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闺逆

    就当作是他自私好了，为了保护妻子，选择把全家人一起拖下漩涡。

    其实他心里明白，就算没有妻子的缘故，睿王也不会对苏家心慈手软的。

    “可那些不都是你的猜测吗又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是睿王做的”

    苏鼎还在垂死挣扎，其实他心里已经动摇了。

    “如果有证据，大哥还会站在这里与我争论吗定然是二话不说就同意去见那位贵人了。所以大哥，尽快做决定吧，再迟的话，届时想靠着人家，人家也未必要咱们了。”

    苏承四平八稳地坐着，神情比面带不安的苏鼎镇定多了。

    苏鼎咬牙心疼道:“可是要舍出去八成的家业……”

    那可是一年三四百万两银子，十年就是三四千万两银子……富可敌国的财富就这样白给出去了，简直让他的心都在滴血。

    苏承无奈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至少还能保下两成，靠着这些家业，还可蒙荫苏家子孙，但若是落到睿王手中，只怕一个铜板咱们都捞不着。”

    苏鼎失魂落魄地扶着桌角，怔怔出神:“哎……怎么就摊上这种要命的事呢”

    苏承静默无言，盯着面前的茶几，不知在想些什么。

    落针可闻的寂静书房内，就连空气仿佛都透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罢了，罢了，就依你之计，去见一见沈大公子所说的那位贵人吧。如果可靠的话，咱们沈家依附于他也不是不行。说到底，还是咱们苏家根基太单薄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鼎才狠下心说道。

    不搏就是十死无生，搏一搏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第一百零九章 制造麻烦
    沈慕宗和太子果然是言而有信，行事果决，在拿了苏家的“好处”之后，很快便对睿王暗中的几处产业动起了手脚。

    在建安郦水河畔有一处十分出名的秦楼楚馆“烟雨楼”，表面上是寻huan作乐之地，实则乃是睿王暗设的一处情报机关，也是他往各大世家官员家中安插耳目的一个秘密据点。

    烟雨楼屹立京都已近十年，知其幕后真正主子的人寥寥无几，明面上众人都以为它是忠毅侯府程二少爷的产业，其实他也不过是睿王安排在人前的一个烟幕弹罢了。

    这日，烟雨楼发生了一件震惊京城的大事。

    兵部尚书家的仇三少爷与康乐伯府的陈五公子，为了争夺烟雨楼的花魁，两方人马大打出手，结果仇三少爷酒劲上头，杀红了眼，竟不小心将陈五公子给打废了。

    陈五公子被伤了男人的那处，太医说以后都不中用了，也就是说陈五公子成太监了。

    这下可是捅破天了。

    陈五公子虽是一个无所事事，只爱吃喝玩乐的浪荡之辈，名声与之从前的“建安第一纨绔”沈慕庭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但他乃是康乐伯的嫡出幼子，在家中备受宠爱，更是老伯爷和老太君的心尖肉，今年还不到弱冠的年纪，然而如今却被仇三少爷废了子孙根。

    最重要的是其尚未娶妻，从今往后只怕是要断子绝孙了。

    这无异于在太岁头上动了土，当即那仇三少爷就被康乐伯府的人给扣住了，还扬言要其一命偿一命。

    仇三少爷的身份也不普通，乃是兵部尚书仇大人的嫡孙，他的胞姐亦是三皇子靖王的一位侧妃，仇家自然不可能眼看着他被陈家人磋磨。

    于是两家人闹上了金銮殿，甚至当着皇帝的面大打出手，一副非要你死我活的架势。

    最终，在皇帝的调停下，仇家牺牲了一个庶女嫁给陈三公子为妻，又赔偿了康乐伯府三间旺铺和白银三万两，才将此事作罢。

    而引发此事的罪魁祸首“烟雨楼”，自然成为了盛怒之下仇、陈两家疯狂的报复对象，直接被请旨查封了不说，更是被闻讯而来的靖王和其他几位皇子瓜分殆尽。

    最后昔日令人纸醉金迷的“烟雨楼”树倒猢狲散，上至老bao，下至龟奴，全部被投入大理寺问罪，只剩一座被贴了朝廷封条的孤零零、空荡荡的楼房。

    为了防止自己利用青楼探听秘闻的机密泄露，以及保护安插在各府耳目的身份，睿王不得不派人潜入大理寺的天牢内杀人灭口，清理断后。

    顷刻间，睿王十年心血，毁于一旦。

    震怒之下，睿王又杖毙了一批下属，用以惩罚他们的疏忽失职。

    沈慕宗如一个隐身在暗处的幽灵，雷霆出手，又准又狠又快，根本没给睿王的人应对的时机，一时大意之下，难免就吃了大亏。

    毕竟睿王严防着太子和他的几个兄弟，对于和自己并无利益冲突的沈家，不甚防范。沈慕宗又素来低调神秘，没人知道他的底细，行动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然而不等睿王从“烟雨楼”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其名下的一处赌坊又出了事。

    一个赌徒输得倾家荡产之后，带着全家老小一共八口人，吊死在了“聚宝坊”的门前。其留下的血书，更是列指了“聚宝坊”数十条罪名，简直是罄竹难书。

    随后又有更多的受害百姓来到大理寺敲鸣冤鼓，状告“聚宝坊”坑蒙拐骗，强抢民女，私下给赌徒放印子钱，纵奴行凶，杀人害命，无恶不作……

    民愤滔天，文人唾骂，一时间“聚宝坊”臭不可闻，成了人人喊打的臭水沟老鼠。

    民情汹涌，舆论威逼，皇帝特命大理寺和御史台共同受命审理此案，铲除祸端。

    最后，朝廷从“聚宝坊”中搜查出了巨额的真金白银，一律被上缴国库，那些为非作歹的恶徒更是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

    曾经被称为建安城销金窟的“聚宝坊”，短短几日之间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片残墙瓦砾，甚至被前来捡漏寻宝的民众掘地三尺，仿如睿王至高无上的尊严在此坍塌。

    睿王恨得眼珠子都红了，心中涌现了无限杀意。

    没倒塌前的“聚宝坊”每日聚集赌徒成千上万，桌上流通赌资每日可高达十几万两，乃是睿王最大的生财之道。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接连两个最大的赚钱产业被人连根拔起，损失惨重，睿王的愤怒可想而知，说上一句气疯了也不为过。

    想他堂堂超品亲王，在朝野内外呼风唤雨，所向披靡，何曾吃过这等大亏。

    偏偏那青楼和赌坊都不是什么正经行当，身为皇子本就不该以此为利。如今这两个地盘更是被泼了一身脏水，万人唾骂，他哪敢出面保全，否则单是一个“其身不正，鱼肉百姓”的罪名，御史和文官们的嘴就能骂死他，届时不仅形象受损，更会大失民心。

    正因如此，睿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暗自吃下这个哑巴亏。

    精明如睿王，自然看得出来，这是有人精心布局陷害，对背后谋划这一切之人更是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几乎动员了所有的暗哨明察暗访，誓要找出幕后之人。

    沈慕宗淡定收了手，毁去一切痕迹，笑看睿王的暴跳如雷。

    如今还不是跟睿王正面对上的时候，制造点麻烦让对方栽个小跟斗，就当是收回睿王当初设计抹黑沈慕庭和苏知娴亲事的一点利息。

    若谁也像睿王一样认为沈家人是好欺负的软柿子，他不介意教他们做人。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谁也不会猜到让睿王吃了大亏，将满京城弄得鸡飞狗跳的人，会是辅国公府那个被人忽略了



第一百一十章 举朝哗然
    这是沈慕庭病倒的第五天，当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出现浑身滚烫，发烧呕吐的症状，沈慕庭便当机立断地交托了手中的官务，自请隔离。

    趁着自己头脑尚且清醒，还能拿得动笔，沈慕庭当天便写好了三封家书，一封是给苏知娴的，一封是给母亲的，还有一封是给兄长沈慕宗的。

    他把信交付到了黎广的手中，言明若自己遭遇不测，便托他将书信寄往京城。

    如今南下的十几位官员中，连同他和耿大人在内，已经倒下了大半。那些随行护送粮草的官兵们，五百人的队伍，眼下还站着的也只剩下三百人不到，其余的一概染疫躺下了。

    沈慕庭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浑身虚弱，皮肉生疮，整个人犹如置身烈火之中。他的口鼻冒烟，饿到虚脱，偏偏又没有任何胃口，经常是吃什么便吐什么。

    他想现在的自己肯定是丑极了，还好没让苏知娴瞧见自己这副模样，不然她该更嫌弃了。

    沈慕庭心里清楚，小媳妇最初是不太看得上他的，若非他死缠烂打，真心交付，小媳妇断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即便如今两家订了亲，他也知道苏知娴心里还是保留甚多，哪一天要是自己惹她不高兴了，保不准她说走就走了。

    他原本想着，把人娶回家后好好宠着、爱着、疼着，将来总有一天，小媳妇也会像他心悦她那般喜欢上自己的。

    可惜，不知道老天还给不给他这个机会。

    想起来真是遗憾极了。

    他连小媳妇的手都没牵过呢，小嘴也没亲过，小腰只搂过一回……还有好多想和她做的事情都没做过，如果就这样死了，还真是让人不甘心啊。

    还有家里许多事都没能完成，母亲的孝还没尽过，妹妹的婚事尚无着落，光复沈家的愿望还没实现……

    若自己就这么一病不起了，光靠大哥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实在是太辛苦了，要想重拾昔日荣光更是遥遥无期。

    沈慕庭重重咳了几声，气喘如牛，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想不到自己堂堂一等公府的嫡出公子，还有如此落魄狼狈的一天。

    不知道秦先生那边牛痘接种的事情进展地怎么样了，是否可以期待一下

    半个多月前，当他收到苏知娴的来信之后，便在暗中找了秦先生商量对策，最后两人决定私下里悄悄地拿已经染疫的病人做实验。

    如今半个月过去了，不知那个法子是否可行

    假如这个惊世骇俗的偏方也没用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只能躺在这张床上等死了

    对于即将来临的死亡，沈慕庭心里倒没多少惧怕的感觉，大概是近来死人见多了，麻木了，他就是觉得遗憾和不甘。

    当然还有不想以这种不堪的死法告别人世，他希望自己能走得体面一些。

    胡思乱想中，房门突然发出巨大的一声震响，门外猛烈的阳光刺得沈慕庭险些流泪，伸手挡住了眼帘。

    一个胡子拉碴，浑身赃污又瘦如麻杆的身影，如疯子一般冲到了沈慕庭的床前，脸上带着癫狂的喜色，语无伦次地叫喊了起来。

    “小沈大人，成了，成了，咱们成功了。”

    来人正是半个多月未见的秦见微，为了研制牛痘接种的方法，他已经废寝忘食了十多天，整个人几乎要陷入疯魔了。

    沈慕庭被他抓着肩膀，晃得头更晕了，不甚清醒地问道:“何事成了”

    秦见微激动地双手颤抖:“牛痘接种成功了！之前我接种的几个天花病人，这几日的病情已经逐渐好转啦，能吃能喝，意识也清醒，过不了几天说不定就能康复下床走动了。小沈大人，你救了所有人的命啊！”

    沈慕庭病得浑浊的双眼，蓦然睁开，虚弱的身躯突然生出了一股力气。

    他抓着秦见微的衣袖，震惊道:“此法真的可行”

    这副模样，配上他如今的病容，显得面色格外狰狞。

    然而秦见微却是笑得手舞足蹈:“真的，真的，咱们真的做到了。这下好了，所有人都有救了。”

    “好，太好了！”

    沈慕庭哽咽道，眼中闪过泪花。

    命垂一线又死而复生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小沈大人，事不宜迟，我这就帮你接种，东西我都备齐了。”

    秦见微松开他的肩膀，将人安放到床上，将背上的木箱子取了下来。

    “好，一切就有劳秦先生了。”

    沈慕庭咧嘴一笑，果然小媳妇就是他的福星。

    她舍不得自己死，所以就送来了救人的秘方，自己果真就不用死了。

    秦见微小小翼翼地为沈慕庭接好疫种，整个人如释重负。

    “小沈大人，接种过后起码要两三天才会起效，这期间您照常进食休息，不要吹风受热受凉，相信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在下要去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知黎将军，让大家都学了这牛痘接种的法子，去救更多人。”

    “秦先生快去吧，人命关天，大事要紧，我这边有随从照顾，您不必担心。”

    沈慕庭昏沉的脑子，在这一刻竟变得无比清晰。

    他知道并非是接种起效了，而是自己强烈的求生欲wang战胜了病魔，驱散了心中那些笼罩已久的死气和悲观。

    “秦先生，千万记得，这方子是您的祖师爷传下来的秘方，与在下无关。”

    此事绝对不能涉及到自己身上，否则只会惹来皇帝的猜疑和杀心，更不能牵扯上苏知娴，否则苏家只会永无安宁之日。

    “小沈大人宽心，在下知道该如何做。只是凭白占了这么大的功劳，在下真是受之有愧啊！”

    秦见微哭笑不得，如此天大的功劳他们却是抢着不想要。

    “秦先生绝对当之无愧，若非不是您舍命研究出牛痘接种的法子，我也是空有宝山而不得入，所以您担得起这份功德。”

    沈慕庭佩服地说道，对秦见微的为人医德十分敬重。

    秦见微不好意思地笑笑，挥手作别，而后背着药箱一路小跑地去找黎广了。

    沈慕庭心下大松，使出浑身最大的力气喊道:“明钊，爷要喝白米粥，快给我煮一碗来。”

    眼睛里透出了久违的晶亮。




第一百一十一章 归京
    八月桂花飘香的季节，遭受过水患和瘟疫的两江，终于迎来了平和安详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