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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赤军

    刘曜若不能第一时间授首,那你就等于输了啊!

    即与张宾等商议,遣快马送信给石虎,说你赶紧带兵南下,去为两家解斗。

    石虎倒是也把自己南下平阳的想法通报了石勒,还询问说:阿叔,我应该帮谁为好啊?你赶紧给拿个稳主意呗。石勒回书之意:你谁都别帮,尽量做和事佬,倘若实在无可奈何,那就帮忙天子!

    然而程遐私下里却对石勒说:季龙将军若助天子,得入平阳,恐是刘曜第二也。言下之意,你就不怕石虎把持朝政,想要爬到你头上去吗?石勒对此淡然一笑:孺子安有此心?即有此心,安有此力啊?子远不必汲人忧天。时无杞国,但有汲郡,石勒还曾一度受封为汲郡公,所以他把成语给记岔了。

    可是信使才刚撒出去,估计还没走出广平郡呢,就又接到急报,说刘聪挂了,而且刘粲正在挥师北上途中。石勒闻报,不禁拍案道:晋人必踵刘粲之后,如之奈何?!

    张敬宽慰他说:裴该才退皇太子不久,祖逖方与我大战于河内,必然粮匮兵疲,不克北上,赵王勿忧。石勒摇头道:即裴祖不能轻动,甄随见在河东,可发数千军赢粮而北,夺取临汾绛邑不难,则即便二刘分出胜负来,也难有回天之力了赶紧下令给石虎,说你若有机会,就给我把平阳城拿下,把不管哪个天子,押不,恭送到我襄国来。

    半月后接报,刘粲已死,裴该兵逼平阳城下,石虎也即将抵达平阳,大战一触即发。

    程遐表现得大喜过望,拱手对石勒说:裴该不顾兵疲,强攻平阳,若季龙将军与雍王合兵,破之必矣。若能生擒裴某,关西不足定也!臣为赵王贺!

    石勒却摇头,说:裴文约既敢北上,所率必为精锐,即便不胜,逃之不难——彼其是容易捉的?且我恐刘永明必不敢纳石虎入于平阳,将于壁上观望

    果然不出石勒所料,石虎战败,退返晋阳,随即刘曜遁逃,裴该大摇大摆地进了平阳城。石勒尚在慨叹,却报天使到来,以新帝刘恒之命,正式册封石勒为赵王

    这是刘恒才刚即位之时,刘曜派出来的侍中和苞,一路山高水险,自命已经走得够快了,结果人还没到襄国,都城先没了,皇帝都跑了

    羯将纷纷指点和苞,哂笑议论。和苞一开始还懵懂,等听说了前情,当即亲笔写文一道,恭请石勒践祚称帝。

    其实在此之前,诸将吏就已经有多人上书,说汉国至此基本上就算是完了啊,则大王您不更进一步,要待何时啊?石勒也在犹豫,终究他称王才不过数月,若再遽加至尊之冠,唯恐不合乎天意人心。此番见了和苞的劝进表章,就召集群臣商议。

    程遐第一个发言,但他所说的话却大大出乎同僚的意料之外——

    汉既倾覆,赵王合当顺天应人,践皇帝位,然而臣方思汉帝蹿去,平阳多胡及羌氐,必不服晋寇统驭,却又茫然无统属。若大王能继为皇汉之臣,或可招揽之,使投归晋阳等地,以实并州,以弱晋寇。随即目视张宾:张公以为如何啊?

    张孟孙心说程子远难得懂事一回啊,所言颇有远见。于是起身附和,说:诚如司马所言,晋之与胡,仇深似海,裴文约虽得平阳,镇定尚须时日,赵王诚能继张汉帜,或可使诸胡络绎来投。且天子虽遁,料应在生,若遣人探知其所在,或可迎至襄国,使其禅位于赵王,则更为名正言顺一些。

    这意思,我也赞成您称帝,但是不必着急,还是再观望一段时间为好。

    长史掾傅畅摇头道:大执法所言虽有其理,臣却以为,未免见一斑而不窥全豹。胡晋有仇,于我赵家则为同袍,无论大王是否践皇帝位,料想胡与氐羌,皆会来投,又何必拖延啊?闻汉先帝崩时,乔车骑携传国玉玺南下以依皇太子,继而皇太子为靳氏所刺,则玉玺或已落入晋主手中。倘有玉玺在,使汉帝禅位于赵王,固然大好,既无玉玺,则继奉汉主,又有何用啊?赵王当自称天子,如昔汉光文皇帝故事。

    司马掾续咸也说:夫唯正名号,始能御臣民,复可定天下。今汉主播迁,诸胡无主,大王自当急正号以收用之,倘若拖延,恐怕彼等虽心未定,也将归于晋室,乃使晋更强而我稍弱也。当断不断,必受其患,大王不可犹疑。

    傅畅字世道,北地人,乃是曹魏太常傅嘏之孙晋司徒傅祗之子;续咸字孝宗,上党人,师事京兆杜预,曾任刘琨从事。这俩本是正牌的晋人,而且家世不低,但自归羯之后,却比胡臣羯将更加热心地推动石勒僭号——先称王,继而又要称帝。因为他们有韦忠做榜样,深恐一旦为晋师所俘,也会遭受车裂之惨,而即便主动归晋,得全首级,仕宦之门也将从此关闭还不如继续拥戴石勒,哪怕割据一方呢,也总比死或者穷要好吧。

    石勒麾下,晋臣很多,部分是自起兵以来,征战四方,于路挟裹的,更多则是底定幽冀和并州以后,生拉硬拽扯归旗下的。晋臣习惯性地抱团,但并不拥戴名位最高的张宾,或者次一等的程遐徐光张敬,而奉名门之后裴宪崔绰为首领。不仅如此,他们还天然地瞧不起张宾等人,时常阳奉阴违,阻挠彼等施政。

    理由也很简单,我等多出世家,你张宾又算个屁了?不过其父一代做过两千石而已。至于程遐徐光,家世还不如张宾呢。其次,汝等都是主动叛晋投羯的,属于铁杆儿的汉奸,真不知世间有羞耻二字!我等终究是被迫无耐,犹抱琵琶半遮面才上的贼船,目的是安保百姓,曲线救国,非为个人之私也总而言之,咱们就不是一路人。

    所以正牌胡臣羯将还没发言呢,晋人臣僚倒一个一个跳将出来,驳斥张宾所言。石生和呼延莫等人相互瞧瞧,心说也好,反正咱们嘴皮子不灵光,肯定说不过张孟孙啊,就让这些晋臣顶在前头好了。

    张宾条分缕析,详言暂缓称帝的好处,与傅畅续咸等人唇枪舌剑,争论良久。石勒难以决断,又被他们吵得脑仁儿疼,就说先散会吧——他打算逐一召唤臣僚,从各方面倾听不同的意见。

    不过这回他没先召张宾,而是叫来了程遐——暂缓称帝的话是你先说的,但自右侯开口之后,你就一直叉着手,缄默不言,是觉得右侯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尽了么?来来来,此时无人打扰,你再把你的理由好好说说吧。

    程遐朝上一拱手:臣恭请赵王早正大位!

    石勒闻言一愣,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跟刚才开会之时,口径完全相反嘛。

    程遐以手指心,说:臣之衷曲,难道大王不知么?即称王之前,臣等便曾联名上奏,恭请主公称尊,实为大执法所阻,才暂取王号。曩昔刘聪尚在,平阳未曾易手,臣等便有此意,岂会因形势遽改,而变更前言呢?

    臣知晋羯臣僚,多愿赵王更为赵帝,唯大执法等一二人始终不肯允可。则若今日臣亦于大庭广众之间,恭请大王称帝,大执法必难当悠悠之口,倘若言之不尽,大王恐有偏听之忧。是故臣暂引话头,以使大执法可以尽言,大王亦可兼听,不至于有所失误也。

    而臣本心,实欲大王急上尊号。司马氏诸藩作乱,大失人心,汉光文始能开基平阳,十年间即破洛阳,俘虏晋主。而今汉已倾覆,晋亦稍稍振作,倘若大王不急竖旗帜,以召普天下恶晋之人,诚恐人心又将向晋,不可不虑啊。

    石勒闻言,沉吟不语,旋命程遐出去,然后私下慨叹道:程子远,小人哉!

    随即把张宾叫进来,恭敬咨询,但是不提程遐的态度。张孟孙还以为程遐这回不再故意跟自己顶牛了,则由此可以拉拢到更多的人,加入自家战线,因而反复劝说,最好先打听清楚刘恒的消息,再定是否称帝不迟。当今最紧要的,是高张勤王之旗,以招揽各处胡与氐羌。

    石勒还是不表态,继而又请裴宪,然后是荀绰,然后是张敬众口一词,都劝石勒尽早称帝——咱们就当刘恒死了,你要真打听到了他的确切消息,反为不美。




第九章、二鸟落,一日升
    程遐张敬裴宪荀绰等人私下商议,赵王之践祚称帝,万事俱备,只欠祥瑞了。

    《吕氏春秋·应同篇云: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这本来是春秋战国时代阴阳家和方士的主张,其后经董仲舒刘歆等人引入儒学,合乎天人感应之义,就成为了新朝肇建的惯例。所以石勒既然要称帝,自然也得祥瑞先行,并由此而定下来新朝的德性。

    然而祥瑞何在呢?某些人自然是完全不信的——比方说裴该——认为举凡祥瑞,多由人造;程遐等人自然不这么想,但是祥瑞并未主动降临,那就需要他们去仔细发掘啦。于是程遐关照裴荀去翻查典籍,并在各方汇聚的上奏中寻找蛛丝马迹,而他则与张敬巡行襄国城内外,瞧瞧有什么事儿可以附会啊不,隐含着上天之意。

    商议既定,各自分散,程子远乘车先在城里兜了一圈,然后打算出门前往郊外。可是才到西门前,忽见一骑驰来,说是茌平县令有异物贡献给赵王。

    听到异物二字,程遐当即便上了心,乃将使者唤至面前,问他:所献何物啊?使者禀报说:乃是茌平令近日射得一只黑兔,其色纯玄,无一毫杂毛,实在难得

    茌平县属于平原国,就在黄河北岸,其县令名叫师欢。师欢就是茌平本地人,富有田产,佃客奴婢无数,想当年石勒被从老家上党武乡绳捆索绑地卖出来,买下他的就是师欢。

    石世龙是白种,长相本就膈应,再加体格魁伟,与其他胡奴不同,师欢觉得此非寻常农奴也,一高兴就把他给放了。

    ——当然,后世史书里则说,有一个老头突然出现,说石勒鱼龙发际上四道已成,当贵为人主。甲戌之岁,王彭祖可图。说完话就消失不见了。其后石勒种地时常闻鼓角之声,诸奴亦闻,石勒说我打小就常听这种声音(大概是几十年耳鸣的老毛病),诸奴以告师欢,师欢乃将石勒解放。

    师家的田产,毗邻着汲家的牧场,于是石勒就自称能相马,投往牧场干活儿,得到了牧场主汲桑的赏识。石勒乃召聚十八骑,盗取苑马,以赂汲桑,不久后又跟随汲桑起兵,这才迈出了他争雄天下的第一步。

    故此石勒颇德师欢——那老主人待我不错啊,还主动把我给放为平民——等到占据冀州,直至茌平,就亲自登门去请师欢出来做官。然而师欢本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能力也中平,不敢驰骋于乱世之中,婉拒不受。石勒无奈之下,最终决定:那我就把茌平赏赐给你,让你在本籍做县令得了。

    且说师欢偶尔猎得一只黑兔,觉得很新奇——难得见到毛色那么纯的兔子啊——即遣人进献给石勒。程遐得知此事后,眼珠一转,即有主意,赶紧跑去向石勒说:此乃上天所降的祥瑞也。随即解释道:晋为金德,胜者为水;而兔是之兽,其玄皮亦为水色。此示大王将以水德,取金德而兴。

    石勒听得迷迷糊糊,半信半疑,但还是命人将黑兔剥了,硝制其皮,给自己围在腰上。

    很快,张敬那边也有了收获,据说他于襄国街巷之间,听有小儿歌唱,词云:二鸟落,一日升,其夭于止者赢,骨肉相似者胜。张敬学问有限,解不出来,乃问程遐,程子远却也迷糊,二人便相携去拜访裴宪。

    裴宪裴景思出于名门——当然是闻喜裴氏了——少小轻侠,弱冠后却一改素行,遍访名师,折节向学,儒学底子是很深的,为如今石赵政权之冠。他在听说了那则谶谣后,捻须略一思忖,便得其意,于是详细解释给程张二人听:

    二鸟一日,乃是一个晋字(晋字的古体,上为二至,下为一日,而至乃鸟落之象,)这是说晋将衰弱,而别有红日升起。那么此日为何呢?上夭下止,是个走字,骨肉相似者,肖也,走肖为赵(趙)——这正是说晋将败而赵将兴啊!

    程张二人大喜,急忙跑去禀报石勒。石勒就问了:我但知汉为火德,却不知晋为金德,以何为证啊?

    张敬心说坏了,应该把裴宪揪过来一起向赵王禀报的,我听说过晋为金德,但如何考证而得出这一结论,却压根儿就没琢磨过啊!赶紧侧头,注目程遐。还好程子远因为黑兔子的事情,预先做过功课,当即似模似样地解释说:

    汉为火德,火生土,故魏为土德;土复生金,故晋为金德。且臣闻江南有童谣,云:‘訇如白坑破,合集持作甒。扬州破换败,吴兴覆瓿甊。’金色为白,故所指即为晋祚也,是言晋当破败,将坑(一种陶器)之残片做成甒,复延之于扬州吴兴——所言得非司马睿乎?

    由此可知,晋终当破,起码长江以北,将为水德者所有——五行相生,金即生水。今城内谶谣,即云赵将代晋,而赵氏本出天水,天水自当为水德——昔汉高祖于上邽立祠,以祭黑帝,复改上邽郡为天水郡,即为应合水相也。

    如大王所言,刘汉本为火德,则光文皇帝欲复兴火德,而火克金,却不能生而胜之,故此唯能残躏晋,终不能取代也。能代晋者,唯我水德之赵!

    ——话说訇如白坑破那则谶谣,远出千里之外,还是王贡此前密书中透露给程遐知道的。

    程遐虽然用心解释了,石勒听着却还是迷糊,就问:天意如此,则人心又如何啊?程张二人会意而退。于是此后数日,襄国臣僚纷纷上奏,就石勒是否要尽快称帝之事,发表意见,奏牍上书,堆满了石勒的案头。

    石勒当然不会瞧——他不认识字啊——乃命侍从逐一诵读。那些胡臣羯将请人代写的还则罢了,晋臣之表,多数骈四骊六,堆砌典故,石勒连三成都听不懂,更觉头昏脑涨。于是摆手说都别念了,你们把奏章分一分,劝我赶紧称帝的放一边儿,反对急于称帝的放另一边儿。

    结果案左累起了厚厚一摞,案右却只有一篇而已——也就这一篇反对称帝。

    石勒便命人诵读,并且详细解说这篇独帜别裁的文章。

    此文乃一名中级晋吏所作,洋洋洒洒,写了小三千字,但是并不分析局势,而只申以大义,说当日刘渊对石勒如何有恩,则既然他的儿孙还没死绝,石勒实不当贪图名位,僭号称尊也。继而又说,张孟孙天下杰士,即便他的意见与众人不同,赵王也应依从之,方为从善

    石勒听完了,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此官吏绑缚起来,以不敬之罪,断其首级。还是张敬跑来好说歹劝,说此人虽然狂悖,但正当收拢人心之时,不宜因言杀人啊,请石勒刀下留情,把他发配军中为卒即可。

    程遐等人到处搜集祥瑞,张孟孙听说后只是摇头哂笑,但等这事儿一出来,他终于觉察出来不对了,继而又通过特殊渠道,打听到了程遐当日跟石勒的奏对,不禁喟叹道:小人弄权,蒙蔽君听,我竟堕入其陷阱而不自知难道我真的老了不成么?!

    很明显,包括张宾在内的重臣,都已经直接在石勒面前表过态了,未必上表,暂且不论,即便在中层将吏当中,反对石勒称帝的也绝对不会仅仅这么孤零零的一篇表章。但文臣奏表都是由长史整理传递的——理论上有那不合规范,或者空言无物的,长史直接就能给驳回去——而左右长史分别是张敬裴宪;武将奏表,则要经过右左司马程遐张屈六。那些人都是主张石勒称帝的,完全可以设法将反对意见给压制下去。

    而至于递到石勒面前的那一篇,言辞确实狂悖,仿佛是故意为了激怒石勒,而且其后张敬又死活拦着不让石勒遽杀此人说不定本就是受到那票人的指使呢!

    张孟孙不禁口诵屈子《离骚之句:惟此党人之不谅兮,恐嫉妒而折之。群臣俱都目光短浅,看不清天下大势,只望石勒早践帝位,他们好鸡犬升天,我的正确意见根本就难以得到他们的谅解啊!如此下去,即便石勒再怎么信任我,也难免千夫所指算了,算了,我还是暂退一步,缄口不言为好。

    于是声称得病,一连数日不再出而理事。

    恰在此时,晋使也从洛阳前来,劝说石勒放弃已经日薄西山的胡汉政权,归附王化。洛阳方面开出来的条件是,封石勒为赵公车骑大将军,都督冀幽并三州军事——但你得把本属司州的河内汲魏广平等六个郡给吐出来。

    关键这些地区临近河南腹心之地,一直捏在石勒手里,晋室是断然不能够放心的。

    石勒尚未表态,麾下将吏先就大怒——别说六郡地广,且多膏腴了,如今咱的大本营襄国就在广平郡内啊,怎么可能搬家?!石生暴怒之下,拔刀就要去砍晋使,却被石勒当场喝止住了。随即石勒详细询问晋朝方面的情况,在得知七玺皆已归晋,且刘氏诸王泰半为俘,即将处刑之后,便笑笑说:我知之亦,汝可暂退,容我筹思之。

    等到晋使退下去,程遐等人想要开口,却被石勒摆摆手制止了。随即他命人前去探视张宾的病情,传言问问右侯:今传国玺已入于晋,则我尚不可称尊么?

    使者不多时便回来禀报,说大执法病不甚重,然而嗓子哑了,难以说话,对于赵王的问题,他只是摆手比划,然后提笔写下了唯从尊意四个字。

    石勒哈哈大笑,也不说散会,转身就返回了内室。程遐张敬等人会意,下去后就到处串联,联名上了一道劝进表章。晋羯臣僚,几乎全都署名,就连出镇在外的石虎蘷安王阳等,既然先前就有所表态,程遐也直接把他们的名字给填上了。表章既就,正待上呈,就见张宾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伸手就问程遐索要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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