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清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安鹿心
我不禁感慨,慕椋这个军师做得称职,他所了解的乔正言,比我这个亲生女儿多多了。
“你说什么”
林老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脸惊疑地瞪着慕椋,“果真是正言的女儿你没有骗我”
慕椋道,“当年大公子惨遭迫害致死,乔老太傅带着二位小姐星夜逃离了咸阳,才免去一劫。大小姐许的人,便是如今的义军统帅,赵重山。您若不信,大可叫人去查实。”
林老沉默了,半晌方道,“那么你来,是”
“我便是替易桓大将来的。”慕椋道。
林老便道,“他叫你来要人,是出于公,还是出于私”
慕椋道,“大者为公,小者为私。”
林老沉吟道,“我明白了。”
“你二人,暂且先住在府上吧,明日可随我一同入宫,向大王禀明此事。”
“谢大人。”
林老面色肃青,又道,“韩国边境大军,还望公子出面,多加协商。”
慕椋坦诚一笑,道,“您放心。”
林老方才点头离开。
我们回到房中不久,便有一个小厮来敲门,还递给我一封信,道,“这是苏公子命我送来的。”
慕椋赶上来问,“哪位苏公子”
那小厮道,“也是老爷的客人,比公子来得早些。他嘱咐我一定要亲手将信交到慕公子手上。”
“好,多谢。”
待小厮走后,慕椋缓缓打开信读了,嘴角忍不住慢慢上扬,最后咧嘴大笑起来。
我好奇道,“是什么人,你这么高兴”
慕椋笑道,“一位好友。清华,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第五十一章 流觞初见
我们从东华门入王宫,一下车,便有许多人朝林老围了过来,皆是同行上朝的官员门。
其中一人道,“您老可算露面了!”随即皱眉附耳道,“不知您听说了没有”
林老面色沉静,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我不在这些时日,多亏你们,替大王分忧了。”
那人便叹气,摇头道,“这本是臣子分内之事。大王已经遣人往边境与韩兵交涉,可惜尚未有什么结果,总是去一个扣一个。”
“您说岂不蹊跷真不知这韩国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搅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大王近来为这事,茶饭不思,我们做臣子的,也想为君分忧,奈何束手无策啊。”
他们摊手道。
“嗯,”林老边走边点头,道,“长秋殿下如何看待此事还是想出兵”
便有人抢着回道,“殿下的性子您也知道,何曾怕过什么,幸亏几位大臣极力劝阻,才暂时作罢。所有人都知道,大王心中,是不想大动干戈的。”
林老沉吟道,“好,我都知晓了。”
他转身对我们道,“先委屈你们在流觞园等候片刻,待大王传召时再入。”
流觞园紧挨着南熙殿,是赵王平日最爱去的休闲游玩之所。
园子全然一派江南风韵,小巧风流,和园外迥然不同,独享幽致。
一条娟静清澈的小溪流从楼前穿过,十步一见的青石小凳,因刚下过一些雨,脚下的青苔微微起了些绿意,丘上的竹林是冬日里独有的淡黄色,一簇簇挺拔修长的身躯,一动不动,没有言语,没有悲喜,只有代代相传的立世的淡然。
不过,流觞园之魂也就在这一角落了,出了这小径,便是司空见惯的亭台画舫,并无十分特别之处。
随便逛了一圈,便有侍者来传召,请慕椋和苏煜入殿。
我的身份是侍女,所以被拦了下来,不能同去。
慕椋指着苏煜,安慰我道,“放心吧,有我们两个,足够应付了。”
苏煜似笑非笑,道,“画青姑娘,你只安心参加今晚的宴会就是了。”
慕椋想了想,道,“你若实在不放心,我便每隔半个时辰打发人来,向你报备进展,如何”
他又叮嘱了我一句,道,“我交给你的东西一定要藏好了,倘有任何变故,还记得去找谁吧”
早在入宫之前,慕椋便给了我一把匕首,从那刀鞘的纹路和图案来看,便知道不是普通的匕首,果然,那是魏王室专用的,他告诉我,如果在宫里他不在我的身边,万一遇上危险,我可以拿着这匕首去找一个人,只要她看见这匕首,一定会想办法将我平安送出宫去。
我很清楚,他之所以答应救清愁,不全是因为我,大部分还是替魏国着想,就像他亲口对林老说的,大者为公,小者为私。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却是处处以我为先。
我努力地点头,目送他们离去。不知为什么,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回到了四年前。
像那样的一去不回,我不能承受第二次了。
恍惚间听到他们的谈话。
“你府上还缺不缺侍女”
“什么”
“......”
我往四周看了看,还是觉得方才那片竹林比较有趣,便随意找了一处石凳坐了下来,独自对着哗哗的流水,一边等着慕椋的消息,一边思考眼下的局势。
忽然,我察觉到,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始终非常活跃地出现在大家的口中,并且以他深沉的城府,过人的胆识,以及无所畏惧的做派令人印象深刻,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们,他是营救清愁唯一的阻碍,那就是君长秋。
再看看眼下的局势,已不知不觉同时牵扯到了魏国,韩国,赵国,和义军四方势力,背后还有东秦在蠢蠢欲动。一旦义军真的答应割让城池,损失的不仅是义军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还会牵制到魏国在南方的势力。
安城,东阳,仓亭,不仅仅是粮多将广,还毗邻燕楚两国,军事地位何其重大
而韩国,此时倒是和魏国联盟,殊不知这天下风云易变,朝秦暮楚之事也是耳熟能详,一旦韩国弃楚而近赵,魏国在六国之中的龙头地位,便会岌岌可危。
我细想之下,心底发凉,额上不禁冒出一层冷汗下来。
清愁被俘,不是一个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之。
这一场国与国,阵与阵之间的抵抗与较量,都是为了赵国趁乱而起做下的铺垫,当然,赵王老了,是没有这个胆子和雄心的,那么,这一切的主导
第五十二章 南熙夜宴
赵王,和我之前想象的样子,差不很多,看起来颇平易近人,说起话来也是温温吞吞的,面上的疲惫不免让他的君王的气派和威严减弱了几分,显得有些过早的老态龙钟。
伴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夫人,这夫人就像一尊菩萨,她面若银盆,体态丰腴,面色沉静,雍容端庄,举手投足让人叹尽风华。
原来她就是臻夫人,当今魏王的姑姑,便是慕椋之前让我前去求助的人。这层身份,让我觉得她更亲切了,尤其是当她望过来,不经意露出的微笑,似母亲一般和善。
赵国几个王子也在,年纪颇小,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我看着那些稚气未脱的面孔,暗想君长秋该不会是他们其中一个吧,所以来来回回扫了很多遍,但我发现这几个孩子,看起来都很乖巧,从不多话,要不就是竖着耳朵听赵王说话,要不就是闷着头喝酒吃菜,偶尔附和一两句,也是诚惶诚恐。
这时苏煜举杯道,“赵王能以苍生为念,替百姓免去战乱之苦,此仁德之心,令人敬佩。上大夫高瞻远瞩,赤胆忠心,实乃大王和社稷之福,煜之在此,敬二位一杯。”
慕椋便也道,“魏赵两国世代交好,互通良姻,多谢赵王能念及昔日唇齿之情,作如此厚礼送与我主,慕椋代魏王,先干为敬。”
赵王呵呵饮了几杯,道,“小事而已,既然是魏国大将军开的口,我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他眯着眼睛朝臻夫人笑了笑。
臻夫人便开口道,“慕先生,谢谢你带来的家乡小食,我多年未尝乡味,差点就要忘了。”
慕椋道,“夫人尝了卷云酥了么”
臻夫人点头笑道,“果然还是一样的味道,我猜是意隆斋的吧”
慕椋道是,“知道夫人独爱祥隆斋的点心,不敢在别处购买。”
臻夫人满意地点头,“有心了。往后还望你多多照护大哥和琛儿了。”
慕椋道,“夫人放心。”
臻夫人转头对赵王道,“大王,不如现在把清愁姑娘带过来吧。你看他们,要是再不让见人的话,恐怕还要灌你酒呢。”
赵王哈哈大笑,爽快点头。
直到那一刻,我的头皮到心底,都在颤抖。我激动地看向慕椋,慕椋却悄悄地按住了我的手,他是要我,冷静。
紧张,令我的手心全是汗。我拼尽全力,让自己做到不动声色,暗里焦急等待。
可是,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带清愁现身。
我们纷纷开始疑惑,臻夫人不断说着稍安勿躁。我瞧见赵王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这时一位侍者急匆匆跑了进来,附在赵王耳边,神色慌张说了几句话。只见赵王的身子顿时脸色煞白,眼睛瞪得像银铃一般大,捂着胸口低吼道,“这个逆子!”
他话音刚落,底下几个王子纷纷伏地拜倒,“父王息怒!”
臻夫人欲问详情,刚转头,便被一声雷鸣般的问候给打断了。
声音从门外传来,待所有人回过头来,只见一个戎装打扮,手按长剑的男子疾风一般奔至赵王面前,已经跪下,“儿臣给父王请安!”
他从我面前冲过的时候,我认出他就是白天在流觞园见到的那个人。此刻,他的眼睛,自带锋利的寒光,令人不敢直视。
“长秋,你,怎么这幅打扮呢”
臻夫人责备道。
赵王见到他,气急败坏质问道,“你私自把人带走,究竟要干什么我早就告诉你,这件事你不准插手,给我下去!”
他是君长秋
这才是君长秋!那一刻,慕椋和苏煜皆沉默了。
君长秋淡定回道,“父王三思!”
“别说了,我心意已决。快把人给我带过来,我便饶了你。”赵王连连摆手,有些不耐烦,但是气已经消了大半了。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儿子的喜爱之深,并没有因他一时的过错而大加责备,像个寻常的老父亲一样宽容。
“父王,”君长秋缓缓起身,往四周巡视了一圈,指着座上各人,道,“您身边也就只剩下这些脑满肥肠的人了,整日间只会阿谀奉承,一味教唆主子软弱退让!”
顿时,席间窸窸窣窣,各种不平的声音此起彼伏,都对着君长秋指指点点,脸上忿忿不平又不敢大声反驳。
“今天,我就要趁着这大好机会,替父王除去朝廷上的蛀虫,祸害!”
他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剑光如雷电一般从眼前闪过,登时,只听到一声短促的“嗯哼”,坐在我右边的那人一头栽倒在地,只见胸口一片殷红,已无任何气息。
在宴请他国来使的宴会上,当着他父王的面杀他的政敌,这个君长秋,手段果然与众不同。
整个大殿顿时弥漫了惊恐不安的气息。
赵王把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良久才从座位上慢慢起来,盯着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脸上布满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你疯了不成”
面对赵王的诘责,君长秋似乎还余怒未消,又朝剩下的人搜索了一番,才转头去,当做没发生什么一样,平静道,“父王明鉴!梁中射,私受别国财物,充做他人说客,日夜费尽心思蛊惑君王。父王之所以做这样的决定,难道不是此人之功卖主求荣之徒,死不足惜。”
“这,”赵王底气不足,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
我不禁想,君长秋口中的他人是慕椋还是苏煜啊不管怎样,我还是为林老捏了一把汗,像君长秋这样冷酷的人,怎么会容得下一向与他意见相左的林大人呢
果然,只见君长秋提着那还淌着血的剑朝对面的林老走了过去。
“林大人,你自然不是那等宵小之徒,我知道。但是赵国也不再需要你那一套苟且偷安的言论了。你这一生为赵国殚精竭虑,我当然不能为难你。宫外已经备好车马,即日便可送你回乡。”
还好,只是逼他辞官。
可是林老并不买账,双手一抱,道,“殿下不要性急,大王还没下旨呢!我只听命于大王一人,不知殿下,现今听命于谁”
众人纷纷点头,翘首期盼赵王能在这个时候说句“公道话”。
然而,赵王不知是不是还沉浸在梁中射横死的悲伤里,硬是半晌没说话。
我觉得,他不是为死了的人悲伤,而是被活着的人震慑住了。
但是他终究还是发了话,却那么苍白无力,“长秋,你带剑入殿,已是不合规矩。你胡闹够了!”
“秦朗,秦朗在哪里把长秋殿下带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他再踏入南熙殿一步。”
赵王连喊了几声,便又有一位戎装统领跑了进来,此人比君长秋长些年岁,也更显得威武严肃。
然而他却停在了君长秋的身旁,先拜了他,然后再拜了赵王,可,尽管赵王再三吩咐,他也迟迟没有动手,而是显得十分为难的样子。
赵王便再喊了副统领,结果也是一样。里里外外,没有人听他的了。
忽然臻夫人忍不住问道,“长秋,秦朗,你们要逼宫吗”
赵王露出难以遮掩的尴尬和无奈,可怜巴巴地等着长秋的回答。
“长秋殿下,你这是大逆不道,是要受天下百姓唾骂的!”林老冲了上来,义正言辞地指责他。
有人悄悄拉了林老的袖子,大概是怕他惹怒了君长秋,落得和梁中射一样的下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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