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15端木景晨
这话听在耳里,十分悲凉,亦十分惊心。
提起薛东婉,老夫人都没有说五爷“你的女儿”,而是说“娘的孙女”,她很伤心吧
老夫人字字严厉,是在指责五爷没有人伦。他的女儿刚刚去世,妻子衣着华美,好似庆祝般,他亦不计较,没有做父亲的仁爱;娘亲刚刚说了他媳妇一句,他立马开口维护,没有做儿子的孝顺。
不孝不仁的人,在这个时空是被人唾弃的。
五年来,家里也发生了些大大小小的事,可东瑗第一次听到老夫人说这么刻薄的话!
那么,薛东婉的死,十有跟杨氏有关。想到这些,东瑗的手便紧紧攥住了靠背的一角,紫色的浓郁流苏从她指缝间倾泻,越发显得青葱十指修长莹润,却单薄无力。
东瑗的心像被针扎般的疼痛,好不容易深埋起来的伤痛又忍不住浮起。她恨的,恨杨氏贪心不足,薛东婉谨言慎行,丝毫不触犯她和薛东琳的利益,还是被她害死。
老夫人的话,薛子明自然亦听得明白,他脸色大变,立马跪下:“娘……”
别的话再也不敢说了,只听见重重的磕头声。
突然,一声清脆瓷器崩裂,茶盏砸向了地面,老夫人的嗓音又拔高了一成:“磕头做什么!娘又说了你什么,吓得你磕头!”
空气凝滞,屋里屋外的人全部凝神屏息,荣氏、东瑗和詹妈妈都呼吸都轻盈,不敢用力喘气。
“小五啊,你们兄弟五人,你的子嗣最多。少则贵重,多而贫贱,大约你是不在乎的吧”好半晌,老夫人的声音又锋利又凄凉。
荣氏和詹妈妈听了,都眼眸微黯。
东瑗的泪珠就禁不住滚落下来,她银齿陷入樱红唇瓣里,压抑着哭声。
“娘!”薛子明声音带着哭腔,又是重重的磕头,“儿子错了!”
“娘,都是媳妇的错,都是媳妇的错!”杨氏亦高声啼哭,凄婉哀痛,“您不要怪五爷,是媳妇没有管好后宅,没有照顾好婉姐儿……娘,您别生气,也别怪五爷,都是媳妇的错!”
“起来吧,都起来吧!”老夫人没有丝毫
第016节放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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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节放丫鬟
东瑗进了内室,幽郁梅香飘渺袭人。墙角摆的还是上次那盘红梅,深棕色虬枝梢头,血梅盛绽,傲视酷寒。
宝巾带着两个小丫鬟打扫地上的碎瓷,青石砖地面被茶水泅开了一朵淡墨花,别样妩媚。
宝绿重新拿了只骨瓷描金的茶盏,给老夫人沏茶。
老夫人阖眼,依偎着织锦点翠万寿无疆引枕,神情很疲惫。她穿了色孔雀蓝海屋添筹纹交领长袄,玄青色八宝奔兔暗地织金福裙,鬓角斜插一支沉香木嵌珠翠碧玺簪,额头带着镀金点翠嵌雪米珠蝙蝠纹喜字遮眉勒,阖眼时,脸色很苍白,珠玉绫罗亦不能遮掩她的虚弱苍老。
东瑗仔细瞧着,才发现老夫人的鬓角露出几缕雪丝,好似一夜间蹦出来的,更添老态龙钟。见祖母这样,又想起了薛东婉,东瑗眼睫湿濡。
宝绿沏好了茶,放在老夫人面前的炕几上,柔声道:“老夫人,您喝茶……”
老夫人微微睁眼,就看见了穿着藕荷色缠枝梅花纹交领长袄的东瑗,眸光顿时柔和下来,笑容亲切:“瑗姐儿来了来,坐到祖母身边……”
东瑗依言,坐到老夫人身边。
“祖母,您是不是从昨夜就没睡您瞧着没什么精神……”东瑗担忧问老夫人,眼睛被晶莹泪珠浸润,越发秾丽妩媚,眼神有夺人心魄的华采。
老夫人瞧着就心中喜欢,脸上笑容添了一分,淡然颔首:“祖母年纪大了,难得才有个好觉。躺着也睡不踏实,还耽误了晚上的瞌睡,索性懒得睡……”然后又问东瑗中午吃了什么。
东瑗一一说了。
老夫人又问她怎么过来了,现在不是晨昏定省的时辰。
东瑗强撑起甜腻可爱的笑容:“我去了大伯母的元丰阁。大伯母说来看看祖母,我就跟着一块儿来了。”
“去了元丰阁啊”老夫人被她的笑感染,亦笑起来。
其实彼此心中都明白,婉姐儿去了,她们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笑着总比垮着脸强些。
东瑗嗯了一声,又笑道:“想着快过年了,大伯母事情多,明年开春更加忙络,我屋里有些事,提前和她说说,免得临时给大伯母忙中添乱。”
老夫人表情比刚刚松弛了不少,笑容自然了几分,问她什么事。
“橘红和橘香两位姐姐的事……”东瑗道,“橘红姐姐都满十八了,橘香姐姐明年二月也满十八,咱们家的规矩,该放出去了。两位姐姐是祖母赏的,原应先问过祖母的,可我思忖着家里是大伯母当家,还是先禀了她,再来告诉您。大伯母也说,问问您的意思,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老夫人眼底的笑意越发浓郁,甚至有些意外惊喜。
这孩子居然跟她想到了一块儿。
“是这个理儿……”老夫人笑道,“咱们家可没有把丫鬟们留成老姑娘的规矩,十八岁是可以放了的。”
按照现行的法令与道德,家里的丫鬟二十五岁之前必须都放出去配人。盛京很多簪缨望族为了显示德昭鸿天,丫鬟到了十八岁就开始放出去,很少会把人真的留到二十五岁。
“你大伯母怎么说”老夫人又笑着问东瑗。
东瑗正要回答,东次间伺候的宝巾便朝内室喊了声“世子夫人来了”,说罢,亲自替荣氏撩起毡帘。
荣氏见老夫人不似刚刚的清冷严厉,恢复了往常的和蔼慈祥,笑容越发从容温柔,给老夫人福身行礼。
老夫人让她炕上坐,宝绿就给她上了茶。
“我和瑗姐儿正说你呢,你就来了……”老夫人笑容慈爱,看不出半点伤心。
可荣氏知道,老夫人一生大风大浪,最能承得住气。不管表面多么平静,婉姐儿的死,老夫人还是万分悲痛的,否则也不会那样对杨氏了。
她尽量说着开心的事,哄老夫人开怀些。
“您和瑗姐儿背后编排我什么来着”荣氏笑语嫣然,斜坐在老夫人对面。
老夫人笑起来,把东瑗告诉她的话,说给荣氏听。又问荣氏,准备怎么处理橘红和橘香的事情。
“是娘赏给瑗姐儿的,瑗姐儿跑去问我怎么放出去,我倒是为难了。娘屋里的人,我可不敢做主,就带着瑗姐儿讨娘示下……”荣氏笑着说罢,看了眼薛东瑗,心中感叹这小姑娘的聪慧。
管家的对牌在荣氏手里,哪怕是老夫人做了决定,最后还是要通过荣氏执行。直接去告诉了荣氏,尊重了她这个当家的;丫鬟
第017节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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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节赠送
詹妈妈见老夫人还能想起蔷薇,猜测五爷夫妻带来的风暴大约过去了,心中甚喜,忙叮嘱蔷薇几句,就领了她进内室。
东瑗和世子夫人荣氏的目光都落在蔷薇身上。
十四五岁的年纪,天成的白皙肌肤,小巧一张鹅蛋脸,眼波胜秋水,樱唇赛桃蕊,粉腮若烟霞,贝齿似银镀,薛家的小姐都无几人能及她的容貌。
她规规矩矩给老夫人、世子夫人和东瑗磕头,行了大礼。
詹妈妈拉起她,世子夫人就哎哟一声,啧啧称赞:“这孩子,也只能给瑗姐儿使。模样如此标致,除了瑗姐儿,旁的主子都要被她比下去……”
东瑗抿唇笑,蔷薇的确长得漂亮,是很正统的美人,不似她,太过于妖娆。
可世子夫人这般说辞,也太抬举她。
东瑗细细观察她的反应,是恃色而骄的懵懂还是谦和谨慎的内敛。
就见蔷薇眸露惶恐,世子夫人的话音一落,她复噗通跪下:“夫人抬爱了,蔷薇愧不敢当!家里的主子们是千金贵体,皇天眷顾,十个蔷薇百个蔷薇都不及一分。”
她没有反驳世子夫人说她漂亮的话,只是说自己福薄,比不得小姐们。这个时代,女孩子的身份地位远远比容貌重要百倍。就算漂亮,天生的奴才命,又怎能和小姐们比
蔷薇有此见识,不妄自尊大目无主上,老夫人微微颔首。她呵呵笑起来,让詹妈妈搀扶起蔷薇。
世子夫人也笑:“这丫头,也太小心了些……”
东瑗却眼眸微闪。
听到蔷薇一番话,她有点不想要这个丫鬟。
倘若她忠诚,就是百般玲珑剔透的得力干将;倘若她心存杂念,又这样漂亮,在薛家还好,将来带到夫家去,被丈夫看中了,东瑗肯定要费一番心力才能收拾她。
而她真的危机四伏,不想连身边的丫鬟都要斗。
她宁愿要橘红橘香那种或单纯可爱或木讷老实的丫鬟。
可瞧着老夫人的笑意,东瑗知道,这个丫鬟她必须收下,老夫人很喜欢蔷薇。
老夫人是这个年代的正统思维,她的认知东瑗亦能明白:这个年代的仆人有奴性的,轻易不会背叛主子。他们忠诚本分,只求主子荣华富贵,他们鸡犬升天。倘若主子真的失势,才可能会有欺主恶仆。
想着,东瑗忍不住又打量蔷薇。
相由心生,这般清湛眼眸的女孩子,应该心无恶念吧假如她忠心耿耿,自己亦多个帮手,往后的路更加顺畅,她亦轻松不少,不是很好吗
如此自我安慰,东瑗唇角微翘,露出淡淡笑意。
“……我屋里,还有叫‘薇’字的孩子没有”老夫人笑盈盈问詹妈妈和宝巾、宝绿,“‘薇’字好,薇者,菜也,古诗云采薇而食。多放几个叫‘薇’的小丫鬟在瑗姐儿身边,瑗姐儿将来衣食无忧。”
东瑗忍不住笑,古时人喜欢在各种字眼上讨吉利,一点都不假,连老夫人这般杀伐果断的人,都信这些。
世子夫人荣氏和詹妈妈、宝巾、宝绿也笑。
宝绿想了想,笑道:“厨房有个叫玖薇的,最得刑妈妈喜欢。”
宝绿说的厨房,并不是薛家的大厨房,而是老夫人屋里的小厨房。刑妈妈就是老夫人屋里小厨房的管事妈妈。
老夫人也不顾及刑妈妈了,让宝绿去叫了来。
须臾,宝绿就带进来一个穿着红绫袄、青石色棉裤的粗使丫鬟。她瞧着身量不足,十二三岁的模样,怯生生的望了望屋子的众人,又连忙垂首,不及蔷薇的玲珑,她显得很笨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宝绿让她给老夫人、世子夫人和九小姐磕头。
她就慌忙跪下磕了,实心实意的,额头磕的有些红。
一屋子人被她的窘态逗得哈哈大笑,连东瑗都忍俊不禁。可想起上次见她穿着厚重木屐,拎着大半桶水,却落足无声,东瑗的笑意又微敛。
“你就是玖薇”老夫人慈祥问她。
玖薇又慌忙跪下,急急道是。
老夫人又笑。
宝绿扶起她,笑道:“别怕,老夫人是菩萨心肠,又不是要罚你,站着好好回话。”
玖薇点头如捣蒜,模样憨厚傻气,又惹得老夫人一回笑。
“她力气很大,一个人顶三个人的活儿,厨房里总是抢着做事,刑妈妈可宝贝她了。来前刑妈妈还担心她是惹事了,一个劲问我老夫人找玖薇做什么,担心极了……”宝绿见老夫人很
第018节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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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节不争
东瑗出了荣德阁,在竹林青石小径上同世子夫人行礼辞行,便带着橘红回了拾翠馆。
荣氏却忍不住矗立远眺,望着那抹石青色背影愣神。
她身边贴身服侍的大丫鬟花忍笑道:“夫人,您瞧什么呢”
荣氏回神,眼眸的光泽意味深长:“五年了,老夫人赏了多少好东西给瑗姐儿可是你瞧她,一件石青色灰鼠裘披风穿了五年;只要不出门,从来不施脂粉,头上总是那支金莲花开一点油簪子……”
花忍不明所以,只得笑道:“九小姐长得漂亮,素淡妆扮也好看……”
荣氏感叹:“是真的漂亮。从前觉得太妖冶了,如今瞧着,聪明又漂亮,她应该有个更好的前程。”
花忍便更加不明了,又不敢深问,只得搀扶着荣氏,陪着笑。
没走几步,远远瞧见数名丫鬟婆子簇拥着两名华丽身影往荣德阁来。
穿着五彩缂丝缠枝石榴花蕊吐娇纹披风的明妍少女,搀扶着穿宝蓝色添香稠如意云头褙袄的四旬妇人,脚步轻柔往老夫人这边来。
是二房守寡的冯氏和十七岁的五姑娘薛东蓉。
身后跟着她们各自的丫鬟、婆子。
看到荣氏,二夫人冯氏和五小姐薛东蓉纷纷行礼,荣氏忙还礼。
“刚刚在娘那里陪坐,屋里还有点事,就先回了。”世子夫人荣氏笑着跟她们寒暄几句,便错身而去。
二夫人冯氏和薛东蓉到了荣德阁,小丫鬟忙给她们撩起毡帘,给她们行礼,然后无声冲她们摆摆手,指了指里面。
二夫人和薛东蓉明白,轻手轻脚进了东次间。
宝巾、宝绿和詹妈妈都在东次间,内室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三人屈膝给二夫人母女行礼后,詹妈妈笑着对冯氏道:“二夫人,侯爷和老夫人说话,怕一时半会说不完。您要不先回去,迟了天暗下来,路结冻不好走。”
她的声音极轻,说话时不停冲内室使眼色。
二夫人和薛东蓉自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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