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抄

    他的话，让宋几和杜班石同时一愣。

    片刻，宋几便端着一股子“豁出去”的架势，说道:“无论如何，我也得查！”

    秦苏知道劝阻不了，低眸轻叹，转而朝外头看了一眼，说:“既然宋大人这么坚持，看来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你这是答应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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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满园梅花
    屋中

    秦苏坐到床边，看着小玉儿那张热乎乎、红彤彤的脸蛋，长长的睫毛懒懒的搭在眼睑下，像两把大大的蒲扇那般轻轻摆动着，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那红嫩嫩的小嘴巴吧唧吧唧的嘟囔起来，舌头在唇上舔了几下，嘴角还流出了口水。

    这幅模样看得秦苏不由一笑:“真是馋嘴。”

    他拿出帕子将小玉儿嘴角边的口水擦去，又掩了掩两边的被子。

    因闹了动静，小玉儿翻了翻身，嘴上念叨着梦话:“桂花糕，桂花糕……”

    “啾啾啾……”床头边上应声冒出一个小脑袋。

    那只刺猬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床上，听到小玉儿喊“桂花糕”时便冒了出来，滚了两圈，十分欢腾。

    秦苏笑笑，语气轻声道:“今晚你陪着玉儿。”

    “啾啾啾。”

    刺猬像是听懂了人话，迈着小短腿爬了几步，然后钻进了被窝里。

    一人一刺猬，很是和谐。

    秦苏揉了揉小玉儿脑袋后便起身坐回席上，面前的矮几上放着《朱雀图》和《青龙图》。

    他展开了《青龙图》，画上那条龙颜色饱满，却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色泽上多少有些暗沉，但仍栩栩如生，好似在眼前腾飞。他伸出手指触碰到画上的那一刻，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再次闪至眼前。

    长安城楼上，仍是那般大雪纷飞的天，仍是那名紫衣少年。

    “秦苏，以后长安便是我们的家了。”

    这句话，一遍遍在他耳边回荡着……

    他脸上的伤感肉眼乐见，眼眶也在不由自主中微微泛红，却在涌出来之际被他立刻抬袖拭去。

    此刻，杜班石就站在门外，将秦苏看画时的神色收入眼底。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秦苏隐瞒了什么

    本想进去问问，可犹豫半晌，还是作罢！

    默默转身离开。

    第二天，天下大雪。

    长安城里一片凝白。

    太傅府的马车早早就停在了老宅外头，府上的老管家带来一套缟素为小玉儿换上，又为他戴了白布和黑带。随后，秦苏便牵着小玉儿上了马车，一路回太傅府。

    路上，小玉儿扯了扯秦苏的衣角，问:“今天是送爷爷离开，对吗”

    秦苏点点头。

    “那爷爷会去哪”

    “很远的地方。”

    “什么地方”

    秦苏迟疑了几秒，将目光转至车外，外头大雪纷飞，雪粒伴着冷风卷了进来，他摊开手掌接了一片，凉意沁入，只停留片刻便化成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不由的，他眼眸微沉，才说:“一个我们都会去的地方。”

    小玉儿听不懂，但也不再继续往下问了，小手放到秦苏的大掌内，说:“苏哥哥，你不想跟你分开。”

    秦苏握住他的小手，目光温和:“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太傅府

    白雪茫茫，府上内外挂满了白缎子、白灯笼，透着悲凉哀伤。

    一朝门第一朝落，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易太傅去世至今已有九天，按理说，第五天就该出殡了，却因为易将军迟迟未归而延迟了四天，眼看不能再拖，只能定下今日出殡。

    后院里哀声吟绝，跪满了小厮丫头。

    玉儿小小的身子跪在灵堂前，看着面前用黑布罩着的棺材，然后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到底还小，对生死离别之事还未有准确的认知，但血浓于水，刻入心骨，玉儿知道爷爷离世，永远也不会再回来，心里感到悲痛，接连哭了好几轮，那双大大的眼睛哭得红肿不消。最后，待高僧诵经完毕，棺材便抬出了灵堂，出了府，小玉儿抱着牌位，由老管家牵着一步步蹒跚的走到前头。



第47章 我真的见过一条龙
    书页上的字算不上清秀，也算不上整齐，但笔锋有力，落笔有度，自有一股浩然之气流窜于线调之间，可见握笔之人并非什么书生儒子。

    落尾处，写着一个名字——易轩。

    没想到，秦苏再次见到这熟悉的字时，竟是九六在眼下这等丧素之日。

    九年，整整九年了！

    易轩，这个他几乎从来不提的名字。

    可此时此刻，他很平静，神色上云淡风轻，心中无任何波澜，就像看到一行陌生的字，想起一个陌生的人而已。

    他合上书，重新放回原处，转身站在那面堆满兵书的书架前，目光扫了一圈，所有书籍的摆放位置都是按照时间而来，由下而上，整齐有序。

    “没想到这些年，你的习惯还是未改！”

    他声音很轻，轻得如风一样，掠耳既过。

    易将军一去边关将近五年，这间书房便空置了五年，可即便空置多年，府上的小厮丫头仍日日前来打扫清理，一尘不染，书房中的摆件位置与易将军离开时一样，桌上放着的那些文房四宝也都保持着他离开长安那天时的原样，没有移动分毫。

    缓时，秦苏转身走到窗前，窗台前放着一个高脚的玉清花瓶，瓶中插着一株稍显枯萎的梅花，花瓣微缩，片片落下，意有一丝苍凉落败之感。他将其取下来，然后把自己刚刚摘得的新梅插了进去。新梅入瓶，添了一抹极好的艳色。顺势，他推开了面前的窗。

    冷风灌注而进，那株梅花随风摇曳，生意盎然。

    外有冬雪，内有梅。

    像极了那年的盛景美致。

    他深沉的目光落向外头，嘴角不禁牵起一丝弧度，仿佛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幕。

    两个少年站在雪中，一人持剑，一人持书，一个如火，一个如水。

    “秦苏，这个送给你。”蓝衣少年将手中之物递给他。

    他放下手中的书接来一看，躺在掌心处的是两串极小的骷髅吊穗，骷髅上还沾染着没有干却的血迹，诡异骇人。

    “这是什么”

    “鬄嵬的头颅！前两天我上山打猎时得来的，那东西跑得贼快，差点就让它从我眼前溜走了。”蓝衣少年的脸上扬着胜利张扬的笑。

    他笑着将礼物收下，问:“馈赠有术，投桃报李，你想要什么”

    “不急，往后日子长得很，等我想出来，自然会问你要。”

    “好，我等着。”

    这一等，就等了九年。

    外头传来脚步声，一名小厮踏雪进屋，见他在屋中时甚是惊讶:“秦先生，你怎么在这”

    秦苏收回思绪，闻声看去，便见小厮愣在原地，手中拿着一支刚从外面摘来的新梅，满脸诧异的看着自己。

    他解释道:“我方才随处走走，见此处门未关就进来看看。”

    “这样啊。”小厮信以为真，说，“这是少爷的书房，少爷五年前奉命去了边关驻守后，总共也就回来过一两回，所以一直空着。”

    “难怪。”

    “秦先生若是累了，不如去厢房那边休息休息。”

    “那倒不必。”秦苏说，“我只是四下看看，打发打发时间，既然此处是易将军的书房，我自不好多待，就先出去了。”

    小厮哈腰:“好的。”

    秦苏负手而出。

    小厮这才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赶紧走到窗前，准备将手中摘来的新梅与瓶中的旧梅换上，却发现瓶中的旧梅已经被换了。

    “咦”

    自家少爷有个习惯，总爱在书房里插一支梅，若凋谢了就让人立刻换新，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只是这些天府上忙着办理太傅的身后事，所以没来得及更换新的，今日想起才赶紧过来，却不想秦先生快了自己一步，已经将旧梅换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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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秦苏，我只要你一句实话！
    “我看到那条龙从窗外飞了过去，很快。”小玉儿用手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下。

    秦苏眉头深皱，胸前骤然一紧。

    “苏哥哥，玉儿没有说谎，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

    他一遍遍的强调着，担心秦苏和爷爷一样不相信他，心里觉得委屈。

    秦苏沉默良久，这才与小玉儿说:“玉儿，你听着，这件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小玉儿不明白，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问:“为什么”

    “总之你听话，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会有大麻烦。”

    “杜哥哥也不行吗”

    “不行！”

    小玉儿虽然不懂那些所谓人情世故，却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再瞧着秦苏如此严肃，便知事情有些严重，赶紧啄了啄脑袋，抿着抿，不再说话。

    秦苏将他拢入怀中，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

    小玉儿因为本就没有睡够，此时靠在秦苏炙热的胸膛前，不知不觉困意就泛了上来，闭上眼睛渐渐睡着了！

    可是一双小手始终紧紧的揪在一块。

    秦苏低眸看去，将他小小的身子拢得更紧了些。

    继而，伸出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掀开左侧的车窗帘子，寒风刮过，夹带着雪花，整条街被大雪覆盖，店门紧闭，只一盏盏灯笼沿路挂在各家店门外的隅角上，透亮无比，但四下寂静无声，只听得间车轮碾压在积雪上“啧啧啧”作响的摩擦声和轻微的呼吸声。

    他望着被茫茫大雪遮盖住的黑夜，心里惆怅万分。

    不由的轻轻叹了一声气。

    “该来，还是得来。”

    ……

    老宅

    杜班石这会正站在院子里的廊下，有神的双目牢牢的盯着大门口。

    按理说，人也该回来了！

    正想着，外头传来了马车声，过了小许，就看到秦苏抱着已经熟睡的小玉儿进来。

    那小家伙就像是一团棉花软绵绵的趴在秦苏身上。

    甚是可爱！

    秦苏瞧了杜班石一眼，点头以示，然后抱着小玉儿进了屋，将他轻轻放在床上，可偏偏刚挨着床，小家伙就双脚一蹬，开始左右扭动起来，嘴里还哼哼唧唧了几声，小手扯了扯被子，这才沉沉的睡去。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没想到小玉儿这么重，差点没将他胳膊压断。

    他揉了揉肩头，轻步出屋，将门带上。

    杜班石就一直站在廊下，目光中多少夹带着忧虑，发愁的厉害。

    秦苏行至他身边，与他一同负手而立。

    两道身影拖至在地，随着隅角上晃动的红灯笼而轻轻摆动，宛若搁在水面上，随波而动，别有那么一番美感意境。

    杜班石侧眸问他:“今天怎么样”

    秦苏叹了声气，目光了望远处，说:“如今的太傅府自然比不得往日了。”

    “易将军还没回来吗”

    “怕是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也是可怜！到死也没见到儿子一面！易太傅是个好人，我虽与他没多少交集，但知道他为人正直，几乎很少插手朝堂上的事，自打先皇驾崩之后，就更少入宫了，实在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杀他哪里来的仇哪里来的恨！”他语气里除了惋惜，还有一丝愤恨。

    秦苏则面色平静，蹦出一句:“或许有些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嗯

    杜班石拧眉:“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只是随口一句罢了。”

    杜班石却将信将疑，犹豫半晌，神情严肃的盯着他那张轮廓清晰的侧脸，正色道:“秦苏，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语气像是在审犯人一样。

    秦苏也不在意，唇角微扬:“好，你问。”

    “关于那两幅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杜班石直接开门见山，懒得跟他兜圈子。

    秦苏似乎猜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丝诧异感也没有，仍是一副清汤寡水的样子，反问一句:“大人何出



第49章 万物皆出一辄
    秦苏对那些资料不感兴趣，反倒不疾不徐的拿起一个肉包子，朝正在逗刺猬的小玉儿招了招手。

    “过来。”

    小玉儿听话，抱着刺猬屁颠屁颠的跑到他身旁乖乖坐下，捧着递过来的肉包子一笑，开始美啧啧的啃起来，九六吃得满嘴都是。

    模样极其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