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太子殿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月落苍梧
小清不再争辩,看了看自家小姐的面色,含着怒气退在后面。
离了烧地龙的屋子,二月里的晨风颇有些凉。苏蔷身上披着雪貂大氅,虽不冷,却有些重。走不多时,便有些微喘。
这具身子还是有些弱。
她抬头斜窥轿辇上的李琮,他面色比昨日还要白上几分,那种病态的阴郁却更盛了。坐在轿辇上晃呀晃的,活脱脱一块要落雨的云彩。
若是以前,她抬手间便可以把这轿辇掀了。虽然不高,也能跌断李琮一条腿。
瘸腿的太子还能承继大统吗
苏蔷在心中暗搓搓冷笑。
李琮在轿辇上也笑了笑:“想必太子妃很是欢欣。”他冷不丁阴恻恻说了一句,吓得苏蔷以为他有观心之能,迈步慌乱一瞬,几乎崴脚。
李琮眉头微挑,脸上的阴霾散去大半,继续道:“今日可以见到摄政王,太子妃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了。”
见摄政王自己为什么会开心
虽然尚书府暗地里的确依仗摄政王,但是她苏蔷与摄政王,应该不过几面之缘罢了。父亲命她刺杀太子李琮,更跟摄政王没什么关系。
况且摄政王由当今继后还是贵人时所生,比太子大了十多岁,算是她如今的伯兄。见他有什么好高兴的难道有赏钱
苏蔷抬头看了一眼李琮,脸上带着些淡然处之的笑,柔和道:“见到摄政王,臣妾当然开心啦。摄政王乃国之栋梁,万民敬仰。臣妾在闺中时,常听到王爷的赫赫威名。若天下人人都像王爷,国可太平矣。”
李琮嗤声一笑,不再言语。
没想到自己娶的妻子,不仅敢在新婚之夜行刺夫君,装起无辜来也是一把好手。早有人告诉他,苏蔷自十四岁起便心仪摄政王李璋。也正因为此,才不愿意嫁入东宫,索性一死了之。罢了,谁不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嫁给自己,是早晚要守活寡的。
李琮低头看了苏蔷一眼。
许是走的久了,她的额头溢出细密的汗珠。鼻尖红扑扑的,喘息间几缕白色的雾气裹着红唇。
皇宫颇大,她这样的贵族小姐,弱柳扶风一样的身子,
第五章 殿下的眼中钉
室内一团和气,宫婢已经奉上热茶,等着太子和苏蔷上前敬茶。
苏蔷掩下心中莫名的思绪,抬手去端茶水,才发现李琮已经松了她的手,自顾自向前走去。
他们规规矩矩跪在太后面前敬茶。太后显然很高兴,喝了茶水,又赏了一柄绿头攒百花玉如意,一樽元青花茶叶罐,一张白子嬉春图,一面鸳鸯四扇屏。
皇后亦赏了些珠宝饰物,且说皇帝陛下因着太子新婚的喜气,身体已经好转,却不能多去打扰,所以那边的奉茶便暂且免了。虽然见不到,皇帝却亲笔写了几个字,当做对他们的勉励。李琮和苏蔷跪着接了赏赐,转身坐在太后身边的矮榻旁。
殿内气氛融洽,太后和皇后一边打趣天气,一边询问太子的身体饮食。摄政王亦寻机跟太子聊起昨夜东宫骇人听闻的刺杀,又禀报禁军调查的结果。李琮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吃着茶水,神情颇为冷漠。
苏蔷随便挑拣了一把南瓜籽,细心剥了吃上几口。因为搭不上话,越发觉得无聊。趁着太后说要回寝殿休息,便也告退出来。
外面虽然凉了些,到底没有室内暖融融却让人拘谨的氛围。苏蔷伸了个懒腰,打算随便逛一逛。
出了连廊便是恢弘却不失精巧的皇家园林。比之自己自小生活的略显破败的府邸,这里显然更有趣味。苏蔷看前面用白色的鹅卵做了一条溪水状的浅滩,忍不住走了过去。
她穿着薄底的宫靴。这种靴子里面填了些鹅绒,虽然足够暖和,鞋底却很柔软。此时踩在卵石上,感知着脚底传来的凉意和卵石的轮廓,心情竟然好了很多。微微闭眼一瞬再睁开,忽听得身后一阵悉索。
她没有允许人跟着,宫婢和内侍不会靠近。苏蔷微怔,打算寻路走出去,避开跟无关人等的照面。
一个声音温煦却如春风般传来:“蔷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抬步欲走的脚步微顿,转过身来,眼前是摄政王李璋。他的眼中仍旧是那种莫名的郁结,不过因为离的近了些,她看到那郁结里又有几分关切。
若没有听错,他叫自己蔷儿。
苏蔷眉头微蹙,退后一步道:“王爷不也在这里吗”
李璋明亮的眸子忽的黯然一瞬,嘴角轻抿,柔声道:“你明知道的,我是来寻你。”
苏蔷定不准此时该如何回复,索性又退一步,做出要离开的模样。
李璋便忽的急道:“你还好吗昨夜有没有受惊”
昨夜
昨夜是她与当今太子殿下的洞房花烛之夜。虽然有刺客混入东宫行刺杀之事,但是她是安然无恙的。
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名刺客呢。
那么如今李璋,是在以太子兄长的身份关怀吗不过那一声“蔷儿”,实在有些逾规越矩。
苏蔷站定在原地,规规矩矩向李璋行了一礼,脸上带着些疏远淡薄的笑,缓声道:“多谢摄政王殿下关心,本宫一切安好,不必挂怀。”
李璋哦了一声,嘴角微张,讪讪道:“那便好,那便好。”
这是传说中在外浴血杀敌,在内掣肘群臣的摄政王吗苏蔷心内疑惑却不动声色地微一行礼,准备结束这场让人心内不适的对话。
忽的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
“出来逛也不带上氅子,天气多冷。”苏蔷微一转头,就见凭空里一个白乎乎的大氅兜头罩下来,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接着太子李琮才出现在眼前,他一边抬手给自己系上帽带,一边继续责怪道:“嫌东宫药味不够浓,要把自己冻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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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年青梅
拿棉被裹了你,送去摄政王府。
这话尖酸刻薄,没有半点尊重在意。就算是红楼姑娘,恐怕也受不住这样的奚落。
李琮说完这句,眉眼上挑,就等着苏蔷面色通红甚至气恼落泪。
士族官宦家的小姐,六岁读书识字,学的第一篇,便是《女诫》中的《夫妇》。对丈夫敬顺,对舅姑曲从。虽然她有胆子在新婚之夜毒杀自己,但是骨子里学的这些,总不至于忘记。
所以李琮停下来抬眼看苏蔷被貂毛大氅围裹住的小脸,等着看她的神情。
出乎意料地,那张脸却并未通红或者煞白。苏蔷只是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把浓密的貂毛往四周拨拉开些,嘴角微弯道:“今日冷了些,太子殿下如果要裹,一定要给臣妾裹厚些。”
那透彻的眸子上挂了些水雾的睫毛一闪一闪,似在玩笑,又似无比恭顺。李琮等着看笑话的脸蓦地白了,他站在原地,气急之下竟不知道该如何还嘴。
这还是一颦一笑羞涩内敛的名门闺秀吗
这是脸皮比城门还厚的街头无赖吧!
苏蔷说完这句话,仍然抬头看着李琮。眼中三分真诚七分顺从,似等着李琮下一句吩咐。
那眼神中,还隐隐有些清亮的无辜。
李琮平日里说话凉薄,此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接腔。正要想着干脆就说回去就把她送去,看她会不会害怕,后面的内侍和宫婢却误会他们停下来是等肩辇,迅速靠近之下,他再说那些话却不合适了。
气恼间他只好咳嗽几声,引得内侍忙把肩辇放下,伺候他坐上去。
他爬上肩辇的时候,苏蔷甚至还伸手帮了他一把以示体贴。
有意思……
李琮用几声剧烈的咳嗽掩饰内心泛起的波澜。
这种让他说不出话反驳的场合,只出现过一次。那一次也是在宫中,虽然不是苏蔷,可那女孩子也是伶牙俐齿激得贵为太子的他恼羞成怒。
“太子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陛下的嫡长子罢了!既然你只是好运,便该珍惜自己的好运。这么哭哭啼啼又发神经,像什么国之储君”
一身红衣的女孩子不过十一二岁,从跪了一地的内侍宫婢身旁走过,把年仅九岁的他从地上拎起来。
他没有解释自己发脾气抽打内侍,只是因为他们拦着他不让他去母亲寝殿。那些内侍说继后刚刚歇下,不易打扰。
看看,他的母亲死了,他虽贵为太子,却失了最大的庇护。连内侍都可以拦着他,都可以搪塞他了。
他被她从地上拎起来,又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年幼却失了教养的孩子哪里买她这个陌生女孩子的面子,刚一起来,便一鞭子挥出去,要抽在她脸上。
哪知道看起来柔弱的女孩子忽的反手一握,便轻轻松松从他手里卸下皮鞭,漫不经心般笑道:“好弟弟,你要姐姐教你鞭法吗这可不行,得等你再大一些。”
她叫自己弟弟,可自己不记得有哪位公主姐姐是这般样貌。不过这么说倒是给了他面子。
他那时孩子心性,好奇那鞭子怎么便到了她的手里,忘记了发脾气,缠着她问东问西。
她却学着大人的样子,把那鞭子负在身后,笑眯眯弯腰道:“太子弟弟,你告诉我,你找皇后殿下有什么事。”
他嗫嚅着招了:“本宫想去为母后守灵,大管事说要回禀父皇,可是父皇宿在这里不见我……”说话间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甚至脸红起来。
女孩清亮的眼间有了些薄薄的水雾,听他说完,忽的一只手抚上他的头发,轻轻揉了揉,笑眯眯道:“陛下心里烦忧,再见你更添伤心。殿下要去守灵,可知道如今你身负重任,还有很多事要做。”
这些话他听内侍说过多遍,他都觉得是搪塞。可是听她说来,却似字字珠玑。
他信她,从一开始就信她。
可她不是苏蔷。苏蔷也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第七章 夜探阅香殿
室内静了片刻,章朔弯下腰,缓缓收拾起地上的茶盏碎瓷。他的动作很慢,含了些自小诗书熏染出的贵气。看着他的动作,摄政王李璋的愤怒不由得消解几分,淡淡道:“有下人呢,你收拾什么”
章朔含笑把手里的碎瓷放入小竹屉,这才立直了身子道:“王爷动怒,是因为尚书大人做事莽撞,还是因为苏小姐呢。”
李璋神情微怔,旋即肩膀塌下来,沉声道:“是本王沉不住气了。”
章朔点头:“王爷忍了近三十年,如今距离成功只一步之遥,万不可乱了阵脚。太后要太子娶苏小姐,不过是为了拉拢尚书大人。可尚书大人早就在暗地里表明愿意辅佐王爷,如今更不惜刺杀太子。可见连老天都是站在王爷这边的。”
李璋脸上的神情松懈下来,苦涩一笑道:“我只是怕累害了蔷儿。”
章朔脸上带了几分可惜,诚恳道:“想必尚书大人也不会白白牺牲了嫡女,必然想过万全之策。他日若成事,王爷可想法儿力保苏小姐性命。”
他日若成事,意思是苏蔷刺杀太子成功。
当今皇帝陛下有三子,除了他和李琮,还有不足十岁的李玥。若太子死去,皇位无疑便是他的。可是太子死于谋杀,终归不是正途。
而太子早晚都是要病死的。重病而死,便是清清白白的死法儿。他日史书工笔,太子之死就算被疑,也寻不到他的半点错处。
“告诉苏亦铭,明日苏小姐返家省亲时,务必让她取消刺杀计划,她只管安安稳稳做自己的太子妃。”李璋神情阴沉,又道:“就说是我说的。”
这一瞬间,章朔仿佛看到在战场上发号施令的他。
万将听令,违者——斩。
他不由得低下头去,躬身道:“属下这就去苏府一趟。”
……
夜已经深了,太子李琮没有回寝殿。
传话的嚒嚒说,太子今晚宿在阅香殿,不回来了。
那嚒嚒虽然脸上带着恭谨,身子也规规矩矩弯着,但是抬头间还是被苏蔷瞧出眼中的讥诮。
新婚第二夜丈夫便宿在别处吃酒,这听起来似乎已经对新妇失了兴致。这东宫的下人们,多是见风使舵的滑头。看她被冷落,指不定心里盘算什么呢。
不过这些倒不是苏蔷在意的。
得了不治之症还能沉迷歌舞酒乐的,恐怕当今也只有这一位了。这些事虽然不至于被言官扣上**的帽子,但是因为酒醉莫名其妙便一口气上不来死掉的人可多了去了。
手里的牛角梳划过案角的小屉,苏蔷清亮的眸子忽的有了些雀跃:“小和,”她透过铜镜看向身后正为自己卸去钗环的婢女道:“给我重新梳起来吧。”
二月的夜晚有些冷。苏蔷故意穿了颜色黯淡些的常服,循着白日里默默记下的路径,左拐右拐,避开宫婢和内侍做事或休憩的廊亭,不多时,便到了阅香殿外。
因为陛下还病着,今日倒是没有歌舞丝竹助兴,只是那浓烈的酒气,老远便能闻的到了。
苏蔷却并不着急进去。她低下头,在岐头锦履外包裹了一层夹棉软布,这才贴着游廊小心藏进花丛,在一扇开着的窗户外面,静静藏好了身形。
李琮就坐在殿内矮榻前,面前堆了些酒盏。他似乎正喝到兴起,平日里因病有些惨白的脸上都带了些红晕。
他身边倒是没有宫婢,只有东宫大管事曲芳斟酒伺候着。身前站着一个身穿黑衣,模样清秀的年轻男子,正低头跟李琮说着什么。
苏蔷把耳朵贴在窗棂上,勉强听得到里面的声音。
“已经送回来了。属下估摸着,
第八章 毒酒一杯家万里
那黑衣男子的动作快,苏蔷却也不慢。殿内听得一声惊诧的:“怎么没有人!”她已经站在了殿门口,抬手示意门口的内侍进去通禀。
她原本想顺着原路回去寝殿的,哪知道殿内的惊呼已经惊动了侍卫。这个时候,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调整好呼吸等在殿门口,待内侍通禀后不久,东宫大管事曲芳就从里面出来,亲自伸出手做扶,要引着苏蔷进去。
苏蔷不习惯被扶着走,微一点头,抬脚走进去。
太子李琮依旧坐在矮榻后,听到脚步声,一双眼睛抬起来,刀锋般割过苏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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