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遗落

    交锋暂停了，起伏的气氛渐渐平静。

    “...”

    琪萝西咬紧嘴唇，她发现自己插不上嘴。

    但她并未对贝拉米放肆的言辞，以及利奥无谓的态度而感到不适，相反的，习惯于正式交谈的她，此刻觉得有些新鲜。

    看来这名神殿使徒是位有趣的人，和利奥塔内库一样。

    她这么想着。

    “夜深，该休息了。”

    贝拉米轻盈地起身，对利奥和琪萝西优雅地行礼，缓步离开房间，很自然地唤来走廊的女仆，“带我去房间。”

    脚步声远去，利奥转过头，面向琪萝西。

    “我想，夜谈就到此为止。”

    他思索一瞬，附上一句，“如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很乐意效劳。”

    “嗯...”

    琪萝西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她应该是挂念着芮欧，当即离开了厅室。

    利奥也返回自己的房间。

    地毯上静静地躺着一封折叠的信，他捡起并将其展开。

    （到房间来——贝拉米。）

    “好吧，看来夜谈还得继续。”

    利奥将纸张留在桌子上，推门离开。

    没过多久，忧诺敲响了虚掩的门，很自然地走近无人的木桌，放下手中的温热的茶具，瞥见了纸张上的内容。

    “主人”

    “唔...”

    她的绿眸一阵闪烁，表情若有所思。

    在贝拉米的注视下，利奥轻轻合上房门，正色道:“我只需要听吗”

    “当然。”

    贝拉米的红唇没有动，她的精神力传递着波动，将话语反馈给利奥，“简单的说，这是泰拉丝神殿给予你一些忠告。”

    “仅限于你我的秘密。”

     




第四十八幕 水城区的骚乱I
    黑暗降临，利奥沉沉睡去。

    手心的银色印记泛起微光，桌上静置的森咒颤抖着，黑气从布条的缝隙里溢出，在房间内弥漫，紧接着汇聚成模糊的形体，漂浮在利奥上方。

    猩红的光芒一闪而逝，似乎是它的眼睛。

    它试图靠得更近一些，银色的光辉把它挡在外面。

    模糊的黑影颤动起来，银辉给它施加了痛苦，一阵阵波动在房间内扩散。

    这些波动和银辉达成了奇妙的共鸣，一些崭新的画面和声音涌入利奥沉睡的意识中。

    万籁俱静的夜晚，血腥味弥漫整片科诺迪尔森林。

    黑鸦掠过，呱呱直叫。

    庞大的垣黑树下，人影晃动。

    惊慌失措的男人不断后退，看着点缀着绿火的幽灵慢慢逼近。

    “为什么，佩格”

    悲伤的女声拂动漆黑的树叶，嘶哑难听，“你不该害怕我的。”

    憔悴的脸庞被阴影覆盖，凹陷下去的双眼空洞。

    被幽灵注视的男人咽下一口唾沫，“你他吗的是怪物...你，你别过来！”

    幽灵置若罔闻，沉默着靠近，空洞的双眼一点点地渗出鲜血。

    男人惶恐地四处张望，抓起身边破了个洞的手灯，吼叫着掷向幽灵，手灯却毫无阻滞地穿过幽灵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地。

    但他此举激怒了幽灵。

    背叛，敌视，愤怒，这些情绪沸腾。

    双眼放出绿光，凄厉的尖啸刺破男人的耳膜，幽灵裂开狰狞的嘴，扑向男人露出的脖颈，鲜血在下一刻飞溅。

    很快，男人的停止惨叫与挣扎。

    温热的尸体开始冰冷。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幽灵的眼睛里涌出，它啜泣着。

    没过多久，凄凉悲伤的嘶哑歌声回荡在森林里，既有情人离去的痛苦，亦有扭曲的仇恨。

    歌声一直蔓延至森林外的小径，路过的旅人停住了脚步，他觉得脊背发冷，幽幽的寒意顺着脊椎向上爬。

    “神明保佑。”

    他做了个祷告的动作，惊疑不定地自语，“连森林也被玷污了，无所不能的戈穗之主啊，请你降下恩惠吧...”

    歌声仍在继续，旅人抖了抖，迅速起身。

    他害怕了。

    “沉睡者！这一定是那禁忌的灰色沉睡者...”

    联想到某句经文，他脸色苍白，朝着远离森林的方向拼命逃跑。

    冰冷的尸体，哭泣的幽灵，逃跑的旅人，森林，田野，小径，这一切都倒映在垣黑树的最顶端，漆黑邪恶的剑身上，它记录了这一切。

    这便是“灰色沉睡”的真相。

    故事的起源。

    时间推移，歌声渐渐平息，幽灵身上的绿色火焰更明亮了一点，它转过来，朝着垣黑树靠近。

    某种力量在警告着它，禁止它靠近。

    滋滋，火星升腾，绿色火焰在她身上燃烧。

    身上，腿上，手臂上，脸上，一块块的绿色碎片剥离开来，掉落，犹如被火焰舔舐而裂开的树皮。

    它露出了散开的褐色长发，苍白的少女面容，完好的人类躯体，尽管是那么虚幻。

    绿火开始吞噬长发，逐步蔓延全身。

    可她没有因此停下。

    她很坚定。

    在她即将触碰到垣黑树树躯的刹那，澎湃的绿火将其吞噬殆尽，无数的灰烬伴随火星飞舞，消逝在星光稀疏的夜空里。

    微弱的阳光透过厚厚的帘布，落在枕边。

    脑袋一阵刺痛，利奥惊醒过来，不知不觉，他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水。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

    残留的记忆也很清晰，他轻哼一声，扶着脑袋，盯着桌上被布条包裹的森咒。

    做了个噩梦，似乎是森咒传给他的画面。

    “有什么意义吗”

    利奥喃喃自语。

    也许那揭露了“灰色沉睡”的真相吧，那并不是青年受鬼魂蛊惑而惨死森林的故事，而是男人与幽灵相爱，在最后关头遭到背叛的可怕故事。

    不过...森咒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些东西

    等等，也可能不是森咒想给他看这些。

    说不定...

    利奥似有所觉地低头，看着手心的银色印记。

    银色印记是他和森咒建立联系的桥梁，随着他和森咒的联系逐渐紧密，越来越多的画面也通过印记传到了他



第四十九幕 水城区的骚乱II
    “你没见过。”

    贝拉米罕见地露出不快，“岩城区也有作乱的人，不过比起那些异教徒，这些佣兵要好一些——他们迫于生计违反秩序，而异教徒以邪恶的信条行事。”

    值得一提。

    城区封锁，安亚力斯男爵的失踪引发一连串的变故。小商会由于货物被阻而倒闭，水城区本就乱，走投无路的佣兵开始在盗窃下功夫，首先是不惹人注意的破旧街道，之后便轮到靠里的基克街道。

    如果巡兵像日常一样巡视，佣兵们再猖獗也不会追杀平民至街道上。

    可昨日罗马卡离开，人手都被调走，佣兵们找准机会，立刻劫掠基克街道。

    不过这些基克街道的居民还不算蠢，他们逃跑的方向路过基克街道最大的宅子，也就是利奥所在的府邸。

    “琪萝西的马车也会被他们拦下。”

    利奥看了贝拉米一眼，朝着跑来的人群迈开步伐。

    “你想管闲事找个更好的理由吧。”

    贝拉米一撩金发，撇了撇嘴，跟上利奥的脚步，“比方说你不喜欢强盗在附近转悠。”

    “你准备帮我”

    利奥一笑置之，瞥了贝拉米一眼，“你可以在一边观看。”

    贝拉米闻言耸肩，双手环抱。

    腾腾腾。

    视野里的人群越来越近，利奥眼神一凝，手背的符文亮起。

    唰，狂奔的人群被迅疾的绿风吹倒，他们尖叫着在地上打滚，惊恐地看向利奥和身后追来的佣兵。

    “停下！”

    领头的眼罩男人冷喝，脚步声密集，脸上带着血污的佣兵和冒险者们警惕着放缓速度，讶异的视线在地面哀嚎的人群和利奥间来回移动。

    “蠢驴。”“别挡路。”“真听话，怂包。”

    几名粗壮的冒险者推开挡在前面的人，骂骂咧咧地走到一名摔倒的妇人面前，指甲开裂的手揪住她的头发，利刃随即攀上她颤抖的脖子，血痕一下子刮出。

    “我让你们停下。”

    眼罩男人皱了皱眉，他没有用行动制止这几名冒险者，依旧警惕着利奥。

    像杀鸡一样，这几名冒险者割开妇人的脖颈，抹了抹脸上的唾沫，不怀好意地看向最近的，倒在地上的几人。

    凄厉的惨叫从他们大张的嘴里喷出。

    “...”

    利奥将一切收入眼中，平静地看向身边的贝拉米。

    “呃，抱歉，我不是很擅长攻击性的法术...”

    贝拉米露出窘迫，她很尴尬。

    “风绿。”

    利奥无言，抬起手，绿色的光芒涌动起来，迅疾的风再次刮动，推开那几名冒险者。

    强劲的力量差点让他们摔倒，这几名冒险者后退一步，瞪大眼睛，盯着抬着手的利奥。

    倒地的平民们吓得呆住，立即转过身，乞求地看向利奥。

    咻咻咻，三根箭矢突然钉在利奥脚边。

    是眼罩男人身后的弓手射出的。

    “我们没打算对您动手。”

    眼罩男人缓缓放下抬起的手，语气沉重，“您可以当做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带着近二十名身强力壮的佣兵冒险者，还有三名弓手，法师固然厉害，但在狭小的没有障碍物的基克街道，他有自信在对方咏唱之前射瞎其眼睛，随后割下其头颅。

    叮。

    三名弓手目光冷峻，立刻换上新的箭矢，森然的箭头对准利奥。

    “再把那个女人交给我们。”“法师能有多厉害”

    几名佣兵喘着粗气，笑容狰狞，用目光舔舐着利奥身后的贝拉米。

    气氛陷入沉默。

    “弓手可不好对付。”

    贝拉米无视了这些人，在利奥身边低声道:“暂且退一退。”

    这话很实际，法师在弓手面前不易发挥实力。

    “救救我们！”“大人，救救我们！”“他们都是些恶鬼！疯子！杀人！”“求求您了！”

    紧接着，倒在地上的平民们哀嚎起来。

    “二十一名剑士，三名弓手，你能保护好自己”

    利奥面不改色，他的话语让贝拉米脸色微白。

    “别”

    贝拉米神情紧张，她不明白，利奥看起来不像冲动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森咒。”

    他低语，歪了歪脖子，右手的手心亮起银辉，肉眼可见的灰气弥漫开来。

    “射死他。”

    眼罩男人反应不慢，冷喝出声，同时一脚踢开挡路的一个女孩，拔剑冲向利奥。

    他可不会给法师动手的余裕。

    几名佣兵狞笑着，跟着眼罩男人冲刺。

    “哎！”

    贝拉米咬牙，不得已后退拉开距离。

    咻咻咻，箭矢袭向利奥，黑光涌动，这一瞬间短暂又漫长，三根箭矢诡异地偏移箭道，钉在路边的木板，泥墙上。

    法术什么时候释放的

    弓手们惊呆了，不禁分神。

    令人惊惧的黑气在利奥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