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国记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叶惆夜怅
“寡人今天已经得到最好的良药了。”
尭王的声音异常柔和,让广乾吃了一惊。平时的尭王一贯威严,充满了自制力与知性,从不会轻易流露出自己的情感,是一位真正的君王。
而现在的尭王则更像一个普通人。
“陛下,您真的要去见二殿下吗?眼前的战况是我方占优,这样放弃着实可惜。”
广乾在尭敬屾还未即位之时,就在这对兄弟俩身边做事,他总是称敬屾为‘大殿下’,而称敬出为‘二殿下’。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再叫出这个称呼,广乾心中五味杂陈。
“寡人一直撑到现在就是为了找到他、见到他。如今这场战争对寡人,不,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是陛下,太傅还有融将军他们定不会认同。”
“我并没有否定这场战争,也没有结束它的意思。只是我现在已无任何战意,勉强留在战场有害无益。或许就这样把它丢给册儿有些太不负责,但对我军来说这是最好的做法。至于册儿会怎么做,也希望你们能够尊重他的意思。”
尭王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也如同他的语气一样柔和了许多,姿态优雅地慢慢走回座椅,望着广乾放在桌上的药碗,脸上一片释然。
“拿走它吧,不管服下什么药也无法治好我的病,不过是延续我的痛苦罢了。自从娥秋去世,我就已经放弃一切。
让我一直坚持活到现在的,就是坚信敬出还活在这个世上。他是我最后的愿望,只有他才能治好我的病,不让我的心再感到痛,而也只有我才能治愈他。我们是相互需要的,一直都是这样,但为什么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这点?”
尭王发出了自嘲的笑,他将胳膊肘撑在了桌子上,双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广乾看不到主上的面容,不知道现在的他是在哭泣还是在微笑,只有那如瀑布般淡蓝色的长发滑落在身前。
尭敬屾确实是累了,这个一直都在为心中目标努力的男人,此时已被长年的疲累所打倒。
不管平时如何强悍与冷血,也无法舍弃心中那一小块仅存的温暖。作为君王再不断地扼杀着自己,但却无法扼杀掉那一小块温暖。
为什么自己之前的历代君王都做得到的事,自己却做不到?还是说历代君王也如同自己一样,在心中某处深藏着这样一小片温暖之处?
尭敬屾不止一次这样自问着,但答案为何,对他来说已不再重要。
他意识到这才是真实的自己,也只有那一小块仅存的温暖才能够救赎自己,让他感到自己还是一个人,是一个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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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毒手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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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蓝色的过肩长发随风飘舞,拥有相同面容的两个男孩在嬉笑打闹。两个孩子太过相像,不说别人,就连他们的母亲有时也难以分辨。
兄弟俩也常常假扮成对方,来戏弄周围的人。对他们来说,自己就是对方,而对方也就是自己。他们不分彼此、是一体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意识,他们不再认为彼此是相互依赖、互相依存的。潜意识中开始互相竞争,直到最后要与对方拔剑相向,争个你死我活。
这是对对方的恨吗?不!他们是亲兄弟,还是同时降生于这个世界上的亲兄弟。他们曾经关系好到无时无刻都要黏在一起,但为何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本不该如此的,难道真的是受上天诅咒?让本是相互深爱着对方的兄弟俩变得水火不容,不能同时存于这个世界之上吗?
“……为什么……”
嘴里叨念着,尭子册慢慢睁开了蓝宝石般的眼睛,但眼前的世界却是一片模糊。
热流顺着眼角流淌而下,他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是眼泪。
尭子册一边试着坐起身,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他的记忆出现了断层,不知自己现在为何会躺在床上。
不过,他很快发现比起想起发生了什么,现在他的身体就如同一块棉花般的柔软,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使出力量来支撑自己。
尝试了多次之后,喘着粗气的子册还是绵软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近侍志丰发现醒来的主子,赶过来将子册扶起,拿着锦缎靠垫放在背后,帮他坐直了身体。
很快几名御医也赶了过来,给子册做了一番检查之后,御医的脸上仍旧一片阴沉。
在这期间,子册也完全恢复了记忆,想到自己在元墨面前昏倒,忙向御医询问自己的身体状况。
不过,御医却是一脸难色,没有马上做答。直到见到闻讯赶来的元墨,御医才开了口。
“殿下的确是中了毒。”
“这怎么可能?!”听到这句话,比起子册本人,志丰更加惊讶,惊慌的样子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在原地打转儿,“殿下一直身在苛恭城,怎么会中毒?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难道是虹国人干的?怎么会……”
“殿下,您昨天早上到底去了哪里?”
元墨走近了太子,眼神直逼子册,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
子册避开了这令他十分不快的视线,将头转向了别处。
“看来殿下的确是见到了出殿下”,面对不愿回答他的太子,元墨将手背在身后,叹了口气,“你们说的没错,的确是中毒,而且还是那位被虹国人称成为神医的人下的毒。”
御医们惊恐地快速望了一眼太子之后,低下了头。他们本不愿在太子面前提起敬出,毕竟敬出是他的叔父。但太傅却并不忌讳,可以说是有意让子册知道,究竟是谁对他下了毒手。
“叔父他……”
子册身子一颤,睁大眼睛,猛地转过身来。但元墨还是一副平静摸样,眼神中甚至夹杂着对子册感到惊恐的不屑。
“这到底是什么毒?可解吗?”
不去理会子册,太傅直接面对一众御医,语气生硬地问道。
“太傅大人,此毒主要成分名为艽芳,本是用作麻药使用。但出殿下似乎对其进行了改良,使其毒性大幅增强。人一旦将其吸入体内便可引起内脏麻痹,虽然不会立即发作,但如果时间拖得久了,毒素便会侵入细胞,引发内脏衰竭。”
“改良?这么说你们是做不出解药来了?”
元墨直捣问题核心的质问视线,让御医冷汗直冒。几个人一阵低声讨论之后,其中一个最为年长的御医走上前来,擦了擦前额上的汗水。
“太傅大人,关于艽芳,在出殿下留下的医书上有详细记载,我们会立刻着手研究。解药、解药是会做出来的,但、但请给我们一些时间。”
“时间……虽说不会立即发作,但也许半年后、两个月、一个月或是十天后,我就会毒发身亡吧……”
“殿下……”
子册突然间冒出的话,差点让老御医背过气去。心道,太子啊太子,你说话就不能委婉点吗?就算想说直话,也别当着太傅的面儿啊。
老御医一个趔趄,另外几名御医赶紧上搀扶住他。
元墨回头望了一眼子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着一众御医说道:“时间是十天,不,现在只有九天了。九天之后,你们必须做出解药,否则不光是你们,连你们的家小全都活不了。”
元墨的语气平静如同平常,完全听不出话中狠意,但他的话却是绝对的。
御医们的脸色也如同中毒一样,呈现出各种颜色,唯一相同就是脸上都流着冷汗。
看着御医们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子册对着元墨,沉声道:“这样逼他们有何用?!做不出来还是做不出来,难道还要再搭进去几条无辜的性命?!我不需要会招致别人憎恨的陪葬!”
“人没有压力总会意识不到自身的危机,就像殿下您现在一样。现在您应该明白为何老臣要阻止陛下了吧?或许陛下是因为思念兄弟想要相见,但他的兄弟可不一定是这么想。
至于出殿下是出于虹国的指使,还是出于自身的意志这么做,那就不得而知了,但结果都是一样。
他现在心中所想的就是要毁掉我们尭国,而杀死他的两位至亲,他的愿望就能达成。”
元墨说着顿了一下,无限感慨,继续道:“出殿下真是变了,以前连一只蚂蚁或飞蛾都不忍心伤害的人,如今却能狠下心来朝自己的血亲下手,是老夫太小看他了。”
元墨的话令子册内心一阵剧烈揪痛,他不禁使出了全力攥紧了被角,脑中浮现出敬出那张不带任何表情的脸,以及掩饰不住自然流露出来的冰冷言语。现在想起来真是冷彻身心、透至骨髓。
始终围绕在敬出周身那股不断变换气味的花香,也就是敬出不断变化着的内心真实写照。
想到这儿,尭子册猛地抬起了头:“太傅,我还是要去妖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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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固不可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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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的叔父想要你们父子的命,难道殿下还在相信,早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的亲情?”
“那么太傅是相信那些御医能够在十天之内做出解药来?叔父能够被人们称为神医,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而神医所制作出来的毒药,是不会轻易让人解开的。
刚才那些御医的表现难道太傅还看不出来?就算给他们十个月或是更长的时间,做不出来的东西还是做不出来!所以我更愿意相信叔父,他会念及我们的叔侄之情,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死!”
“……殿下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老臣吗?”
望了一阵徒儿的脸之后,元墨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
“太傅也不希望我这个尭国唯一的太子死掉吧?如果尭国出现被世代相传的规矩所累而后继无人的话,那还是真是讽刺!”
说完,子册轻笑出声,嘲笑着眼前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仿佛能看到这对师徒之间碰撞出火花,让一旁的志丰全身颤抖,明明这种对峙只有几秒钟,但志丰觉得像是过了好几个时辰一样。
“殿下好自为之吧!”
元墨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而志丰也全身瘫软地跪在了地上,但他又马上站起身,奔到子册床边,担心地望着自己的主子。
“殿下,您真的去见了出殿下?他到底对您做了什么?真的会给您解药吗?”
“你给我冷静一点!”子册无力地推开,几乎要贴到自己身上来的志丰,“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想毒就掺在那股奇特的花香中……”
“这么说,出殿下是真的想杀……”
志丰说着脸色大变,但他的主子却是一脸平静。
“没错,一开始是想杀了我,但后来叔父大人又改变了心意。”
子册说着示意志丰,将书柜中放着的一个小瓶取出,从瓶中拿出一颗药丸,想都没想就服下了。
志丰惊异地望着主子,不知该说什么好,手脚却一直在乱晃。
“我说了给我冷静一点,你这么魂不守舍的会传染给我。”
“可、可殿下您刚才吃的是什么?”
子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让自己有些混乱的神经变得清醒一些,道:“放心吧,我死不了的,刚才吃的就是解药,是叔父临走时硬塞进我嘴里的。昨天发生的事太多,我一时忘记服用,才会出现症状昏倒。但现在才知道,这居然就是救命的解药。”
子册自嘲似的又笑了起来,对于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而全然不知,感到即好笑又无奈。
敬出竟然可以对第一次见面的侄儿下此重手,这让子册的内心遭受到不小的打击。
如果真如元墨所说,敬出是一个连蚂蚁或飞蛾都不曾伤害过的善良之人,那又是什么力量在驱使他,不惜一切改变自己的心性而拿起屠刀的呢?
难道叔父和自己的父亲之间的恨就那么深吗?
如此想着,子册觉得像是有无数根针刺向自己。
憎恨另外一个自己就是这样一种痛。
即使如此痛彻心扉,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去彼此伤害,真的是受了诅咒吗?就没有办法去解除这代代相传的阴鸷吗?
“啊,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既然已经有了解药,那为何殿下还一定要去妖林那种危险的地方?还和太傅大人那样……”
子册陷入了无法得出答案的混乱思维中,志丰的声音将他解救了出来。
“太傅想要杀了叔父……”子册望着手中的小药瓶,将它攥在了手心中,“我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我要跟去……我不想看到叔父大人死掉,也不想看到父王整个人都崩坏掉。
我希望他们能够重新建立起彼此之间的信任,我想看到那一幕,那也是我的一丝希望。如果连这个希望都失掉……”
子册有些缺少血色的嘴唇颤抖着,他仿佛看到了,他没有说出的下一句话在眼前出现的幻象。
冷汗顺着子册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他不禁闭上了双眼,但那幻象却并未消失。
志丰见状,赶紧扶着自己的主人躺了下来。
“志丰,解药的事情你要替我保密。”
志丰点了点头,此时他主人那蓝宝石般的眼眸中充满了哀伤,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尭王在决定将兵权交予子册之后的第二天,就动身返回了昛炴宫。
尭敬屾是尭国之主,不管他有何种理由,都不能将公务放下去办私事。但他却执己之见、力排众议,不顾反对,强行给自己请了一个长假。
说到“强行”,在苛恭城时,除了子册恐怕没有一个人是赞成尭王行动的,但他还是独断专行地决定了下来。
作为重臣之中的重臣,元墨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尭王虽然下令,禁止将他之后的行动向外透露。但五天之后,当他到达昛炴宫,还是看到众多大臣跪在议事厅堂之上,正等候他的到来,准备与他理论一番。
尭王被大臣们围追堵截,力劝阻止他与敬出相见。不是言辞激烈,就是痛哭流涕。
大臣们的手段五花八门,软硬兼施,十八般武艺全都悉数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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