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小七

    小七站在柳大河身旁，看到村长面带惊恐的样子感觉很奇怪：“村长伯伯，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柳顺拉长了脸把手一一指向院里的孩子：“你们现在全都回家去，谁都不许出来玩，要是不听话，我就让你们爹娘把你们的屁股打开花。”

    见孩子们都出了小七家的院门，柳顺才一脸严肃地对柳大河道：“王家村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过世了，据说是因为得了风寒，这病最近传染得很凶，听上头的人说固县县城那边原本要举办灯会的，如今都取消了。我来是要通知你们，今日不要出门遛花灯，后面几天也都呆在家里尽量不要出门，那啥，我先走了，还有很多人家要通知呢。”

    柳大河点头：“行，我知道了，顺子你慢走。”

    柳顺离开后，臭鸭蛋和二蛋从院门旁钻出来捂着嘴嘿嘿地鬼笑，原来刚才臭鸭蛋从小七家顺了一张粘着面糊的彩纸，贴到了柳顺的背上，纸上画的是一只王八，可怜村长柳顺背着王八在村里绕了一大圈，晚上回到家里才被他媳妇发现把纸给撕下来，柳顺看着纸上的王八气了个半死：“回头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兔崽子弄上去的，看我不揍他个半死。”

    天将黑的时候，柳大河把家里炒菜的油倒进面灯的凹槽里，插上灯芯，点亮之后每间屋子里放两盏，窗台上和灶间也各放了一盏。

    牛氏的脚还没好，只能坐在床上吩咐：“你们把灯拿到各处放好，千万注意不要把边上的东西烧了。”

    柳大河亲自把龙灯拿到杂物间放到粮食旁，乞求明年能五谷丰登。小七和哥哥阿福对视了一眼，把小狗面灯放到了院门口嘻嘻笑道：“让狗儿帮我们守门。”然后两人又把羊灯和兔子灯放到羊圈和兔子笼旁边，双手合十：“保佑羊和兔子健健康康不要生病。”

    晚饭前小七和阿福在院门处点了鞭炮，霹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来，总算有了点过节的气氛，对门的小老鼠想冲过来玩，被梨花拉住了，估计村长也通知她家不要出门了，小七朝梨花笑笑：“梨花姐，上元节快乐。”鞭炮的声音太响，梨花听不到小七说了些什么。

    吃完晚饭，小七和阿福把自家老爹做的花灯点上，火光透过彩色的纸照到地上，很是炫丽，两人拿着花灯在自家院子里走了几圈过过瘾。

    往年上元节的时候，他们都要和一大群孩子一起提着花灯绕村子转好几圈的，今年却只能这样了，明明上午还很热闹的，晚上就变得冷冷清清了，看来各家各户都被村长柳顺的话震住了。




第三十四章 借粮
    到了第二天晚上，熬完油的小面灯就被小七吃得差不多了，她还感觉不过瘾，伸手想拿龙面灯吃，被牛氏拦住：“小馋鬼，忘记啦，这个要等二月二龙抬头才能吃的。”

    牛氏说着转头对柳大河道：“大河，快把龙灯收到面缸里。”

    柳大河是个三好丈夫，立刻颠颠地把龙灯放入面缸，顺便问了句：“菊花，要给你打盆洗脚水吗”

    牛氏圆圆的杏眼瞪过去，柳大河立刻打了个激灵，一拍脑门：“哎呀，我一时激动忘记你的脚受伤不能沾水的事了。”

    正月二十二这日，老族长带着两个儿子柳大鱼和柳小鱼过来了，柳大鱼站院门口朝院里喊道：“大河兄弟在家吗”

    柳大河忙走出屋子：“在的，叔、大鱼、小鱼，你们找我有事呀要不要来屋里坐坐”

    老族长摆了摆手：“等一下还有很多事忙，就不去你屋里坐了。”柳大鱼在一旁接话：“大河兄弟，村里很多人家都断粮了，我们来是想问问你家有没有余粮，看看能不能匀一些给族人。”

    柳大河：“还有一些。”他家年前因为得了王少爷的十两银子，很是采购了些东西。

    牛氏打开窗户探头往外看，老族长怕牛氏不同意，特意拔高了声音道：“也不是白要你们家的粮食，回头我让小鱼把你家拿出来的粮食称一下记下来，等过几个月麦子收了让村里人一点不少的还给你。”

    柳大河记得小鱼前几年好像在镇上读私塾，他笑着看向小鱼：“好长时间没见，小鱼兄弟个子长这么高了，该娶媳妇了吧。”小鱼手上拿着几页发黄的纸站在老族长身后，听柳大河说娶媳妇的事立刻红了脸。

    柳大河进屋和牛氏小声商量了片刻，然后找了块破布往身上一搭，麻利地走进杂物间，小七跟在他身后：“爹，我帮你。”柳大河：“还是爹自己搬吧，回头沾得到处是面粉，又要洗衣裳，这大冷的天，衣裳洗了可不容易干。”

    柳大河归拢了一下粮食，凑出了一袋麦面两袋豆面，和柳大鱼一起扛了到门口。

    老族长看着鼓鼓的三包粮食泪光闪闪：“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族人饿死，所以才厚着脸来找你救急。我知道你们家也不容易，大河这次你们为村里做了大贡献，以后村里谁再敢说小七不祥，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柳大河：“叔，这些粮食要送去哪里，要我一起帮忙吗”

    老族长摆手：“不用不用，人手已经够了，你们家暂时不要出门，现在役情还没过去。”

    老族长走后，阿福端了拌好的麦麸出来喂小毛驴，嘴里念道：“还好还好，还给你们留了些麦麸。”

    小七：“哥，别担心，很快天就暖和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放羊，顺便挖点香荠菜回来吃。”

    过了一会，臭鸭蛋和二蛋溜了进来，臭鸭蛋看起来比前些日子瘦了些，面色有些黄。他抓了一小把麦麸在手里，悄悄往嘴里塞了一点，这动作没逃过二蛋的眼睛，二蛋瞪大眼睛吼了一嗓子：“臭鸭蛋，你干啥呢”臭鸭蛋顿时成了全场的焦点，他先在心里把二蛋这个猪队友诅咒了几遍，然后一脸尴尬地解释道：“我、我没尝过驴吃过的东西是啥味道，所以尝一点。”

    小七：“早上老族长来我家借了粮食，说是会给每家都分一些，你快回去看看你家分了多少。”

    臭鸭蛋听了小七的话，一溜烟就跑走了。

    农历二十三早上，阿福给牛氏端洗脸水的时候，牛氏见他面色通红就用手摸了他的额头，摸完急急唤道：“大河，快来，阿福又发烧了。”

    柳大河很快进了屋，牛氏想到村长前些日子说的话，心里很是害怕，她的脚还没好，只能坐在床上干着急：“阿福得的病会不会是上次村长说的那种会死人的风寒，大河，怎么办，我的阿福怎么办，阿福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牛氏说着竟大哭起来。

    柳大河递了张手绢给牛氏：“菊花，你哭得这样厉害回头把阿福吓着就不好了，我现在就去花家借骡车，咱送阿福去镇上看了大夫就会好了。”

    牛氏转头见阿福怔怔地站在一旁，忙止住了哭声。

    小七：“娘，我先去烙些饼备着，你不要担心，哥得的不一定就是村长说的那种病。”

    柳大河从花家赶了骡车回来，手上拿着几块素色棉布进了屋里道：“花家也没药了，这是喜儿塞给我的，说是从书上看到，用布裹着口鼻出门不容易被传染。”

    牛氏把钱匣子打开，哆嗦着手将钱全部装到钱袋里递给柳大河。

    小七将钱袋抢到手里：“爹，你留在家里照顾娘，我带着哥哥去，不过还得再等一下，我多烙几个饼带着。”

    柳大河：“你会赶骡车”

    小七：“爹，你忘记啦，上次去小赵村送家具，我帮着你赶了好大一会的牛车呢。”

    待小七烙好饼，柳大河往车厢里铺了一床旧棉被，将阿福扶到车厢里。

    牛氏指挥小七翻箱倒柜找了两件春秋天的单衣裳穿在棉袄里面，小七本来就胖乎乎的，这会穿好之后就如同冬瓜一般。

    矮矮的小冬瓜跳上车辕，牛氏的心揪了一下，坐在床上扒着窗户对外喊：“小七，你先到娘这里来一下。”

    小七跳下车辕走到床前，牛氏伸手帮小七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又拿出帽子给小七戴上：“这是我前几日给你缝的帽子，里面塞了些兔毛，应该很暖和的。”

    小七双眼星光闪闪：“谢谢娘，这帽子很暖和。”

    牛氏眼睛蓄满泪水：“小七，一定要把阿福照顾好。”

    小七重重点头：“娘，你放心吧。”

    柳大河把小七送到院门外，将家里的砍柴刀悄悄塞到车厢角落里，对着小七道：“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刀你带着防身，在外面要多注意，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有，一定把你哥照顾好。”小七点点头跳上车辕驾着车离开了。

    待骡车看不见了，柳大河才回转屋里，对牛氏道：“其实该让小七留在家里，我送阿福去看大夫。”

    牛氏擦了把眼泪哽咽道：“小七比你强，她带阿福去我更放心。”

    这话令柳大河备受打击。



第三十五章 送阿福就医
    小七赶着骡车出了村子，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土黄色，一片荒凉，路上一个行人也见不到，到了镇上之后，发现街上的铺子门都紧闭着，连福生堂和寿春堂也都关了门。

    吹了一路的风，小七的鼻头有些红，她跳下车辕走到车厢旁，掀开车帘问阿福：“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阿福面色通红，轻声呢喃：“妹妹，渴。”小七拿起阿福身边的葫芦，这个葫芦是家里相对较大的，里面能装五六碗水呢，才半个时辰就被阿福喝光了。

    小七想找些水给哥哥喝，顺便打听一下镇上的医馆为什么都关门了。她跳上车辕赶着骡车绕了大半个镇子终于看到有户人家半开着院门，一个步履蹒跚的老汉正艰难地挑着两桶水进院门，小七忙上前帮着把木桶提到院里。

    老汉见她是个胖乎乎的女娃，笑道：“你这女娃子瞧着比木桶高不了多少，力气倒是大得很。”

    小七仰着笑脸问：“老人家，能不能借我一点热水喝”

    老汉听了小七的话面上就带了几分犹豫，小七拿出钱袋：“老人家，我不会白要您的水。”

    老汉一脸为难：“我倒不是为了要钱，只是我家里没多少柴了，已经很多日子没见到有人来镇上卖柴了，我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没能力去镇外砍柴。”

    小七扫了眼院子，这小院里只有一进房子，是三间土房，在镇上算是比较差一些的了，院子靠右边有一棵光秃秃的大树。小七见树上有很多树枝眼睛一亮，她虽辩不出这是什么树，不过有了这棵树就好办多了。

    小七转身走出院子，从车厢里拿出砍柴刀和葫芦重新走进院子。

    老人见小女娃气势十足地举着砍柴刀返回来，吓了一跳，：“你、你要干什么我一个老头子家里可没什么钱财。”

    小七见老人家吓到了，忙认真摆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对老汉道：“老人家，您别害怕，我听说大树修了枝之后来年可能会长得更好，我爬到树上给您弄些树枝下来，您晒上几日就可以烧了，您看这样可以吗”

    老汉抚着胸口道：“行吧，你说怎样就怎样，我马上就去给你烧热水。”

    小七拿着砍柴刀敏捷地攀到树上，砍了很多树枝下来。

    砍好树枝之后，小七见水还没烧开，就提起木桶问：“老人家，我帮你再提两桶水吧，井在哪里”

    老汉正坐在灶前烧火，满头大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听小七问话，立刻回道：“出门右转三十米左右有个牌坊，牌坊旁边就有水井。”

    小七很快提了两桶水回来，灌进水缸里，见水已经烧开了，就拿出葫芦灌了满满一葫芦的水，她记得以前她跟着她爹柳大河来镇上的时候，好像一文钱可以买一大壶水，于是小七拿出一文钱放到锅台上，对老汉道：“多谢您了，老人家，请问您知不知道镇上的铺子和医馆为什么都关了门”

    老汉：“前些日子听说固县县城有人得了传染病，而且死了不少人，人心惶惶的，镇上很多铺子就关门了，后来从县城来了几个衙役把福生堂和寿春堂的大夫都带走了，据说是县城人手不够，所以带去县里帮忙了。”

    小七告别了老汉，把装水的葫芦递给车厢里的阿福：“哥，水热得很，凉一下再喝。”

    小七调转车头把骡车往县城的方向赶去，刚出凤凰镇就撞倒一个人，不过好像只是将人擦倒了，并不严重，那人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小七仔细一看居然是乞丐大头，大头比上次见到的时候瘦了很多，而且面色发黄、嘴角干裂。

    小七很是惊讶，忙问道：“大头哥，你怎么在这里”

    大头拍了拍身上的土，对小七道：“是小七姑娘呀，我这段时间都呆在那里的。”大头边说边把手指向路边的两间破庙，破庙的墙塌了半边，隐隐能看到几个身影缩在角落里。

    小七从背上的包裹里摸了一块饼递给大头：“大头哥，你吃个饼吧。”

    大头没拒绝，直接接过饼咬了一大口，心道这个小女娃实在是太厉害，这么小就赶着骡车出门了。

    待大头狼吞虎咽把饼吃光之后就问小七：“现在很少见人出门了，你赶着骡车是要去哪里”

    小七：“我哥生病了，烧得很厉害，家里没药，来到镇上才发现医馆都关门了，我想送我哥去县城找大夫，我记得我爹同我说过这条路是通往县城的，大头哥去过县城吗是不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

    大头：“我听一个城里过来的乞丐说固县已经封城了，你到了那里估计也进不了城。”大头说完就朝着破庙里大声喊：“你们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郎中”

    一个满脸脏污的小乞丐从破庙里跑出来，薄薄的身影像是被风吹出来似的，他哑着声音对小七道：“我叫小北，我以前去小赵村讨过饭，小赵村离这里不是很远，那里住着一个赤脚大夫，经常走村串巷给人看病。”

    小七从包袱里拿了一个饼递给小北：“谢谢你，小北，我知道小赵村在哪里，以前我爹带我去送过一次家具，我先走了，你们保重。”

    大头盯着小七的包袱问：“小七，你还有多少饼”

    小七把包袱里的饼亮出来给大头看。

    大头眼睛一亮：“我陪你一起去小赵村找大夫，等你哥哥病好了你把剩下的饼分一半给我好不好。”

    小七：“大头哥，你以前帮过我家，不管你去不去小赵村，等我哥病好了剩下的饼我可以全部给你。”

    大头神色很认真：“我只做交易，不需要施舍。”

    小七：“行吧，大头哥，不过你最好别坐车厢里，我怕我哥会过病气给你。”

    大头不由分说跳上车辕，和小七一起出发了。

    破庙里，小北把饼掰成了几块，每人分一小块，小南吸着鼻涕问：“小北哥，你说我们能活到春暖花开的那日吗”

    小北眼神飘忽：“能的，大头哥去挣饼了，等他回来我们就又有吃的了，待春暖花开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三十六章 送阿福就医（二）
    小七驾着骡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小赵村，小赵村村口横了一棵大树，挡住了路，村里连狗吠声都听不到，整个就是封村的状态。

    小七跳下车辕，走到车厢旁掀开车帘对阿福说：“哥，我们先在这里停一下，你不要担心，马上就能找到大夫了。”

    小七放下车帘走到横着的大树前用手抱起大树挪了一点，回头瞧见大头一副吃惊的模样，就道：“大头哥，你不要惊讶，我天生力气大，搬走这棵树应该没问题，不过白天挪树可能会引来村人的注意，不如我先进村里探探情况，看看大夫住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