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小七

    小七拿出花喜儿给的布巾蒙了脸只露出双眼，又找出一块布巾递给大头：“大头哥，用这个遮住口鼻可能会好些。”

    大头接过布巾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瞧你绑着布巾像土匪一样，我就先不戴了，你进村小心些，我在这里照看你哥，。”

    小赵村总共只有不到二十户人家，小七很快就从村头摸到了村尾，她实在瞧不出哪户是赤脚大夫的家。

    像无头苍蝇一样徘徊了一阵之后她敲开了村子最西边的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个面色枯黄的中年男子，他见到小七立刻打了个哆嗦：“我、我们很穷的，家里什么都没有。”

    今天这是第二次了，她真得有这么吓人吗，小七想了想，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她的打扮上，于是她扯掉面巾，又将腰间别的砍柴刀扔到地上，对中年男子说：“老乡，你看我还是个小孩子，你不要怕。”

    男子舒了口气：“什么老乡，我可不认识你，小孩子蒙着面别着砍柴刀也是很吓人的好不好”

    小七摆出无害的笑容：“听说你们村里有个赤脚大夫，我只是想问问大夫住在哪里”

    中年男子皱着眉看向小七：“你是怎么找过来的，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村不欢迎外村人，你赶快离开。”他说完就把院门关上了。

    这户人家的院墙很矮，小七攀上墙头举着手上的两个饼，双眼殷切地看着中年男子道：“叔，我送你两个饼，你就行行好帮着指一下路吧。”

    中年男子望着饼两眼发光，他家女儿小霞已经饿得瘫在床上走不动了，他真的无法拒绝这两个饼。

    中年男子对着小七作了一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打开院门，收了饼之后他探头往院外左右两边各看了几眼，悄声道：“你往左边走第五家就是，和我家一样是院门朝南的，千万不要和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小七返回村口，将骡子栓好，从车上背下阿福。

    大头见阿福的脚拖到了地上，就道：“我来背吧，我比你高。”

    阿福的脸红得如虾子一般，嘴里轻喃：“妹妹，连累你们了。”

    大头接过阿福背在身上，深一脚浅一脚进了村，走到中年男子指的那个院门，轻轻敲了几下没人应。

    大头欲大力砸门被小七拦住了：“不要弄出太大的声音，引了其他人家过来可能会把我们赶出村子，你先在外面等一下，我翻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此时容不得讲规矩小七直接翻进院子里，放眼望去就见两间茅草屋，屋门没关，院子里除了一个草垛什么也没有，小七在院里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轻声问了句：“有人吗”

    过了一会，见没人应小七就走进屋里，发现地上躺着一位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者，老者旁边横着一个空空的大酒坛子，小七走到老者身前探了探老者的鼻息，不由松了口气：“还好，人还活着。”

    小七转身跑出去把院门打开，放了大头进来。

    大头进屋后把阿福安放在椅子上就走过去帮小七一起把老者抬上了床。

    小七帮老者盖上被子，满脸惆怅地看着老者：“喝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我哥还急着看病呢”

    大头环顾了屋子里一周，发现屋里有很多草药，就道：“我看你哥就只是发烧，也没咳嗽之类的症状，我认识几种退烧的草药，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先熬给你哥喝。”

    小七：“大头哥，你这么厉害，居然懂这个。”

    大头指着自己身上穿的棉衣：“县里没来抓大夫的时候，福生堂里每天很多病人，人手不够，我就带着小北去帮了几天忙，福生堂的掌柜人很好，我们免费吃了几天饭还得了一身衣裳。”

    大头在草药堆里找了一会，还真被他找到了一小堆退烧的草药出来。

    此时天已经微微黑了，小七寻了火折子点了油灯，给阿福熬了草药。

    待阿福喝完药，小七就对大头说：“天已经黑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再回去吧。”

    说完小七就去了村口，骡子正孤零零地站在大树旁打着响鼻，小七仰望着骡子的眼睛小声道：“我叫你大黑吧，辛苦你了，大黑，你可千万不要出声，我现在就带你静悄悄地进村。”说着小七从包袱里摸出一块豆饼举着手喂给大黑吃。

    待大黑吃了豆饼，趁着天黑，小七快速把大树挪开，将骡车牵进村，大黑仿佛听懂了小七的话一般，一声也没叫，一路上连蹄子好像都是轻拿轻放的。

    待进了院子之后，小七把骡子牵到草垛旁：“大黑，你晚上就在这里歇息，记得千万不要发出声音。”大黑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回应小七的话。

    小七进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摸哥哥阿福的额头：“大头哥，我哥好像没白天那么烫了。”

    大头也用手探了探阿福的额头：“确实没白天那么烫了，看来这药还是有用的。”

    阿福已清醒了许多：“妹妹，我感觉好多了。”

    小七听着鼾声望向床的方向：“老先生还在昏睡着，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大头叹道：“我在福生堂只帮了几天忙，勉强能认出几种退烧的草药，醒酒的药却是半点也不懂。”

    小七和大头一起从草垛上取了些稻草铺到地上，又把车厢里的被子取出来给阿福裹好，然后分别睡在了阿福的两边。

    阿福掀开被子的一角：“妹妹，你也盖被子。”

    小七：“哥，你自己盖吧，回头再着凉了可麻烦呢！我身体壮得很，不需要盖被子。”

    阿福可能是喝了药的缘故，很快就睡过去了。

    听到大头不停地翻身，小七就问：“大头哥，你冷不冷”

    大头：“这里比镇外那处破庙好太多了。”




第三十七章 送阿福就医（三）
    第二天一早，小七醒来之后就去灶间给阿福熬药了。

    待小七熬好药，老者也醒了，他慢悠悠地起身，看到地上睡着两个人，他眨巴眨巴眼睛仔细又瞧了几眼，见地上果真有两个人便有些吃惊，忙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由于宿醉，老者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大头听到问话忙爬起来给老人解释：“老先生，我们昨天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应，就自己开门进来了，见您躺在地上，我们费了老大的劲才将您抬到床上，还给您盖了被子。”

    小七听力极好，在门外已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端着草药走进来，将药放到桌子上，朝着老者鞠了一躬，解释道：“对不起了，老人家，我哥病得厉害，我太着急就自己翻墙进来了。”

    老者身子晃了晃感觉体力有些不支，便往床沿一坐，对着几人道：“生病不能乱吃药，过来我帮着把一下脉。”

    小七把阿福扶到老者面前，老者把了脉之后，沉吟了片刻道：“没啥大问题，就是受了点寒气，小女娃，把你熬的那碗药端来。”

    小七端了药送到老者面前，老者闻了闻，又用指头沾着尝了一口道：“行，先喝这药吧。”

    老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捂着肚子又坐回床上，对小七三人道：“我饿了，你们快去给我做饭吃。”

    小七立马转身去了灶间。

    老者看着一动不动的大头道：“我老人家腰酸背痛的，你这小子还不快来给我捶一捶。”

    大头：“我只做交易，从不白干活。”大头其实很想问一问这老头以前一个人住在这里是怎么吃饭的又是怎么捶背的

    老者：“不白干活是吧，你先过来捶着，回头我让那丫头拿钱给你，她哥可是用了我的草药的。”

    小七很快从灶间回转，向老者请示：“老人家，我其实不太会做菜，你面缸里有面还有面引子，不如我帮你做馒头吧。”

    老者摆了摆手：“行吧行吧，记得要快些，我老人家快要饿死了。”

    小七用温水和了面，揉好之后放到盆里用芦苇盖盖上放到阿福睡觉的被子里裹了起来，这面估计要很晚才能发好。

    做完这些后，小七又煮了一锅面疙瘩，这个不费力，两下就做好了。

    老者吃完面疙瘩之后背着手在院子里走了一阵，然后悠哉悠哉地在院里练起五禽戏，阿福和小七觉得很好玩，就跟着一起练起来。

    老者打完一遍后立马变得精神矍铄了，对着几人道：“你们想知道我多少岁吗”

    大头心道鬼才想知道你多少岁，岁数这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喝的，有什么用

    小七左右看了看，见大头和阿福都不理睬老者，只得硬着头皮捧场：“老人家您七十多岁吗”

    老者摇了摇头，抚着白胡子道：“我已经一百零八岁了，你们好好学这五禽戏，学会之后每天都打一遍，以后大概也能活得像我一样长久。”

    大头听了很是惊讶，真是没想到这老头居然有一百多岁，该不会是胡说的吧

    小七：“人都说七十古来稀，老人家您真是有福气，我们村里年纪最大的才七十多岁。”

    老者似乎很欢喜小七的捧场，指着远处的山峰对小七道：“看到那山上的崖壁了吗，那垂直的崖壁上面长着一棵松树。”

    小七：“我知道，那是凤凰山。”凤凰山绵延数百里，凤凰镇周围大概没人不知道凤凰山吧。

    老者：“一百年前，我师傅住在这个院子里，他对八岁的我说崖壁的那棵松树下长了几株神仙草，可以治瘟疫，瘟疫你们知道是什么吗那是很可怕的会人传人的病，每隔数年就会有一次，每次都会死很多人。我长大后，一次次去攀爬崖壁，始终到不了那里，每次失败回来我都会大醉一场。”

    小七望向松树：“神仙草的叶子是圆的吗”

    老者很是激动：“小女娃，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七：“神仙草的叶子是圆的吗”

    老者的手依然指着崖壁，但是却颤抖不已：“你怎么知道是圆的”

    小七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我看见松树下长着几棵草，叶子圆圆的。”

    老者瞪大眼睛：“你真的看得到那叶子是什么颜色的”

    小七认真得点了点头：“看得到，火红色的，很是醒目。”

    老者立刻湿了眼睛：“居然和我师傅说的一模一样，我这辈子有个执念，就是想在死之前亲眼见一见那神仙草。”

    大头和阿福听了很是吃惊，忙抬头朝崖壁望去，他们很努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但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看得到。

    大头：“距离太远了看不到，小七你的眼睛真是神了……”

    阿福：“妹妹，你的眼睛这般厉害，那么远的小东西都能看得清楚。”

    老者像个孩子一样围着小七又蹦又跳激动不已：“上天给你赐了一双神眼，真是太好了。”

    下午面发好之后，小七蒸了一锅白花花的大馒头，煞是好看。

    老者拿了一个入口，又惊住了：“我活了一百多年，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馒头。”

    小七有些不好意思：“我娘说我力气大，所以揉出来的面劲道。”

    老者抚了抚白花花的胡子道：“我瞧你做事像模像样的，不如你留下来给我做徒弟吧，这样我以后就不用再自己动手做饭了。”

    小七耐心地同老者解释：“老人家，我不想学医，我要学武，我以后长大了要做劫富济贫的女侠。”

    老者纠正她：“劫富济贫那叫大盗。”

    阿福匆匆从屋里抱了铺盖出来：“我的病已经好了，妹妹，我们快回家吧。”

    小七抬头看了看天：“嗯，天不早了，我把灶间收拾一下我们就离开。”

    小七手忙脚乱地收拾好灶间，出来的时候居然不小心撞断了灶间的门框，小七一脸尴尬地拿出钱袋递给老者：“老人家，实在不好意思了，我不是有意的，这些钱全部给您，等天气暖和了，您出门找个人帮着修一修。”说着小七就动手去牵骡子。

    老者：“等一下，老人家我给你哥配些药你们带回去，等吃完差不多就能全好了。”

    小七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多谢您了，老人家。”

    很快老者就配好了药，三人离开的时候，老者拦在骡子前面：“你给的钱太少了。

    小七笑着问道：“还差多少过段日子我给您送过来。”

    老者：“我、我不要钱，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等以后你有了能力，记得采一棵神仙草送给我，我一定会活到那个时候的。”

    小七点头：“您少喝点酒，照顾好自己，我们走了。”

    骡车一点点远去，老者朝着骡车的背影大声呼喊：“千万不要忘记了，我一定会活着等你的。”



第三十八章 回家
    骡车行至凤凰镇外的破庙，大头跳下骡车，阿福从车窗里往外看去，见破庙四处漏风忍不住出声：“大头哥，不如你去我家住吧”

    大头摇头拒绝：“这里有我好几个小伙伴，我冬天呆这里习惯了，再说你们村里也不会欢迎我这个陌生人的。”

    小七取出包袱，把剩下的六个饼全部拿出来递给大头：“大头哥，你把饼全拿去吧，我们很快就到家了，家里不缺吃的。”

    大头不是蠢人，活着最重要，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他拿了五个饼给小七留了一个：“留一个你们路上吃。”

    小北跑过来关切地问小七：“怎么样，找到郎中了吗”

    小七见小北嘴唇干裂就从车上取出装水的葫芦递给小北：“找到了，谢谢你小北，你先喝口水吧。”

    小北拔下塞子喝了几口水，把葫芦拿在手上左看右看，很是喜欢，忍不住赞道：“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宝贝葫芦，竟然这么大”

    另外三个小乞丐也从破庙里跑了出来，见到小北怀里的大葫芦，小伙伴们惊呆了，双眼放光围在大葫芦周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七：“这葫芦还不算大的，我喜儿姑姑家有两个更大的葫芦，个头都快要赶上我了，是花爷爷从外地搜罗来的。”

    大头催促小七：“天不早了，你们快回家吧。”

    小北抱着葫芦不舍得松手，红着脸问小七：“这个葫芦能不能送给我们破庙里有个破瓦罐可以用来烧水，有了热水我们就可以度过冬天，再找个火折子就更好了。”

    大头从小北手上抢过大葫芦：“你能不能有点骨气真把自己当讨饭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