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长安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门苏老九
“铛”
一声脆响,桌上的人便是捧腹大笑,一个贼眉鼠眼的精瘦男子嘿嘿笑道:“大哥,你又不是不晓得这小子的性子,你还真以为你能唬住他!”
捧着自个光头的一个中年男人龇牙咧嘴,“我没以为我能唬住他,就是没想到我们与他都是这么久的交情了,他竟然还敢下这样的狠手!”
站在椅子上一个小男孩得意昂起脑袋,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杯茶,故作豪迈仰头倒进嘴里。
可清冽的茶水才只是刚刚入口,这男孩便一皱眉,随即哇地一声尽数吐了出来。半晌缓过气来之后这男孩大声嚷嚷道:“是哪个龟儿子又将老子的茶换成酒了”
桌上人尽数掩嘴偷笑,不吭声。
男孩扫视一眼,瞧见一个脸上长着一粒媒婆痣的折扇书生笑得尤为开心,当即就火了,一把扑了上去,“烂书生,老子要同你拼命!”
那折扇书生瞪大了眼,“开。。开。。。开。。开水。。开水。。。你。。你,哎哟!”
。。。。。。
这酒楼名作金凤酒家,乃是这个城中首屈一指的大酒楼,每日往来的茶朋酒客络绎不绝,就算是到了三更半夜也有不少好酒的酒徒在此举杯而荒,极为热闹。
这会儿金凤酒家大堂里头一张酒桌上就坐着六人,五个中年男子,一个半大小孩儿。
依次望去,便见有一身着道袍的光头和尚,寻常正色之时便显得彪悍,若是皱起眉头或是开怀大笑之时,便只觉得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在了一起,叫人冷峻不已。
第二位便是那生着媒婆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的书生,这书生其实相貌不错,但脸上那一粒媒婆痣实在是有损风范。而最为叫人引人注目的一点是,这书生有很重的口吃。
第三位乃是一个极为高大的壮汉,身高少说九尺,如今初春时节,身上也只穿着一件马褂背心,下身着一条短裤,但浑身竟然是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热汗。与之体型相反,这壮汉并不凶神恶煞,反而木木讷讷,憨态可掬。
第四张椅子上蹲坐着一个精瘦男子,尖嘴猴腮,手脚极长。手中时常耍着一把银色的匕首,眼睛并不停留在饭桌上,而是时刻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第四位乃是一个瘸子。这瘸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脚边搁着一根黄木拐杖,两手各抓着一只鸡腿,胡乱往嘴里塞各种菜肴,活一副饿死鬼投胎的相貌。
第五位是一个独眼龙,面容白净,举止从容,衣着得体,背后却背着一张极大的牛角弓,就算是外行人一瞧,便也只觉若非没有大臂力的壮士根本就不能将其拉满。而值得一提的是,这位独眼龙双臂却只有常人粗细。
这五位依次称作破和尚,烂书生,憨憨儿,尖嘴猴,臭叫花,以及独眼鬼。
坐在第六张椅子上的却与这几位大不相同,乃是一个小孩儿,大致五六岁模样,手里常年拿着一根斑驳不堪的棍子,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胡乱穿着的衣裳,便是那大成子无疑。
原本大成子要跟唐居士学武艺,可唐居士只是指了一个地方,要他先去,说自己还有要事在身,等到处理完几件破事儿之后再去寻他。
大成子是晓得外来人要在白马镇寻宝这件事儿的,原本也只是以为唐居士顶多也就在白马镇呆上十来半个月便来了,可哪里晓得一等就是一个冬天。
这也就罢了,可没想到竟然是遇上了这几位浑人。
那时候唐居士给他说的地方是一个酒馆,便去了。好容易找到那家小酒馆,推开门便望见这几个浑人直勾勾盯着自己。
心中略微慌乱,正欲跑开之时那尖嘴猴便一把跳过来拉住了他,问他是不是叫王大成。
大成子自然点头,那桌浑人便哈哈一笑,说原本还以为来的会是一个少年郎,没想到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
那时候大成子根本不敢反驳,瞅着这几位浑人的面相,还以为自己是入了哪处恶人谷遇上了哪等的恶人。
接触之后,才晓得这几位“恶人”尽数都是好欺负的主儿!
那破和尚寻常时候凶神恶煞,但从不生气发火。烂书生身子骨瘦弱,就只会骂人。可口吃严重,一句话也说不全,哪里有半点威胁憨憨儿只会傻笑,尖嘴猴儿虽然会作弄别个,但手脚身法极快,寻常时候作弄了别个,别个也根本逮不住他,便自然也没有生气恼火的时候。
此外,那臭叫花一天到晚不是醉醺醺就是在胡吃海喝,那独眼鬼虽然不动声色,望上去一副常人莫进的模样,但其实插科打诨他当属第一。
原本大成子还略显拘束,可只有三天的功夫,就彻底放开了。
或许是因为几个大老男人都熟悉到了几点的缘故,这几个浑人倒是蛮喜欢大成子这小屁孩儿,时常逗弄,尖嘴猴更是每每上街偷钱之时都带着大成子去放风。
可尖嘴猴第一次失手就是栽在了大成子手里,因为大成子心中恼火尖嘴猴时常捉弄他,一次放风时候刻意去通知了主人家。
。。。
此时那破和尚揉了揉自己头上的包,转头冲着身边那烂书生笑道:“这娃儿力气不小,以后肯定是挑担的好主儿!”
大成子以后可是要做大侠的,这会儿破和尚说他以后是挑担的好手,便觉着破和尚是在变着花样儿讥讽自己,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可骂话还未曾出口,就听见那书生开口了。
“大。。。大。。。大。。。大哥。。你说。。。说。。。说。。。。。”
破和尚心中暗暗恼怒自个为何要将话题牵道这烂书生身上,便转头看向憨憨儿。
憨憨儿只傻笑,不吭声。
破和尚又转头看向了尖嘴猴,尖嘴猴刚欲开口,眼神就落在了一个大家闺秀的身上,双眼瞪得溜圆。出神之中,手中的匕首滑落插在了自己脚指头上,当即就抱着脚上蹿下跳,连声痛呼。
那臭叫花如今大作饕餮,根本就没得时间理会这破和尚,那独眼鬼只冷眼一瞥,破和尚便悻悻收了自己的视线,暗暗道自己当时究竟是抽了哪门的神经,竟然是和这几个浑人结成了兄弟,真真掉价!
破和尚面色难堪,咳咳两声,换了一个话题,“嘿,你们说在这世上什么人是最靠不住的”
尖嘴猴来了兴致,嘿嘿笑了两声,“那肯定是戏子啊!都说戏子无情戏子无情,戏子哪里能靠得住”
“这不一定!”臭叫花竟然也有时间抬起脸来,反驳道:“长安那戏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无情的可不能是她吧”
长安那戏子的事儿闹得满城皆知,尖嘴猴自然晓得,抓耳挠腮之中眼睛一亮,“那就是女人了,女人无情,翻脸不认人,总靠不住吧”
独眼鬼冷冷回道:“长安那戏子就是一个女人。”
尖嘴猴无话可说了。
破和尚嘿嘿笑了一声,“要我看,这世上最为无情的人便是书生了。你想想看,野史上那么多风流轶事不都是叫书生给撞见的落魄之时受糟糠之妻的恩惠,好容易飞黄腾达了之后却更别的女人搞上了,这能靠得住”
烂书生可不喜欢听这话,当即就义正言辞反驳道:“大。。大。。。大哥你这。。。这。。。话。。。。我。。。我就。。。我就。。。。。。。”
桌上几人翻了一个白眼,推杯换盏,没再理会,独剩一个烂书生憋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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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赤子之心
清凉山一直以来就是享有盛名的灵山,方圆千里,无人不知。但,尽管素有名气,从未有闲人上山一览风采。
只是因为山上有一个炼气宗门,名作云水宗,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宗门。
云水宗落座在这清凉山之上已经有几百年的时间了,似与世隔绝,从不见山上的子弟与山下的百姓有何来往,犹如井水不犯河水,两好相安。
只是因为寻常乡野百姓历来都对那乘风御剑的神仙人物爱戴不已,便连带对这云水宗极有好感。虽说山上的炼气子弟从未帮助过他们一件事儿,但他们也甘愿对外说这云水宗子弟个顶个都是天大的善人。
可山上的炼气士并不在意这个,甚至有些人还稍微有些抵触。
大唐境内崇尚礼仪,可山上的世界不同,讲究的是弱肉强食。你没天赋,没机缘造化,没本事,便只得下山去做一个普通老百姓。若是你仍旧是想呆在山上,那你便要受别人的欺负。
是么不讲道理么这是
没,这就是山上的道理。
罗庆丰深知。
这天罗庆丰挎着一个包裹缓缓往清凉山上走去,一路上冲着周围几个打招呼的老百姓示好,脸色略带几分笑意。
他原本就是这清凉山脚下一个贫苦人家的孩子,还是总角年纪之时就为一个仙师看上,领着他去了云水宗,便就是一连在山上呆了将近有二十来年的时间。
如今受师命下山采集药材,罗庆丰高兴不已。
下山办事,是一件所有年轻弟子都喜欢的差事!这趟差事不累,无非就是下山送送信,要么就是采购东西之类。
咋一听只觉无聊透顶,可其中的油水不少。山下之人向来对山上之人尊敬不已,更是有不少豪富乡绅赶着架子请你吃饭,想讨教其中的长生妙法!
你若是脸皮薄,随意说几句晦涩难懂的话便可,若是不想说,只消一瞪眼,他们便担惊受怕,惶惶不安。临走之时,必定也会送上不少的真金白银。
尽管这些真金白银在山上大多时候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没人会嫌钱少,自己总有下山的那一天不是。
这便是其中的油水,而更重要的是,下山之后便终于有机会见见自己年迈的爹娘。
云水宗的子弟大多是从山下各处寻到的穷苦人家的孩子,而云水宗寻常又根本不准山门子弟随意下山。因此许多弟子同自己亲生爹娘一别就是几年,几十年的时间。
如今终于有时间有办法叫自己尽一尽孝道,如何不欢呼雀跃,心动不已
罗庆丰便是如此。
这一趟他先是谨遵师命收集了药材,随即连忙回家看望自己爹娘,寻了一个借口在家里多住了一些时日,这会儿也应该是上山的时候了。
而许多穷苦人家的孩子上了山之后便直觉高人一等,对以往的邻里乡亲爱答不理。可罗庆丰不是如此,他记得自家周遭一些大叔大婶的好,便乐意露出一番笑脸来打招呼。如今上山之际遇上了几个陌生的百姓,也根本不在意笑着问一句好是不是要降低了自己的身价。
罗庆丰晓得山上弱肉强食的道理,但也只是晓得而已。就如同世上所有人都晓得抢劫不对,可荒野驿道之处的悍匪强盗永远都不会少。
如此而已。
笑着给几个百姓回了招呼,罗庆丰稍稍加快了脚步。
在采购药材之时他遇上了另一个下山的宗门弟子,不晓得名字,就晓得那人俗称是灵通子。
那灵通子在云水宗的弟子之内还算是有些名气,这人天赋不佳,但极会察言观色,消息灵通,许多新入门的弟子都请他帮忙。他并不拒绝,只是遇上了锦服少年便每回答一件事儿都得要收三两银子作为报仇,遇上了穷苦人家则是免费。
而世上的穷苦人家始终是多数数,一来二去,这灵通子便也有不少好名声。
罗庆丰刚入山之时就受过这灵通子不少恩惠。
而听那灵通子说,云水宗最为强势的那位女长老此次回宗带回了两个弟子,一人乃是十六七岁年纪,另一人则是十一二岁。
都晓得修道炼气的最佳年纪乃是四五岁的时候,而这位女长老竟然带回了两个身体早就已经长成了的少年,一时之间,便惹得风声云动。
那位女长老不是凡人,眼光比自己宽广数倍,难不成那两位少年都是一等一的绝世天才
想到这里,罗庆丰便赶忙加快了脚步,也想见识见识那两位天之骄子究竟是生得一副何等的相貌。
上山的小路崎岖不平,但在山上学炼气也总得需要会几门拳脚功夫以做强身,一路上上跳下窜也没流多少的热汗。
在这山路上行了将近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便往前前方的树荫浅了一些,再往前几步,便望见前方坐落着一面牌坊,上边写着“云海承运“。
而若是从清凉山的另一面上山的话,便也能望见牌坊一面,只不过上面写的乃是“水气泽绵”。
据说这两座牌坊乃是云水宗的老祖宗建造的,上面的字儿也是那位老祖亲手书写。
早在几百年前那位老祖就已经是驾鹤西去,只是这两面牌坊仍旧是照耀着云水宗门,聚泽福运。
又有传说道,若是有缘人能够看懂这牌坊的话,必定要受老祖宗的福运灌顶,今后前程,不可限量!
早在罗庆丰上山第三天他就听说了这事儿,每每黄昏时候都要来这牌坊下方,仰头盯着这上面“云海承运”四个字儿看,期盼自己能有遭一日看懂这上面的四个字儿,引来老祖英魂,醍醐灌顶。
但,一连有三年的时间,罗庆丰也从来就没有见过老祖的英魂,随后课业又繁重了些,便将这事儿搁置了一天,随即就是两天,三天。。。再过了半年的功夫,罗庆丰就再没来过。
只是有时夜不能寐,躺在床上始终是挂念着这几个字儿,心想,这上面不就是“云海承运”“水气泽绵”八个字儿么意思就是这么一个意思,怎么才能算是看懂呢
才终于相信,这个传说其实就是蒙骗初入宗门的少年的。
这会儿罗庆丰望着那座牌坊,想起了自个的天真过往,忍不住笑了笑。又往前走出一步,罗庆丰脸上的笑意便收住了,他往前牌坊下边坐着一个小胖子。
罗庆丰的天赋只能称作是平平无奇,可素来有管理的天赋,因此这云水宗新入门的弟子差不多要在他手下呆过一段时间,为其讲解云水宗的历史、过往、规矩等等才能真真将那些弟子交给旁人。若非如此,这些不怕虎的初生牛犊恐怕就要将整个云水宗闹翻。这也是为这些孩子着想,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哪位长老,便是谁也救不来。
而此时,罗庆丰瞧着这小胖子的脸面只觉得陌生,心想难不成这孩子是偷偷一个人爬上山的
便走了上去,罗庆丰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问道:“孩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孩子似乎是没有发觉罗庆丰,此时听着罗庆丰的声音竟然是吓了一大跳,连连起身,转过头来略显惊恐,脸上仍旧是挂着未干的泪痕。
而此时罗庆丰才看见这孩子身上不少青紫伤口。
罗庆丰露出了一番笑颜,好叫自己看上去平易近人,又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要来见祖师爷的”
那小胖子未曾擦拭自己脸上的泪痕,只问道:“什么祖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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