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魔百物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午夜荡秋千
没有一个族人敢上前,他们探着头的姿态,活像是冷漠又孤独的象拔龟。
他们终将死于冷漠的孤独之中。
大祭司不知何时消失在了神台之上,乌布巴托此刻也像是个旁观者,任由那具可怜冰凉的尸体,停在原地,他身旁站立的两名侍卫,哆哆嗦嗦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正是这两人的疏忽,造成了吉木尔甲的死亡。
原本吉木尔甲应该被当众凌迟的,现如今,便宜了他,一想到这里,两名侍卫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以此减轻罪恶感,正当二人想要转身征询乌布巴托意见之时,他们看到乌布巴托快要拉扯到耳根的嘴角,那无法言说的骇人笑容,宛如凛冽寒意飙卷而至!
万籁俱寂,唯有人心脏跳动的声音,宛如同一频率下集结而成的盛大擂鼓声!
咚咚!
就在这时,四方腾起的火焰,完全背离物理现象,朝着吉木尔甲的位置发生偏转,犹如挂钟12时刻,尽数指向圆心!只听得一阵宛如闷雷般的敲击声,从他身体里游荡出来,仿佛某种活物,敲着死人骨肉构建之门,呼之欲出!
众人脚下像是沾着黏土,没有一个人想要上前把情况搞清楚,当然,也没有一个人想要退出,他们要以赖以生存的信仰之力,告慰天上的神明,即便眼前是一只从无间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他们也始终相信,神明的庇佑。
咔嗒!
吉木尔甲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力抽搐,全身骨架摆动的幅度已经完全像是瘫软的橡皮人,翻出皮肉的骨头呈现一种灰黑的色泽,宛如死掉多时、埋在地底造成钙质流失的死人,在骨头刺破红白相间的皮肉之时,站在前排一声不吭的大族代理人,借着大盛的火焰,蓦地看到一些白色如虫蛹般的颗粒物从骨肉夹缝中,被剧烈抽搐的动作甩了出来!
光秃秃的石板上,染满了红黑色血珠,那些数不清的白色颗粒物停靠在原地,像是在等待某种集结号令的残酷大军,号令未至,尸腐气已然铺满整个广场,氤氲在其中的活人,像是等待收割的瓮中之鳖。
正当众人屏息凝神之时,神台之上毫无动静的乌布巴托,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无比的尖利笑声,宛如一把刺破长夜的利剑,雷云穿空,电闪突至,仿佛因这笑声聚集于此,诛魔降妖。
“诸位,看到了吧,这才是吉木尔甲的真面目!还不快拿起刀兵,以天雷起誓,斩妖除魔!”
可他们哪里来的刀兵,受累于接连几日的诡异事件,怕是连农具都已锈迹斑斑,数十年前用于围猎的器具,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了,他们除了一双长满老茧的拳头,再无任何刀兵。
此时,唯有将希望,寄予大巫师身上,但那个勤勤恳恳的人,正躺在棺椁之中,于天明之前,将长埋黄土,青山绿水,后会无期。
月隐中天,愁云惨淡,尸腐味牢牢抓住每一个人的鼻息,似乎要将蔓延在地狱里的味道,活生生的再现于世,此时,他们终于想到了吉平卫-村子里的第一高手,那个不苟言笑,平日里环伺在大巫师身侧的牢靠之人。
乌布巴托又穿上了那日举行庆典大祭的花花绿绿的衣服,不同的是,他脖子上带着镶满兽骨的项链,描摹的妆容被渗出的细密汗珠,吞噬稀释,形成一道道不成规矩的竖纹细线,看起来像是马戏团里表演变脸魔术失败的滑稽模样。
但台下的众人,此刻没有一个人能笑出声。
吉木尔甲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停止了,不过,此刻的他,看上去已经不是个完整的尸体,血肉、骨骼呈外翻的模样,像是被什么尖利物件开膛破肚,肚肠流了一地,空空如也的腹腔内部,像是隆起一个肉瘤,只见‘他’反手逆向撑起整个身体,崩坏坍缩的脑袋径直旋转了180度!
‘他’正用那一双灰白混沌的眼瞳,注视着黑压压的人群,眼神里透着无以复加的仇恨!
被信奉了数百年的信仰,似乎在这一刻,有所动摇了,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开始有往后退散的趋势,站在最前方的大族代表,由贴身护卫环伺,兵甲林立,随时准备迎战。
“乌布巴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跳什么舞!”
“对啊,还有大祭司呢”
“这么多族人在指望着你们呢”
乌布巴托全然没有将这些狗屁代表的话放进耳朵里,仍自顾自的跳着蹩脚的舞。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惊恐交加之时,由人群后方,蓦地爆发出一声声哀婉凄厉的惨叫!
“胆敢后退者,死!”
那是,大祭司的声音!
“区区魔物,就让你们吓成这副模样,成何体统!”大祭司手上拖着一个黑布口袋,朝着神台下方的邪物走去,布袋封口处露出一女子头部,素白的脖子上挂着万花筒形状的吊坠,金色长发随着夜风飞散卷舞,她双眼紧闭,娥眉微皱,似有些痛苦,又像是对族人发出无声的怜悯。
此人正是被‘巫女’所劫的
第三十九章 血宴(上)
夏彦和大祭司两人在落叶满布的针叶林间穿梭,如两道急电。
“不好,有血腥味!”只见大祭司鼻头微动,便闻到了附着在粘稠空气中的奇异味道。
夏彦差点没有控制住身形,所幸大祭司眼疾手快,从旁勾住了他的臂膀。
前方像是一个人为挖出的大坑,大坑四周长着极为繁茂的野草,血腥味也正是从野草中传出来的。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扒开了草丛。
借着手机灯光,大坑里的东西被蒙上一层淡淡光幕,那是一堆纵横交错的腐化物质,黑色粘稠物上爬满了白色的蛆虫,或许是暴雨冲刷过的原因,一些泛黄发黑的骨头露出了地面,蚊蝇忙着在一只长着灰白色斑块的死猪身上筑巢,被野兽或是食腐鸟叼走的眼睛部位,现在塌陷得像是陨石坑,连着眼球的神经脉络像是被切断的电线,突兀的翻出眼窝。
这是一个野外用来处理病害牲畜的坑,想来是因为轻微塌方,而露出地表。
夏彦像是早已习惯这种对感官有着强烈冲击的画面,他的目光落在一处人形泥潭里,正在这时,一只染满黑色腐化物的手,从泥潭你伸了出来!
“快救人!”大祭司纵身一跃,便跳入了肮脏污秽的坑中。
两人捣鼓了好一阵,才将陷入泥潭深坑中的人拉出来,当他们擦拭完此人面上的泥浆与污渍之后,夏彦登时惊呼出声:“吉平大哥”
“这个人是吉平巴木”在大祭司脑海中,吉平巴木仍停留在10数年前的少年模样,所以当他看到这个健硕男人的时候,竟没有认出来,“他少年时,可是只营养不良的瘦猴,现在可算长成了吉平家族该有的模样了啊。”
“先想办法把他弄醒吧,他跟我约好要去联络其他大族,现在却在这样一个地方,怕是情况有变。”
“傻子都能看出来情况有变。”大祭司习惯性臭嘴完,接着说道:“你把他的背扶起来,我这里还有两粒药丸,保证让他吃完后,变得生龙活虎。”
夏彦无可奈何的听完大祭司对黑色药丸的冗长夸耀与介绍之后,终于等到那颗珍贵无比的丸子,滑入吉平巴木的喉咙,说也神奇,这颗药丸落入胃部不久,吉平巴木便真的醒了。
“神奇吧!”大祭司一边说,一边将仅剩一粒的青绿色药瓶,小心翼翼收入囊中。
“吉平大哥,怎么样,有没有我同伴的消息”夏彦很希望从他口中得到韩若芸的消息,可吉平巴木立刻摇着头,颤巍巍的把手收回到胸口处,从污秽不堪的衣物中,取出一物,递到大祭司手中。
“看到您在、在这里,我、我安心多、多了。”
原来吉平巴木在灯火燃尽后的木屋内,被吉木尔甲击晕了,迷迷糊糊中,他被某个人扔到了此处,昏迷之际,他终于想明白了吉木尔甲没有说完的话。
那句断断续续的话里,正包含了两个人的名字,即‘乌布巴托’和‘大祭司’!
照他推断,村子里的那个行为诡秘的大祭司必定是‘巫女’所化,那现在出现在夏彦身边的,必然就是货真价实的大祭司。
“放心,你小子死不了,话别说得像是生离死别似的,要是你死了,岂不是证明我耗费十数年仅仅提炼了三颗的丸子,狗屁不如嘛”大祭司接过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一份不可名状的厚重感透过布袋传递到他的手心。
“小子,这可是件宝物啊,就这么拱手给我了”
“物尽、其用,况且我也、没办法使用……”吉平巴木虽然不想承认自己受了重伤,但肩部寸许深的刀伤,令他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如果不是大祭司以奇药相助,只怕下一个被啄去眼珠的,就会是自己。
“吉木大哥,你一点都没有打听到有关我朋友的消息”夏彦急的手心冒汗。
“没有,如果‘巫女’化作大祭司,那你的朋友,最有可能的位置、也就是她自己身边。我猜、他们一定、会有大动静,你们还是、快、快去吧!”
事实的确如吉平巴木所说,所谓关心则乱,如此简单浅显的问题,他居然没想到。
两人合力把大块头吉平巴木拖到丛蒿密布的林间,休憩养伤,以他们的看法,此处比村子里倒是安全了许多,夏彦临时抱佛脚学过的一些简易阵法,此刻全忘得一干二净,只好随意喷上一些驱魔雾剂,防止毒虫鼠蚁侵扰。
诸事已毕,两人暂别吉平巴木,朝焰火大盛、烟幕缭绕的圆形广场奔去。
……
圆形广场
神台之上遭逢大变,邪物在吞噬了护卫头颅之后,变得越发兴奋狂暴,它双手反曲,烂成布条的衣物,随着夜风猎猎作响,更像是一面邪恶的招魂幡,统领着神台之下,数以千计的巨蛹!
乌布巴托收起舞步,堪堪避过邪物锋利骨矛,随即纵身一跃,以刁钻角度翻过邪物开裂的头颅,这一动作,像是提前演练过似的,瞬间将吓得瘫软的护卫,暴露在邪物面前。
邪物已经没有任何神智,不会流泪,不会
第四十章 血宴(下)
摇曳的焰火将草纸上各个势力大族的纹章,映得一清二楚,而且这些纹章,皆由私人保管,绝无可能凭空捏造。
“这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了那场肮脏胜利背后的真相,想必,大族中有幸目睹了那一战的老前辈们,一定对她,记忆深刻吧!”大祭司伸手指向韩若芸,没等任何人反驳,他又加快语速道:“那一战,黒彝已经将我族逼到山穷水尽之地,为了赢得最终胜利,我族前辈,祭出了手中最大的底牌,正是她!为了胜利,向妖物邪祟低头,这种不光彩的事件,当然不会记录到本族秘史之中……”
当大祭司用最简短的话,把事件前因后果道出来之后(关于乌布奇格,红彝中,只有大祭司和大巫师知晓,草书中并未有任何提及,虽有疑问,但本就算不得光彩的胜利,加之此事被封为一等机密,也就没有那么多人去深究),印在韩若芸身上的血手印记,已然失去效力,数以千计的巨蛹,宛如潮水般向着韩若芸涌来!
“天道循环,现在,她终于从地狱里爬出来,誓要夺走你们拥有的一切,难道你们还要束手就擒,等着被她撕成碎片吗”
大祭司措辞激昂,在疯狂涌动着的巨蛹中,宛如一道道惊涛骇浪,随即将手掌心朝向众人,高呼道:“现在是彻底封印她的最佳时间,只要你们忠于自己的信仰,奉上最诚挚的血液,倾洒在妖女身上,便可力挽狂澜,终结这永世祸患!”
砰!
快要散架的邪物,被乌布巴托临空一脚,踢下神台,只见他高举手掌,以天鉴心,随后高高跃下,竟毫发无伤!
静寂无声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排山倒海般欢呼声,人潮开始向前流动,井然有序,一个接一个举起手掌,掌心对天,仿佛对神明的信仰重新回归,他们脸上带着无比敬畏的神色,就仿佛神明在群山之巅朝他们微笑,有了这种无比强大的信仰之力,邪祟鬼魅有何可惧!
老妇人被陷入疯狂信仰的人群踩在脚下,奄奄一息,至少,在此之前,她用弱小的身躯,护住了博得自己孩子一笑的少女,她仍记得那少女的眼神里,流淌着可以融化冰雪的温柔,但如今,世界要以痛吻她!
荒谬!
想到这里,她拼命挤开那一双双被扭曲了人格的脚,可她的身子实在太过羸弱,还未起身,便被后来者撞翻在地,骨头快要散架似的,剧痛透过神经末梢,直窜脑门。
一个个鲜红色的掌纹,被印在韩若芸瘦削的身上,族人面上挂着的神情,已经被虔诚到无以复加的忠诚给占据了,一直没有动静的,也只有大族里的几个老者。
“快啊,你们每个人的血掌印,都将被载入史册,都将成为诛魔除妖的一份难能可贵的力量!去吧!”‘大祭司’带着的古铜色面罩之下,嘴角已经开始无法遏制的抽搐了,口涎顺着开裂的嘴角往下淌,那是无以复加的兴奋,可人们根本没有注意注意他身上的异变,一心只想要将眼前可怖的妖物,送入地狱!
到底谁,才会坠入地狱
血液顺着韩若芸卡通造型的蕾丝裙摆,缓缓坠落,不知是因为‘大祭司’法力损耗过大,还是咒术时间快到了,韩若芸的面部,慢慢恢复,狭长的睫毛如双瞳剪水,鼻梁丰满而可爱,金色长发顺着两颊自然而然的垂落,她似乎在沉浸在一个不愿意醒来的梦里,眉头舒展,甚至还带着笑意。
她,梦见了什么
是母亲温柔的怀抱与低语还是父亲酒后躲在书房里,缅怀亡故的母亲时,那种失无所失的忧伤或者是哥哥每年生日,送给自己的粉红顽皮豹又或是,和夏彦并肩看月辉斑驳下的树林呢
可这些疯狂的族人,已经被恐惧和所谓的信仰所支配,即便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婴孩,他们依旧会把血手印在其身上!
‘大祭司’兴奋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巨震的双肩,他低下头,看着手中晕开的血色掌纹,体内越发充盈的力量,如碧波万顷里掀起的巨浪,翻滚、涌动,在这个时间、空间里,他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巨蛹慢慢开始萎缩,似乎真的是因为血手印中蕴含至纯的信仰之力,抑制了它的生长、孵化,随着最后一个人用‘大祭司’给予他们的短刀,割开手掌的同时,‘大祭司’迫不及待的推搡着他的手,将血手印在了韩若芸身上,一种诡异莫测的尖利女声,从‘大祭司’带着的面罩中传出!
“你们这群愚蠢之人!还想要那虚无缥缈的神明来庇佑你们,哈哈哈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随着这声尖笑,古铜色面罩应声开裂,站在一侧等候‘大祭司’发号施令的族人,面上忽的露出一种惊骇到无以复加的恐惧,苍白的脸,已经失掉全部血色,就像是一群刚从棺材里爬出的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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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终焉(上)
这个破绽,完全在韩若芸身上。
大族里的老者,借着摇曳不定的焰火,稍稍看清了复活之人的面容,心头登时泛起无以复加的寒意。
这些人,正是数十年前葬身于废弃水潭处的败亡者,如今,‘巫女’以复仇之心施展‘镜傀术’,妄图复制当年一役,好让生者、亡灵,也体验下什么叫被利用的心绪!
仇恨,是战争的催化剂,是所有冲突的导火索,手执仇恨利刃的‘巫女’,已经挥起血染的旌旗,发起了最后的决战。
如潮水般的复活大军,脚下踩着无比神圣的石板,赤手空拳的向着围靠在一起取暖的族人们涌来。
这些本就死亡的躯体,有着力量上的先天优势,但他们的动作极为别扭,率先冲入人群的复生者,已经初尝新鲜血液的味道,飞洒的血液与眼泪抛入长夜里,像是一场唯有死亡可以将其终结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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