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塔的黎明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湖中羊
这当然是一种调侃,掌握奥秘的法师们都或多或少的会有比常人更加悠长的自然寿命,只不过这一过程可能会伴随着魔法带来的异化。
梦,很微妙。有的时候你能感觉到眼前场景的不真实从而辨别出梦的轮廓,有时又不能。许多传说中的先知都会在梦中经历一些情景,那些情景十分真切,而且它们并非是未来的景象,更接近过去的回响。
在往日的余音中,他们仿佛走上了另外一种可能的道路,那道路或许是好的,或许是坏的,梦中人无法分别,直到梦醒时才或是遗憾或是庆幸的从床上起身。这可看作是施法者与梦境自然产生联系的表现,你无法真正逃离梦境,就像不能停止呼吸。
起司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仍旧是怀内特女士的实验室,女士本人正趴在不远处的书桌上,脊背微微起伏着。成功了吗?失败了吗?灰袍无法肯定,他很确定自己刚才睡着了,但不确定眼前的状况是在梦中,还是两人因为太过劳累没能完成施法,只是单纯的昏睡了过去。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起司都打算先打开实验室的门看看外面的情况。通常来说,梦境最开始的画面是最真实的,就像是一个故事的开头,一段歌曲的第一音,将人引入其中之后才会慢慢展现自己真正的模样。
研究室的门比记忆中重了一点,可能是因为刚刚睡醒,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起司朝着门外看去,外面的走廊没什么奇怪的。现在只要找到一扇窗户就能确认他们两个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在梦中。脚,踏出房间的范畴,淡淡的寒气顺着衣服的缝隙附着在皮肤上,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天黑了吗?”将冷气归于夜晚,再加上城市正在上升,也就合理了。起司完全走出房间,不过没有关上房门,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自己应该那么做。
虽然不是修建在山体内,妖精研究所的窗子数量其实也不多,魔法很多时候都需要房间相对密闭,或只有单一的入出口。倒不是说只有这样法术才能进行,而是更多的通道就意味着更多的风险。
以人体为例,许多法术中都有延伸自己感官的记载,这种延伸往往是从耳目、口鼻中展开的,这是因为对于相对封闭的人体来说,耳目口鼻就是连通房间与外界的窗子和门扉,因此当体内的某些事务要暂时脱离身体的限制时,就需要经过它们。
同理,当通灵法术召唤某些东西时,那些东西也要经由门扉进入法师所在的房间。这个时候如果房间里的通道太多,就不利于法师掌控现场的情况,因为召唤来的东西可能在你意识不到的时候就已经顺着其它渠道来到了房间中。
这会导致法术施展时的错漏与危险。从象征的来说,房间也可以当成是具有实体的法阵,法阵上的缺口太多,很容易引发崩溃。这也算是通灵学派建筑的特色了,在这里窗子的存在不仅是提供采光和换气的通道,更是施法的辅助。
“我记得隔壁的研讨室有窗子,看一下应该就能确定时间。”起司自言自语的走着,全然忘记为了弥补这种建筑风格所带来的时间感缺失,研究所的走廊里其实摆放了不少以水滴和沙子来计量时刻的装置。那些装置明明就在他的身边,但完全被灰袍无视了,仔细看的话,装置中的水和沙子也没有正常的流动。
走进研讨室,这里原本是供人休息和交流的地方,气氛较研究室要轻松一些,一般也不会在这里尝试施法。起司打量着四周,没有看到什么不对的地方,然后慢慢来到窗边。
窗子两侧有着厚厚的帘幕,之前的震动让城市里大部分玻璃窗破碎了,为了防止蛇虫鼠蚁进来,也只能靠它们阻挡。有趣的是,起司能看到窗帘在微微晃动,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缝隙中有风声,颇为熟悉的风声。他的眼神微微一变,随即意识到了自己正在梦中,也意识到了窗外是什么。
“呜!”属于北方荒原的寒风随着窗帘被拉开肆无忌惮的闯入了房间,将周围的一切染上了一层白色。
起司任由那风雪吹开他的衣襟,将灰袍的下摆抬高,在风中猎猎作响。寒冷,窒息,肃杀,又有些怀念。窗外的冰原是那么了无生趣,但它很平稳,十年前是那个样子,百年前也是,恐怕百年后亦然。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周围的墙壁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熟悉的灰色石砖,除了窗子所在的那面墙。梦境,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起司紧了紧衣服,转身走向房间的出口,果不其然,外面不再是研究所的走廊,而是灰塔熟悉的螺旋阶梯。将手按在阶梯旁的栏杆上,灰袍向上看了看又向下看了看,他记忆中自己离开前安莉娜与珠宝匠之间冲突所引发的破坏消失不见了。
换言之,这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灰塔。不,不一定是自己的记忆,他在梦中寻找的那个人,也有着对灰塔的深刻记忆,尽管她的记忆更多应该停留在床榻上。
“回到这里,那去哪里就很简单了。”起司边说边迈开脚步,向上默数着走了十二阶台阶,再抬头,身侧出现了一道他从未见过的门扉。
那扇门上满是一种介于儿童画和浮雕之间的装饰图案,能隐隐看出它们的样子,又让人不是很确定。推开门走进去,那个印象里总是躺在床上的眠者,正一身宫廷礼服坐在宽大舒适的天鹅绒座椅里,在壁炉的炉火旁闲适的读着书。听到开门声,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将书本向后翻了一页。
“据说在梦里看到的文字都是相反的。”起司说。
灰塔的黎明 第九百九十六章 寻找眠者(下)
“那要看是谁的梦。在一些人的梦中,文字根本无法成形,哪怕有字符的概念,顺序也会错乱到难以辨认。”
眠者抬起头,看向起司。和旅行之前起司印象中相比,此时的她额头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那伤痕几乎竖直劈开了眠者额头处的颅骨,里面没有露出血肉,反而长满了细小的紫色水晶簇。
“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最近才有的吗?”如果是其他人,起司不会在梦境中做直接询问对方身上的怪异,因为那可能会触犯禁忌。
但眠者是灰袍,这就足够了,灰袍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其它亲人,彼此之间虽无血脉关联,但共同的经历和相近的观念足以让他们之间的联系更胜他者。
眠者略微惊讶了一下,然后伸手摸了自己的额头,那怪异的伤口随着手指扫过消失无踪,“哦,我没注意它跑出来了。没关系,这是很久以前的伤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获得眠者这个称号。梦境魔法也不是全然没有危险的,如果使用不当,你的脑子会从内部爆开。”
“你那个伤口可不像是从内部爆开的。而且我也没听说过谁做梦把自己脑袋梦炸了的。我是不擅长梦境法术,但这不意味着我理解不了它的底层逻辑。”起司有些无奈的说道。
安莉娜也好,眠者也好,灰袍们普遍都将他这个最后一个成年的同门当成是某种晚辈,所以经常会有过度关心和不说全话的情况。
“好吧,这伤口是一些梦境巨人搞出来的,我当时误入了他们的领地,结果那些疯子就想通过凿开我梦里的脑壳进入我真实的大脑。好在老师当时及时察觉,把我从那些东西手里救了回来。”
眠者露出回忆的神情,同时略有心悸的摸了摸额头。梦境中的伤口按理说会在梦境结束时消失,可它却被保留到了现在。
“梦境巨人?我从没听过这种生物。他们是,梦境中的住民?还是只是很擅长梦境类法术的族类?”起司不觉得所谓的梦境巨人是眠者说出来哄他的,尤其是在见识到镜界生物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其它维度或许并不如先前自己想象的那样了无生机。
在阴影的国度中,未尝不可能产生生命。
“是,一群从梦中出现的特殊生物。不过关于它们,你知道的再多也没用,因为最后一个梦境巨人的聚落,是被我亲手捣毁的。最后一个梦境巨人,也是被我亲手,不,应该说梦里亲手杀死的。现在它们只是一些故事和零散的印象了,要想再出现下一个巨人,至少要到我死之后三百年。”
眠者这话说的有些得意,可想而知她和那些所谓的梦境巨人之间应该是经历过一场惨烈而持久的战斗。一场完全发生在梦境中,对于旁人来说并不存在的战斗。
这种事情在其他法师听来未免都会觉得荒唐,可想想起司之前狼狈躲避镜子的模样,他也没什么资格嘲笑对方。魔法让施法者接触到了他们不应该接触到的领域,那领域里的危险是他们之外的人很难介入的,尤其是如灰袍们般各自并不互通的独行侠,真的出了问题,恐怕连对方问题的源头都需要很久才能确定。
就比如说要是眠者在梦中遭遇了袭击,起司哪怕知道袭击的地点在梦境里,他也没法立刻成为眠者那个等级的梦行者,也就谈不上救援或提供帮助。
“我猜这里面应该有不错的故事。等我回去,你应该不介意讲给我听吧?”
“你怎么会对故事感兴趣?看来我睡得时间还是太长了,错过了许多有趣的变化。算了,比起那些,我的预言成真了吗?”
预言的内容,他还记得。你须踏上草原,穿过绳结的阴影,与鱼群同游,你将站在金字塔的底边,目睹最遥远天边的日出,那里就是你这次旅途的终点。
起司回忆了一下一路走来看到的东西,经历过的冒险,它们前不久还活灵活现,现在再想来却如同偶然翻开的笔记一般遥远。
或许人确实是一种没法保存太久记忆的动物,我们会记得很多事,但同时却会忘记那种真实的体验感,只将那些记忆转化为符号。如果不这样,心中的喜悦与痛苦,是永远不会平复的。
“嗯,全都成真了。虽然最后一个成真的方式和我想的不是很一致。”起司是在说万法之城的升起并没有立刻达到高峰,他所看到的最遥远的日出,更多是一种隐喻,一种对万法之城可以预见的未来的模糊说法。
其实在回头想想,预言中的每个段落都具有两重含义,只不过在没有成真之前,谁也无法确定它的内容。
“预言如果能够被精准的解读,它就不是预言了。未来是在时刻变动的,所有对未来的占卜都无法提供精准的答案,因为事物之间相互影响,一点小小的改动就会带来巨大的异化。不如说预言对未来的影响,在它实现的那一刻,才初步完成。人们总说预言模棱两可,那不是预言的问题,而是他们错把一切都当成既定。当然,利用这种不确定性来作为幌子,抛售毫无根据预言的人也不少就是了。”梦行者往往都是预言家,而两者恰恰都是起司不擅长的领域。
起司微微低头,对眠者的说法表示接受。这算是灰袍们之间交流最令人舒服的行为了,只要交流的双方在接受对方的观点,那交流就有意义。
“如果按你的预言所说,我的旅途将到此为止。这是好事,我已经开始想念北方的风了。但我还有疑惑,比如,现在塔里的情况如何?”
眠者合上了书本,长叹了一声,“我听到很多声音,看到很多画面。但它们都不清晰,自从你离开,我就没有再出过房间。老实说,我并不知道什么在发生。我最近很少做梦,我是说那种真正的梦,不是现在这种知道自己在做梦的梦。因为我只能梦到不祥的情景,它只会加重我的担忧。”
“所以这就是怀内特夫人联系不到你的原因?你在有意控制自己的梦,这会让人无法,嗯,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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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的黎明 第九百九十七章 前路
“不全是那个原因。梦境是四通八达的,因为它关联着各种生物,生物又各有其境遇。举例来说,如果一个恶魔做梦,那他的梦境就会与深渊发生交集,这时贸然进入其中就会为日后带来麻烦。所以梦行者的基本功之一,就是区隔自己的梦境,让它独立。这个过程涉及到自我暗示,深层意识的解析与重构,以及诸如此类的步骤。详细解释起来会很花时间,你只需要知道,我不得不在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将自己的梦境单独隔离就可以了。”
“那么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你这样的梦行者不得不将自己的梦境藏起来呢?”
起司知道这个问题有些尖锐。但此时的他隐隐已经意识到眠者的异常很可能与灰塔正在发生的事情有关,这让他顾不得再去多思考,直接向对方索求问题的答桉。这是不符合灰袍们的作风,有时直截了当未尝不是一种变通。
眠者手里的书本迅速消失,她从椅子上起身,椅子也跟着燃烧不见。灰袍中的梦行者看着周遭的一切,低低的叹息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正在经历的一切都在失去意义?世界在变化,可它总是不朝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甚至也不朝着次级的预期进发。灰塔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了,当你回到这里就会明白。”
“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可我也渐渐受够了这种谜语。灰塔能出什么事?无非是被他们冲突时的余波影响,反正它可以自己复原,最多只是需要时间。时间能让一切都…”起司慢慢说不下去了,恢复如初四个字卡在他的喉咙里。
他明白,当第一次冲突不可避免的爆发时,灰袍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出现了裂痕,虽说安莉娜在所有灰袍中地位都非常特殊,但这不意味着她独一无二,不可挑战。从来都没有什么不可挑战,对于他们来说更是如此。
“我们在灰塔里永远都是学徒,曾经是这样。可现在塔的归属,老师可能存在的遗作,以及彷徨和无助,它几乎要把所有人逼疯了。那种失去黑暗中唯一灯塔的感觉,我深有体会。我们之所以可以在各自的道路上前行,是因为他的存在,他是我们的保障。现在天空一片暗澹,黑暗吞噬了每一个人,混乱随之而生。”
眠者打开窗户,窗外的天空虽然没有乌云,也看不到任何光亮。没有太阳,没有星星,亦没有月亮。那无法驱散的黑暗犹如实质,伸出触须向室内蔓延。
起司向前走去,手中浮现出黎明之息的样子。那盏提灯开始散发出熟悉的光亮,将试图涌入的黑暗驱逐回它们的领域,“但我们还在这里。那么多的同袍,哪怕远比不上老师的光彩明亮,繁多的星星也能占据一小片星空闪烁微芒。只要所有人都理智一些,我们可以以另一种方式让灰塔继续存在下去。”
“什么方式?万法之城那样虚伪的多人协会吗?那是行不通的。别忘了,我们和万法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你现在所在的那座城市,本质上是一座金字塔,它的塔尖上只有很少的人,学派会议,资深教授,一层层的关系伴随着基数的扩大,最后才形成了整体建筑的稳固。可我们不同,我们每个都是次于塔尖的存在,没有老师,就像没有月亮的星空,繁杂混乱,让人目眩昏沉。”眠者对万法并非没有了解,和怀内特认识这么久,她早就对万法的体制有所认识。
“无论如何,都比用暴力有意义。”起司沉声说道,暴力是知识的副产品,施法者掌握知识,也就具有他人不具备的施暴能力,但它不该成为交流的手段。
因为所谓的简单粗暴,往往意味着问题失去了回旋的余地,意味着不可调和的冲突与矛盾,意味着非对即错的不可逆对立。
对此,眠者只是摇摇头。她没有被说服,更加不是无话可说,只是她很清楚起司现在的状态,因为自己也曾经历过。
正因经历过这个阶段,她才选择了以几乎龟缩的方式避让开之后的纷争。这是她最后可以不加入冲突的办法,虽然它绝不是最好的。最好的选择往往意味着最严苛的条件,它不见得困难,也不会轻松。
两个灰袍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像眠者说的,现在不论灰塔是何种情况,起司都远在千里之外,即便是巨龙都要飞上段时间的距离。更何况起司的唤龙笛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坏,他和自己的巨龙伙伴已经没有了联系的方法。
不过至少有件事足以令起司欣慰,那就是眠者的状态看上去还算不错,这说明灰袍们之间的战斗虽然激烈和疯狂,但应该还不至于出现伤亡,如果冲突只停留在这个程度,事情就还有缓和的余地。
“总之,你的外出是安莉娜安排的,我参与了她的计划,却并不完全理解她的目的。她似乎认为你是灰塔走向下个阶段的关键,让你在此刻外出避开碰撞最直观的阶段或许有利于你之后的行动。如果你留在灰塔的话,多半会被视作是她的帮手吧,毕竟你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比其他人密切。”
眠者轻声说着,这些话她应该早就准备好了,“她的计划是她的事。哪怕预言也没有能够决定人未来的能力,而且也不是每个灰袍都回到了这里,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尝试去寻找其他人的踪迹。如果灰塔要延续下去,那它就不能只依靠一个人,不论是安莉娜还是谁,我们都远没有达到老师的程度。”
“其他人。”起司想了想,没有将炼金骰子展示出来。
他隐隐有种预感,如果连老师的消失都无法让那些灰袍回到北地,那他们多半是遇到了和酒神与炼金师相近的命运。灰袍不是无敌的,他自己也有多次离死亡靠的很近,直到现在他都不是很确定自己是如何从蠕虫之神的阴影中逃离的。
“我的建议就到这里。梦境显示你的旅途中会有所收获,那收获能带来转机,但你仍需寻找力量,以确保回到这里时的…”
“战力。”灰袍好像用了很大力气才将这两个字吐出来。
“是的。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所有告戒了,接下来,我会去和怀内特交谈一些事情。它与你不再有关系。”
“明白了。”
灰塔的黎明 第九百九十八章 标的
不再有关,换言之就是没什么好说的了的意思。起司并不知晓眠者与怀内特要说什么,她们一个是灰塔主修梦境的灰袍,一个是万法之城的通灵教授,不论是知识还是兴趣都会有许多交集。
这两个人的认识不是偶然,就像你总是在森林里闲逛,迟早会遇到精灵,或是野猪和其它什么东西。而作为不受地理因素限制的梦行者,眠者应该还有不少这样的朋友,别看她可能一星期都不出房间,甚至不怎么清醒,但论及见闻也绝不闭塞。那些远方的场景,从他人的梦中到她的眼前,活灵活现。
没有了眠者,起司无意在梦中逗留,他走出房间,跨过螺旋台阶的栅栏朝着塔底一跃而下。下一秒,他就从现实的座位中清醒。梦中诸如下落,剧痛,恐惧之类的剧烈情绪波动都很容易让人醒来,法师其实也有其他较为温和的自我唤醒手法。
不过,从台阶中央跳下去一直也是起司想做的事情之一,这就像是某种冲动,当你看到悬崖的时候,多少都会想象自己从上面跌落的场景。恐惧由此而生,可当你确切的知道自己不会受伤,恐惧就可能转化为对刺激的追求。
起司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心季还是愉悦,这感觉和他变成飞鸟时有意双翅合拢从空中急速俯冲差不多,以人体来体验又有不同的地方。
轻轻摇头甩掉对下落感的总结,他起身看向仍然在梦中的怀内特夫人,她的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看来现在的梦境让她十分满意。灰袍无声的行了一礼,退出了房间。现在已经是夜晚,无人的研究室蜡烛也没有完全点燃,昏暗的走廊让他想起灰塔,那里同样有许多这样的时段。走在这片黑暗之中,起司并不感到恐惧。
从研究所出来,天空中的星光暗澹,月亮虽然存在却也不甚明亮。那是因为山顶与其他主要区域闪烁的灯光和火光盖过了自然的天光。万法之城,可能是泛北大陆最文明的城市,这里的文明不具有褒贬的意味,它是人文程度的指代。
不同于奔流的海纳百川,万法呈现出一种高度发达的人文样态,而且它具有明确的主旨与核心,六大学派虽分殊各异,终究还是一棵大树上的六个枝丫,它们都围绕着这个城市。如果以后魔法有所发展,学派之间合并、分裂或再立也不无可能。
起司回过头看着山顶平台的方向,那里除了光线之外还隐隐能听到人声,以往的万法可不会这么热闹。法师们也是人,他们也有享受喧闹的一面,只是比起其他生活状态更加自然的同类,这些被书本和知识左右的存在需要不同的场合。现在他们自己创造出了这个场合,可以想见这一天会成为整个城市以后年年往复的节日。
“隐入人群,遗世独立,聚啸山林,现在看来又出现了一个新选项。一个由施法者所创立的,不同于世俗政权的国家。看来以后在教学生的时候要把这部分改正过来了,这么说来,我确实在见证历史。”起司轻笑着,收回目光,看向山峰之外,这里看不到远方的景色,只能依稀见到一点山雾。
灰袍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他想到了眠者的话,思绪回到了冰雪飞舞的家园。灰塔永远不会有这样的一天,这在它落成的时候就已经确定。
那座高塔和它其中的居民注定孤独,不论是法师还是其他人。冰封的荒原确实不适合任何人长久的居住,这不符合人的本性,尤其是他们知晓外面的天地并非如此之后。
“也许灰塔确实不该有第二任主人。”起司微微皱着眉头低语道。灰塔之主除了作为灰塔的拥有者之外,同时也要具有能够让其他灰袍承认的能力。
这不是什么硬性要求,而是实际需要,如果不能让同门信服,灰袍们势必会各奔东西。到时他们真正不同于其他法师的东西也将消解,也许过个几十年灰袍这个标志就将销声匿迹,真的变成老人都不记得提起的传说。诚然名声不是他们所需要的,但第一灰袍所做的一切就这么零落,也是他们所不想看到的。
因此争执才会发生。起司瞬间理解了这次冲突的另一层含义,它不仅仅是由于灰袍们的不安和迷茫,也不仅仅是出于对老师遗作的寻求。它还是一场决定整个灰塔和所有灰袍未来的纷争,每一个灰袍都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他们会对自己和同门们的未来有着不同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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