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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赤军

    杨虎实在是被王廙恶心坏了,明明没什么本事,还要三天两头来扰汉中——我当初割据汉中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打啊难道说如今华朝之势,反不如当初奄有汉中的巴氐不成么那家伙脑袋里有屎,我若不能反杀出去,给他来个当头一棒,怎么甘心!

    毛宝笑道:“且退氐寇后再商议——且此事非我所可置喙,必当请求陶帅。”

    “元帅”一词,始于春秋时代的晋国,晋文公曾“谋元帅”,也就是遴选足以适任三军主将的人选——晋奉周命建三军,三军各有将、佐,则元帅就是指的中军将,意为为首(元)的将领(帅)是也。这只是一个俗语而已,并非实际官职,包括单独一个“帅”字,




第三十八章、来世为寇
    李班于三月间东逐华军,收复巴西,稍稍休整,便欲班师,行至半途,却接到了成主的诏命,说周访已死,要他们趁机攻伐汉中。于是进至米仓山下,连营列寨,积聚粮秣,等待时机,这一等就是整整四个月。

    主要是派人前去游说杨虎,杨虎却不作答。

    这一来是顾念周访之恩,杨虎当初就说:“周公不以降人目我,待我甚厚,我又岂能伤害其子嗣啊”自请率四千人马出镇黄金,以防荆州兵再来——王廙倒真的趁丧兴师了,复为杨虎所败。不管杨虎是不是因为自己昔日头脑一热的表决心而感到后悔,终究如今兵寡力弱,是不敢骤然与周抚相争的。

    而至于接受成主之诏,勾引氐军入境……杨虎原本就曾经一度依附于成都政权,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这见天儿跳来蹦去的改换阵营,必受世人唾骂啊,即便杨虎本人不在乎,他也说服不了自己麾下兵将。再者他当初跟李氏就存有心结,又怎么可能复归于成呢

    故而理都不理,一门心思防备荆州兵,且向南郑请求增援,要杀出汉中,攻入魏兴郡去。当然啦,南郑方面一则为了御氐,二则也未必真放心杨虎,只是敷衍,不肯给他添兵增将。

    于是就这么坐耗着,终于陶侃率部入于汉中,随即以毛宝为先锋,去攻米仓山。

    毛宝在杨虎的陪同下,先期易服前出,登山观望,只见氐兵不下三万之众,营垒密布山麓,杀气化作层云,瞧上去倒是挺可怖的。只是毛宝亦非新上阵之将,稍稍觇望,便即笑对杨虎道:“山麓狭窄,使得氐寇营垒虽众,却布若长蛇,相互间难以策应。且各营散乱,刁斗不齐,此不难破也。”

    杨虎也说:“李班前不入平向南郑,后不退入巴西山地,立营于此三四个月,必致将卒懈怠——我知其意,或等秋后粮秣充足,便要与李寿夹攻南郑了。我军正可趁机摧破之,以扫清南面之敌。”

    他心说赶紧把李班给收拾了吧,然后掉过头去,逼退李寿,完了我就有机会说动陶公,东出去打王廙那狗头了。

    二将下山去后不久,便即点齐兵马,直迫氐军营垒。

    正如杨虎所料,李班是打算秋后进军的——我不可能一直跟这儿待着,等你杨虎的答复啊,成都方面也已经多次派人前来催促了——这些天正在调度物资,规划行军路线,并且派人绕路去跟李寿打招呼,约定合攻的日期。

    对于陶侃之入汉中,李班消息滞后,才刚得讯,正在跟任回商量呢——咱们是按原计划发动啊,还是就此退兵啊陶侃可未必比周访好对付——忽报华军杀来,不禁有些发蒙。

    成军的主体,乃是南徙蜀中的流民——既有氐人,也有故晋之人,以及其它戎部——说得不客气一些,乃是职业盗贼,却非职业军人,作战虽勇,组织性、纪律性却很差。加上李雄本人是最讨厌繁文缛节的,不但于朝中无制度,李家人跟大殿上都阿兄、阿叔地混叫,于军中也无制度,旗号之类多半欠缺。故而即便经过任回的谋划,这营寨也扎得很不成体统,乱糟糟的,不能相互策应。

    ——其实原本杨虎的汉中军也是这副德性,全靠被周访收编后,才手把手地教会他该怎么正经打仗,而非只是大规模械斗。

    华军则不同,裴该最重制度,陶侃又为一时名将,深受故晋主力兵团之熏陶,组织严密,进退有据。实话说晋军在国初还是很能打的,因为司马氏起家的武力基础就是曹魏陇西和荆北的百战之卒,乃能北破树机能而南平吴越。问题在于司马氏之衰,纯出内斗,自家跟自家打,杀得血流成河,把精锐先给折腾光了,才只能开门揖盗,召胡、羯来相助……

    所以毛宝不待陶侃主力抵达,便即率先对成垒发起了猛攻,他身先士卒,不顾身中数矢,于半日间便连破三营,堪堪杀到李班面前。李班拼死抵御,同时招呼各部来援,妄图合围华军。可惜米仓山麓地势复杂,平地本少,营又扎得散漫,使其余兵马很难快速救援,而即便赶到了,也根本抄不到华军侧面去……

    毛宝遥见一金甲将领立马大纛之下,挥鞭指斥,呼喝传令,心说多半就是李班了。他本善射,乃下马取过步弓来,舒猿臂拉如满月,便即望胸射去。相踞本在百二十步以上,却精准有若身前一般,这边弦声才响,那边金甲将领便即惨呼一声,跌下马来。

    不过此人并非李班,乃是李班之弟李都。

    李雄长兄李始无后,次兄李荡生四子,就是李琀、李稚、李班和李都。其中李琀、李稚都在年初与周访交战时兵败被擒,李雄遣人赍厚礼前往南郑,请求周访宽释,周士达却不理会,直接把他们押到洛阳去了。裴该倒是没杀二李,下令先囚禁起来,然后遣使成都,要李雄去号归洛,则可开释,否则的话——“且待擒雄,兄弟并戮。”

    倘若光说去帝号,说不定李雄就从了——光看他隔过亲儿子要传位给李班,就知道对于次兄所出的侄儿们有多宝贝了——但还要他入朝觐见,这李雄可坚决不肯答应啊。好在看这情形,俩侄子暂时还死不了……

    剩下李班、李都,俱在米仓山下,其中李班于文事为优,武略为劣,所以直接指挥兵马抵御华军的,就是其弟李都了。当下李都被毛宝一箭射倒,虽然因为距离太远,箭势不足,导致穿透重甲,却一时还不得死,亦使李班胆寒。赶紧命人抢回兄弟来,随即带上任回等人掉头就跑,打算先退到南面几个营中去再说。

    可是氐军本来组织性、纪律性就差,顺风仗可以一拥而上,一旦遇挫,怯者必累勇者,想先暂退再稳住阵脚,这么高难度的操作怎么玩得转啊。于是一骑走而百骑走,一营崩而十营崩,当场人人落荒,个个奔命,根本就勒束不住了。

    毛宝和杨虎趁势踵迹而追,赶得李班、任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恨川中马矮腿短,跑得不够快。因为巴西道路险狭,进难而退亦难,遂导致无数败兵拥堵在道路上,成为了华军的活箭靶。但也正因为如此,先期奔逃的李班倒可以用士卒的性命天然断后,拦阻华军,自家得以

    逃出了生天。

    这一口气就跑了两天两夜,等到退入汉昌城内,再捡点残兵,十不存一……

    华军就此大获全胜,消除了汉中南面的威胁,但随即陶侃挥师转向沔阳,却碰了一个硬钉子。

    陶士行本来打算一口气杀到汉昌城下去的,但自米仓山南向,道路曲折狭窄,两面群山耸峙,瞧得他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话说本在江南,擅长水战,或者在水网、沼泽密布处厮杀,后渡江而向中原,大平原上的骑兵纵横,也逐渐积累了不少的经验,但陶侃此前还没有碰上这么凶险的地形过。



第三十九章、洛中之山甚是无趣
    转眼间便来到了靖德二年的春季,正是草长莺飞之时,洛阳内外,又复繁华景象。

    河北基本上算是平定了,孔苌已押来洛阳,处斩于市,朝廷于冀州各郡县皆命守令,且调运粮秣前往赈济流民,即便尚有些许盗贼,相信也很快就能彻底敉平了。

    剩下江南、巴蜀,在中原人看来,那些偏僻荒远之地,简直就跟外国一样,根本不必加以考虑啊——除非对方有实力对河南发起全面进攻。动乱数十载,终于算是迎来了太平世道,乡间百姓或许还拋洒汗水于垄亩之间,即便丰年亦未必能得温饱,然在都邑中的士人、居民看来,却已如同天堂一般了。

    是以百官纷纷上奏,歌功颂德,称天子功追三皇五帝,甚至于还有请天子东巡,去封禅泰山的……裴嶷等人担心裴该受此影响,真的飘飘然起来,乃陆续觐见,加以劝谏。对此,裴该笑笑说:“天下尚未底定,朕又焉敢自满且即便江南、巴蜀俱平,朕亦知可安天下,未必能使百姓温饱。三皇五帝时便是如此,秦皇汉武时也是如此,彼有何功,而言封禅朕又有何功,敢效仿先贤”

    不但是马上天子,从乱世中浴血厮杀出来,而且还具有近两千年后的见识,有对社会现实更明晰且成系统的认知,裴该自然明白,即便自己统一了天下,甚至于规复故汉旧疆,也并不是说天下太平,老百姓就一定能够过上好日子的。

    固然“乱世人不如犬”,但封建时代,即便治世,多数平民百姓也未必能比贵家之犬过得好……后世网络上常有颂扬北宋国富民丰的,说赵家虽然外战憋屈,却能将复土定疆的精力运用到民政上,使得府库充盈,市井繁盛……

    其实府库充盈或许是真的,市井繁盛也或许是真的,但盛世之相都只存在于开封、大名等几座中心城市及其周边地区而已,广大农村百姓依旧吃不起饱饭,稍逢天灾,照样流民遍道。吹嘘者还说什么宋代没有席卷全国的农民起义……那是因为还没等闹到那一步,宋就先被外患给灭了!

    你以为王小波、李顺,钟相、杨幺,还有方腊,不算历史上有数的农民起义吗非得席卷天下,最终覆灭旧朝,才算是老百姓贫寒饥馑,活不下去啦

    从古至今,又哪有国无内患,官民皆丰,拥有雄兵百万,军事科技超迈一时的政权,会那么轻易就被外敌给打垮了的道理啊

    这是封建时代的常态,唯统治者的目光只关注都市而往往忽视乡村,于乡村也只关注缙绅和所谓的“乡贤”而往往忽视小民百姓,才会生造出盛世图景来。所谓“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这私家起码也得是小地主啊,小农、佃户能吃个半饱就算侥天之幸了!

    郭老作《李白与杜甫》一书而为后人所讥,但裴该前世也是读过那本书的,其中指责老杜为地主阶级代言人,横加鞭笞之语,相信即便起少陵于地下,也回不了几句嘴。那书错处不在骂杜甫,而在捧李白——李白其实比杜甫更地主阶级好吧!

    裴该既然明白这一点,也就不奢望通过什么大刀阔斧的社会改革,让老百姓人人都有饱饭吃了。偌大的中国,基本上脱贫得等到后工业时代,而前工业时代即便搞“均贫富、等贵贱”,也不可能使小老百姓免于饥寒——而那一套,又是违背社会规律的,根本搞不起来。

    所以他只能在保证社会安定的前提下,徐徐地作一些技术和社会实验,力求提升生产力的发展速度,并且尽量扩大教育涵盖面,让这辆千年老车走得略快一些,以免将来大落于人后。至于这将来如何,他也肯定是看不见的——就算再怎么努力,开金手指,估计要迈入工业社会,起码还得一千年——只能够凭良心做事。

    在这种情况下,自矜自傲便基本上与裴该无缘了,乃见歌功颂德之奏,唯觉恶心,于上奏之人,基本上就算是打入了另册,再想升迁,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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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三日为上巳日,乃是传统的节日。

    古人例在三月巳日,前往水边沐浴修禊,也就是利用清水来袚灾祈福。但到了魏晋之时,首先规定了三月三日为节,而不管是否巳日,继而节日目的逐渐被游春踏青、娱怀骋情所取代——说白了,就是演变成了国立春游日。

    洛阳城南有洛水,还有伊水,城北有七里涧,有金谷涧,都是上佳的游春所在。不过晋时权贵多在金谷涧附近修建别邸——比方说最著名的石崇金谷园——就此逐渐形成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即唯世家及有官身者,方能游赏城北水系,平民百姓则只能到城南洛水、伊水畔去踏青。

    这一日,门下侍郎李矩李茂约亦携其妻卫氏,及子李充、侄李式等,安排好了车马,打算前往金谷涧去踏青,但是家里两个门客——王羲之和庾翼——却不肯从行。

    俩少年说金谷涧我们去过啊,没啥好玩儿的,而且闻名遐迩的金谷园又被梁氏所占,不久前送给了裴公(裴嶷),裴公正在大兴土木改修,肯定也进不去——“小子等请往城南一行,欲登委粟而观山景也。”

    李矩还想再劝,却被卫夫人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袖,随即笑道:“所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既然逸少、稚恭慕仁,夫君可使自往。”

    李矩没办法,就派了几名仆役服侍二少年,复遣数名兵卒护卫,由得他们往城南去了。

    等到双方分道,卫夫人才压低声音对李矩说:“逸少、稚恭欲向城南登山,所为何事,难道夫君不明其意么”

    李矩有点儿茫然,便问:“为夫愚鲁,还请夫人开释。”

    卫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就说:“今南北分途,长江为隔,彼在洛阳,如人质,如囚徒,其父兄皆在江南,逢此嘉日,岂有不想望之理啊乃欲南向登山,远眺长江,虽不能见,聊舒渴怀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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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矩这才恍然大悟,不禁也叹息道:“裴、王之间,曾有姻戚,本是一家,竟隔南北……以王茂弘之智,岂不知大势已定,而江南不可守之理啊早早降顺,黎庶得安,家人亦可团聚——这必是王处仲贪恋权势,特意阻之也!”

    在故晋之时,王敦的品位一向比王导要高,但若论名誉,则差得很远——大家伙儿都认为王导是个忠厚人(其实未必然),而王敦是个野心家(倒是没有错),王导温雅识礼,王敦难脱粗俗气。故此江南不从王化,这罪魁祸首,多半不在王导,不在司马睿,而是那



第四十章、各有稻粱谋
    庾翼反问王羲之:“逸少兄于旧籍风物,可尚有印象么”

    王羲之的老家是在琅琊郡的临沂县。话说司马睿是在晋怀帝永嘉元年出镇建康(当时还叫建邺)的,王导、庾亮等阖族相从,那会儿王羲之才刚五岁,庾翼则是三岁……庾翼的意思,你多半记不得老家之事了吧,那我就更不用提啦,则对于我等来说,唯江南,甚至于唯建康才是故乡。

    你拿老家在华境内来安慰我,不但起不了作用,反倒会使我更感惆怅啊!

    王羲之听此反问,不禁苦笑。他远眺故乡——虽然望不见——的心愿已了,再无趣味,转过身去就打算下山,突然间庾翼从后面揪住他的衣襟,压低声音问:“李公前日所言之事,逸少兄其有意乎”

    李矩虽然因为学问出众而实务能力稍缺,于华朝肇建后便不再担任一部尚书,而转去了相对清闲些的门下省任职侍郎,终究也属朝廷重臣,时常能够觐见天子,所以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不过此前不久,他向王、庾二人透露的某些信息,实际上却是裴该的试探。

    什么信息呢就是天子有在今秋改换名目,重开科举之意。

    裴该想在整个华朝境内开科举,这一想法已经多次向重臣们咨询过了,但以华恒等人为首,反复进谏,极言不便。昔日长安行台搞过两次科举考试,都是只看学问——因为首重笔试啊——不在乎门第高低的,只要身家清白,没犯过大罪,皆可应试,这自然会受到世家的阻挠了,认为寒素之辈因此将会挤占大族的入仕和晋身空间。

    当然啦,他们口头上绝对不能够承认这一点——甚至于心里也未必仔细考虑过,纯出潜意识中的警惕——只是说若无中正品评、地方举荐,谁知道那些应试之人德行如何啊一旦德不配位,知识越多反倒越反动!

    昔日在行台,是因为州郡无中正,且人手实在缺乏,才被迫行科举之事;如今故晋官吏大多从华,人才不虞匮乏,即便想要招揽年轻士人,也应该重命中正为好吧。

    陈群所创九品中正制,之所以使得用人之道渐为豪门所把持,乃因为规定各州大中正皆须是在中央任职官员且德名俱高者。则即以华恒论,他华氏本来在平原郡内,甚至于整个冀州,都属于排得上号的高门,再加上其人之官、之名、之德(没人敢说华敬则无德),这冀州的大宗正,起码平原的中正官,恐非其人莫属。

    即便一时当不了,等到华恒告老致仕,还乡之后,按例朝廷抚恤老臣,也必任之以中正。到时候整个冀州,起码平原一郡,士人的优劣高下,全都操持在华某之手,大可以亲者给上品,疏者给中品,甚至于仇家给下品,则权势必可以一直荣显到死。冀州或平原这一代官僚,倘若都由华恒品评、推荐得用,将来多半也会回报华家,则整个家族都能因此而得利了。

    然而裴该平素最反感九品中正制,当即似笑非笑地问华恒:“卿自仕于朝,已多少年不曾回乡了”

    陈群当日创设九品中正制,是为了补汉代察举制之缺——因逢乱世,士人多徙,官吏也走马灯一般换个不停,导致两相陌生,那还怎么向朝廷举荐人才啊——然而晋末之乱,起码在中原地区,其烈度是要远超汉季的,象华恒这样已经脱离原籍很久之人,对于平原郡乃至冀州之事,还有多大的发言权呢命你为中正,那你肯定就去咨询族人啦,华家留在冀州之人说啥就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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