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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赤军

    手是巴住了,问题腿上不去——主要问题是他此刻穿着公服,上衣下裳,两条腿就不容易撇得太开。心中不禁恼恨,所谓华夏衣冠,看着挺飘逸,却实在不便于活动啊,这若是上下一体,两侧还开衩的胡服,爬墙就要容易得多啦。

    忽然觉得身下一股大力传来,低头一瞧,原来是那女子以肩膀相承,裴该借势一努力,终于上了墙头,随即跃至院外。然后那女子也从狗洞里钻出来了,伸手朝不远处一指:那里已备好了马匹,裴公可急从西门出城去——西门之守乃荀氏旧将,必不盘查。

    有读者朋友希望我元旦期间加更,我会尽量努力的,但各位要知道,你们放假轻松,我放假却更繁忙,得走亲戚去医院带孩子收拾家想要加更,不如期盼再无节假日(泪)




第三十一章、因忿兴师
    裴该跨上那名女子准备好的马匹,风驰电掣一般就冲出了宛城。

    临行前也曾经询问那女子的姓名——他心里挺奇怪,荀崧若是真想救自己,派谁来不成啊,为什么要派一名尚未成年的少女,而且还要着男装扮成仆役呢?但那女子却只拱一拱手:贱名无关紧要,裴公请速走为是。说完话转过身,竟然又从狗洞里钻回郡署去了。

    裴该一路疾驰,心说宛城就是个磨难之地啊,想当年曹操在宛城中了贾诩之计,大概也是象自己如今一般,内心忐忑,仓皇而逃,要去城外搬救兵吧。只是没人提前给曹操报信,所以他才会折了大将典韦和侄子曹安民,自己则哎呦,我那几名带进城来的部曲又怎么办?

    好在近日多招募了不少部曲,不至于连十三太保都凑不齐不对,甄随陆衍都已升任营督,陶德前往幽州送信又一去不回,十三太保早就不齐了。

    虽然挂念那些部曲,但也无力转身去救,只好一口气冲出西门,绕个圈子折向城北。等到进入自家营中,他这才喘一口气,把心彻底放落。当即下令,擂鼓聚将。甄随一进来就问:都督入城吃宴,如何这便折返?我见宛城突然间关闭城门,扯起吊桥来,不知是何用意?

    裴该愤愤地一拍桌案:第五猗欲要劫我,故此被迫乘马而归!

    其实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是那女子或者他背后的荀崧故意扯谎,要引发自己与第五猗相争斗。理由也很简单,这宛城本来就是荀崧的,被第五猗强占了去,当时是力弱无援,只得屈从,如今若能挑唆自己赶跑第五猗,就说不定还能留镇此处啊。说是并非好宴,但到自己逃席为止,第五猗和王贡他们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嘛,图未穷,你怎么知道里面一定藏着柄匕首?

    照道理说,这时候就不应该操切,更不可因忿兴师,而应当派人进城去向第五猗打问个清楚。但那样做就等于卖了荀崧啊,裴该对荀崧的观感,可比第五猗要强得多了。

    而且荀氏还有一大家子在,若是坑陷了荀崧,恐怕得罪的不止一两个人,将来自己协同祖逖挺进颍川河南,怕是会遭受相当大的阻碍。至于第五猗,孤家寡人一个,我打就打了,又有何可惧?

    更主要是裴该进了趟城,观察到城中守兵的状况,一个个面有菜色,且有忧色,武器装具也非常简陋。想也知道,第五猗的兵马都是南下时于路招募的,就没什么机会和时间象裴该那样安生种地练兵,而杜曾王贡所部不过一伙流寇而已,被周访打败才逃来荆北,又能有多好的素质?至于荀氏之兵,一则数量很少——否则也不会被迫开城投降了——二则被围经月,最终还被迫得向敌军低头,若还有昂扬斗志才奇怪哪。

    相比之下,自己这五千兵马精良雄壮,即便城兵过万,也有战而胜之的把握。城墙虽然是一个问题,但不是大问题,此前经过鏖战,城壁多处坍塌,都还没来得及整修,这样的宛城,取之何难?

    总之老子今天丢脸了,不管是不是被荀崧所欺骗,总之带进城七八名部曲,结果自己单人独骑气喘吁吁地逃归营内,这要是跟甄随他们打哈哈,说可能是误会,等我先派个人去城里问问看,他们会怎么想?肯定会影响到本军的士气啊。

    士气难鼓易懈,怎可能因为第五猗这种史书上都留不下来几笔的家伙,就把我好不容易养成的锐卒变成了颓兵?

    果然,他那边话音才落,尚未吩咐,甄随先叫了起来:什么第四第五,好大的狗胆!老末将这便率兵攻城,为都督报仇!

    裴该当即下令:时才过午,天黑之前,必要攻入宛城,生擒第五猗来献!

    ——————————

    裴该逃席后不久,便有仆佣发现了溷厕外的尸体,匆忙前来禀报第五猗。第五猗大惊,说:此必有人将我等图谋,暗泄于裴文约也!

    要不然你说怎么回事儿?我这儿还都没来得及开口呢,裴该就莫名其妙地跑了。倘若我等已然开口,问他要兵要粮,即便还没有下令劫持,也没露出豺狼嘴脸来,裴该生性敏锐,见势得早,便即遁去,犹有可说啊。

    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埋伏随时都可能发动,他想逃也逃不了啦。

    就好比鸿门宴,刘邦是在项庄舞剑樊哙闯宴之后跑的,若是早一些,在范增数目项王,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的时候就借口上厕所跑了,也在情理之中——虽说此后项羽肯定饶不了他。但这儿还没开宴,刘邦连谢罪的话都还没对项羽说呢,他就落跑,真正岂有此理——你究竟干嘛来了?

    所以一定是在裴该上厕所的时候,有人暗通了消息,对他说我等将会不利于他,所以他才会杀死领路的仆役,仓皇逃去吧。

    杜曾和王贡都不禁把目光瞟向了荀崧。

    荀崧急忙为自己分辩:崧虽不值王子赐之谋,第五公既已定策,又岂敢暗示裴文约。且我便在宴中,安能与他勾通消息?裴文约与我也是初次谋面,若遣人秘传,他如何肯信?只怕是谁家部属之中,有其故旧之识吧。随即瞥了瞥王贡,那意思埋伏是你安排的,要出漏子,也是你手底上什么人捅的,与我无关哪。

    第五猗心中仍然有疑,但无实据,也不便这便直斥荀崧,只好问:今当如何办?正说着话呢,派去四门查问的人回来禀报:裴使君果然跨马直出西门,不知何往。

    因为几家兵马才刚合流不久,编制混乱,几个人倒没往西门守将是谁身上想——再说了,不管谁家的守将,在没有严令之前,也都不敢拦阻裴该啊——只琢磨着此处距离西门较近,则裴该慌不择路,遁出西门,本在情理之中。王贡忙道:可即下令紧闭四门。若裴文约遣使来责问,便可砌词敷衍之,只怕他因忿兴兵,率军攻城

    杜曾忙问:荀公,闻裴文约将五千兵来,公适才出城迎接,见其军势如何?

    荀崧摇头道:我不知兵,如何能料其军势?但见装具颇为精良,粮秣物资似乎甚多而已。

    杜曾当即朝第五猗一拱手:今城堞不完,且城中弓矢不足,难以坚守。然敌止五千众,而城中胜兵过万,曾请率军出战,逆之于城外!

    卿可有胜算?

    裴文约书生耳,有何可惧?曾必当生擒之以献俘于第五公驾前,并尽掳其辎重,以壮我军。

    王贡摆摆手,劝说杜曾道:出战为宜,然不可轻敌。闻裴文约曾在淮阴,设‘空城计’以吓退胡骑,乃知其多智也,安可以书生目之?

    杜曾一撇嘴:乡谈耳,子赐如何也信那些妄言?空城退敌,世间焉有此理?

    空城计打的本不是仗,而是人心,所以对于那些搏杀在第一线的将领来说,若非亲眼所见,就很难相信,更难理解——好比说支屈六初始听闻诸葛亮谈琴退兵,也是颇不以为然的,还得裴该掰开揉碎了向他反复解说,方才入耳。但对于那些运筹帷幄的士人来说,尤其是王贡这类阴谋家,却觉得此等事很有可能发生,并非全然的荒诞不经。尤其士人的最高理想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啊,你打得尸山血海,未足为贵,要一番大道理说得敌人惭愧遁去,甚至于俯首归降,那才值得千古传颂哪!

    所以王贡对于杜曾的话很不以为然,但他也没有实际经历过空城计,对于裴该用计的细节所知甚少,故此也无言反驳,只得请令说:贡请与杜将军偕行,以为臂助。杜曾这样轻视敌人,恐怕会导致不必要的挫败,还是我跟着去随时提醒他,会比较稳妥一些——即便不胜,也可退归城中固守。城守事,便有劳二公了。

    口言二公,其实单指第五猗,对于荀崧,他还真不怎么放心。但相信有第五猗坐镇,荀氏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

    北门传来急报,说城外的徐州军陆续出营列队,并且开始派人到附近去砍伐树木,以打造简单的攻具,分明有攻城之意。于是杜曾王贡便即点起八千部卒,人欢马腾,旌旗招展,打开城门,浩浩荡荡地便杀将了出去。

    两阵列圆,王贡在马上手搭凉篷,远远一望,就见徐州军士卒精神,队列严整,铠甲兵器映日生辉,不禁吃了一惊,随即慨叹道:谁言裴文约不知兵耶?完全不懂得打仗的人,他能够编组起如此训练有素的军队来,而且城外列阵,如此从容不迫吗?瞥一眼杜曾,心说:这恐怕是一场恶战啊,杜将军你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有?

    杜曾也自心惊,于是侧过头去,低声与王贡商议:我欲先取守势,却在侧翼暗伏骑兵,战酣时骤然杀出,直取徐州中军,卿以为如何?唯得如此,方有胜算。

    王贡说你这个想法很好,那我就帮你先来引诱敌军,迫使他们抢先发起进攻吧。于是颁下令去,挑选军中嗓门高,擅长呼喊的数人,朝着徐州方面齐声高叫道:

    我等好意设宴,裴公因何逃席,而自狗窦遁出,且复引军来攻哪?!

    裴该在阵中听得此言,不禁气得是须发竖起,怒目圆睁——你特么的才钻狗洞!竟敢宣此谣言,想要动摇我的军心!

    ——裴该是不是钻狗洞落跑的,没人知道,但王贡他们搜索院中足迹,最后肯定会追踪到那片有狗洞的围墙啊,大概是以己度人,觉得钻狗洞会比较方便一些,裴该必然也是钻洞而逃的吧。

    裴该招呼甄随前来,问他说:恶贼以污言毁我声誉,欲乱我军心,今当如何处?甄随一撇嘴:便都督钻狗窦逃出,那又如何?军中不论荣辱,只看胜负,我这便挥军往攻,必要拿下那几个喊话的狗头,献首于都督驾前!裴该说好吧,咱们抢先发起进攻,但你千万小心谨慎,我就怕他们故意宣布谣言,就是要激得我抢先动手,必然伏有后招。

    甄随不以为然地笑笑:此地一马平川,有何后招可伏?平原决胜,只看阵列是否齐整,器械是否精良,士卒是否敢战,些小伎俩,无害大局。说着话,跨上马就跑到前线去了。

    既然大家强烈要求了,那我就咬咬牙,争取今天两更吧。



第三十二章、恶战
    甄随生下来二十多年,就从来没有骑过马。他本是武陵郡南部的蛮夷,惯于在山泽间纵横,有时候为赶远路,也勉强骑骑驴子,但战马对于江南地区,尤其是这些蛮子来说,彻底是奢侈品,有钱也没处买去,而且就算买来也养不活。

    但自从就任了营督之后,裴该便勒令他学习骑术。理由也很简单,一则身为军将,处于阵列之中,只有骑在马背上,才能视野开阔,更方便把握战局;二则也方便士卒们看清你的身影,容易接受指挥,心里也有主心骨啊。所以为将者岂可不会骑马?即便不要求你驰骋冲阵,起码阵中调动,得不至于从马背上掉下来吧。

    对于裴该所说的这些理由,甄随即便惯于找借口躲懒,却也无可辩驳,最终只好耍赖,说:末将从未骑过马,恐不易学。且我是蛮夷,腿短,天生骑不得马。裴该朝他一瞪眼,说分明胡扯,你跟在我马屁股后面撒丫子追赶的时候,可是惯常炫耀自己腿长擅奔的,怎么一让你骑马,就说自己腿短了?咱们要不要取尺子来量一下啊?

    随即又安慰甄随,说骑术难精但易学,我也是花了不到两个月的功夫,便即学得似模似样了。而且我学骑术的时候还没有马镫,如今既然发明了马镫,那学会就更容易啦——也予汝两个月,若是学不会骑马,便罢了营督之职,赶汝去做陆衍的护卫!

    倘若只说罢免营督之职,不使将兵,还回来做自家部曲,甄随说不定打蛇随棍上,就真的答应了,但说要把他置于原本的部下的陆衍之下,甄随当即大感不忿。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去学骑术。

    甄随表面粗豪不文,其实是很机灵的一个人,只花了短短数日的时间,便能踞于马背,不至于滑落下来;又花几天,竟然能够催马小跑。终究他擅长格斗,而驭术与技击之间,也颇有共通之处。

    尤其是马镫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马镫在骑兵发展史上,可以说是一种划时代的发明,但是一般人在认知中存在着两大误区。误区之一,是过于夸大马镫的作用,认为在马镫发明以前,就根本不可能存在大规模的骑兵编制,就算有,也都只是骑马步兵而已,临阵必须下马作战,在马上是根本无法挥舞兵器的。这当然是扯淡,无数史书都能够搬出来打脸:早在公元前一千年左右,西亚地区就有骑兵驰骋的记载,而在中国,秦穆公时代就已经有了畴骑——还不算史无可载的西北羌戎。

    第二个误区,是把马镫的范畴扩大化,从而人为地提前马镫产生的时期。地下考古发掘出的最早的马镫实物,是出现在辽宁北票西官营子的北燕冯素弗墓中,按理来说,真正的发明期应该比此为早,但在没有可靠依据的前提下,不大可能超出太多,比如提前到西晋,甚至两汉。

    最早在西汉的陶俑上,就似乎已有马镫的痕迹,但其实这并做不得数,因为一般都是单边镫,很可能是用来方便上下马的软镫。软镫是很难在骑马过程中踩踏,以稳定重心的——即便是双镫——而且一旦坠马,被缠住拖死的危险系数太大,所以踩着软镫上马之后,一般情况下就必然提腿脱镫了。

    只有硬镫——木质或金属质——才能够作为挥舞兵器和投射弓箭的稳定平台,但单镫依然没用,而且只有傻瓜才会在单腿踩镫觉得有效后,不会再在另一边也坠一个。目前出土的汉代陶俑都制作得很粗糙,无法判定是否有双镫,并且骑士的脚是否稳稳地踩踏在镫里。

    故此在裴该认为,很可能最早发明马镫的是汉魏之际的北方游牧民族,比方说鲜卑,并且随着五胡乱华而传入中原,很快普及开来。不过穿来此世后,他却并没有在中原发现马镫的痕迹——可能是没发明出来,也可能是还没能从草原上传过来,终究这年月鲜卑人不如匈奴氐羯,尚未深入黄河流域。

    故此他就抢先在中原地区发明出了木质马镫,用来装备自家骑兵。原本还曾想要传给祖逖,只可惜祖士稚瞟了一眼,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儿,裴该也就不好意思上赶着献宝了。因为马镫对于真正骑术精湛之人来说,其实提升作用并不很大,只有对裴该和甄随这种二把刀,才能够产生脱胎换骨的效果。

    打个比方来说,骑术顶天了一百,那么祖逖是九十九,就算马镫能加值二十,在祖逖看来,这加一点的玩意儿有没有关系不大啊。但对于骑术六十的裴该和仅仅四十的甄随就不同了,甄随靠着这件逆天法宝,骑术竟然能够瞬间及格!

    中原地区大多数平民百姓,半路出家,即便再怎么勤练马术,也肯定没法和打小就生长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相提并论,那么马镫的作用也便能够极大凸显出来了。虽说马镫很可能是游牧民族的发明,但它真正加强的是农耕民族,使得农耕民族有机会组建起相当数量和质量的骑兵队伍出来。

    ——————————

    甄随跨马上了前线,当即率领劫火三营先发,随着擂鼓的节奏,数个方阵齐步而前,紧迫敌阵。荆州兵以弓箭拦阻,徐州军也射箭反击——弓箭手就排列在步兵方阵之后,同样随着鼓声,齐走五步,然后拉弓投射,收弓后再走五步,再射,如此循环往复,渐行渐前。

    反正距离还很遥远,不必要特意瞄准目标,只需按照大致方位角度,朝空中射箭就成了,箭矢自然会循着抛物线落入敌阵之中。

    荆州兵弓箭不多,射得是稀稀拉拉的,对徐州步兵方阵造成的伤害很小。虽然偶有数人中箭,但若是轻伤,都不敢停,依然奋勇向前;若是重伤,或者射中腿脚,难以前进,那就按照操典的规定,暂且蹲伏于地,等待后面的士卒上来补位。方阵严整,大有一往无前之势。

    裴该这些兵确实还没有经历过什么苦战,但就这么点点伤损,完全不可能动摇将兵的心志。队列训练也在这会儿发挥出功效来了,士卒们几乎出于本能地按照鼓点列队而前,不会因为身旁有袍泽倒下,便即惊惶错步。

    要知道队列训练的时候,冒着箭雨前行,那也是一大重要项目。虽说训练时候都是发的无簇之箭,不大会伤着人,而且因为箭支头轻脚重,往往轻飘飘的,不知道会掉到什么地方去,但终究那时候数千箭齐发,天空中乌压压一片,瞧着就挺吓人啊,比如今荆州兵的箭雨要密集多了。大场面都见惯了,还在乎这些小花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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