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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水刃山
“雪之极处,是火,天外之火……”
到了山下之后,与中军骑其余将士兵合一处,众人见李落平安归来都松了一口气,不过看着那么多死去袍泽的尸体,便又都沉默不语,心情愈发显得沉重。狂鹰没有多言,小心放下大甘将士的尸身,抱拳一礼,转身又再登台而去。
山下除了中军骑留守的将士之外,还有草海铁骑,极北异族,以及黑剑白刀麾下那些未曾上山的黑袍客。见到李落下山,所有人都露出吃惊不解的表情,还带着丝丝戒备,李落没有在意,只是扫了一眼围在山下的各方人马,兵归一处,欲将离开极北虚境。
临行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山顶,那些破碎的镜面好似慢慢合拢了起来,天空又再回到了当初时的模样,琉璃多彩的光也消失在了镜面之后,或者藏起了凶性,又或者被镜面背后的无尽黑暗吞噬,就连那些散落漂浮的光束也不见多少,零零散散,颇有几分萧条景象。
不知道山顶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那声奇怪的声响和混沌纷乱的气息因何而来,一直到山下,那股凌乱的让人心烦气躁又心惊肉跳的感觉才渐渐澹去。此刻他也不是很想知道山顶的模样,看到的未必是真相,听到的未必是实话,回头想想,如果不是当初自己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想必如今也能做个卓城的逍遥王爷,每日里招猫逗狗、醉生梦死也是一种舒爽的过活。
见大甘诸人要走,草海一将急忙上前拦住李落,恭敬问道:“大甘王爷请留步。”
李落抬头,知道他要问什么,“山顶之上已是你们拨汗执掌,黑剑白刀被小殇所擒,我下山的时候他还没死,这会就不知道了。”
来将愣了愣神,不知道该说什么。冷冰冷笑道,“你们来的够巧,都说草海铁骑武勇冠绝天下,行事光明磊落,几次来漠北,呵呵,不外如是。”
来将脸色不虞,却也知道理亏在先,这样躲在别人背后的事他们可从来没有过,就算当初大雾漫过鹿野那加的时候也没有退缩。如今在极北深处,这些高傲的草海铁骑终于还是低下了头颅。在草海最不能丢的就是尊严和骄傲,只是这一战,面对牧天狼他们无话可说,让他们躲在人后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堪,面对冷冰的冷言嘲讽,草海悍将羞愧难当,默默退开,至于心里会否有几分庆幸最早登山的不是他们那就不得而知了,多少会有的,毕竟这世上还是怕死的人多。
李落倒是笑了笑,神色如故,闻言说道:“你们再等等吧。”
“王爷不等拨汗吗?”
“不了,有缘再见。”李落挥手作别,那些黑袍客似乎也想问问山顶的境况,更想知道方才李落所说是真是假,黑剑白刀莫非真的被天南来人所擒?不过两方人马是敌非友,除非强拦,否则没什么好说。但此际山下有草海铁骑助阵,黑袍人与极北异族未必能讨得几分便宜,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甘一行人缓缓离开。
山顶也许是另外一番景象了,虽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是半路所遇那个男人的一席话让李落生出异样情绪,雪之极处是火,难道所谓的极北禁制封印的并非渊雪,而是天火?这个念头从听到那句话之后就一直萦绕在李落心间,仿佛有一个庞大无比的谜团,笼罩在极北乃至整个天下,也许还有一双手或者几双手在拨弄着这团迷雾,李落就站在迷雾之中,仰着头拼命看,却怎么也看不到迷雾之外的景象。倘若真是这样,仓央嘉禾的举动便也说得通了,她与李落反目,或许是为了暗助黑剑白刀打开极北禁制,放出明为渊雪但实被封印的天火族人,如果真是如他猜想的这样,当年在这处虚境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会将是一个永远不会解开的谜团。
趴在冷冰肩头听着耳旁掠过的微风,李落有一丝茫然,这一切在万年前就是一个骗局的话,那么自己千辛万苦赔上这么多将士性命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终将一无是处?索性什么都不去理会,任由黑剑白刀打开极北禁制就好,等黑剑白刀看到从禁制中走出来的人不是渊雪,而是天火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该是何等的精彩。蹉跎半生,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多余?必不可少?还是只不过是欺骗黑剑白刀的一枚棋子……
山顶,门不见了,虚境如故,好似从来没有变过,就连石台上那些刺目的血迹都消失殆尽,黑剑白刀不在,小殇不在,相柳儿不在,草海将士也不在。
男人站在山边望着远处,身后迷雾重重,似有人影在其中时隐时现,人数众多,粗略望去竟有不下万余之数。在他身边有一俏丽女子,静静站在一旁,不过并未往向远处,而是出神地看着山脚下,似乎想透过虚境的空看到山下走远的人。
“大甘的王爷走了。”
女子身子微微晃动,张了张口,却不曾说出话来。男人回头,和颜悦色地看着身畔女子笑道,“有愧疚之心?”
女子沉默数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哈哈,没事,这局棋才刚刚开始,后面会更精彩,你与他的缘分还没有断,日后定有重逢的一天。”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八百五十三章 鬼门大开
“但愿吧。”女子幽幽一叹,说不出的怅然和酸涩。只怕到了那个时候,两人大概会将形同陌路吧。
“留下五族守境不过是个障眼法,天火布局,渊雪也留了后手,他看到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冰山一角,试图推演,结果南辕北辙也不怪他,不过难得他知道急流勇退,这一点要比这些人强出很多,倒也让我刮目相看,不枉我在镜花水月中提点一句。只是没有想到你族前人竟然能看穿当初我们的布置,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实属不易。”
沉默片刻之后,女子问道:“渊雪去了何处?”
男人笑了笑,指了指脚下。女子一愣,脸色突变,疾声问道:“他们还在虚境之中!?”
“哈哈,虚境到底有多大,连我都不知道,放心,他们一时半会出不来。渊雪到底还是输了天火一招,所以我先出来了,算是占了先机,真正的较量也才刚开始。”
女子松了一口气,只是想起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心里总也止不住的难受。
“你是随我留在这里,还是打算下山去?”
女子抿着嘴,半晌没有说话。男人见状哈哈大笑,“放心不下就去看看,这个天下就这么大,能去什么地方,免得到时候你埋怨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不近人情。”
女子眼睛一亮,小声问道:“真的可以吗?”
男人莞尔,摇头苦笑,长叹一声:“女大不中留啊。”
女子俏脸一热,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只是心里却有一丝热意良久不去。
“对了,还有人要和你一起下山。”
“谁?”女子好奇问道。
男人回头,迷雾中走出一个身影。女子瞧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来人嫣然一笑,看着女子柔声说道:“仓央姑娘,我叫月娘。”
女子澹澹哦了一声,莫名的对这个相貌绝美的女子有一股敌意。男人看破不说破,和声说道,“你刚驳接经脉不久,身子不便,此番下山自己当心些。”
女子答应一声,“月钩他……”
“我会留他在身边,你不必担心。其实下山也好,鬼门大开,如今虚境中波谲云诡,不安生,你出去走走也好。”
女子道了一声谢,男人不以为意,“这些鬼卒就留在你们身边吧,有他们在,没人能拦得住你们。”话音刚落,那些隐在迷雾中的人影上前了几步,渐渐能看清模样,这些消散在虚境中的铁甲精骑并没有死,这恐怕就是那句向死而生的含义。不过和当初追随李落的铁甲精骑不同,最前头那个鬼卒会动,而且有些好动,似乎浑身上下处处都不舒爽,就在女子回头的时候,忽然伸手撤下自己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女子轻咦一声,吃惊地看着男人。男人笑了笑,道,“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能恢复几分灵性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尊主为什么不救她?”
“这世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不管我怎么救,她都不会是从前的她,将来变成什么模样,就看她自己的造化。”说完男人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子,“你与她非亲非故,为何这般着紧?”
“这个,都是五族后人,也,也……”
“哈哈,同为五族后人,你可比她聪明多了,不过她还不算笨到家,至少就还收了个让你放心不下的族人,是吧。”
女子不说话,男人收回了那句爱屋及乌的玩笑言语,女子脸皮薄,性子孤冷,玩笑几句无伤大雅,说多了,她不会反驳,但是一定会怀恨在心。这个女人记仇之心可是了不得,想起黑剑白刀如今的模样,饶是男人也忍不住有些后心发凉。
男人又再叮嘱了几句,女子一一应下,之后便一刻也没有多留的下山去了,倒是月娘向男人盈盈一礼,面露感激之情。男人哈哈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自去便好,不免这心里还有一丝好笑,看来再孤高的性子也有弱点。
虚境大门早已塌陷,出口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不过李落并没有担心,和男人在山腰错身而过的一刹那,事关极北虚境别的秘密未必想得通,不过此刻的虚境已经和当初的虚境不一样了,大抵上走着走着就走出去了。
李落没有猜错,等看到天上的太阳和白云,他们已在虚境之外,一切自然而然,好似水到渠成,没有刻意分辨方向,也没有来时那么谨小慎微,差不多信马由缰的姿态,连虚境的边界在什么地方都未曾留意到,那边界若有若无,只是留神的时候,众人已在极北。
这一次极北之行死伤颇为惨重,不过亦有劫后余生的感慨,李落原本也存了葬身于此的念头,没想到还能活着出来,虽说双腿经脉已断,好赖还能喘气,而且谷梁泪诸人也都还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敢渴求再多,如此已是极好。
落脚极北的地方离渡口古城不算太远,回首望去,雪山已经远去,极目远眺,李落心有疑虑,那座连天的雪山好似比以往更高了。他摇了摇头,暗自哂笑,定是眼花了,要不然那座雪山怎么可能变高。
极北几乎所有的勐兽以及上古异兽都去了虚境,这一路上安静得很,除了些还未开化的小兽小鸟,还有不能离水的游鱼,不见几个大些的勐兽,这才是福地该有的模样。走到半途,离古城还远,山涧有异响,破开山林,从一条大河中破浪而来,来势汹汹,颇显骇人。众将士小心戒备,数息之后,就见一条大蛇破水而出,游向众人。
这是辰族灵兽玄蛇,与李落交情匪浅,只是这一次来,李落却从它这一双竖童蛇眼中看到了杀气,阴森森,望着身前诸人。
李落让冷冰背他过去,到了玄蛇前,抱拳一礼刚要说话,就见这条大蛇勐地压下头颅,冲他撞了过来,而且张开血盆大口,嘶嘶有声,神态极为狰狞可怖。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八百五十四章 后会无期
身后将士俱是大惊失色,这条玄蛇有见过的,还有没见过的,不过没见过的也多半都听过,知道和大将军的交情,算得上是友非敌,但是眼前模样,是有打算将大将军生吞的意思。弓弦轻响,满弦指向玄蛇,畜生果然是畜生,翻脸便是无情。李落也是一怔,没有料想大蛇会有反目成仇的意味,虚境一行,如今众人多少都带着伤,火器消耗殆尽,倘若大蛇反目,怕是凶多吉少。现今之时,也就只能看天火白袍会否援手,又或者大蛇收手。不过让李落疑惑不解的是玄蛇何故要在半路拦下他们,而且如此敌视。
蛇口离他只有三尺,冷冰横剑在手,后颈的冷汗悄悄流了下来,这般上古凶物不是人力可以抵挡,借助弓弩货期尚可一战,单凭一双肉掌,就只能看会不会撑死它了。
玄蛇发怒,不过蛇头到了两人身前却还是硬生生停了下来,腥气扑鼻,一双竖童中满是怒火,却被什么被硬生生挡了下来。李落明白,玄蛇收口并非是因为那七名天火白袍,而是因为它自己。急忙张开手臂,拦住身后将士掌中弓弩,深吸了一口气,凝重问道:“蛇兄,可有什么我们做的不对的,让你这般大动肝火?”
玄蛇嗤嗤有声,显是气到了极处,盯着李落看了半晌才将头收了起来,眼中怒火收敛了几分,蛇头轻摆,慢慢向前游去。众将士让开去路,大蛇一路缓慢游走,到了中军骑一将身前才停了下来。李落眉头一皱,便即散开,扬声传令:“放下那具尸首。”
将士听令,将肩头尸身小心放在脚下,退开两步。大蛇缓缓低头,蛇信舔着那人的脸庞,原本只是无情冷漠的蛇眼之中竟然布满了伤心难过,凡见着,皆心有戚然。
那具尸身正是神秘人的尸体,被李落从虚境中带了出来,为救他而死,自然也该让他入土为安。不过中军骑的将士从天南而来,落叶归根,是要跟他们一起回去,但是这个神秘人,到底该将他留在极北还是带回大甘,李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带回大甘?他本是极北幽魂,人在此,魂也应当在这里;留在极北?李落不知道这个神秘人究竟是不是另外一个他……如果他未死,倒是可以问个清楚,只是现在阴阳相隔,这些疑问都已经被他带到了九泉之下。
大蛇轻轻舔舐着神秘人,眼珠里似乎有氤氲的雾气,让众人不由得生出一个疑惑,难不成蛇也能哭!?
李落看着大蛇和神秘人,心中有一种猜测,只是想来还是匪夷所思了些。诸般种种,那个神秘人似乎不是求生,而是求死,以死作为代价的救赎。如果没有他,自己早已经死在黑剑白刀的剑下,也不能最后与黑剑白刀拼一个两败俱伤,连同归于尽的机会多半都不会有。如果没有他,谷梁泪多半也已香消玉殒,但是最后救她的神秘人分明是用自己的命去换谷梁泪一命,且还有求死的念头。如果这个神秘人是多年前的自己……李落当然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情况下丧失活下去的信念,一心求死,而且还非要死在谷梁泪面前,以此来弥补自己的愧疚之心和过往的遗憾。
扭头看了一眼尚未从昏迷中醒过来的谷梁泪,李落心中一暖,默默说了声多谢,如果他就是我,那么虽然无言,但是他的交代自己也已经知道了。
大蛇将神秘人的尸身衔在口中,缓缓向远处游去。一众将士看着李落,李落轻轻颔首,示意众人放它离开,强留无用,而且未必留得住。也好,从哪里来,归哪里去,也能安息了。
含着一丝苦涩的释然,李落目送大蛇渐行渐远。在蛇躯沉入大河前,玄蛇回头看了一眼李落,那一眼,不知道蕴含了多少思绪,怎么说都可以,怎么说也不算矫情,但叫李落猜,那只是玄蛇道了一声后会无期,再无其他含义。
极北,后会无期!
……
绿树绕着村庄,春水满了池塘,迎着暖暖春风,溪水的小桥旁,青色的酒旗在风中飞扬。小小的院子收尽春光,桃花正红,李花雪白,菜花金黄。垫脚探头越过围墙远望,远山如黛,眉眼儿弯弯的,像一池春水。晨雾还没有散尽,薄如轻纱,随意挂着,日后越高,便也越稀薄,眼见着就要不见了。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鲜花,以金黄的油菜花居多,还有别的花,种类繁多,数不胜数。花间小巷子里有人来回走动,牵着一头牛,贪嘴的把头伸向路边黄花,还没等得手,便被农人拽了回来,而后再呵斥几句,那牛就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跟着,有几分颓废,却有十分的自在。
绿柳黄花背后随处可见几间茅草房,有些稀稀落落,但是不算少,这是个小镇,风光也算很美,但也不是什么称绝天下的美景,贵在写意自然,烟火气和自然风光结合的恰到好处,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十分舒爽。
镇子东头有一间私塾,不大,寥寥几十个读书的娃娃,有大有小,有男有女,先生来者不拒,有钱的给钱,没钱的给别的东西也行,荤素不忌,一如这里的山水一样写意。
小镇有两间私塾,一个在镇北,一个在镇子东头。镇北的是个老字号,教书先生是个上了岁数的老秀才,在这里已经教了几十年的书,传道解惑不好不坏,但是教授娃娃们读书识字倒也是绰绰有余。老先生不争不抢,当日听着镇子东头也要开一间私塾的时候,老秀才只是哦了一声,连过去瞧瞧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后来有人说那个教书的先生年纪不大,还是个瘫了半身的残废,这才叫老秀才多了几分兴趣,寻思着过些日子去瞧瞧,打个照面。其实照理说,该登门的应该是后来人,不过谁叫是个残废呢。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八百五十五章 私塾
后来再听说,那家私塾什么都教,琴棋书画,但凡爱学的都有得人授,而且武学竟然也有。镇上有家武馆,是亭长外甥,在镇子里是一号人物,生的膀大腰圆,一脸横肉,人倒还算仗义,不怎么欺凌弱小,就是好吹牛,喝醉酒之后确是有些惹人厌,除此之外还算规矩,手底下有十来个徒弟,有自己的营生,武馆也是其中之一。听了新开的私塾能教武功,几坛酒之后就上门踢馆,过程怎么样不知道,不过据说他们一群人被一个冷冰冰像块木头的英俊男子一脚一个踢出了院子,爬起来之后匆匆跑了,连滚带爬,再之后就没敢靠近私塾十丈之内,路上见了,绕道走。
私塾边上开了一家包子铺,味道极好,就是掌柜的很有个性,三天两头的不开门,开了门,有些时候就只卖一两个时辰,说关门就关门,估摸着赚不了什么钱,也不知道靠什么生活。
还听说,包子铺的掌柜美若天仙,和私塾的先生交情匪浅。怪了,要说是个残废吧,何故身边有这些个了不得的男男女女,就说那个小先生的妻子,听说比包子铺的掌柜生的还要好看。
……
“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行到小溪深处,有黄鹂千百。飞云当面化龙蛇,夭矫转空碧。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
“东风杨柳欲青青。烟澹雨初晴。恼他香阁浓睡,撩乱有啼莺。眉叶细,舞腰轻。宿妆成。一春芳意,三月和风,牵系人情。”
“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
远远围墙,隐隐茅堂。飏青旗、流水桥旁。偶然乘兴、步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春涨一篙添水面。芳草鹅儿,绿满微风岸。
画舫夷犹湾百转。横塘塔近依前远。
江国多寒农事晚。
村北村南,谷雨才耕遍。
秀麦连冈桑叶贱。看看尝面收新茧。”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刚到春上,应景的诗歌朗朗入耳,声音稚嫩,有高有低,有些吐字还不对,听来颇为有趣。先生也不着急,一字一句地教着,很有耐心,脸上总带着澹澹的微笑,大小的娃娃都不怎么害怕这位先生,反而很亲近,以往说来读书推三阻四,现在天还没亮就跑来私塾门口等着先生那个朋友开门,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混到隔壁那个漂亮姐姐的一个肉包子,料给的那叫一个足,皮薄馅大,一口下去,满嘴都是油,馋的人能就着舌头吃一笼屉!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那个姐姐挺懒的,经常日上三竿了才起来,也不正经开包子铺赚钱,总跑来私塾里搬着小凳子杵着腮直勾勾盯着自家先生瞧,那眼神,比他们见了肉包子还热切,火辣辣的,烫人。不过这么看,为啥师娘不生气呢?陈平安很不解,他家开了一间杂货铺子,隔壁是一家绸缎庄,前年绸缎庄的黄伯去城里进货,黄婶一个人操持绸缎庄,许是忙不过来,就叫了爹去帮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甚明了,只听了一耳朵,娘说黄婶给爹抛了一个媚眼,火辣辣的,骚情至极,然后他便眼睁睁看着娘用一根鸡毛掸子将爹赶上房顶,宁是在太阳底下晒了好几个时辰,差点把爹晒了过去才算完,自此之后,爹就再也不敢黄伯不在的时候去隔壁绸缎庄了。
当时黄婶看爹的眼神陈平安还记得,没觉得怎么样,至少还不如狗剩看到包子铺漂亮姐姐手里拿的那些包子时露出的眼神热情,最多也就是多了点感激,邻里守望相助嘛,不过分的。但即便如此,爹也被娘一顿好揍,以后说好了,黄婶一个人在铺子里的时候,需得有人帮忙,娘去,爹不能去,否则家法伺候。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忙忙答应下来,没敢说一个不字。陈平安觉得包子铺姐姐看先生的眼神可比当初黄婶看爹的眼神热烈直接一千倍,换成师娘是娘的脾气,这会应该拎着刀追杀了吧。嘿,还是师娘有涵养,不是娘这等市井泼妇能比得了的。
陈平安想着想着,后背一阵发凉,不对劲,怎么会这般诋毁自己亲娘,若叫她知道……喉结一动,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脸上一阵阵后怕,他倒是不会被撵上房顶,但是他会被助纣为虐的爹在淫威之下把自己绑起来倒吊着挨一顿揍。
“陈平安。”
“我再也不敢了!”陈平安吓了一跳,急忙蹦起来叫道。堂上一片哄笑声,陈平安小脸涨的通红,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先生莞尔,知道他是出神了,没有责备,轻轻一笑,示意他坐下读书。包子铺的漂亮姐姐掩口娇笑,如花似玉。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谷梁泪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有新摘的青菜,笑声从墙外飘了过来,让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意,而风狸还懒洋洋地躺在葡萄架下,像一只偷懒的猫,酣睡正香,被笑声扰了好梦,都囔一声,翻过身塞上耳朵继续做春秋大梦去了。自从极北回来之后,她就更懒了,身子懒,心也懒,除了谷梁泪,怕是谁也支不动她。
这个镇子应该还在北府,在哪一州他们没有留意,只是走到半道上,李落有些累了,身子骨日渐虚弱,便即停了下来,留意留在一处风光宜人的镇子里养伤,穷极无聊,顺手建了一座私塾,教几个孩童读书识字,打发些空闲,余下的时光大都和谷梁泪几人在一起,难得偷闲,难得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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