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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水刃山
话已至此,谁都听出了点味道,以将军为号,曾救过当年云妃的人,这世上便只有一个人,而这个红衣女子的身份昭然若揭,刚才那些放肆的言辞,一瞬间便即合情合理,让人生不出半点反驳之心来,哪怕她说要灭阴山鬼门魂宗,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中年男子脸色数变,勐地想起一个人,叫道:“你是叫天王!你是姑苏小娘!”
“别乱叫,叫天王早就没了,我可不是什么叫天王,只是牧天狼中军骑帐下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风过无痕,连话语声都带走了,偌大的素和府鸦雀无声,只有这个红衣女子旁若无人的娇笑声。江湖传言,每当她要杀人的时候就最爱笑,笑的越开心,笑的越甜,杀的人就越多,死的人也会更多。如果是别人,这就是一句笑话,而且还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笑话,换成她,没人会把这句话当成笑话,当成笑话的人都成了死人,而且死相极惨。李落虽然远去极北,但大甘江湖上可从来没少了他的影子。翟廖语,楚影儿,还有一位据说是宫里来人的神秘高手,再加上神乎其技的西域刺客,替牧天狼卖命的江湖高手,和弃名楼有交情的江湖门派,各府衙郡县的捕快,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神秘力量,黑白两道,官府的,江湖上的,几乎都闻风而动,说是在找一群人,身份很隐秘,传闻不多,但是能叫翟廖语如此郑重其事,想来这群人不会是什么易于之辈。当牧天狼中军骑这股势力龙入江河湖泊的时候,整个大甘武林道都为之震动,这样的庞然大物没有任何一个江湖门派可以一较高下。
数年前,大甘武林中也曾有过一个身份显贵的江湖势力,便是李欹枕的护天盟,那些年声势也算不小,笼络了不少江湖高手卖命,犹是些年轻一辈的高手,再加上李欹枕公主的身份,曾几何时,也被人冠以江湖第一盟的称呼。和护天盟不同,中军骑踏入江湖的时候几乎无声无息,鲜有招摇过市的时候,如果不留心,根本不会察觉江湖上多了这样一股莫可匹敌的势力。静,如临渊观海,一旦动起来,便是雷霆万钧之势,摧枯拉朽,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这就是中军骑和护天盟的分别,一个吵吵闹闹,一个平平澹澹,谈及护天盟,有敬而远之的,有不屑一顾的,也有熘须拍马的,谈及中军骑……没有人敢闲来无事去谈论他们。
当初翟廖语率中军骑的江湖高手围猎罗网之时,姑苏小娘这一支异军突起,虽说她的官职在中军骑,但行事之风更贴近暗部,杀伐狠厉,做事一向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听命于翟廖语,只是到了近些年,翟廖语对她的管束已经有些有心无力,若非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姑苏小娘怕是不会听他号令。
据说,暗部阏逢颇为看重姑苏小娘,真假不知,只知道在姑苏小娘的手下又汇聚了一股了不得的力量,深浅莫测,所以她说铲平阴山鬼门魂宗绝非一句空谈,不用依靠牧天狼的力量,单凭她姑苏小娘一个人就办得到。
这既是杀气,也是底气。恶人终须恶人磨,阴山四魔杀人无数,这个无数其实也是有数的,杀人再多,能比得过牧天狼那些悍将么,哪个手上不是有成百上千条人命,而最高处的那位,约莫该以万计。
比起杀人,阴山两宗加起来大抵上也不会比姑苏小娘多。别人怕了阴山魔宗的凶名,但姑苏小娘不怕,非但不怕,而且更欢喜,能名正言顺的杀人总归是一件开心的事。大将军时常心软,她可不会,反正这些脏事总要有人做。
姑苏小娘轻移莲步,走到素和图云面前,仔细端详了几眼。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八百六十八章 无缺的心结
笑盈盈地说:“果然俊俏,难怪能让我家将军魂牵梦绕,放心不下。”
“他!?”
“嘻嘻,骗你的,你还当真了。”姑苏小娘娇笑一声,附耳低语,“他是说过照拂素和府,他说的话,我须得听着,不过对你而言,你死了才是对他最大的好,对么?”
眼睛里亮起的光瞬间消失殆尽,比刚才还要沉寂,还要空,还要麻木。姑苏小娘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她不是想要素和图云死,不过她想要什么,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将目光重新转到阴山四魔身上,几人齐齐一抖,仿佛针扎了一般。姑苏小娘邪魅一笑,幽幽说道,“你们知道她是谁了,所以会死……”美目流盼,望着一众外道高手,巧笑嫣然,“还有人知道她是谁么?”
场中死一般的静,数息之后,墙头上的绿衣女子尖叫一声:“我只是来栖霞山上香,求我师姐平安归来,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来过此地。”说完栽下院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栖霞山里。临走前特意提了一句师姐,便是想姑苏小娘看在她师姐的面子上,莫要赶尽杀绝。
在场的江湖高手如果群起攻之,兴许能留下姑苏小娘,但是之后呢?还有一个中军骑……这个女人,确确实实有官职在身,不高,但实实在在是中军骑的将士,是李落的人。
人聚得快,散的更快,死的也不慢。姑苏小娘手里抓着中年男子的人头,脸颊上还沾着几滴鲜血,衬得娇艳如花,只不过看上一眼就觉遍体生寒。这一战动手快,结束的更快,不过最先动手的不是中年男子,也不是姑苏小娘,让素和府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最早出手的竟然是阴山四魔中那个相貌丑陋,勉强有点人样的老者。一出手,他就偷袭了离他最近,对他没有一点防备的另外两魔,等两魔受伤倒地之后姑苏小娘才出手,施施然用一根鞭子割下了中年男子的脑袋,拎在手里看了看,又随手丢在地上,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抹去脸庞上的血滴,似笑非笑地看着呆若木鸡的素和府诸人。老者向姑苏小娘躬身一礼,夹着两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老魔飞身离去,临走前想了想,冲素和图云颔首一礼,不解何意。
大抵上是在做梦一般。
“这个时候阴山鬼门和阴山魂宗已经在江湖上除名,此战之后,应该有一段日子这些宵小之辈不敢再来栖霞山,不过嘛……”姑苏小娘拉长了声音,别有用心地看着素和图云,“还要看你们素和府怎么做,要不然下一次来的人就是我咯。”
素和川心中一寒,他怎也想不到这般狠毒嗜杀的人竟然会是牧天狼中军骑的将士,而李落竟也能容得下她。
姑苏小娘要走了,素和图云忽然叫了一声:“等等!”
姑苏小娘歪着头看着素和图云,神情玩味,撑伞静静站着。素和图云喉结一动,艰难问道:“他,还好吗?”
“呵呵,他好与不好和你有什么相干,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不在卓城,他应该比以前好那么一点点吧。”姑苏小娘用手指比量了一下,果然只是一点点,小气得很。素和图云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如果不是素和游云扶着,早已瘫坐在地上。
果然,自己不在卓城,他多多少少还是会好些的。
……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虞红颜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梅树,快到季节了,只是少了雪的滋润和磨砺,祝家梅园的梅树到底还是不如万里云雪山上的那些梅树傲意,而梅少了傲意,就好像年关没有炮仗烟花,元宵没有元宵,也没有灯笼,中秋夜没有月亮,吃饺子的光景没了陈醋……
回来的日子不短了,只是纷纷扰扰的琐事让她也有些力不存心之感,一趟极北之行,莫非是自己老了?
李落也应该回来了吧,不知道极北深处怎么样了,仓央嘉禾会否再重返大甘。想着想着,虞红颜自嘲一笑,自诩聪慧过人,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身在一个骗局中而不自知,该有多少天火的后人误以为自己是渊雪族人,而渊雪后人却当自己是天火一族,同样的话是一遍能分出真假,十遍也可以,一百遍或许就有人信了,而说上千年万载,不相信的人也会深信不疑。仓央嘉禾自始至终都知道这是一个骗局,半真半假,她骗了李落,自己也骗了李落,好像所有人都在骗他,不知道在虚境里李落替她挡下那一剑的时候,仓央嘉禾有没有内疚?事到如今,自己有没有内疚?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能不敲门就进来屋子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宋无缺,一个是宋碧游。
“娘。”
虞红颜转身看着宋无缺,少了点往日的锋芒毕露,多了内敛和沉稳,挺好。
“有事吗?”
“大哥传信了。”
“噢?”虞红颜颇为惊讶,自她与李落城下之盟,宋家便视她为叛徒和不守妇道的贱女人,什么恶毒的话都有,大抵上这世上最恶毒、最无耻、最下贱的女人模样,她虞红颜必有一席之地。呵,骂吧,她算是看清楚了,宋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凡有点长进,黑剑白刀也不会对宋家视若无睹吧,毕竟宋家是他亲手布下的一枚棋子,空有一个壳子,只是不堪大用。“宋无方说些什么?”
“议和,许我重回宋家,他可以让出宋家家主之位。”
“你怎么看?”
“娘怎么看?”宋无缺反问道。虞红颜知道他还在怨她,是啊,和自己的杀父仇人握手言和,与自己的胞亲兄长反目成仇,而且还是自己的母亲一手促成,但凡有点血性的汉子都忍不了。
虞红颜知道宋无缺有心结,未解,他宁可死也不想落这等口实。在南府坊间,有闲话说他要管李落叫爹。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八百六十九章 留着宋家
这自然是宋家人故意恶心他和虞红颜编造出来的流言蜚语,他当然知道,只是听见了还是会觉得格外刺耳。
“你想回宋家?”
“你不想回去?”
“我回不去的,不过我也不骗你,就算我能回去,我也不想回宋家,但是你可以,毕竟你身上还流着宋崖余的血,如果我猜的没错,宋无方的信上没有提我的只言片语吧。”
没有说话,就是承认,虞红颜所料无错,宋家能容宋无缺认祖归宗,但决计不会再容许自己踏入宋家半步。
宋无缺沉默半晌,缓缓开口:“娘若不回去,我也不回去。”虞红颜心头一暖,不管宋无缺是出于什么心思说出这番话,现在的自己形单影只,这样的话听着很是欣慰呐。
“何苦……”
“如果我回去,大哥会心甘情愿让出宋家家主之位么?”
“当然不会。”
“哼,云无雁是悬在南府头顶的一把剑,这把剑随时随地都能刺下去,宋家谋划几十载,养精蓄锐,当年我也觉得就算不能赢,至少也能平分天下,但是娘却有不同的意见,说宋家输多赢少,如今看来还是娘看得准,我爹他……”宋无缺将快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宋崖余已经不在了,说一个死人,还是自己的亲爹,于情于理不合。
“你也不必看轻宋家,崖余算得上是一个人才,可惜的是遇上了大甘定天王,生不逢时而已,再早二十年,这个天下或许姓了宋也未可知啊,那个时候再有你,你也是个亲王殿下啦。”虞红颜咯咯娇笑,宋无缺看着自己娘亲少女般捉弄人的模样,也忍不住会心一笑,摇了摇头,微微一叹,“现在南府的情形是他云无雁看着我们兄弟相残,自己坐山观虎斗,大哥也是无奈之举。”
虞红颜捋了捋鬓间秀发,柔声说道:“你以为云无雁不知道你大哥的心思么。”宋无缺沉吟片刻,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也知道,云无雁一定能猜到宋无方想做什么。
“李落留着宋家,就是为了牧天狼留的,这一处你和我都知道,鸟尽弓藏,狐死狗烹,他比谁都清楚,当年在北府,定北军接连失利,朝廷征召牧天狼,他不也在西域鼓弄出一个犯边的假象,绊住牧天狼手脚,等到定北军被草海铁骑杀的落花流水,他这才调兵前往北府,西域战乱不到数月就杳无音信,说和他无关都没有人会相信。他这个人,一旦狠下心来,没有人不能杀,连他自己也不例外,当年他能平定南府,却非要半途而废,不过是怕他有朝一日不在,大甘朝堂容不下牧天狼。”
“一个云无雁,李落也太看不清我们宋家。”宋无缺寒声说道。
“一个云无雁的确不足为虑,但是再加上一个袁骏呢?迟立?呼察靖兄妹?还有赫连城弦?更别说背后还隐着一个苍洱侯,也万幸裴批竹下落不明,如果他在,宋家翻不了身。”虞红颜淡淡说道。宋无缺咬牙切齿,不过却还是垂头丧气,不得不承认虞红颜的话。就连宋家依仗的影密卫,在牧天狼暗部和中军骑面前也是占不了什么便宜,除非归藏连山会鼎力相助。只是这个时候归藏连山理该自顾不暇,哪还有工夫理会这些事。
“如果没有能胜过云无雁的把握,暂时就不要轻举妄动,云无雁镇守大甘中府门户,他可从来没想过联合你我与宋无方对抗,他定然早就把你我和宋家混为一谈,要维持这个三足鼎立之势,的确很难,无缺,你要小心。”
“知道了,娘,那我先出去了。”虞红颜点了点头,宋无缺走到门口,忽然脚下一顿,回头脸色怪异地看着她,好似有什么话很难说出口,但是憋在心里不说又很难受。“怎么了?”
宋无缺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力气,咬牙切齿地问道:“娘,坊间传言,你和他……那个,是真是假?”
虞红颜一皱眉头,狐疑不解:“那个是哪个?”忽然想起什么,玉脸飞红,呵斥一声,“你乱说什么!”
宋无缺垂首不语,堂堂天之骄子,竟也有这么落魄不安的时候。虞红颜怔了怔,忍不住好笑,强忍笑意,看着一脸气闷的宋无缺,肃然回道:“别听旁人乱说!那些话是谁传出来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会不知道么?我和李落清清白白,从未有男女之情,再者说了,我和他年纪相差这么大,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有?你便这么不相信你自己的娘?还有,李落虽和宋家有怨,但是他的品性世人皆知,你娘是生得好看,不过他的弃名楼里比娘好看的人不少,他不会对一个老太婆有兴趣吧。”
宋无缺心头一松,白了自己娘亲一眼,还有夸自己长得好看的,也不嫌丢人。
等宋无缺出了院子,虞红颜才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笺,有人邀她一见,署名端木沉舟。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心头烦乱,也不知道自己该见还是不该见。
……
西域的天黑得一向晚,而祖山极高,自然就黑的更晚,山下暮色霭霭的光景,站在山顶还能看见云海之下的斜阳,只是没了正午的热气,照在身上不觉得热,反而有缕缕凉气寒意。
长宁拎着一只木桶,桶里水是满的,拎起来之后身子都是斜着的,单薄的身影在斜阳照下显得格外娇弱,山边野草被风吹动的左摇右摆,似乎下一瞬她也会被风吹倒,吹下山,吹进西域大漠,变成大漠里的一粒沙。
祖山殿还在,不过也已经斑驳了许多,这些年西戎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反正便这么飘摇着,就像祖山山顶的草,入秋之后好像就要冻死,但是来年雪融冰消之后又能冒出几根新芽,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长不高,长不茂盛,只是活着。
平沙川以东,过了鹰愁峡,据说大甘的西府越来越好。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八百七十章 不速之客
人口也多了,牧羊放马,是一处太平盛世的好地方,不少西戎族人渐渐都迁徙到了西府狄州一带,传言大甘将士并不怎么见外,来者不拒,与大甘族民一视同仁。大甘的将领也换了人,好多年以前是另外一个人,后来他走了,换成一个名叫刘策的将军,后来刘策也走了,据说现在的将军名字叫周临寒,她不认得,只是听偶尔来祖山殿的人说起过这个名字。是好是坏,也是和她无关,山巅风冷,她的身子本来就弱,这些年更显得力不存心,过得了一个冬天是一个冬天吧。
前年大雪,一连多半个月,祖山殿里的人差不多都下山去避雪灾,她没下山,留在山顶,祖山殿里的灯不能灭,得有人守着,除了她就只剩下几个腿脚不好,老得走不动的人留在山上。那年冬天她得了一场风寒,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本以为熬不过去,但是没想到还是没死成,又活了两年,兴许这年的冬天也该差不多了吧。
水桶拽着胳膊,有些吃力,长宁将水桶放在路边缓了缓,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八九月的时候,七天前祖山顶上已经飘了一场细雪,估摸着这个冬天会到的很早。
她低着头,路上有人同她打招呼,她也一声不吭,只是闷着头走路,似乎不想见人,不想说话,只是身子弱,走不快,步履蹒跚。走得急了,水还会从桶里洒出来,打湿鞋子。
到了偏殿,她歇了歇,用力将捅提起来,把水倒进去,大概还要再去三次这缸水才能满,来回三次,天早都黑了。不过她还是去打水,缸里的水不满,她不会回房去睡。
第三桶水拎回来的时候天果然已经黑透了,不过祖山山高,没有月亮的夜里也不是特别黑,大概是星星离得比较近,还能隐约看到路。长宁捶捶腿,掩着口咳嗽几声,那年差点冻死在山顶之后就落下病根,这些年也不见好,身子每况愈下,不过她倒是看得开,过去一天是一天,很坦然,也很平静。
收拾好偏殿,放好水桶,关上门,这才慢慢走回房。她住在最外边的一间矮房里,靠着山崖,刮风的时候整间屋子都会颤,真怕被风连根拔起,刮到山下。她不怕,一住就是好些年,当年有人叫她换个地方,长宁没答应。这间屋子原本只是柴房,石头砌成的,做工不怎么样,有的缝隙足有一指宽,她没换屋子,只是用泥湖上了墙壁上的裂缝,便这么住了下来。
回了房,关上门,白日里纵然是大好的晴天,到了夜里山顶依旧有风,开门的刹那间能听到呜呜的风声,如军中低沉的号角。没点灯,摸黑上了床,也没脱衣裳,这间屋子里脱了衣裳半夜一定会冻醒过来,再想睡着可就难了。将缝补了很多次的被子盖在身上,长宁缓缓出了一口气,将身子团在一起,这样能缓和些。
累了一天,她每天都会干这么多的活,但是每当夜里躺下来的时候却还是睡不着,越累,越倦,越是睡不着。将被子蒙上头顶,眼前一片漆黑,听着自己如风箱一般的喘气声,长宁又忍不住咳嗽几声,每每咳嗽都带着一阵刺痛,就是这股刺痛,才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不是个死人。
咳嗽声好半天才轻了下去,长宁小心吐了一口气,有些困了,随即缓缓闭上眼睛。就当困意上来,刚要睡着的时候,忽听得嗤一声,屋子里亮了,光从漏风的被子缝隙里照了进来。长宁一震,过了片刻,才将被子慢慢揭下来,眨了眨已经暗澹无光的眼睛看向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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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不是她自己的那盏油灯,而是一根蜡烛,点火的人就拿着蜡烛,一手挥了挥火折子,摇灭火苗,另外一手小心将蜡烛插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那桌子只是用几块木板垫起来,表面还有些凹凸不平,地上有一个树根,砍断的那一端还算平整,放在地上就是一个凳子。几块木板,一个树根,还有一个约莫是放衣裳之类的箱子,这就是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
长宁坐了起来,定定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没有害怕,没有吃惊,更多的则是一种死寂般的沉默。
来人穿着和西戎当地人没什么分别,就是头发有些怪,很短,薄薄一层,大概只有两指长,不男不女,但是眉清目秀,年纪似乎不太大,至少比她小,她如今的相貌大抵上会很苍老吧,虽然她再也没有照过一次镜子。
来人坐在树根上,静静看着长宁,长宁也看着,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到这根蜡烛烧掉了一半,长宁才轻轻垂下眼帘,问道:“你是谁?”
吐字很生硬,有些吃力,比拎起一只装满水的桶还要吃力,很久没有说话了,差点忘记怎么开口。
西戎的话,那人听得懂,而且会说,毕竟是飞鹏堡天字一等的杀手,西域诸国的风土人情乃至言谈说辞都知道。
“我叫灵河。”
长宁愣了一会,灵河?这个名字很陌生,相貌也很陌生,人更加陌生。
“你不认得我,是他叫我来的。”灵河澹澹说道。
长宁愕然看着灵河,一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忽地,脸色骤变,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便又忍不住连声咳嗽,肺里的痛让她忍不住呻吟一声,蜷缩在床上,瘦瘦小小,看着委实让人心惊而又心酸。但是灵河没有,她或许有几分好奇,但绝不会有心疼的感觉,一个会心软,会心疼的杀手,注定活不了多久。
“你知道我在说谁?”
“走!”蜷缩着的长宁嘶声叫道,牵动心口,更疼了。灵河等了一会,见她气息稍稍平静了些,接道,“我在山上待了七天,每日里你回来睡了,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
“你想杀我?”
“杀你?呵呵,不会,没人出钱,我干嘛要杀你。”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八百七十一章 心结
“他让你来找我做什么?”说了几句话之后,吐字流利了许多,长宁抬头,漠然望着对面同样一脸冷漠的人。
“你知道他是谁?”
长宁没吭声,嘴唇紧紧咬着,已有血迹。作为一个杀手,感情本来就是无用之物,更是枷锁,感情多了,出手自然会慢,出手慢了,会死,所以感情是杀手的忌讳。灵河的感情不多,起先非常少,不过自从芥子被毁,他见过自己的真面目之后,心里好像多了一点点原来没有的东西,大抵上就是常人所说的感情,眼下还没怎么影响她出手的快慢,所以暂且不必理会。感情太丰富,不好,就像眼前的长宁,压在感情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如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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