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小七

    小北心道，难道我们不是讨饭的吗，但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大头是他的老大，他可不敢反驳。

    小七把火折子取出来递给小北：“你们放心用，我家葫芦可多了，去年我爹在院里种了一棵葫芦，上面结了几十个葫芦呢，等下次来镇上我再给你们带几个葫芦。”

    小北听了小七的话很开心：“好啊，到时候我们就能人手一只葫芦了。”其他几个小乞丐也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小七同几人道别后跳上车辕赶着骡车离开，阿福隔着车窗朝大头挥手：“大头哥，你多保重。”

    大头将目光从骡车转向空旷的田野：“放心吧，春天很快就会到来。”

    小七走后，大头把饼递给小北：“现在粮食可珍贵了，镇上的铺子都关门了，有钱也没地方买，你把这几个饼收好，我们几个每天啃上一两口饿不死就行。”

    小南趁机夺了小北怀里的葫芦，另外两个小乞丐也上来抢，小南抱住坚决不松手：“先让我抱一会，抱够了就给你们。”

    这边小七赶着骡车回柳家村，路上渐渐飘起了鹅毛大雪，行至柳家村村外不远处，左边车轮卡在了一个小坑里，小七跳下车查看，一个人影突然窜过来把小七吓了一跳。

    小七定睛一看居然是臭鸭蛋。

    臭鸭蛋这几日饿得难受，他娘每天只煮些清透的汤水，好吧，喝了这些汤水固然饿不死人，但是肚子咕咕叫的滋味实在不好过。

    臭鸭蛋想去王家村找玩得好的那几个小混混，看看能不能弄些吃食把肚子填饱，刚出村子就见到骡车卡在土坑里，臭鸭蛋和他娘一样最爱看热闹，直接凑上去把小七吓了一跳。

    臭鸭蛋有些尴尬：“那啥，要不要我帮忙”

    小七把缰绳递到臭鸭蛋手里：“帮我把缰绳牵着。”

    然后小七走到车轮旁蹲下身抱着车轮用力一抬，车轮就出了土坑。

    臭鸭蛋第一次亲眼看到了小七的实力，心道，老天爷哟，这熊孩子太可怕了，看来以后得躲远些。

    于是臭鸭蛋把缰绳递还小七急急打招呼想要离开：“既然用不着我，那我就先走了。”

    小七喊住他：“鸭蛋哥，外面很多人得了病，村长说最好不要出门。”

    臭鸭蛋僵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喊他哥。

    村里从来没人喊他哥，他知道很大原因是因为他娘得罪的人太多的缘故，当然他自己也有错，经常跟着几个小混混一起偷鸡摸狗，村里没人瞧得起他家，更没人瞧得起他。

    臭鸭蛋愣了片刻后道：“我这是饿急了，想找点东西吃。”

    小七：“老族长没给你家分东西吗”

    臭鸭蛋：“分得很少，我娘用的省，每天只煮面水喝。”

    小七把最后一个饼递给他：“这个饼送给你吃。”

    给完饼小七就跳上车辕赶着骡车进了村。

    臭鸭蛋看着手里的饼欢喜不已，帮着牵了片刻缰绳就能得一个大饼，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臭鸭蛋也不管小七能不能听到，朝着远去的骡车大声呼喊：“小七，我以后跟着你混了，有事记得吩咐我。”

    骡车渐渐看不到了，臭鸭蛋啃着饼往村里走，他心思百转，小七这熊孩子真让人羡慕呀，这么小的年纪都能赶骡车了，车可是村里很多男人的梦想。

    王家村那几个和他玩得好的小混混天天嚷着要买车，臭鸭蛋想他要是也能买上一辆骡车，翠花会高看他一眼吧，翠花家住王家村，是臭鸭蛋喜欢的姑娘，但总是对臭鸭蛋爱理不理的。

    臭鸭蛋还算是个好孩子，他把饼吃了一半，另一半揣进了怀里，打算拿回家给爹娘吃。

    这边小七赶着骡车进了自家院子，柳大河听到声音已经迎了出来，见阿福跳下车厢，柳大河忙上前搀扶：“慢点，地上有雪，别滑倒了，我来扶着你。”

    牛氏扒着窗户喊了好几声阿福，待阿福进了屋，牛氏握着阿福的手半天没松开。

    柳大河探了探阿福的额头：“烧退下去了，快给我讲讲你们这两天是怎么过的”

    小七：“镇上的医馆都关门了，后来到小赵村找了草药，哥哥喝了之后烧就下去了，”说着小七举起手里的药包：“大夫还给了几包药让回来接着喝。”

    牛氏连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然后道：“没想到小赵村的大夫这么厉害，等天暖和了，我一定要去皇浴寺上香，感谢佛祖保佑。”

    小七心道，娘这思维真是神了，嘴里嚷着小赵村的大夫厉害却要去烧香感谢佛祖。




第三十九章 春天来了
    庆安七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村里人经不住饿，终于都出来寻吃食了。

    饿了一冬天，个个面黄肌瘦的，挖野菜的挖野菜，耕地的耕地。

    小七家的葡萄架上长出了绿色的叶子，院子里石径两边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看起来生机勃勃。

    但是院子变漂亮了，粮食却快耗尽了，家里除了喂驴的麦麸，就还只剩了一小捧面，吃馒头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牛氏的脚已经好了，这一日牛氏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孩子出了门，阿福牵着羊怀里抱着他的宝贝小木板，小七背着筐，牛氏挎着篮子手里拿着小铲子见人就面带笑容地打招呼。

    村里人太久没见牛氏，发现牛氏完全变了，说话比以前温柔，甚至好似人看着也比以前更漂亮了。

    三人出外忙活了小半天，挖了不少野菜回家，有香荠菜、苦苦菜、马兰头等，还给兔子割了一大筐草，收获满满。

    回到家里牛氏整理了一下野菜道：“等下我们做香荠菜糊子吧。”小七听了就跑去对门：“梨花姐，我娘说等一下要做香荠菜糊子，你上次不是说想跟着学吗”

    梨花带着小老鼠跟着小七来了家里，洗菜的活是小七和阿福惯做的，梨花坐在灶旁烧火。

    牛氏把袖子挽起来，围上粗布围裙，洗了手，放了少许猪油在铁锅里，将切成小粒的姜葱放入锅中爆香，添水烧开后放入洗干净的荠菜，然后把搅拌好的面糊倒进锅里搅匀就成了。

    牛氏用家里的大碗装了一大碗香荠菜糊子递到梨花面前，梨花不好意思接：“牛婶子，我已经学会了，等下回到家很快就做好了，这碗你们自己吃吧。”

    牛氏：“做法挺简单的，这碗你端回去尝尝，品尝味道也是很重要的。”

    “那就谢谢婶子了，我等下把碗送回来。”梨花接过碗走出院门，小老鼠跟在梨花后面吸鼻子：“姐姐，牛婶做的饭真香。”

    梨花心道，放了猪油当然香了，家里已经断油好些日子了。

    香荠菜糊子端回家里，一家四口各尝了一些。

    梨花：“我本来想找小七家借点面的，但我看到她们家的面缸里面也只有一小捧面了。”

    柳二狗叹道：“他们自己都快没东西吃了还想着我们，梨花，你大河叔家对咱们的恩情，你要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

    梨花郑重地点头：“爹，我记住了。”

    吃饭的时间村里的妇人们端着碗聚在村口聊天，碗里无一例外都是水煮野菜。

    桃花娘听到好些人夸赞牛氏心里有些不痛快，就道：“大河家的阿福瞧着越来越傻了，成天拿着小木板发呆。”

    “桃花娘，你可不要乱说，前些日子野菜还没下来的时候，

    大河可是拿了整整三大袋的粮食分给大伙，咱做人得有良心。”

    “也就大河会赚钱，他家阿福才能这样不务正业。”

    “哪里不务正业了，阿福不是每天都放羊吗，还给兔子割草呢。”

    ……

    这个冬天柳家村里只冻死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其他人都安然无恙，传染病的事似乎已经离他们远去了。

    老族长和几个族里的长辈到祠堂上香，上完香之后老族长叹道：“听说别的村饿死了好些人，咱们村多亏花家和大河家捐了粮食才这样平静。”众人点头应是。

    四月，麦子结了穗，还没熟透的时候小七和阿福就已经搓着新鲜的麦粒吃了不少。

    青青的麦粒入口很是劲道，小七：“没熟的麦粒真是好吃，哥，我们带些回家吧。”

    阿福举双手赞成：“好，羊也差不多吃饱了，割了麦子我们就回家。”

    小七割了一小捆青麦子放在背篓里，从村外走回家里，一路遇见了很多村人，小七不停地朝村人打招呼:“叔，婶子……”

    待小七两个走远了，大伙又热闹地聊开了。

    “大河家这俩孩子太败家了，还没成熟的麦子就割了。”

    “谁说不是呢，咱庄户人家怎么能这般浪费粮食。”

    “你们瞎操什么心，人家割的可是自家的麦子。”

    ……

    臭鸭蛋从旁边经过，听到村人的话，决定明日也去弄点麦粒吃吃。

    六月里麦子大丰收，大人孩子齐上阵，到处都是割麦子打场的。

    孩子们白天帮着看麦场，在麦场上翻跟斗、捉蜻蜓，晚上追着萤火虫，玩得好不自在。

    但是有一天孩子们突然不被允许出门了，第二日小七从二蛋的嘴里听说了缘由，原来村里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事。

    据说臭鸭蛋的爹，晚上出去偷麦子遇到了鬼打墙，在山脚下的坟堆里转了一夜，天亮被柳大魁发现的时候，鸭蛋爹正躺在坟堆上翻着白眼，嘴里塞满了土，坟堆周围到处都是鸭蛋爹的脚印，估计他晚上转着圈走了很久。

    二蛋讲的绘声绘色，最后还总结道：“我娘说了，做人千万不能做坏事，否则就可能会被鬼盯上。”



第四十章 皇浴寺请大师
    夏日里雷雨交加，有一天闪电居然把柳氏祠堂门前的石狮子劈成了两半。

    被雷劈的是放在门右边的母狮子，母狮子脚下踩着小狮子，寓意族里人丁兴旺，被雷劈了是很不吉利的事。

    村里人有些惶恐，私下议论纷纷，族长和村长柳顺并族里的几个老人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老族长对众人道：“从我记事起，石狮子就立在祠堂门口，听祖辈说，这石狮子已经几百年了，祠堂修了一次又一次，石狮子却一直完好的，但是这次居然……”

    老族长说着忍不住老泪纵横，其他几个老人也跟着伤感起来。

    大伙儿一致决定请个道行高的和尚或道士来村里帮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再由族里凑钱请匠人重新刻一对石狮子。

    老族长和柳顺一起坐着牛车去镇上寻高人，两人在镇上找了很久一个和尚道士都没见到，只得先去镇上最有名的张大师那里订做石狮子。

    张大师名气很响，听说县城里都有很多人来找他干活，这几年张大师的铺子扩大了两倍，徒弟也多了七八个。

    老族长跟张大师商定了石狮子的事之后，就同张大师的徒弟打听哪里能找到和尚或者道士。

    张大师有个徒弟很胖人称张胖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逢，他平时最喜欢打听些八卦趣事。

    张胖子对老族长道：“老人家，您不知道吗前两年发生了些变故，有个道士忽悠了镇上的吴百万，被吴百万打了个半死，那道士伤好了之后人就傻了，成天在镇上到处捡垃圾吃，自那之后咱们镇上就很难见到和尚道士了。”

    他的话刚说完就有人附和：“是呀是呀，听说那个道士在下面村子里受欢迎的很，经常有妇人来镇上打听他呢，还有个寡妇说要让那个疯道士娶她呢。”

    老族长两人失落地回了柳家村，回村之后和族里几个老者商量。老族长：“附近找不到和尚道士，看来只能去皇浴寺请个有名望的和尚过来帮着村里看看。”

    皇浴寺很远，来回至少得一天半时间，众人最后一致投票决定让村长柳顺去皇浴寺请大师。

    柳顺不太想去，他以前曾听人说皇浴寺附近有山匪，但是众长辈已经拍板了，他只得硬着脖子上了。

    他想了想，村里目前最厉害的人要数花老爷子和大河家的闺女小七了，花老爷子出门还没回来，那就只有小七了。

    于是柳顺就同柳大河说看重了他家闺女的武力值，想让小七陪着一起去皇浴寺，柳大河知道这是族里的大事，也只得同意了。

    一大早柳顺就带着小七就出发了，赶了大半天的牛车终于到了皇浴山脚下，此时已经是晌午了，小七肚子饿得咕咕叫：“村长伯伯，咱们先吃点东西吧。”

    柳顺：“大伙不是都说你娘做的东西好吃吗你咋两手空空来了”

    小七：“您通知得太晚，我们家没来得及准备。”

    山脚下小饭馆倒是多得很，柳顺将牛车寄存到一户山民家里，答应下山之后给他两文钱，然后带着小七进了一家看起来很简朴的小饭馆。

    进了门之后，柳顺往桌边一坐：“老板娘，来五个馒头。”见老板娘长得很漂亮，柳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很快老板娘就端来了一盘馒头，老板娘目若秋水，身材丰满，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很有节奏，柳顺看呆了，待柳顺回过神把眼睛从老板娘的身上移回桌子上，发现装馒头的盘子已经空了。

    柳顺瞪了小七一眼，心道这丫头太能吃了。

    柳顺清了清嗓子，朝着老板娘再次出声：“老板娘，再来五个馒头。”

    这次柳顺趁老板娘上馒头的功夫，偷偷摸了那双纤白的小手，老板娘回了他一个媚眼，柳顺心里美得直冒泡。

    吃完之后，柳顺走到老板娘面前：“老板娘，多少钱”

    “十两银子。”

    柳顺吃了一惊：“多少”

    “十两银子。”

    柳顺瞪大眼睛：“你们怎么不去抢啊，凤凰镇上馒头一文钱能买两个，你们居然收一两银子一个。”

    柳顺扔了五文钱在桌上就准备离开，五个彪形大汉守在门口拦住了去路，柳顺脚一软瘫倒在地。

    老板娘嫣然一笑：“我收一两银子一个自然有我的道理。”

    小七拉起柳顺冲到门口，将拦门的大汉拨拉开两个，柳顺立刻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