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塔的黎明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湖中羊
“我?我想要说什么?我只想要请你帮我把这些多余的面包吃了,让我的篮子轻一些。倒是你啊,小姑娘,你身上又是带着剑,又是带着猫,披着不合体的袍子,衣服里还夹着树叶。你虽然漂亮,可在仪态上是不过关的。不过这也难怪,毕竟那些男人只会奉承你的容貌,对于其它的,他们既不在乎也没察觉。”
“不是的,他们没有…”
容貌是个很有趣的东西,虽然人们总是在强调容貌与内在不能划等号,但那是基于美丑有别的基本观念上而来的,也就是不以外在的美丑来评断内在的好坏。
老实说,这多少有些武断,或者说它的基础本身就有问题。所谓外在的美丑,是艺术性的还是实用性的呢?外貌的好坏究竟是基于何种原因而确立的呢?它是否会因时代和潮流以及其它因素而改变呢?那么如果外在的美丑不可靠,又何以拿它们来评价一个同样不可考的内在呢?
“他们是谁?你身边会有形形色色的人,相信我,别看老婆子现在这样,年轻的时候也算是有几分姿色,我身边的人从来不少。在这些人中,什么样的人都会有,把他们统一归结成垂涎美色而来的人是不负责任的,因为那也说明你认为自己除了姿容之外毫无价值。可你要说这些人一点都不在乎外貌也不正确,身份,面貌,形体与谈吐,这些东西都是构成一个人给其他人印象的重要媒介。一个好的使用者要懂得驾驭它们,而不是被它们驾驭。”
“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能请您说的再清楚一些吗?”阿塔好像意识到了对方真正想要说什么,但离准确理解还有一些距离。
“嗯,具体来说,像你这样的孩子身上多少会有几个头衔,被人当成是什么样的存在,老婆子我的经验是,不要在意他们就好。你拥有的头衔别人也拥有过,你拥有过的拥戴将来也会转入他人之手。重点不是你要去符合那个名字,而是要让自己在那头衔之下又能将它包裹在内。”
阿塔下意识的咬着面包,思索着。但在她思考时,凯拉斯已经跳上了长椅的靠背,两脚稳稳的踩在狭窄的空间上,直立起身体看着老妇人。
按说这样的情景换谁来都会有所表现,不论是知情者,不知情者,善意者,敌意者,都应该在猫妖精撕开伪装时做出反应。
偏偏眼前这个人,眼里似乎只有阿塔,对凯拉斯的举动充耳不闻,双目连斜视都不曾有过一瞬,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般。
但凯拉斯却不好进一步再做什么了,因为他现在如果开口,必然会让阿塔感到迷惑,而如果直接攻击的话又对这个老妇人的底细没有把握。于是黑猫只能悻悻的弯下身子,以防被其它路过之人看到。
“您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
这两个问题光看字面意思,很容想象成是一个涉世未深,不懂得游戏规则的年轻人被老手的言语搞的团团转后发出的投降般的疑惑。
但不是这样的,从思考中脱离出来的阿塔是用非常严肃,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问出的这两个问题,刚才那个迷茫的姑娘还在这里,也许还在这里。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跟一个可怜的小姑娘,老婆子我只能谈谈面包和天气,但是和你,和现在的你,我们就可以谈谈实际问题。比如,妖精们的处理办法。”
老妇人给人的感觉依然那么自然,可是她的话题却如同江河倒转般发生了剧变。
“您是代表谁来和我谈这个问题的?我可以询问一下吗?”
“没有别人,只有我。我和你,我们两个人来聊聊,那些妖精的生,与死。”
凯拉斯的毛发立了起来,同时手上的爪子也下意识的弹出。不代表他人的意思是很清楚的,那就是这个老妇人自己就有权利处理这件事,换言之,她至少可以在整个生命学派中发挥巨大的影响力。
“这件事似乎不该在这样的场合来谈吧。”
“哪有什么合适的场合?亲爱的,你要明白,在我们讨论这种问题时,它的意义高于所有形式,如果你只追求仪式感,那最合适的场合是埋葬着死者的墓地。而那就不是讨论,只是忏悔和凭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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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的黎明 第八百六十九章 第三个
阿塔的眼睛有过想要逃离的状态,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看向凯拉斯,寻求猫妖精的建议。但她没有那么做,在那短暂的迟疑后,女剑士用那双天蓝色的眸子坚定的看向对方。
整个过程可能都只发生在一秒之内,但对阿塔了解甚深的凯拉斯还是洞悉了其中的种种,淡淡的失落与巨大的欣慰在他心中升起,那是一种目睹着自己孩子学会走路,然后离自己渐行渐远的微妙心态。这一路的旅途改变的不仅仅是起司一个人,对于阿塔来说,它同样改变了很多。
“我明白了。您来到这里找我,想必是有了打算,不妨请您先说说您的准备,然后再让我做判断如何?”
老妇人微微点头,算是对这个回答表示满意,“还算可以交谈,如果你真的像个小姑娘一样吓的不知所措,老婆子我反倒没办法了。”
“那么就来说说吧,我所能提供给你的选择。如果你愿意的,今天晚上的午夜开始到日出时分,生命学派的法师可以停止对草坪和校区的监控,那些妖精想要离开也不会有人阻止。同时,我们还会撤走看守地下妖精监牢的人手,除了那个自称妖精猎人的人和他的狗之外。至于要不要去救那些可怜虫,你来决定。”
阿塔的表情变了几变,因为这个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好的就像是法师们单方面的放弃了对抗一样。可为什么?这没道理不是吗?
这里是他们的城市,他们掌握着可以摧毁妖精的力量,时间和空间都站在他们一边,哪怕只是允许妖精们投降都已经算是一种仁慈。而现在,他们却甘愿放弃?
“为什么?这是个陷阱吗?还是你在羞辱我呢?”阿塔的表情变的严肃,这种让人无法相信的条件,确实像是连谎言都懒得仔细编织后发出的敷衍。
“别让我们的交流退回第一个层级,亲爱的。我为什么要给出这样的条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我拖着如此不便的身体来到你面前,向你提出这样的条件。你当然可以选择怀疑,但你我都知道那并不合理。如果我们想用诡计,那些妖精早已落网,绝不会对等到你和他们相见。”
这也不像是大话,说到底,妖精们对人类法师的了解极为有限,他们之中鲜少有能和凯拉斯这样久居人类世界并能够认真对待人类和他们的知识与文化的人。
因为虽然被法师们当成法术的试验工具,这里的妖精其实一点也不了解这些施暴者。当然话也可以反着说,在妖精研究所都对真实存在的妖精知之甚少的情况下,法师也不了解妖精,否则也不会因为地穴领主的魔法地洞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但谁让这里是法师的主场呢?如果两边都不了解,那吃亏的显然是妖精一方。
不仅如此,作为奴隶被抓来的妖精们打一开始就没有能够统合起来的想法,就连乌麦拉的地位都是因为他提供了地穴才得来的,王庭之外,妖精间的贵族头衔并没有多少人买账。毕竟妖精不是人类,离开国王与女王的身边,真正管理妖精群落的并非是贵族指派的领主,而是当地妖精族群的领导者。
这就使得贵族的身份反倒成为了一种权利的认证而不是权利的来源。如此松散的社会结构自然导致组织力的缺乏,否则阿塔也不需要靠斩杀一部分妖精来竖立威信。
“可你们还是选择了用低效的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甚至今天还来向我求助。这不符合法师的一贯作风,如果你们有更高效的行事办法,没道理不使用。”
阿塔言到此处,隐隐从被动接受的一方开始扭转在这场谈话中自己的地位。这种扭转并非来自盲目的自信或自大,而是来自于她对法师这个群体的认识,从起司那里认识到的,用自己的眼睛认识到的,以及作为妖精们的领导者苦思冥想中认识到的。这才是真正让她有底气如此说话的原因。
“说得对。在对妖精的处理上,我们确实产生了分歧,也有所顾虑。你要感谢历代的妖精君主,他们发动的狂猎哪怕只是记载也令人必须考虑背后的代价。”
“但你们还是接受了这批妖精,如果你们真的对狂猎非常忌惮,本不该让他们入城,更不该让他们成为工具。我知道这座城市里还有其它研究妖精的人。”
老妇人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就停止了,
“你搞错了一件事,姑娘,我们并非要研究妖精,也不是没考虑过狂猎发生的可能。你不是真的施法者,所以哪怕你了解了一些我们的思考方式,也不能真正的理解我们。万法并不抗拒支付代价,只要回报足够。你看,在这座城市,妖精是无法自由出入的,没有我们的默许,他们就连离开这片草地都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狂猎是个隐患,但一定是非常微弱的隐患。而且即便它发生了,我们也不是不能处理。”
“你身边的这位猫妖精应该只和你讲了狂猎成功的案例,或者说他也只知道这样的案例。但在我们所知晓的记载和传承中,妖精王的狂猎并非不可阻挡,寒夜的冷雾并非无法驱散。对于凡人来说的灭顶之灾,对于法师来说却不一定。否则妖精们早就成为了这个世界光明正大的一员了不是吗?妖精,不是不死的,妖精王,也不是。”
这话,语气很平淡。但听到人耳朵里却会心头一紧,老妇人的言下之意是,法师曾经在历史上击退过狂猎,甚至杀死过妖精王。
这次阿塔看向了凯拉斯,后者则看着老妇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猫妖精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些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呵呵,别紧张,人只要活得够长,总会经历一些不常发生的事对不对?这点上你应该比我更有发言权不是吗,这位猫先生。”
“可能还不够长。不然我也不会现在才认出您的身份。我没想到在一个学派里会有两个古老者,还是说从来都是你?”
“不不不,你和那位灰袍之前见到的是我的兄长,请不要把我们混为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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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的黎明 第八百七十章 诚意
“你们身为血亲还同时存在于一个学派,我并没有看到不把你们混为一谈的必要。或许你们在性格上有所不同,但在利益和目的上,肯定相同远多过不同。”
凯拉斯曾经和古老者交战过,虽然那时主要作战的人是起司,但他很清楚这些存活了远超自然寿命岁月的人类法师具有怎样的可怖力量。
但这并不是让猫妖精闭嘴的理由,或者说,越是力量上的悬殊,越能凸显出老妇人前来谈判这件事中所带有的诡异色彩,毕竟当你可以碾死蚂蚁的时候,你是不会用饼干渣引导它离开的。
“啊,你说的也没什么错。如果我真的无法忍受他,早就该在他的被子里放上几条眼镜蛇了。作为万法之外的人,你们把我们当成是一个整体也不算有问题。虽然这样会让我多少感到有些不快就是了,不过,想来这也是你一贯的谈判策略对吗?用咄咄逼人的挖苦来掩饰自己真正的目的。”
“倒也不然,可能只是我单纯嘴比较贱而已。”凯拉斯耸耸肩,毫不在意承认自己的行为可能是无意义的。
这又怎么可能是无意义的呢,至少经过这段插曲,阿塔脸上的表情变的好看了许多,那就比什么都重要。严肃的问题确实需要严肃的思考,但这不意味着将自己的思路放进一条死胡同。
“无妨,如果你认为搞清楚这件事对你们的回应有帮助的话,老婆子我也不在意。那么,小姑娘,我和这只猫说了这么久,你的回答呢?是要接受我的提议,还是一意孤行?丑话先说在前面,如果你拒绝,生命学派就将按照原计划开始最后的清理工作,在典礼之前,这里不会有任何一个妖精活着。”
虽然老妇人的话听起来是赤裸裸的威胁,可在场的人没谁怀疑她说的是空话。从始至终,生命学派都没将妖精视为是一个真正需要全力处理的问题,那种抗争和不甘的情绪,某种意义上只是妖精们的自怨自艾,对于这片区域的实际掌控者而言,他们带来的麻烦充其量也就只是一场有待纠正的实验事故。
实验事故当然可以导向很严重的后果,但那只是对于实验中被波及的少数个体而言,就一个学派来说,它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如果本来已经要死,怎么死总还是值得争取的。”阿塔轻声说道,她的目光看着地面,一只小虫从落叶间爬过。
“那你是要拒绝这个邀请喽?没这个必要,你的尊严和勇气可以用在其他地方,带着他们离开不就好了吗?”老妇人略微皱了下眉头,她认为阿塔的问题是因为这个年轻的领导者出于自身的血勇或自尊,不愿意接受假想中敌人的馈赠。
这种情况虽然不理智,但意外的并不少见,或许对于一些人来说,不名誉的生还还不如荣誉的战死沙场。至于现实一点的层面来看,就可能是这样卑躬屈膝的遵从对手的想法,会让手下的妖精们感到怀疑和不满吧。
“您多虑了,我只是发出一些感叹而已,并没有真的想要带着所有人拼死一战的打算。他们不是战士,这里的法师也不是,既然您愿意给出一个方案让我的人离开,我没道理要拒绝这样突如其来的好事不是吗?但我仍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是什么让你们改变了对妖精的态度?”
老妇人微微一笑,她当然不会说是因为翠王的意外降临使得古老者们认为在城市的典礼之前不应该再多生事端,这才允许温和乃至退让的处理这个问题。
反正和典礼相比,一群只被当做实验法术器材的妖精根本没有资格得到重视,之前选择缓慢的清理策略也是因为在没有绝对的领袖带领下,他们不可能平静的离开万法。但现在不同了,有了阿塔这个活招牌,这个黑暗中的火炬,盲目的妖精就会跟在她身边,哪怕前方的道路并不平坦也不会掉队。
看看阳光下的女剑士吧,她的头发,眼睛,身形,动作神态和气质,简直就是对于那群深陷泥潭的妖精来说可以抓住的最漂亮的稻草,他们不会放手的,哪怕知道自己无法离开泥潭也不会允许她离开。
真不错啊,如果老婆子我再年轻些的话,应该会有兴趣让这丫头献上一出好戏吧,就像童话里引导贫苦姑娘当上王后的仙女一样,也或者是将公主诅咒的魔女也说不定。可惜,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孩子的未来不会由我们来执笔。
阿塔可不知道自己险些成为老巫婆手里的布娃娃,从这个角度来说,她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不论是凯拉斯还是起司,都没有想要利用她的想法,他们一直都以平等的方式倾听她的声音,这也让女剑士多少缺乏一些被利用时的敏锐度。
不过这本也不是短短的三年里可以全都面面俱到的事情,一个人通常要经历数十年才能对自己生活的环境有一个较为全面的认识,对他们而言,阿塔只是个匆匆而过的过客,她生命的更广阔阶段,在另一个界域。
“态度,你误会了亲爱的,你和跟着你的那些妖精,还不够让我们产生态度。个人的好恶可能会瞬间成型,但对于一个群体就另一个群体而言,态度是复杂的,它需要交流,理解或冲突,而且不是全面的,激烈的,就是长久的持续的。很显然,那些妖精不足以让我们产生,态度。这就像是家里闹了老鼠,你可以选择放几个捕鼠夹,弄几个投毒的陷阱,或干脆养只猫。只是手段和方法不同罢了,里面没什么态度问题。”
“那我怎么确定您的方法和手段真的会如您所说呢?”
“啊,信任。确实,这是我们谈判的症结,我们对彼此都缺乏信任,而我不在乎你是否信任我,但你必须要知道我的诚意。这样吧,我在这里说多少都不会真的让你信服,傍晚的时候,整个学派的法师都会被调离开这片区域。你和你地洞里的朋友可以尝试着站在夕阳之下,当晚风不会为你们带来敌意的时候你就会明白,这里去留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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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的黎明 第八百七十一章 值得尝试
老妇人离开了,或者说她本来就没有真的要和阿塔进行谈判的打算,在她的立场看来,已经被逼入绝境的妖精们能得到这近乎于恩典的宽恕应该已经不会有任何不满,没理由再讨价还价。
事实也确实如此,阿塔对对方声称的处理办法其实也没有异议,她所怀疑的主要是对方是否真的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们,以及这是否是请君入瓮的阴谋诡计。
但如果凯拉斯所言不虚,那古老者的话多半还是可信的,说到底,妖精们的生死本不是古老者这一级会考虑的问题。
“我还以为她会直接消失之类的。”阿塔看着老人提着篮子一步一步远去的背影,不自觉的说道。
那副模样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她是这座城市的真正掌控者之一,甚至在妖精视野中都看不到与起司身上始终萦绕的魔力类似的东西,普普通通平凡无比。但正因她的过于平凡,反而有一丝不平凡。
“起司不是说过精明的法师懂得使用魔法而非沉溺于施法吗?不过我看这个所谓的古老者也没高明到哪里去。刻意将自己的身体状态伪装成和常人一致的样子,却忘了哪怕是种地的农夫,身上的气力和精神也会在一天中有所变化,每次呼吸都会盛衰。才不是这般毫无波动像井水一样的状态。”凯拉斯悠悠说道。
“你这话像是七会说的,在认识他之前,我们可从不觉得长久不变是不好的事情。”阿塔浅笑一声,她的笑容在阳光中如绽放在湖面的水波般美丽。
“说的没错。我们认识了很有趣的人,他们让我对人类的认识发生了一定程度上的改观。但,那些躲在地洞里的家伙不会这么想。塔兰,如果你要接受这份仁慈,就要想好退路。虽然对方没有让你直接带着他们离开这座城市的意思,但我保证她是如此希望的。今晚如何行动,以及今晚过后该怎么办,你要想好。”
凯拉斯提出的问题再次让阿塔陷入思考,她慢慢咀嚼着手里的面包,小麦的味道丝毫无法为她带来新的思路。
该怎么办呢?也许将妖精们带去怀内特女士的研究所是个选择,作为妖精研究的主导者,她不会拒绝妖精们的暂时留宿。但谁能保证女法师不会做和这里类似的事情呢?她是要研究妖精的,而起司同样说过,对其他生物体的研究往往是从解剖开始,如果是那样的话,可能只是狼窝与虎穴的差别吧。难道真的只能连夜离开这里吗?
可,铭文还没破解啊。
猫妖精没有尝试打断或影响阿塔的沉思,最近他一直没有这样做,甚至还有意将原本的指导变成了更加模糊的建议。这都是因为凯拉斯意识到了他的塔兰正在进行着某种蜕变,她在从一个剑士转变为能为更多的人负责的那种存在。
但她的蜕变会导向何种结果?这猫妖精就没有底气了,他无法预测,也不想预测,反正不管怎样,塔兰就是塔兰,她是贤明的领主还是癫狂的暴君对他来说都一样。这不是溺爱,而是对一种无法隔离的纽带的陈述。
“凯拉斯,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放弃破解铭文先带着他们离开吗?还是我要自私的留下来任凭他们自生自灭?起司会怎么做?法师会如何冷静的权衡我的处境?想要理性的思考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啊,我可能没法做到,我可能,不适合站在这个位置。他们需要更加有长远目光的人来领导,而不是我。”
“塔兰,别着急,听我说。你刚刚说我说话的态度像七对吗?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认为七和他的气是有道理的,我的经验告诉我世界的运行确实有那样的一面。同样的,你也在学习他们,不只是七,你现在的思考方式是起司式的,法师式的。理性和自制确实是作为领主或国王需要拥有的品质,一味满足自身的欲望,不加节制的将领民和国家作为自己的财产来挥霍,那样的人不配得到尊重。但贤明的君主并不是没有感情的,君主有自己的欲望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猫妖精走到阿塔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当然不是说像那些人类国王一样终身都在王座上挣扎纠结,为了自己的欲望和统治的权利与责任耗费心力,在争斗中把自己燃尽是件好事,那一点都不美好。可你得承认,不论是他们还是你,哪怕是如今的陛下,都是活生生的,人们不会拜一块石头作为国王,圣橡树也不行。而活着的东西就会有自己的立场,这不可避免,不可消饵,也并非不光彩。所以你无需强迫自己理智,有的时候,你可以相信你的心。”
“那如果,我的心选择错了怎么办?如果我的选择为其他人带来了痛苦乃至死亡,该怎么办?”
猫妖精耸了耸肩,“那就尽管自责吧,因为这是无法预料的事情。你看,起司总认为事情是有选择的,他精明到可以将一件事的应对方法归结为一个个的选项,然后再依据自己的判断来挑选和斟酌。可事情不是如此的,那些选项是他列的,不是天然就有的。面包可以拿来吃,可以拿来丢,可以拿来擦屁股,为何不行呢?而就算是拿来吃,从哪里开始吃,用那颗牙来咀嚼,每一口要咀嚼多少下,舌头的位置该怎么接触,都会不一样不是吗?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是无限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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