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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座愿望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薛小采

    此时,刘嗳正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如吟。

    如吟也看向了他,目光在空中对视,刘嗳声音沙哑的叫了一声:“如吟!”

    如吟在他身畔姿态优雅的蹲下,拿了一个帕子替他把嘴角的血清理掉,有些遗憾的说道:“这打人呢,便是让人瞧不出来,你这般……让丞相知道了,可是不好的!”

    刘嗳的脸上就浮现出痛苦又恐惧的神色。

    然后求救似的看着如吟。

    如吟笑着起了身,对着芍药芙蓉吩咐道:“去外面请个大夫来给姨娘瞧瞧。”

    吩咐完,如吟便带着底下结香院的人回去了。

    那般月朗风清的样子,让芍药和芙蓉目瞪口呆。

    愣了许久,才手拉着手去外面找大夫。

    第二天,上都城就传出了流言——说刘嗳为了荣华富贵把自己的妾室送去丞相府爬床,爬完了还嫌弃自己家妾室不干净,对她拳脚相向,把人都差点打死了,有人就站出来指证,说自己瞧见大拎着药箱进了刘家的门,却个个摇头叹气的出来。

    还有的说,是丞相冯郇瞧见人家小娘子貌美,便逼着人上门做些龌龊至极的事情……

    有些大胆的还说,丞相冯郇是极喜欢美人的,因此,经常有貌美女子的尸体从冯府抬出来。

    刘嗳卧病在床,本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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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温柔
    刘嗳双腿酸软的跌坐在地上,眼前发黑,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心中悲戚又愤恨又恐惧,嘴巴喃喃的咕哝着:“等我做了官……等我做了官……”

    他闻道一股骚臭味儿,两只手抖得像是筛糠一样,好不容易才探到身下,只觉一片黏腻,瞧见原是自己的溺毙之物,他的心咕咚一声就跌进了谷底,眼前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隔了好一会儿,视觉才重新恢复。

    他想从地上爬起来,尝试了几下都没有成功。

    全身的力气都被那个杀头的动作给抽走了。

    一想到自己做不了官不说,还很有可能惹上杀身之祸,他就浑身发抖,脑海一片空白。

    哑着嗓子叫了好几声来人,可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暮色笼罩下来,屋子里的光线渐渐昏暗。

    刘嗳躺在硬邦邦的地上,苦涩的泪水从模糊的双眼中流淌出来。

    喉咙里发出啊啊哦哦的呜咽,一张扭曲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如吟虽然清冷,但却很贤惠,庞姨娘……一想起庞姨娘这个名字,刘嗳的心就像被刀尖划开了似的,剥皮似的难受。

    屡试不第的日子已经五年了。

    眼看着同窗高中榜首飞黄腾达,耳听着旁人的似有似无的嘲讽,他又痛苦又煎熬,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和吃软饭的名声……他本以为日子再难,也就这样了,谁知……

    现在才是地狱——不能生育的名声传了出去,头上被妾室戴了绿帽子的名声也传扬了出去,替别人养了许多年孩子的名声传了出去,宠妾灭妻、忘恩负义、混吃等死、卖妾求荣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他敢保证,这段时日,最风光的不是皇帝老子,不是商贾巨富,而是他刘嗳!

    他刘嗳的大名如今正是响当当的如雷贯耳!

    面子没有了也就罢了,最最重要的是,他如今里子也没有了!

    要杀头了!

    他连刘家最后的这点血脉都保不住……不,是早就保不住了。

    双手覆盖在脸上,刘嗳痛苦的嚎哭了起来。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雨过天青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啊淮温,你怎得失禁了”如吟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样,可怎么行”

    刘嗳瑟缩着身体,从指缝里看清楚如吟那张清冷静谧的脸,一股寒意向四肢百骸涌去,他的表情逐渐僵硬,瞪着一双凤眼,愣愣的望着如吟。

    如吟垂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嗳,手中的团扇轻轻在鼻端扇了扇,驱赶那刺鼻难闻的气味儿:“听说,丞相府里来了人,传话说要你找出市井流言的源头”

    刘嗳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满脸的难为情和羞恼。

    用嘶哑的嗓音淡淡的嗯了一声。

    如吟问道:“那淮温可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刘嗳又泪目了,嘴唇怯怯的张了两下,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如吟早知道是这样!

    望着刘嗳满脸泪痕、屁滚尿流的样子,如吟脸上的表情变得有讥讽,前世的时候,她怎么会被这样愚蠢又软弱的人算计成那个样子

    难道,是因为爱

    如吟无言的冷笑了起来,刘嗳也口口声声说自己爱着庞姨娘!

    说自己与她如何两小无猜,如何青梅竹马,如何情比金坚。

    可到头来,却连真正的庞五姑娘是谁都分不清楚。

    为了荣华富贵,照样咬着牙齿昧着良心把人送到了丞相府,照样因为心中难忍的嫉妒与被践踏的尊严而大发雷霆,动手打了她。

    还真是不堪一击呢!

    “你能帮我对不对”刘嗳忍着喉咙里的哽咽:“你一定会帮我的!我死了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如吟回了神,盯着刘嗳丑陋的样子:“我既然肯来,就一定会帮你。”

    刘嗳不安的看着如吟,总觉得她唇角的笑,冷冰冰的。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如吟能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温柔的话。可偏偏最让人心尖一凉、心惊肉跳的也是这些最温柔不过的东西。



第25章:献佛
    “这是迦南香中的极品莺歌绿,俗称绿棋,因为切面墨绿,混杂稍许黄色,如带着闪亮绿光的黄莺羽毛而得名,它的香味馥郁多变,芬芳怡人……这个是迦南香中的二等品兰花结,香味虽不如莺歌绿浓醇,却有一种天然的瓜果香,夏天用来最是清爽宜人!”

    “儿臣听说,用锡盒把这香贮存起来,盒子分为两格,下层放蜂蜜,上层搁香,隔板钻上些如同龙眼大小的孔,使蜂蜜气味上通,就能使香经久不散,别有一番滋味!母后不妨试试!”

    窦太后微眯着眼眸,瞧着锦沅长公主,唇边的笑容显出几分高深莫测,她微微叹了口气:“自从弘宴去世之后,你的性子就沉静不少。”话锋一转:“从前,你可是最不喜欢读书的!”

    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有些微的凝滞,但转瞬便恢复如常,垂着眼眸,温声道:“儿臣也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窦太后的眼神又落在了那座半人高弥勒佛雕像上,颇有些不舍得挪开眼的感觉,察觉到锦沅顺过去的目光,窦太后就大大方方的叹了口气:“你的这件礼物,很合哀家心意!要知道,哀家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迦南香了!”

    长公主莞尔一笑:“这迦南香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瑰宝。”

    窦太后意味深长的望了长公主一眼,问道:“这迦南香是你从哪里买来的”又指了指锦盒里绝品的莺歌绿,“花了不少银子吧”

    长公主摇摇头:“香木是子民送给母后的,雕刻的师傅也是宫里的……儿臣只是借花献佛,哄母后高兴罢了。”

    窦太后的脸上闪过狐惑,追问道:“这样贵重的香木……”

    长公主就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香木在她主人的眼中,倒未必珍贵。”

    窦太后挑眉:“哀家倒还从未见过这样狂妄的人!”

    迦南香结香艰难,更何况,大宸除了琼州那个不毛之地一年有将近十斤的产量,因为气候的和水土的原因,别的地方都无法出产迦南香,而且那十斤之中还大多是些铁结之类的下等香木,毫无观赏性,只能用来入药。

    仅有的上等迦南香都作为贡品进贡给了朝廷。

    真腊等地一年流入大宸的迦南香也没有这样的精品。

    所以迦南香的价格被炒的非常高。

    莫说那尊半人高的弥勒佛,就是这些一颗一颗用来做手串和装饰品的莺歌绿、兰花结……若拿到香料市场上去卖,得到的银子都能买下大半个上都城的产业,够一户人几辈子的挥霍了。

    就连窦太后刚刚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也难免惊艳,有种被晃花了眼的感觉。

    所以她不相信,面对着这样的诱惑,有些人还能保持清醒。

    长公主就道:“母后可算是说错了一件事!”

    听着她略显亲昵的语气,窦太后有些失神。

    愣神中,听到锦沅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香木的主人是个神仙似的姑娘,波澜不惊的样子像是宝月庵的主持,儿臣瞧着她,心就莫名的平静下来!”

    “她不仅不狂妄,反而是儿臣见过的,最进退得宜的姑娘!”长公主笃定的说道:“母后若是不信,不妨召她进宫来看上一看便知道了。”

    几乎是长公主的话音一落,窦太后脸上的表情就带出一股难掩的的失望:“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最后这一句!罢了,让哀家看看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几天不见,姨娘好生憔悴。”如吟望着床榻上的容颜憔悴的庞姨娘,惋惜的说道:“听芙蓉说,姨娘不肯用膳,不肯吃药……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姨娘怎能好起来呢”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庞姨娘刀削一般的下颔:“姨娘这花容月貌的容颜若是就这样毁了,岂不可惜”

    碧荷把手上的铜镜移到庞姨娘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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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弃子
    庞姨娘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刘嗳的桎梏,雪眸中再度沁出了凄楚的泪珠,她觉得可笑,又觉得不甘。

    喉咙里像是哽了碾碎的黄连,苦涩的汁液渗透进了四肢百骸,她不可置信的看向理所当然的刘嗳,颤着声音问:“所以,最后,你还是选择牺牲我去换取荣华富贵”

    刘嗳怯怯的,不敢去看庞姨娘的眼睛,沉默半响,才为自己寻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不……不是换取荣华富贵,而是,不这样做,我就会死的……阿月你明不明白,我大仇未报,还不能死。而你之前不是也说过吗,如吟一定会愿意替我去爬上冯相的床……只有我报了仇,我们这一家才算圆满……阿月,你口口声声说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情……难道连这点儿牺牲你都不愿意吗”

    庞姨娘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骨碌碌的流进脖子里,流进秋香色绣着孤鹜齐飞的大迎枕上,有一个巨大无比的锤子狠狠的砸进了她的胸口,把里面的肉都搅碎了……胸腔里发出巨大的呻吟和哀鸣,但却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

    她其实很想问,什么叫这点儿牺牲

    被扣上**二字的妾室,会是什么样的下场难道刘嗳不知道吗

    她的命,难道就恁样不值钱

    要她去死,却还不肯好好做出一副情深的样子,也好叫她心甘情愿……也好叫她多一点安慰。

    怎么能说出,只是‘这点儿牺牲’的话呢

    这点儿……呵呵。

    她闭了闭眼睛,不愿意再去看刘嗳那张龌龊至极的脸,其实,从她进府之后没两年,她就发现,经历过家中剧变的刘嗳早就不是从前的淮温哥哥了。

    他又窝囊,又虚伪,又令人作呕。

    听着刘嗳短促的呼吸,庞姨娘轻轻的问道:“淮温,难道你就没想过,事情的发展为什么会脱离你我的掌控吗”

    “画像是我找了笔墨画坊的师傅画的,然后让昭南送到了相府的门房手里,但是最后……被送到冯相床上的人却是我!再然后,上都城中流言四起,指向蕊蕊的,指向你的,指向我的,甚至到了今日,还牵扯上了冯相……若说这些背后无人操纵,无人指使,我不相信,那样大规模的、铺天盖地的流言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不见,反而越演越烈,这绝对不是偶然……”

    “为什么不肯想一想那个人是谁……是谁想要我死,又是谁想要你死”庞姨娘蜷缩起了身体,她用两条瘦弱的胳膊抱紧了腿,想要汲取一点温暖,疲倦的感觉席卷了她身体的每一个关节、每一根汗毛,她喃喃低语:“淮温,我和你都是一颗棋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啊……”

    立在一旁的刘嗳瞧着庞姨娘枯槁瑟缩的模样,心底莫名多出几分厌烦,这些日子,阿月真是丑的没眼看了。

    若说不舍,刘嗳是有的,毕竟她陪着他度过了很多漫长又难捱的岁月……红袖添香时的软玉温香,身体疲乏时她的妙语连珠,尤其是床笫之欢时她那曼妙动人的滋味……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去拉她的胳膊,但转瞬就把手放了回去。

    他的阿月已经不干净了。

    乌烟瘴气、郁郁不得志的日子已经太长了。

    他每一天都过的压抑而难受,仕林中、读书人中铺天盖地比之前更甚的嘲讽,让他喘不过气来,让他不敢面对自己,甚至不敢踏出这个小小的宅子。

    所以之前的欢愉,就显得那么重要。

    他太想回到从前了。

    女人和仕途,他一向分的清楚。

    庞姨娘这样的解语花,现在失去了,往后还会有更多。

    但是机会只有这一次。

    他必须抓住。

    更何况,他头顶上的绿帽可是庞姨娘亲手放上来的,他还替旁人养了几年的孩子……想到这里,刘嗳心里就窜起一阵毁天灭地的怒火,他如闪电般伸出手,扣住了庞姨娘的脖子,用一双猩红的眸子瞪着她:“你告诉我,蕊蕊到底是谁的种”

    庞姨娘凸起的眼珠子里,全是刘嗳疯狂狰狞的模样。



第27章:殿下
    遥遥中,那红衣女子似乎对着如吟嫣然一笑。

    她的容颜好似笼罩在一层霞光之中,让人辨不清楚细节,只瞧得见精致绝伦的大致轮廓,与眼睑下那格外突出的朱砂般的泪痣。

    身影带出一种妖艳又慵懒的感觉。

    匆匆一瞥,便叫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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