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15端木景晨
没有意外的话,她受了风寒。
世子夫人见东瑗狼狈,隐约猜到了什么,眼中闪过几缕过意不去的心疼神色。愧疚不过瞬间一闪而过,又把心狠了下来。她亦不多问,忙低声对荣妈妈道:“先扶九小姐回房。”
荣妈妈道是,跟着世子夫人,搀扶东瑗回了她住的厢房。
她今晚和世子夫人住在一处,这是世子夫人早就安排好的。此刻厢房里只有东瑗的丫鬟蔷薇和世子夫人的丫鬟花忍在收拾行礼、铺床叠被。
看到世子夫人搀着东瑗进来,又见东瑗的异样,蔷薇心中一咯噔,什么都不敢深问,只是关切迎了上来:“小姐,您怎么了”
世子夫人笑了笑:“快去打水来,伺候小姐梳洗。”然后对花忍道,“你服侍荣妈妈梳洗。”
花忍和蔷薇道是,忙出门去要了热水来。
等蔷薇端了一盆热水来,世子夫人褪了腕上的掐金丝翠玉福寿嵌蓝宝石手镯,亲自服侍东瑗洗脸。
蔷薇微骇,东瑗倒顾不上推辞。
她顺着世子夫人的手,接过热腾腾的帕子,敷在脸上。那热气顺着脸颊沁入心扉,她僵直的精神才活络起来,不免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把心头的沸腾压下去几分。
好侥幸!
居然推开了元昌帝,居然保存了她的处子之身,居然还能继续她的人生,真的好侥幸。现在想来,依旧后背微寒。在皇权至上的年代,那个男人是全天下的主子,被她以下犯上推开,他没有反扑过来,东瑗万分侥幸。
洗了脸,蔷薇服侍东瑗换了件藕荷色如意云纹褙子,湖水色五福临门纹百褶裙。
对镜匀面,东瑗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几缕明艳。蔷薇拿过梳子替东瑗梳头,却不敢拿眼睛看世子夫人。她最是懂规矩,懂得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只是她不惯于服侍梳头,东瑗的头发又滑又软,她半晌弄不好。
荣妈妈已经洗了脸、梳了头,换了新的衣衫,见蔷薇梳头手法生疏,就干脆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犀角梳,要帮东瑗绾成她平常喜欢的双宝髻。
东瑗连连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世子夫人道:“瑗姐儿,你怕是受了风寒……”
东瑗没有转头去看世子夫人,对着镜子颔首,秾艳面容苍白虚弱:“刚刚累了一身汗,又被夜风一吹,身上凉飕飕的,怕是有些风寒。”
她是出来帮世子夫人安排行礼的,自然会累着。听到这句话,世子夫人不免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露出几分松懈与感激。
蔷薇就急了:“我去叫厨房做些姜汤来。”
世子夫人就荣妈妈不要梳头了,又把梳好的青丝散下来,对东瑗道:“祖母那里,我去回一声就好。你好好躺着,喝些姜汤出身汗,再饱饱睡一觉,就无事了。”
东瑗道是。
外面传来脚步声。
站在门口的花忍就高声笑道:“宝巾姐姐,您来了。”
宝巾恬静笑了笑:“老夫人问,世子夫人和九小姐怎么还不过去,忙好了不曾,吃饭了没有。盛夫人在老夫人身边陪着说笑了半日,老夫人让九小姐过去请个安……”
世子夫人看了眼荣妈妈,低声道:“你留下来照顾九小姐。”
说罢,自己撩起毡帘出了厢房,对宝巾笑道:“就这来,你先去回老夫人,我们都吃过了……”
宝巾屈膝应是,转身去了老夫人那边。
世子夫人又叮嘱花忍:“你也在这里伺候着。九小姐姜汤喝了要还是不管用,你就急急来报了我……”
花忍道是。
世子夫人转身,去了老夫人的厢房。
尚未走到窗棂下,就听到屋子里三夫人呵呵的笑声:“……太后娘娘说二皇子像皇上,天资聪颖……”
世子夫人就抿唇微笑。
只怕盛贵妃的喜讯,老夫人和薛府众人都从盛夫人口中得知了。盛贵妃娘娘的三皇子虽然健康活泼,却读书、骑射不及薛贵妃的二皇子。二皇子嘴巴甜,常常讨得太后娘娘欢心,太后娘娘就常说他像皇上。
其实单单从容貌上而言,盛贵妃娘娘生的三皇子更加像皇上。
三夫人一派直爽,只怕是盛昌侯夫人说了什么话叫众人不快,三夫人抬出二皇子压盛家。
外边服侍的众丫鬟见世子夫人来,就冲里面喊了句世子夫人过来了,然后帮着打起帘子。
世子夫人进了厢房,满屋子珠围翠绕,脂香粉融。
有个穿着紫罗色八团喜相逢云霞纹褙子的四旬妇人,跟老夫人一起坐在临窗大炕上,眉目慈善,笑容亲切,举止间透出几分温柔敦厚。世子夫人认识她,她就是盛昌侯夫人。
见世子夫人进来,盛昌侯夫人就要下炕,跟世子夫人以姊妹之礼叙之。世子夫人却抢先一步,先给她行了礼,毕竟盛昌侯夫人是一品诰命,而世子夫人是三品淑人。
盛昌侯夫人亦不拿大,
第058节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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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节诘问
老夫人的厢房和世子夫人住的不过隔了一个院墙,几步路就到了。
世子夫人心中暗暗发紧,瞧着东瑗回来时的模样,额头都快磕破了,只怕是吃了大亏,她会不会在老夫人面前把这件事抖出来
因为元昌帝,薛东瑗才封了郡主,下嫁盛家世子爷,老夫人心中一直不痛快。对元昌帝和太后,老夫人是敢怒不敢言的。
要是老夫人知道元昌帝居然冒着耽误朝事的风险,车马劳顿来见薛东瑗,只怕更加生气。
也会迁怒世子夫人的。
可想起薛东瑗一边收拾着自己的狼狈,一边跟丫鬟们说她是受了累才出汗,被夜风吹了寒,世子夫人的心又微定:瑗姐儿应该不会说出来。
薛东瑗嫁到盛家,是皇帝和太后的意思,非盛家愿意求娶的,她比任何人都需要娘家的支撑。老夫人和老侯爷总会老去的,不能护她一辈子;她的亲生父亲恨她,继母又刻薄不通世务。
她能仰仗的娘家人,大约就是世子爷,未来的镇显侯。
既然已经吃了亏,无法再弥补,依着这些年世子夫人对薛东瑗的了解,她不会傻傻把这件事在老夫人面前点破,来得罪世子夫人的,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的。
如此一想,世子夫人缓慢舒了口气,脚步亦轻盈起来。
老夫人进了内室,见蔷薇、花忍和荣妈妈都在一旁伺候着,给东瑗压了两床锦被,就微微颔首:喝下姜汤,就是应该多压几床被子发发汗。
汗发出来,风寒也就好了。
这些人照顾她的瑗姐儿很尽心。
蔷薇等人见了老夫人,忙屈膝行礼,都低声喊老夫人。
东瑗原本只是假寐着想心事,蔷薇、花忍和荣妈妈几人小声的问安,她听在耳里,就睁开双目。
见是老夫人亲自过来,她挣扎着要起身。
老夫人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头:“快躺下,快躺下!”
东瑗只得乖乖躺下,任由老夫人坐在自己的床畔,低声喊了祖母。
老夫人摸着她的脸颊,不禁手就扫向她的额头,想试试是否发热。撩开额前的碎发,就瞧见紫青了一大块,老夫人顿时脸色微沉。
东瑗瞧得分明,心中焦急起来,忙要解释,老夫人已迅速敛了怒意,慈祥问她:“你大伯母说你受了点风寒。姜汤喝下去,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东瑗忙道:“就是打喷嚏,喝下姜汤,胃里暖和着,立马就好了。被子里也暖和,我已经没事了,祖母。”
她的这具身体从前很调皮,不似大家闺秀,像个泼猴般爬上爬下,练了一副好体质。东瑗来了之后,虽不做剧烈运动,却也注意平常养生,比起家里的姊妹们,她的体质算好的,一点风寒,用姜汤一驱,也就散了。
她瞧着没什么精神,不过是心中有事罢了。
老夫人一脸放心的表情,笑呵呵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然后又笑着对蔷薇、花忍和荣妈妈道,“你们几个去歇了吧,我看着瑗姐儿睡熟了再回去,留你们夫人在这里就好。”
蔷薇几人不敢忤逆老夫人,立马恭敬应是,退了出去。
老夫人又对詹妈妈道:“我就是怕山上天寒,她们姊妹们出门不知道保养,受了凉,特意带了一瓶鹿茸养生丸。你去取两粒来,等瑗姐儿睡前服下。”
鹿茸养生丸…….能治风寒吗
世子夫人心中明白,老夫人有话要单独跟她和东瑗说。
詹妈妈自幼服侍老夫人,比世子夫人还要清楚,当即道是,也出了厢房。
老夫人那慈祥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定定望着世子夫人,沉声道:“侑哥儿媳妇,你过来。”
世子夫人脚下不敢耽误,忙快步过来。
老夫人坐在东瑗的床畔上,目光却转向了世子夫人,带了三分凛冽:“侑哥儿媳妇,瑗姐儿怎么受的风寒”
世子夫人知道老夫人的脾气。她已经怀疑,刚刚那套说辞不能再用了,知错不改就是错上加错,只怕以后婆婆没有好脸子给她。虽然已经当家十几年,世子夫人仍是敬重、畏惧老夫人的,她不敢在老夫人跟前弄鬼。
“娘……”世子夫人垂了首,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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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节玉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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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听着世子夫人的话,脸色并未好转。她仍是觉得怒火中烧,冷冷哼道:“能否怀上龙种,是老天爷的恩惠,也是自己肚子争气,皇上有什么法子”
“去的多,机会就大些。”世子夫人见老夫人尚未松动,心中焦急起来,连忙道,“前几日皇上在贵妃娘娘那里歇了四日,夜夜恩宠。从前每个月只歇两晚,有时皇上乏了,就算了,耽误了这些年……”
三皇子的生母盛贵妃娘娘怀了龙种,对薛家、薛贵妃娘娘和二皇子都是个威胁。假如皇上有心让薛贵妃也怀上,薛家自然是愿意倾其所有来争取这个机会。
倘若是旁的孙女,老夫人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认了。
作为家族的一员,应该以家族的大业为重。被皇上看中了,除非她死,迟早会是皇上的人,哪怕嫁了人,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这就是被皇上看中、被太后不喜的后果。
命中注定这样的磨难,就必须承受,这是命。
若是旁的孙女,老夫人会这样想。
可是瑗姐儿,就不行!
她最疼爱的孙女,已经被皇家欺负到嫁给一个鳏夫做继室,如今还在瑗姐儿出嫁前夕来招惹瑗姐儿,实在可恶!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老夫人不敢讲,可是她心中的怒意越积越盛,甚至薛贵妃娘娘怀上龙种都无法消灭她的怨气。
她希望她的瑗姐儿能一生平顺和美。瑗姐儿这样努力,这样小心,又这样谨慎,而且天生的聪慧,在老夫人眼里,世间所有女子都不及她,老天爷应该给她一个美好的将来,这是瑗姐儿应得的。
谁都不能踩着她的瑗姐儿往上爬,哪怕是为家族固宠的薛贵妃娘娘!
“等贵妃娘娘怀了龙种,将来富贵显达,我们都要仰仗贵妃娘娘恩泽,一个堂妹是不足微惜的,你做得不错。”老夫人不敢说皇上,还是敢在世子夫人面前抱怨薛贵妃娘娘的。
口吻之酸,语气之重,令东瑗和世子夫人心中各自一跳。
东瑗眼睛有些酸。她从未想过,老夫人疼爱她,到了如此地步。因为怜惜她,老夫人连贵妃娘娘都要刻薄几句。为了这份爱,再多的委屈东瑗亦能忍受。可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出阁,未来又是一片迷茫,而这份爱,也要疏远了。
想着这些,她紧紧攥住老夫人的手,低声叫了祖母。
世子夫人则心中震撼,老夫人真的把瑗姐儿看得很重。为了瑗姐儿,老夫人心里对贵妃娘娘生了怨怼。有些话,世子夫人不能在藏着掖着了。她要替她的女儿——薛贵妃娘娘辩驳几句。
刚要开口,薛东瑗已道:“祖母,皇上没有把我怎样。我还是处子之身……我真的只是受了风寒。”
听到老夫人对贵妃娘娘的那些怨言,加上自己这副模样,东瑗猜想老夫人误会了。
听到这话,老夫人眼眸迸出惊喜,反手紧紧握住东瑗的手:“瑗姐儿,这是真的”
“是真的!”东瑗连忙点头,把在小院里如何推开皇上,如何磕头求饶,一五一十告诉了老夫人,又道,“祖母,今日是祖父生辰,我们来替祖父祈福,我遇着皇上的事不应该告诉您,让您担心的。”
世子夫人就抬眸望着东瑗。
东瑗顿了顿,继续道:“只是皇上说了句话,我心里害怕。既怕大伯母拿不定主意,也怕瞒着不说给薛家惹事,才冒昧把这件事告诉您的……”
原来是皇上说了什么,薛东瑗觉得世子夫人不能处理,只得告诉老夫人。
世子夫人这才释然。她就只得自己没有看错,薛东瑗不是为了图一时痛快就得罪人的女子。东瑗明知老夫人会替她撑腰而怪罪世子夫人,还是把这件事说出来,原来是有更大的事。
世子夫人不由竖起耳朵听着。她也怕更大的事。老夫人已经恼了,要是还有更加为难的事,只怕老夫人心中对她和贵妃娘娘都会记恨上的。
老夫人年纪越大,早已不顾忌宠爱平等,她偏袒东瑗越来越没有避讳了。
“祖母,皇上说:他今日怎么把我送出去的,他日就怎样把我接回来!”东瑗缓慢说道。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不由变色。
这样的话,瑗姐儿出嫁还有什么意义
他日到底是哪一日
皇上还要不要瑗姐儿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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