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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垓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走马牛




第九章 真相
    身旁将士闻言一阵大笑,季心还冲着敌将做着令人恶寒的动作。

    “他……他就是那个削皮……”敌将脸色大变,一张红脸瞬间变得苍白,慌忙道:“大人,不,大王,我招,是肥诛,英布派他带人装成周殷手下,诬大司马谋反……”

    似是要验证敌将所言,很快萧公角和周兰所部驱赶着一群败卒朝这边过来。

    “禀王上,这些杂鱼不堪一击,大司马手下的人我见过,没这么差劲的。”萧公角上前道。

    “俘虏说,领头的是英布麾下的肥诛,那厮一见势头不妙就溜了,也不知逃到了哪里,斥候正在查找。”周兰补充道。

    “逃在骑兵眼皮底下”项羽嗤之以鼻,瞥了敌将一眼,抬指朝向眼前在押的杂兵道:“去看看,有没有你认识的袍泽兄弟。”

    那敌将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绕着人群瞅了瞅,最后目光落在一个面目狰狞的伍长打扮的人身上。

    “就是他,他就是肥……”

    “贼娘!”

    话音未落,那俘虏突然暴起,扑上前来挥拳就打,边打边破口大骂对方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云云。敌将拼命躲闪,无奈武艺粗疏,没几下就被对方按在地上痛殴,周边诸人也无意拦阻,任凭两人打得火热。直至一方再也打不动,另一方似乎再也动弹不了了。

    “肥将军,打得可过瘾”

    一声幽幽的问候落在肥诛耳畔,使之心头巨震,才想起自己身前所站何人,顾不得手脚乏力,连滚带爬地扑到项羽面前大礼参拜。

    “王上饶命啊!全是英布那个黥面贼逼我干的,还有刘贾那帮人出的阴损主意,和小人全无干系啊!”

    看过了俘虏求饶表演的循环播放,项羽已然无心和这些人虚与委蛇,直接问道:“你所言属实”

    “正是。王上,小人确实无心叛楚,当初还劝过英布,可随何那匹夫下手太快,一剑刺死王上使节,我也无能为力啊。”

    “英布现在何处”

    “就在寿春。”

    “可曾攻城”

    “没有,粮草不足,又都是新兵,根本派不上用场,也就欺负欺负老百姓。”

    “那寿春此刻仍是安然无恙”

    “这……”

    肥诛思虑再三,欲言又止,项羽心中大感不妙,急忙催问。

    “说,敢有隐瞒立时结果了你!”

    “王上容禀,”肥诛不敢耽搁,马上和盘托出:“末将行前,英布透露过此次屠城,只为让周殷百口莫辩,逼其与项……王上您决裂,据说之前陈平曾……曾用计使王上与诸将互生嫌隙,再加上这一次,周殷忧心王上降罪,必会献城归汉,想必此时已有说客入城劝降了。”

    虽然熟知历史走向的项羽之前已经把个中因果猜了个**不离十,但真正听过肥诛一番话后,还是惊叹于汉营无所不用其极的分化手段,当真歹毒无比!

    项羽稍微定了定神,挥手让卫士把人拖走。岂料肥诛一见情况不妙,不知哪来的力气,奋力挣脱就扑上前去,死死抱紧项羽大腿,任凭卫士拖拽,犹自岿然不动。大家伙慑于王上驾前,未经请命



第十章 潜入
    城父之事一了,休整一夜后,四千楚军再次启程,向寿春进发。知道接下来就是与英布的大战,没有人敢掉以轻心,好在斥候查知,或许是为方便周殷知晓城父屠城一事,西门外并未有敌军出没。

    傍晚,项羽带着一众将领逼近寿春,未免惊动英布大军,决定先派熟悉城中情况的季心带一小队人马,以催粮的名义入城。只不过此去关系到全军的成败,项羽不敢假他人之手,让谁去都不放心,于是临行前决定自己扮成季心随从一起去面见周殷。

    “主公,将士们远道而来,皆已疲惫,万一英布以逸待劳,大司马又包藏祸心,此行岂非自投罗网”季心不禁劝道。

    “尔等寻遍城父方圆十里,可有汉军逃脱一路至此,又可曾发现斥候踪迹”

    “可王上万金之躯,怎可亲身犯险”将领们仍不甘心地道。

    看着身边关心自己的人们,项羽无奈地笑了笑,旋即脸一沉,正色问道:“还记得寡人割发之时所言么”

    “同心同德,齐力破敌!”

    “正是如此,今日寡人至此,只为带领所有楚人荡平外敌,若是连自己的城池都不敢进,谁信我项羽此行的诚意”

    “呃……”众人语塞。

    “再者说,”项羽轻蔑地道:“区区一座寿春城,也配困住寡人”

    言罢,不容诸将多说,大手一挥,便率先上马,向着寿春方向,疾行而去。

    ……

    皎月当空,照在护城河的水面上,映射出粼粼波光。

    寿春大门紧闭着,两队士兵在城墙上来回巡逻,城门内发出任何异动,都会引来他们上去盘问。自从英布在城外出没,寿春城的守卫就一刻也未曾松懈过。

    这并非小题大做,因为英布的攻坚能力是公认的,当年在巨鹿,就是靠他攻下章邯与王离用以联络的甬道,才助项羽取得的大胜。熟知英布手段的周殷自然不敢大意,不仅严加布防,还派亲兵轮班巡查,生怕被其钻了空子。

    就在这戒备重重的城门外,忽听得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有一队骑军由远及近,风驰电掣般朝西门行来。

    “来者何人!”守门郎官大声道,光线太暗,只得先命人警戒。

    “牛仁你个缺眼的孬货,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莫不是想赖掉欠老子的几百钱”季心佯作大怒道。

    “呦呵,是小季将军,哪阵风又把您吹来了”

    季心不愧是寿春的常客,和守门的亲兵都很熟,隔着老远就互相打起招呼了。

    “王上急务,必须马上见大司马,不想惹麻烦就少问!”

    牛仁听闻不再赘言,马上令人放下吊桥,屁颠屁颠地跑下城墙,开门引季心等人避开机关陷阱,再带入城中。

    待过了大门,季心偏过头看了项羽一眼,项羽不动声色地颔了颔首,于是上前与牛仁寒暄。

    “最近黥面贼可有动静”

    “前几日来捣过几次乱,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城墙都没碰就跑了。”

    “仅仅是捣乱而已”

    “是,只不过……”

    “怎么了”

    “前日轮值的时候听南门的弟兄说,夜晚有人叩城请见,然后就去了大司马那里。”

    “这样啊,”季心飞快地和身后的项羽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道:“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去会大司马了。”

    话音未落,一众骑士便绝尘而去,只留下守门卫士们大眼瞪小眼。

     



第十一章 动摇
    周殷正襟危坐在堂上,昏暗的灯火下,双颊明显凹陷,看上去显得很憔悴。但一对紫眸依旧灼灼,身前案上,静静地摆上了一把锋利的宝剑。

    “把你们的诡计全说出来,否则休怪我不论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忧心忡忡的周殷拔出宝剑,挥剑落下,咔嚓一声,案角被宝剑切断,随即指着平整的切口,厉声喝道,可面前的随何仍是一脸云淡风轻。

    “怎么,觉得我配剑不够锋利”

    “将军虽手执利剑,却只能困在寿春这方寸之地苟延残喘。您明知在下此来为何,要杀几日前便杀了,又何必使出这么多的手段只是今日您若杀了我,来日必将进退维谷,自取其祸。

    好教大司马知晓,这几日来,武王城西一部由肥诛将军率领,以您的旗号,开赴城父数县,攻城略地。此刻,您‘倒戈’的消息兴许已然被霸王的斥候侦知,以他的心胸禀性,将军前途只怕堪忧了。

    大司马军忠诚刚烈,汉王一直都很是钦佩。过去将军备受重用,我且不多说什么。可如今项羽刚愎自用,将军又被其疏远,现在难道还以为他真的能抵挡住汉王吗不错,项羽是当世英雄,然则穷兵黩武,以致生灵涂炭、楚营疲敝。

    而汉王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特别是关中一带,项羽来时,烧杀抢掠,大动干戈,使一个钱粮广盛、康宁富庶的天府之地民生凋零、人口锐减,百姓四处逃亡,差一点万劫不复!汉王一出巴蜀,无论诸侯、黔首,纷纷来投,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

    将军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麾下将士、江东父老考虑一下吧难道真的要看到万千袍泽、挚友亲朋全都为项羽殉葬么”

    随何一番话说出口,周殷心就凉了大半截,不得不开始沉思。他不是个只知道厮杀莽汉,不然项羽也不会让他接替战死的曹咎(原大司马)。楚军的困境除了项羽,就属负责后勤的他最清楚,当此危急存亡之秋,该何去何从被王上疏远的他是孤军奋战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一时间也犹豫不决。

    随何看到周殷的动摇,便再接再厉。

    “事关重大,为使以示诚意,让将军心安,免除顾虑,汉王特遣临武君扮作在下卫士随行。将军若担忧汉军反复,可留临武君在此盘桓数日,何时返回复命,由大司马一言而决。”

    临武君樊哙刘季竟舍得让勇武过人的连襟做人质!

    直到在众卫士的押解下,在鸿门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人出现在了眼前,周殷才收起了难以置信的眼神,不再怀疑随何的话,因为面前这人确是货真价实的汉王连襟、沛县狗屠樊哙!

    至于说为何如此肯定,不为别的,只冲狗肉贩子那任谁一见就终身难忘的脸——豹眼狮鼻,虬髯戟张,肤似丹漆,配上虎背熊腰,一头乱糟糟的自然卷黄发披散在肩。

    而这么一个威风凛凛的猛士站在堂前,周殷也如鸿门宴上的项羽一般,按剑而立,面对这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腾腾杀气,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临武君此来何以教周某”

    都到这份上了,周殷也不在多说什么,樊哙更是懒得客气。

    “临行前王上说了,大司马无心归汉,则任尔发落;有心反正,则一力举事,若项羽全师前来,愿助将军拒之;若只遣一偏将而至,请为将军吞之!”

    樊哙边说边把胸口拍得砰砰作响,让人感受着那骨子里散发出的豪气干云,也让周殷愈发犹豫不决。



第十二章 久违
    随何一听“肥”、“诛”二字,瞬间呆若木鸡,仿佛三魂七魄都被抽离了一般,整个人看起来颓败不堪。

    与之相反,周殷立时来了精神,关切地向季心询问肥诛一部的动向。当听到肥诛被俘的好消息时,满脸的如释重负,连日来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心情激动的不能自已。

    “将军切莫自误,须知项羽心胸狭窄,今得知你我在寿春密会数日,岂能不起疑心季心率精锐甲士而来,焉知不是要取将军而代之!”

    仿若身体被掏空了的随何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强撑着再度开口,不甘心地做着最后的努力。可还没等周殷反驳,众人便看到了季心尽是鄙夷的冷笑。

    “早听姓肥的说有个随何擅长颠倒黑白、挑拨离间,说的就是你吧”季心边说边摘下头盔,将手伸向头髻,待从发间揪出一缕短发,理直气壮地道:“不怕告诉你,王上自亚父病逝后一直追悔莫及,后来痛定思痛,暗自召齐各营主将,割发立誓,同心同德,齐心破敌!其光明磊落,众将士无不自叹弗如……而似尔等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竖儒,也配挑唆王上是非刘季口称仁义,百战百败,然却有一次向手下致过歉”

    随何一听季心所言,双腿立时就软了,若没有樊哙在一旁扶着,怕已经瘫倒在地,只是面色煞白、气若游丝,也不知还挺不挺得住。

    而一直静静倾听的周殷此刻早已热泪盈眶!曾几何时,他因劝谏主上而被冷落,无数次躲在角落里长吁短叹,哀愁楚国的将来。现在一向固执己见的王上居然认错了,还与诸将捐弃前嫌,想到这些,过往的那些龃龉也都不再放在心上了。

    眼见局势被自己三下五除二就稳定住了,再瞧着面无人色的随何,自鸣得意的季心便上前揶揄道:“阁下不是很有本事吗肥诛说你剑术不错,杀伐决断,一剑就了结了我大楚使者,逼得英布万般无奈,只能投汉……怎么样,现在败局已定,要不要也试试取我性命”

    “求之不得!”一旁的樊哙咬牙切齿地道。

    方才他看着随何被怼得一蹶不振,早已是怒火中烧,而季心犹不知足,还屁颠屁颠地走过来羞辱他们,实是忍无可忍,便不再忍!既然自己不擅言辞,就用兵刃说话,横竖是一死,拉足了垫背再说!

    见汉将张牙舞爪地扑来,警戒四周的卫士们一拥而上,而樊哙却毫无惧色,当面抓起一人,对着十几名卫士,倒拖着挥舞起来。那被抓起的卫士在半空时而旋转上抛,时而笔直落下,呼呼挂着风声,毫无花俏的打法,却砸得一众卫士横七竖八,好不狼狈!

    尽管以人为兵器,但五大三粗的樊哙行动丝毫不见迟缓,转眼之间便再无敌手。眼见得堂中卫士快被收拾干净,说时迟那时快,季心一把抽出配剑就刺向了樊哙后心。

    然而谁也没有看清楚的是,来不及转身的樊哙不知怎么轻而易举地闪过,只听一声脆响,长剑一分为二,季心直觉得手上发麻,平时极为灵活的身法,竟难以闪躲。他惊骇莫名,连忙想后退暂避,可不等他有所行动,樊哙丢开手中卫士,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出手就是一拳……赶了几十里路,季心的精神状态比不得平日,面对疾若奔雷的拳头,想要躲开,却是来不及了!



第十三章 忠言
    发髻散乱,双目通红,灯火映照下,满面青紫的樊哙显得格外狰狞。挨了一记足有千斤巨力且这年头还没出现的猛虎硬爬山,亏得樊哙筋骨强健,不然也就无需再起来了。

    即便如此,樊哙仍然奋力挣扎,力图使尽身上最后一份力量,也要拼个玉石俱焚,直到看清面前之人的相貌……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啊!

    还记得,那是在五年前,他跟随亭长刘季在沛县起兵,正是一路顺风顺水,却被叛贼雍齿抄了老家,在丰邑城下被揍得灰头土脸,最后逃到薛城求救,受尽白眼,跪伏在这个英姿洒脱的人脚下,才换来了五千精兵,保住了家园;

    三年前,他跟随沛公刘邦杀入咸阳,夺得灭秦首功,获取了整个关中的拥戴,白天还意气风发地招摇过市,晚上就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次日天没亮,他就和沛公、张良乘上马车,匆匆赶到四十万大军的营前,下车唱名,膝行而入——

    在那里,他们又看到了这位风华无限的上将军,还有匍匐在其身边而莫敢仰视的一众诸侯,自己的主公却好像是茕茕孑立的一株无名野草,在众目睽睽下痛哭流涕,忍辱求生;

    两年前,他跟随汉王暗度陈仓,杀回了关中,又趁着楚国空虚,东出函谷,以迅雷之势攻进了彭城。就在他们集齐了六十万大军,以为很快就能一战而定的时候,还是这个人,在那个入夏的时节,只带了三万人,就让他们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泯灭殆尽。可怕的黑夜,他看见了那个骑在乌骓马上的背影,直到背影被更多的背影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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