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夫悦己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云上的悠悠
“你两个哥哥都在太康读书,她又怎放得下再说,家里请了教习妈妈,教你两个姐姐。若是来了宛平,书院、教习,就什么都没了。”
这便是经济教育落差了,不是一时三刻便能解决的。
顾遥脸上挂着沉痛的表情,同顾知县道别。
郑家的小管事已找了宋海棠,同她定了年终五百斤柿饼。批发价,八文一斤,郑家预付了二两银子的定金。有了这二两银子,加上家中母亲姐妹做的针线,至少今年不用挨饿了。
宋海棠忙里偷闲,准备用特制的钩子,送了个勾出来的荷包与顾遥,作为答谢。听闻顾老爷子一行五月十六便走,真是没多少时间了,宋海棠这几日一直是挑灯做针线的,白日里精力有些不济。
是以,当大夫告诉她:“你爹的腿不用再用药了,慢慢养着就是。”
宋海棠差点欢呼出来——
却听大夫又道:“小丫头,这事,你帮我跟顾知县说道说道,我免费送你爹一
第五十八章 别院避暑
老爷子一行离开后,天气愈发炎热。
顾遥曾待过更热的夏日,但,那毕竟是曾经。如今的她,此前几年夏日,都是在清凉的辽东过的,是以,她只灵魂适应宛平的夏日,身体却跟不上道。商哥儿就更不成了,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下更闹得紧。
顾知县见一双儿女如此,便道:“都去别院住一段吧。”
顾遥这才知道家里有个别院,且就在阮家庄。想着阮家庄的宋海棠,顾遥立即开始收拾东西,一副去别院常住的架势。加上琴姨娘、丫鬟婆子,一共十人,顾家只一辆马车,必要去车马行雇车的。
顾遥忙问:“赁车几个钱”
顾知县哪知细节,招来顾西询问,顾西答:“十里路,驴车要二十个钱,马车一百钱。若是车架好一些,价更高一些。”
顾遥想着驴车虽慢,却能看更多风景,便道:“那叫弟弟做马车,我们几个再赁三辆驴车吧。”
顾知县:……
虽然很无语,顾知县到底依了她。
待到出发这日,顾遥兴致勃勃地钻进驴车。城内道路平坦,真如她所料那般有意思。出了城就是另一种情形了,坑坑洼洼的乡间小道,毛驴深一脚浅一脚,犹如四个瘸子抬轿子,就没一刻不颠簸的。
才行五六里,顾遥便喊停。
车未挺稳,顾遥跳下矮矮的驴车,扶着道边的小树一阵狂吐。顾知县见她如此,才要叫她上马车,恰遇一老农驾着牛车经过,心中一动,忙问那老汉:“老人家这是去哪里”
老汉见有生意,忙停住牛车,抹了一把汗,上前道:“我家住松林。你们若去别处,不算远的话,多出几个钱,老汉送一程就是。”
顾知县便与顾遥商议:“牛车平稳,一样能瞧外头风景。那松林与阮家庄挨着,你若愿意,爹陪你做牛车,可好”
顾遥忙不迭点头,寒香也要跟着上牛车,叫顾知县拦了,他说:“你们先去,略收拾下宅子,我们稍后便道。”
同商哥儿一车的琴姨娘,甩下车帘,酸溜溜地嘀咕了句“没见过这么惯闺女的”,丫鬟秋水只当没听见,垂眸掩下自己对顾遥的羡慕。
平板车颇大,坐了老农、顾家父女后,还有大半空隙,顾知县直接道:“老人家,送我们父女到阮家庄,我付你二十个钱。”
乘车之人,理应先要钱的,老汉因见这几人穿着富贵,便道了声“好嘞”,扬鞭赶车。宛平的树高且直,坐在露天的牛车上,太阳晒得人并不舒服。不过,顾遥头戴竹篱,倒比顾知县舒坦一些。
牛车只比徒步行走稍快一些,晃悠了近一个时辰,穿过一座小桥,顾知县便开始指路。又行一刻钟,牛车停在了一座门口种满翠竹、侧边还有一条小溪的宅子前。
顾知县摸出钱袋子,翻了个底朝天,里头只有几块碎银,一文钱也无。就是那银子,最小的也有二两的样子。
顾遥便道:“我在这等着,爹回去取钱。”
顾知县怎可能费那劲儿,直接捡了块银子出来,才要递给老汉,叫顾遥截下来了。顾遥截了银子,丢进自己的钱袋子,另取了个三分的银裸子,与那老农道:“这是三分的银裸子,上头刻了个福字,能换三四百钱。”
那老农捏着银裸子,颤巍巍地问:“真给我”
恰这会儿别院周管事出来,待知道顾家父女没有钱付车资时,他忙取了二十文钱递于那老汉。老汉攥着钱,总算踏实了一些,恋恋不舍地将银裸子还给顾遥。
顾遥不由高看了他一眼,收回银裸子后,与他道:“劳您稍等片刻。”
“爹,与老人家一袋麦子吧。”
第五十九章 登门拜访
实话不能讲,宋海棠想了想,理所当然道:“先前和奶奶大伯同住,挣多少都是一家子的,咱们能落啥”
宋二郎听不得这话,训斥:“先前没分家,钱财都归你奶奶管,这是规矩。”
海棠娘眼圈确实一红。
他们二房虽说没有儿子,一家五口,先前哪个不勤快就连最小的秋菊,四岁起就帮着烧火了。结果呢,若不是邻里帮衬,定要饿死几个。
宋海棠见拿下母亲,便又放软了语气,劝宋二郎:“两亩薄田也不够吃的,与开荒没什么差别。爹仔细着身子,不着急,慢慢开几亩荒田出来,不比买薄田好”
宋二郎摸着才接好的腿,终于点了点头。
他不能下地,海棠娘便带着海棠忙碌起来。先找里正,花了一吊钱正式圈了三分的宅基地,接着请人、准备料子,还要精打细算地算着钱。为了节省一个人工,海棠娘不顾天热,穿着厚厚的衣裳,与请来的亲戚一道垒土砖。
顾家到阮家庄的时候,宋家已准备盖屋子了。
顾遥这边,别院依山傍水,满院绿竹从树,凉快是自然的。只因换了新的住所,商哥儿着实闹腾了一日,次日便安稳起来。三日后,顾知县见各色事宜妥当,起身回城,将别院大小适宜,丢给顾遥来做。
那周管事见顾知县颇疼顾遥,闻言惊道:“老爷这般信任姑娘只是,姑娘毕竟只有九岁啊。”
顾知县摆手,示意周管事不必往下讲,自己道:“无关信任。她做了的事,即便是错,也有我替她兜着。若是你背着她做了事,若是得当还罢了,但凡有一丝错处,我必严惩不贷的!”
顾遥不知顾知县这样待她,只知父亲走后,别院管事更敬重自己了。这日吃下肥腻腻的包子,顾遥召周管事问话,问的自是宋海棠的事。
周管事哪知宋海棠是哪个
乐颜见他不知,便道:“她爹行二,年前才断了腿,叫奶奶撵出家的。她家姐妹三个,还没个男丁。”
这么一说,周管事便知哪个了,笑道:“怪道宋老二家进城一段,回来就要起宅子,竟是他家闺女得了姑娘青眼,那丫头当真福气得紧。”
“福气到了,那也要抓住才行。”
顾遥很佩服宋海棠,说完,忙问周管事宋家近况。得知宋家在盖房,又问了盖房要点后,着周管事准备了礼物,隔日带了寒香、乐颜去宋家,同行的另有一位长工。长工认得路是其一,他还推了个独轮车。车上捆了一袋谷子,一袋麦子,是顾遥给送宋家的礼物。
及到地方,寒香命长工卸下粮食,又与了他两枚铜钱,叫他自行归去。
顾遥怔怔地看着稀疏的栅栏圈成的院子。
一间草房,房门前是一架黄泥堆砌的灶台,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正在做饭,看身形,比宋海棠略胖一些;院子三分之二的空地都种着各色小菜,只在茅草屋西侧,一妇人正和五个挽着裤腿的汉子,正在活泥巴,垒方块。
顾遥知道宋家条件可能不好,但没想到差成、她做梦一万次都不会梦到的地步,实在是,匪夷所思。重获新生,偏还在这样的地方,那还不如不重生。经历反话,再过如此艰难的日子,宋海棠依旧如此努力,只能说,小姑娘值得尊敬。与之相比,自己这些年太混了。
宋海棠领着妹妹给众人才送完凉白开,转身瞧见顾遥,手中的大粗碗摔落在地。宋海棠赶忙将碗捡起来查看,待见碗只破了个边时,轻吁了口气,补碗也要钱的说。
震惊过后,宋海棠忍下羞愧,慌忙请顾遥进屋,及至半途,她想起自家的茅草屋既小又破败,不禁面露挫败,改口唤人:“娘,是顾知县的姑娘来了,快
第六十章 苦命女人
顾遥意思意思地抱怨了两句,见宋海棠似有所动,以为她想推荐自己的母亲来做厨娘,又不好意思说,便主动问道:“你有什么想法有合适的人推一下也可以。”
宋海棠笑道:“还真有。说来这人,姑娘也知道的,先前在顾宅里掌厨的那个何婆婆,她也是阮家庄的,就住我家巷子东头第一家。”
乐颜听闻何婆婆,立即兴奋道:“姑娘,何婆婆做饭好吃,比我、比奴婢做的好吃。”
顾遥“哦”了一声,转向,道:“既如此,带我瞧瞧去。”
宋海棠果然领着顾遥去了何家。
何婆子正在院内和断了腿的儿子搓草绳,见宋海棠带着一帮小姑娘进来,喜得眉开眼笑,忙叫几人坐下。又瞧见乐颜,便笑问:“你怎来了规矩学好了你那个寒香姐姐,可还严管着你”
寒香阴沉着脸瞪了乐颜一眼,乐颜脖子一缩,怂了。寒香不屑撇嘴,挂着亲切可人的笑,与何婆子道:“婆婆快别听这丫头胡扯,我管她是规矩呢。”
何婆子顿时明白过来,笑道:“你就是寒香姑娘果真好看又爽利,是个好的。你们都在,想必,这个和善的小姑娘,就是顾家姑娘了姑娘好,老婆子在城里头半个月,也没遇上姑娘一回,偏在家没几日,倒见着姑娘了,就是缘分呢。”
“这哪是缘分”顾遥指着宋海棠道,“是她提了婆婆,我们才来的。”
听罢几人来由,何婆子看着才到自己肩头的顾遥,问:“这事姑娘可做得主”
“自然。若做不得,便不回来找婆婆。”
何婆子便与儿子说了几句,起身跟着顾遥走了。才进家门,顾遥便叫来周管事,与他说了几人来历,又指着何婆子道:“我嘴挑,喜这个婆婆做的饭,预备叫她单给我做几日。待我回城,她要么跟我走,要么打发家去,与厨下张家的并不相干。”
周管事脸上挂着讪讪的笑,道了声:“姑娘说的是,老朽这就去安排。”
张家的是周管事大舅子的媳妇,顾遥知道这层关系,便没撵人。虽说不相干,毕竟共用一个厨房,到底也牵涉了不少。才两日,那张家的就仗着周管事的亲戚关系,到顾遥面前说何婆子的坏话:“姑娘不知道,何家那个是个不详的。”
一阵嘀咕,把何婆子的身世道了出来。
何婆子是何家买来的童养媳,夫婿大她十五岁。十四岁圆房,十五岁生子,十六岁死了夫婿。何婆子在最美好的年华成了寡妇,再嫁并不难。可她再嫁,儿子怎么弄何婆子一咬牙,认了。
就这么熬啊熬,熬到了儿媳妇进门。日子眼看熬出头之际,灾难又至。何婆子的儿媳妇生下何福后,产后血崩。隔壁村的老大夫救不了,儿子借了邻家驴车进程找大夫,路上被疾行的骏马撞进河里。
何婆子变卖田产,借遍整个庄子,救回儿子儿媳的命。为了还债,何婆子春夏秋去海子河码头做过搬运工,冬日进城给人做过活儿,中间各种不易,对于她来说,却是驾轻就熟。
原来,看起来有六十岁的何婆子,今年不过四十五岁。
顾遥叫来何婆子,把方才听来的略说几句,而后一脸钦佩地说:“婆婆厉害,旁人定然做不到的。”
张家的傻眼,何婆子却一脸淡然道:“这没什么的,日子到了,没有过不下去的。”
顾遥、宋海棠两个,却是忍不住两眼泛酸。
现在的生活,是她做梦都梦不到的事。真正发生了,除了过下去,还能怎样
张家的却不屑地说:“哪来的厉害,选错路罢了。非要守这寡,能不遭罪”
就差直说何婆子是自找的了,顾遥恼了,收
第六十一章 为善之心
听闻为了儿子,何福爹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
儿子,是他们家的希望。理智上说,他自己没能力,妻子又不及老娘手巧心细,老娘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娘,情感上,实在不能接受。
何福娘一咬牙,道:“福哥奶,还是我去城里吧。”
何婆子瞅着她笑,不说话。何福爹原本紧张的心情,也叫她逗乐了,他不仅笑,还挖苦媳妇:“就你那手艺,别院都进不去,顾姑娘哪会带你回城”
何福娘的娘家更穷,但她脑子灵活,又拎得清,还勤快肯干,优点多得不行。缺点也很明显,做不来精细的事。粘针绣花,她还不及汉子;拿刀做饭,她还不如十一岁的儿子。因有一把力气,这两年何家才攒的三亩天,便是她一个人在种。
见婆婆和夫婿同时笑自己厨艺,她理直气壮地说:“干什么笑呢饭做熟了,能填饱肚子就行呗。”
“那是你,不是顾姑娘。”何婆子内心早有了主意,家来商议,不过走个流程,说完这句,老人家一锤定音,“好了,我这就去回顾姑娘,你们该干嘛干嘛。”
何福娘还要再劝,叫何福爹一把拉住,只听他长叹一声,方道:“别争了。你单等我娘家来那日,进城去接她一趟,与她一道推车就是了。你年轻又好看,叫你出门,我到底不放心。”
“又胡说了!福哥都这么大了,我哪里年轻了呢”
何福娘嘴上嗔了句,到底没和何婆子再争什么。
顾遥听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后,与何婆子道:“婆婆应了,我们日后相处的日子多了去了,我也不见外了。福哥念书的事,我记得呢,不过,总要等我爹来了,同他讲才好。”
且说顾知县偶然间搭了一次牛车,感受到底层百姓的不易,之后往返别院与后衙时,便套一身半就不新的儒士装,扮做一个穷秀才,进城替人做活儿。
贫苦百姓家,一年沐浴次数一巴掌的事。讲究的,趁着夏日里暖和,倒是常梳洗;也有那不讲究的,一身汗臭坐到你旁边,那味道,当真不如蹲茅坑。
这日,顾遥终于等到了顾知县,远远闻见他身上的味儿,捂着鼻子问道:“爹爹身上的怪味,哪来的”
顾知县自己嗅了半晌,苦笑道:“我竟没闻到。”
方把搭牛车的事讲了,顾遥眼前一亮,赞道:“爹爹大善。”
顾知县憨厚一笑。
顾遥原本只打算替福哥求个夫子,见父亲心系民生,便改了主意,因道:“阮家庄虽不大,如今也有百十余户人家。适龄孩童不少,爹爹请一夫子过来,再拿些钱财,盖一座学堂,岂非更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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