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15端木景晨
林久福后来禀过一次,说铺子选在南门大街,这个盛修颐有点印象。
当时太忙了,他没有仔细问明白。况且林久福办事一向妥帖,他也不担心。
盛修颐看到陶氏,就想了起来。索性留她问问。
陶姨娘失措,忙道:“贱妾不知!”然后又道,“大约是没有的……”
盛修颐见她这样,心里忍不住有些烦躁。
从前她也不这样!
以往的时候,她在他面前虽没有太多的娇憨媚态,却也是温柔小意,偶尔还会俏皮他几句。
自从薛氏进门后,陶氏就变成了这样卑躬屈膝的模样。盛修颐瞧着就心里膈应。
她太小心了,总觉得嫡母不好相与,会动不动拿她们姨娘作法来树威。像二爷房里的二奶奶葛氏一样。
陶氏不想成为那个抽头被大奶奶骂的,所以说话时特别的卑微。大奶奶还没有踩她,她恨不能先把自己踩到尘埃里去,免得惹了大奶奶不快。
她这样,不仅仅是看轻了自己,亦看扁了嫡母薛氏。
旁的盛修颐不敢说,至少东瑗不会跟姨娘们去争什么。
“你不太清楚,就不要妄图猜测。”盛修颐听到她说贱妾不知,又补充说大约没有,提醒她。“我会叫人去问,你下去吧。”
陶姨娘忙道是,给盛修颐和东瑗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她的丫鬟荷香搀扶着她,出了静摄院。
见她脸色煞白,荷香担忧问道:“姨娘。世子爷说您什么了”
陶姨娘压在心口的那口气缓缓喘了出来,脸色才有了几分血色:“没说什么!”
两个就回了小院。
薛江晚和丫鬟莺儿在院子的荼蘼架下照春阳,一边闲话说笑一边磕着瓜子,地上就满满的瓜子皮,看到陶姨娘和荷香进来,薛江晚就吐了瓜子皮,对丫鬟莺儿道:“生了儿子的就是体面些,比不得我们,烂泥一样的。”
然后又笑,“陶妹妹,世子爷和你说了些什么让我们知道,跟着欢喜欢喜。”
醋味十足。
范姨娘在东次间听到了,就忍不住好笑。这个薛江晚,挑衅都没本事。
倘若是范姨娘去说,就会说,“陶姐姐,世子爷留您下来服侍到底和我们不同,我们是没资格在奶奶屋里服侍世子爷的。”
这样,陶姨娘才会惶恐!
她不是一直怕自己僭越了吗她不是一直守在规矩,学做恭俭贞淑吗
薛江晚这些话,根本就戳不到陶姨娘的痛处。
果然,陶姨娘丝毫没有被薛江晚的话惹恼,她笑盈盈跟平日一样:“不过是二少爷念书的事。”就带着荷香进了屋子。
薛江晚就把手里的一把瓜子全部洒在地上,转身气哄哄回了屋子。
转身间,见范姨娘斜倚门框剔牙,脸上带着嘲讽的笑,薛江晚气不打一处来。莺儿怕薛江晚跟范姨娘吵起来,忙拉了薛江晚进屋子。
范姨娘可是这院里有名的刺头,跟她吵架定是要输的。
那边,陶氏进了屋子,喊陶妈妈进来,低声道:“你去趟舅爷的铺子,让舅奶奶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寻她。”
陶妈妈道是。
陶妈妈走后,陶氏喝了小丫鬟端来的热茶,斜倚在临窗大炕上的锦缎绣蝙蝠嬉春的大引枕上,心思却飘得很远。
她想起方才在静摄院的内室,盛修颐进来就要抱三少爷盛乐诚。
而薛氏居然就那么顺手把孩子给了他。
陶氏是小吏家庭出身,她的生母只是个姨娘。可是她自幼聪慧,力争上游,大户人家的规矩,她比大家闺秀还要谨慎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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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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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铺子原本是家书局,几个选书的住在里头。而后有人发现,他们书局里选出来的文章,多有对暗含对萧太傅不满之意。那时萧太傅朝中势力繁盛,雍宁伯一时拿不定主意。
倘若不赶他们走,被好事者拿到把柄告到萧太傅那里,萧太傅还以为是雍宁伯默许的,这样就得罪了萧太傅;倘若赶了他们走,不准他们对萧太傅不恭,他日萧太傅倒了霉,皇家会以为雍宁伯投靠萧太傅。
正好林大总管带着陶姨娘的哥哥寻房子,这话到了雍宁伯耳朵里,他就说是盛昌侯府要用这铺子,用这个借口把那群学子赶走了。
铺子空了出来,林大总管想租用,雍宁伯说愿意卖,还让了一成的价钱。林大总管问过侯爷的。
侯爷说雍宁伯有事求他老人家,拿这个铺子做人情,不收雍宁伯反而不放心,叫林大总管安心买下来。
而后才有陶姨娘的哥哥开了这胭脂铺子。”蔷薇一字字清晰恢复盛修颐。
盛修颐忍不住微微颔首。
朝中的人和事,内宅的丫鬟们是不太清楚的。就算让她们鹦鹉学舌,也未必记得齐整,难为蔷薇居然一字不落,说的也无差错。
盛修颐听完蔷薇的话,起身就去了小书房。
写了张帖子,依旧叫蔷薇送去外院,给他的小厮来福。
他自己则不踏出内院的门,好似故意避开什么。
来福接过盛修颐写的帖子,跟蔷薇道了谢。
来福跟盛修颐的另一个小厮来安不同。他长得高大结实,面皮黧黑,甚至有些凶煞般,不像来安那样白净好看。
他看完盛修颐写的帖子,目光顺势在蔷薇身上转了一转,而后又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眼。
正好蔷薇抬眸,看到他瞧着自己。眼神有些炙热。蔷薇看来,这是轻薄,怒意就从心底升了起来,一双水灵乌溜溜的杏目盯着他。正要发作。
来福猛然被这丫头逼视,居然扛不住,脸上一热,讪讪然撇开了眼,扭头再去看那帖子,耳根却红了。
他这样一羞,蔷薇的火气反而发不出来。
回去的路上。她不禁想起那小厮羞红的耳根,自己也觉得面颊火辣起来。
回到静摄院,蔷薇得知盛修颐在内室跟东瑗说话,就进去回禀了盛修颐,依旧去暖阁照看三少爷盛修颐。
她一出去,东瑗就笑着问盛修颐:“问清楚了吗陶姨娘哥哥的铺子,可占了雍宁伯的人情”
“说不得占。”盛修颐笑道“爹爹知道此事。就无碍的。雍宁伯和爹爹最要好,倘若瞒着不让爹爹知道,他日被雍宁伯说了出来。只怕又要怪罪我了。”
说着,他微微笑了笑。
东瑗这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几日,到了三月十三这天,盛修颐在静摄院吃了早饭,乳娘抱着孩子到内室给东瑗瞧,盛修颐就抱在手里逗弄了一回。
小丫鬟进来说来安寻世子爷来了。
盛修颐表情微滞,把孩子递给了乳娘,忙快步出去了。
来安在小书房跟盛修颐说了半晌的话,盛修颐回屋更衣,对东瑗道:“衙门里有些事。我今夜回来晚了,就歇在外院。”
满屋子服侍的人,东瑗自然不会问什么事,只是恭敬道知晓了。
盛修颐刚刚出了内室,盛夫人就由康妈妈和香橼搀扶着走了进来。
“要出去”盛夫人问盛修颐。
盛修颐给她请安,笑道:“衙门里一点小事。去走一遭。”
盛夫人颔首,就进了内室看东瑗。
“方才你三婶派了身边的管事妈妈来对我说,老六的大姨娘昨夜生了个大胖小子呢!”盛夫人坐在东瑗床畔,手里抱着盛乐诚,跟东瑗说道。
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高兴。
二房、三房一共四个侄儿,老四为了个姨娘寻死觅活的,身子骨不好;又听说老五房里事上不中用,私下里寻医问药的都不行;老七年纪轻,娶得媳妇虽模样性子好,却是风筝一般单薄的美人儿,生养不易。
如今只有老六房里总算有了个孩子,还是个男丁,就是三房的长孙了。
头胎是男丁,是吉祥之兆,以后还怕不子嗣旺盛
“三婶定是高兴极了。”东瑗笑道。
“可不是”盛夫人笑“说给孩子洗三礼要隆重些,叫我一定要去!倘若老五、老六房里孩儿十个八个的,姨娘生的孩子,你三婶也不会劳烦我过去。
可三房熬了这些年,好容易得了这么个宝贝孙儿,别说是正经抬进来的好人家的女儿做了姨娘生的,就是个婢女生的,我也该给你三婶这个脸儿。”
东瑗就笑:“是该高兴高兴,娘到时也替我给孩子添盆。”
盛夫人说好:“你有这个心,你三婶定是喜欢的,娘替你备下礼。”
东瑗是侄儿媳妇,给三房孩子添盆不过是几个银锞子,她就没有推辞了,任由盛夫人帮她备礼,只说:“有劳娘。”
盛修颐去了外院,带着小厮来安、来福出门,径直出了京城,往东郊一个小镇上去了。
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辆马车,没有回盛昌侯府,而是去了他好友程永轩的宅子。
在程府吃了晚饭,快到宵禁时才回家。
盛府的内院已经落钥,盛修颐依旧宿在书房。
他伏案写了拜帖,交给来安,道:“明日清早,你就拿着这帖子去兴平王府,等着他们府里开门,把这拜帖交给兴平王。”
来安仔细收在怀里,道是,然后想了想,又问:“世子爷,您要这样便宜了兴平王寻到了陛下的遗珠,您怎么不亲自领去讨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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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节还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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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安去兴平王府送了拜帖,得了准信,就忙回盛昌侯府告盛修颐。
盛修颐早上起来去了外院的青松园习武,这会子都不曾歇。
来安找过去的时候,盛修颐正和来福两人喂剑。半上午的日光娇媚,映得剑光四溢,眼花缭乱。看到来安过来,来福手里的剑绕开盛修颐,直直朝来安挥来。
那剑锋劈面而来的寒意,把来安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不慎后脚跟被石头绊了,四脚朝天砸在地上。
他吃痛,哎哟着要爬起来,却挣扎了半天,翻不过来,模样很是滑稽。
来福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盛修颐也忍俊不禁,上前一把将来安拉起来,笑着骂道:“不中用的蠢才,他吓唬你,你就跌成这模样!”
来安气愤不平,道:“世子爷,那是剑!倘若他手里没准,刺破了我的喉咙,我小命就没了!”
来福收了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命没了,我的命陪给你!”
“你的命陪给我,我的命还是没了啊!”来安思路很清晰。
又惹得盛修颐和来福笑起来。
回屋沐浴,盛修颐换了身干净衣裳,问来安去兴平王府里的事。
“我在兴平王府的门房里等了三个多时辰呢。”来安抱怨道,“王爷看了帖子,问您寻他何事,我没说。他给了我五两银子的赏钱。”
盛修颐道:“兴平王挺大方的嘛!你什么都没说,他还给了你五两的赏钱。”
来安促狭一笑:“世子爷您说反了。他先给了我五两银子的赏钱,而后我才什么都没说一.”
盛修颐就笑:“你是越来越鬼机灵了!”
来安得意不已。
盛修颐重新沐浴更衣,将浓密发丝用白玉冠束起,换了宝蓝色茧绸直裰,粉底皂靴,带着来福直奔兴平王府。
此刻将近午膳时辰。
门房的管事请了盛修颐进门,让兴平王府的正厅堂屋带去。
兴平王早已等候多时,见盛修颐来,起身迎了笑道:“国舅爷大喜啊!西北一行,国舅爷功在社稷,乃国之栋才。小王给国舅爷道喜。”
盛修颐笑:“王爷这般折煞我!若还记得当年饮酒作诗的情分,还是叫我天和吧!”
没有半分得势后的张狂,依旧这样温润谦虚,兴平王眼底的戒备浅了三分,领盛修颐往正厅坐着喝茶。
丫鬟来问是否摆饭,兴平王道:“粗茶淡饭,怠慢天和了。”
盛修颐忙说客气,就跟着兴平王往花厅用膳。
因为盛修颐的拜帖上说有急事求见兴平王没有叫请客幕僚作陪,只叫了几个家养的歌姬弹唱,和盛修颐交盏闲话。
“我昨日花了三万两银子做了件事。”盛修颐端着手里的琉璃盏,慢慢品着杯盏里香醇美醪,语气轻缓似倾诉什么,“还不敢告诉我父亲。想着王爷亦是长辈,让王爷替我拿个主意。”
兴平王有些摸不清盛修颐的脉路,听不着他话里的头绪,只得笑着打趣道:“天和惹了风流债”
盛修颐失笑:“王爷高看我了!我一向口舌不利,才疏学浅哪里惹得来风流韵事倒是见识了一件风流事.”
他话未说完,又是一顿。
兴平王的胃口就被他吊了起来。
“本王平生最爱风流雅事,天和说来我听听一.”兴平王笑道。
“有个人寻我让我见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然后问我要三万两银子的价钱。”盛修颐缓慢道,“我见到了那孩子和女人,就给了那人钱,把孩子和女人收留在朋友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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