完毕。正细细修葺,准备来年改植水稻。

    院外砖瓦成堆,家中堆满坚木大梁。物料齐备,老工匠却一筹莫展。

    因他被刘备临走前所绘的图板中,从未见过的一物,难住了。

    “敢问少东家,这是何物”老工匠笑问。

    “水管。”刘备笑答:“挖空硬竹,连接而成。”

    “原来是竹筒连接。”匠人们纷纷醒悟。

    “此物……莫非是翻车”老工匠指着一头连接水井,一头连在高楼之上的物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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