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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第五百九十五章 习练
    辛夷醒了,她荒忽地睁着眸,泪水汩汩从颊边淌下来,每一处伤口都痛起来。

    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不太明晰是梦还是现实,只惘惘地瞪大了眼,脑海里翻来覆去三个字,如梦魇,吵闹着,痛不堪言。

    李景霄。

    ……

    忽的,辛夷感到一双温热的手抚在了她脸上,有练武的茧子,轻轻地为她拭去泪珠。

    借着屋外的月光,辛夷看清了不知何时走到她榻前的男子:常蓦光。

    他估计是被细微的动静吵醒了,正俯身为她擦泪,这次,他拭泪的动作意外地轻柔,指尖虽有些凉,却如同暖。

    辛夷愣愣地看着他,极似小哥哥的面容,又开始搅动回忆和现实。

    一眉一眼,却是有四五分是像小哥哥的,书生似的温润的线条,眉如点漆,鼻若悬胆,太过幽黑的眸子像夜空里最暗的那颗星子。

    然而细看来又不是太像。时光无声地为他脸上笼了一股清冷,放佛红尘纷纭都惹不得他半点情动,眉间有细细的凉,更似在嗤笑世人碌碌。

    月光在他背后倾洒下来,似白雾,若烟云,更衬得他眸底苍云变幻,瞳仁泠泠两点微光,是那变幻中的亘古。

    太冷的月色,太淡的眸,太静的瞬间,只能听见两人沉沉的心跳。

    良久,辛夷眨了眨眼,挂在眼眶半天的一颗泪,淌了下来,然后还没滚到唇边,就被那微凉的指尖拭了去。

    “做噩梦了”常蓦光难得主动开口,声音很暗,和夜色一样。

    辛夷点点头,斟酌了半晌,想道个歉,却见常蓦光搬了自己的棉被来,铺到她榻前的地上,就那么躺了下来。

    “你……你不用……睡地上凉,又硌应……我歇会儿就好了,梦无妨的……”辛夷有些不好意思,想到男子已经在自己昏迷的三日,打了三日地铺,怎么好再牵动他。

    然而常蓦光没理她,侧躺在地上,面朝着屋外的月光,看不清他的神情,没一会儿,竟传来了变得绵长的呼吸。

    他睡着了。

    辛夷叹了口气。自己劝什么,这人根本不听,自顾自做什么,自己总不可能拖着半废体,把他再挪回去。

    不过,辛夷也猜到他这举动的意思,是怕自己再做噩梦,所以守着她睡,心下微有感激,便也重新躺下来,盯着男子背朝她的后脑勺看了会儿。

    她发现男子的墨发是极好的。尤其在月光下,闪着缎子般的光芒。可惜他自己不怎么在意,天天散着跟藤条似的,也就掩了那风华大半。

    得找个时间,帮他打理下。也算力所能及,还他点恩情。

    辛夷如此想着,便觉一番折腾身子困乏,不多时也就睡了过去。

    这次真的没有再做噩梦,睁眼时,蒙蒙的日光已经镀了满地金。

    八月的天亮得早,山间雾气还没散,日光就亮得跟碎金似的,将每根汗毛每个毛孔都照得透亮。

    辛夷遂也清醒,利用着常蓦光在屋子里设的那些木件,自己打理了下,不由再次感叹那些木件活儿的巧妙。

    虽然浑身痛得她太阳穴发胀,内里更是五脏六腑都在搅,但木件活计总是能照顾到她的高度,力道,角度,让她能自己应对基本生活,而不会有太多不适。

    辛夷环顾四周,时辰还早,常蓦光却已不在屋内,案板上放了一碗早食,还热着,传出一阵阵桂花香。

    辛夷摇着四轮车过去,见得是一碗汤饼,薄如韭叶,白如瓷玉,状如蕉叶,俨然是今早新鲜做的,汤面上飘着一层蜜渍桂花,金黄色的蜜酱如汤中一轮橘月,甜香浓郁。

    辛夷不由胃里一阵咕噜。汤饼(注1)在长安城满街都是,百姓也喜以为早食,常见清晨街头一挑子,炉火旺水滚沸,汤饼飞入似雪片,行人垂液于下风,童仆空瞧而邪盼。擎器者舔唇,立侍者干咽(注2)。然而时人多加椒兰吴盐,鲜有做甜味的。

    但此刻看着这一海碗,辛夷并不讨厌,莹白汤饼金黄蜜酱,汤头清澈桂花如星,光看就令人食欲大动。

    辛夷拿起竹子削的著,迅速下了肚



第五百九十六章 空幽
    男子习练完一趟,停了招式,长刀一挑水下某个位置,一个酒葫芦腾空而起,俨然早就冰镇在潭水下,待热了饮的。

    砰。酒葫芦出水,常蓦光也没伸手接,刀光一线,精准无比地摘去了口子,旋即刀尖刺入葫芦,挑在半空,酒水哗哗地倒出来,他仰面一张嘴,前后不过瞬息,美酒入喉。

    但见那人墨发如瀑,反射出日光璀璨,赤着的上身缀满汗珠和水珠,玉石光泽愈润,刀挑葫芦,仰面而醉,酒水从半空倾泻,洒在他嘴里,也溅在他脸上,勾勒出五官线条,利落干净,独一双黑眸深不见底,日光落入其中,也未溅起丝毫波澜。

    潭水幽绿,白石翠浓,玄衣刀客斩千里,一壶醉我青山谷,莫问平生英雄事,无人知他卧白云。

    见惯了长安富丽的辛夷,哪里见过这番作派,直在原地看呆了。

    脑海里就剩下了充满敬佩的两个字:好看。

    忽的,常蓦光感到了什么,回头来,看向了辛夷,他就那么注视着她,脸上没有甚表情,眸子里的夜色似泼了墨,幽黑愈浓。

    辛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才想起此行目的,忙道:“……我想说,汤面很好吃,多谢……还有,你刀法不错……很……还算好看……我是说,还行……”

    常蓦光依旧没有表情,还是那么看着她,安静的,沉默的,日光和白雾同时在他黑眸里氤氲,能把人吸进去似的。

    辛夷有些尴尬。弄不清他什么意思。自己的谢已经说了,但转身就走,好像不太对,要留在这儿,互相瞪着更不算个事。

    得说点什么

    辛夷绞尽脑汁,从鸡毛蒜皮,到天下大势,脑子里过了几番,忽的看到垂到胸前自己乱糟糟的青丝,似抓到了救命稻草,脱口而出——

    “能不能……帮我沐发……我手动不了那么高,好几天了,实在不舒服……”

    常蓦光还是没反应,像一座石雕似的看着辛夷,日光愈发炎热,他的黑眸却半点温度都没。

    辛夷忽的想到,是不是他不知道怎么沐,看他住的这处林中“孤岛”来看,应该是第一次为女子沐发。

    “其实没什么……你鬓发很好,应该经常沐吧……一样就好了……多谢。”辛夷加了句,然后她就开始庆幸自己终于能揣摩常蓦光了,而且,还对了。

    因为那男子终于动了。他上岸来,把长刀和酒葫芦都放好,然后把辛夷推到某块临潭的大石头前,把辛夷提出来,让她背靠在石头上。

    自然全程是没话的。但有了第一次正确揣摩常蓦光后,辛夷多了无数自信,大致能理解他沉默后的意思。

    于是自己调整了角度,背靠在石上,向后弯,身体后弓成微微弧度,脑袋躺在石头边儿,头发便向后垂了下来,半数浸在了潭水里。

    在她做好架势的空隙,常蓦光回草庐取来了皂荚,木槿,并一张麻布巾子,自己站到潭水里,面前刚好就是仰面的辛夷脑袋。

    然而下一刻,辛夷就叫苦不迭了。

    常蓦光估计真把她的青丝当成自己的乱发了,所以沐起来,力道大得,辛夷觉得自己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

    她痛得眼冒金花,然而毫无办法,自己一个半废人,肯定往后都要劳烦他为自己沐发,只得当熟悉了就不痛了。

    就算想法如此,辛夷还是捺不住,“嘶”地倒吸了口凉气:“……能不能……疼……轻点……”

    力道能砍头的两手一顿。旋即常蓦光身子往前探,微微低头,看向了辛夷,也不知是疑惑还是抱歉,就滞着没动。

    辛夷仰面躺在白石上,常蓦光站在她脑后,虽然两人脸的朝向是反的,辛夷却从来没有这么近的,凝视过男子的眉眼。

    等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已经整个人像中了魔,动不了了——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黑得好似黎明前的夜空,世间所有的光都能能陷落进去,长安多姹紫嫣红富贵花,但此刻这片黑色,却能让人觉得,绝美,美到近乎于一种纯粹,四周一圈的白,更衬得浓淡分明。



第五百九十七章 采药
    当日一晚无话,月色如水。

    自然辛夷又做了噩梦,每每在梦里出现那张绝美的俊颜,她都无法辨明自己如今对他,到底是何心绪。

    但唯一清楚的,是她每每痛得心如刀绞,却又每每大哭着醒来。

    常蓦光依旧睡在她榻前的地上,彻夜陪伴着她,不会有多的话,也不会有多的动作,只有在她哭得梦里现实难分时,轻轻为她擦去脸上的泪。

    那时候他的指尖,总是格外温柔。

    廿日,晨光如碎金般洒进来,山间雾气升腾,猿鸟偕鸣。

    辛夷睁眼,见常蓦光在旁擦拭刀柄,看了眼他连日所睡的冰冷地铺,带了两分歉意:“常……蓦光,这几天我老着魇,多谢你了……不然,我帮你,梳头吧,你的墨发太乱了……”

    常蓦光转头来看她,静静的。

    辛夷当他默认。摇了四轮车下榻,来到铜镜前,拿起了那柄木头篦子。

    常蓦光微微一沉吟,也没拒绝,估摸着两个人高度,他在辛夷面前席地而坐,让辛夷刚好能够着他头。

    辛夷开始篦发,她发现男子的墨发是极好的,如缎子似的,泛着微光,在指缝间水般的淌,一滑就滑下去了。

    “常蓦光,你墨发多好啊,比女子还好。干嘛一天乱着呢。”辛夷有一搭没一搭说话,莹指灵巧,把发丝捋顺,为男子挽了个简单的髻。

    然后她又拿起木案上一柄小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常蓦光的胡子:“你若不介意,我再帮你把胡子理理”

    常蓦光静默,闭目养神。

    辛夷也就当他默认,把他的头往后微微一掰,帮他把青胡茬都刮去。

    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咫尺之间,常蓦光闭着眼,燕尾般的睫毛纹丝不动,辛夷也心无旁骛,因为她还真怕自己给男子破了相。

    然而辛夷意外发现,常蓦光的额角渗出了些汗。热汗。

    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怎的。

    辛夷看了男子一眼,确定他自始至终没睁眼,指尖加快,不一会儿就帮常蓦光刮净了胡子。

    “好了,你抬头来我看看。本姑娘的杰作。”辛夷放下小刀,一笑,常蓦光这才睁眼,回过头。

    然而那一刻,辛夷的目光又有些凝注了。

    她知道男子的眉眼是极好看的,带了四分小哥哥的神韵,然而从前胡茬墨发乱,仿佛掩盖了他风华,今日才得见明珠真容。

    那是种和长安城中完全不同的好看。

    诸如江离等人。容颜无双,宛若明月,每一寸骨骼都几近完美,每一寸肌肤都若神祗笔下,染得世间半点污垢的画卷。

    然而常蓦光,分开来看并不觉得如何,甚至都有缺陷,但偏组合在一起,就能让人百看不厌,一种独特的韵味,浑然天成。

    这一袭黑衣的刀客,不是繁华富贵花,而是江湖好儿郎,一身蓑衣踏浪去,酒入豪肠仗剑行。

    人间潇洒客,风雨不羁行,刀如雪,酒含情。

    辛夷闪过千百句评价,却静静地看着常蓦光,找不出一句合适的。

    许是这凝视太过久了点,常蓦光忽的站起来,略有些慌地回过身去,拿了竹篓就要出门。

    辛夷也缓过神来,下意识叫道:“常蓦光你要去哪儿”

    “采药。”常蓦光顿了顿,加了句,“三个时辰后回来。”

    辛夷意识到,他是在说为自己采药,想到那日突然闯进来的大虫,辛夷没了胆子一个人呆着,便也提议自己跟着去。

    常蓦光沉吟半晌,给了辛夷一个药囊,也就应了。

    这是辛夷第一次踏出草庐。

    周围密林杳杳,芳草佳木,风景很是不错,间或碰上的大虫长虫,都似乎嗅到药囊的味道,自动退避三舍。

    “这药囊真管用。避虫呢。可居然连猛兽都能避,药效真不同凡响。”辛夷由衷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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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采药
    当日一晚无话,月色如水。

    自然辛夷又做了噩梦,每每在梦里出现那张绝美的俊颜,她都无法辨明自己如今对他,到底是何心绪。

    但唯一清楚的,是她每每痛得心如刀绞,却又每每大哭着醒来。

    常蓦光依旧睡在她榻前的地上,彻夜陪伴着她,不会有多的话,也不会有多的动作,只有在她哭得梦里现实难分时,轻轻为她擦去脸上的泪。

    那时候他的指尖,总是格外温柔。

    廿日,晨光如碎金般洒进来,山间雾气升腾,猿鸟偕鸣。

    辛夷睁眼,见常蓦光在旁擦拭刀柄,看了眼他连日所睡的冰冷地铺,带了两分歉意:“常……蓦光,这几天我老着魇,多谢你了……不然,我帮你,梳头吧,你的墨发太乱了……”

    常蓦光转头来看她,静静的。

    辛夷当他默认。摇了四轮车下榻,来到铜镜前,拿起了那柄木头篦子。

    常蓦光微微一沉吟,也没拒绝,估摸着两个人高度,他在辛夷面前席地而坐,让辛夷刚好能够着他头。

    辛夷开始篦发,她发现男子的墨发是极好的,如缎子似的,泛着微光,在指缝间水般的淌,一滑就滑下去了。

    “常蓦光,你墨发多好啊,比女子还好。干嘛一天乱着呢。”辛夷有一搭没一搭说话,莹指灵巧,把发丝捋顺,为男子挽了个简单的髻。

    然后她又拿起木案上一柄小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常蓦光的胡子:“你若不介意,我再帮你把胡子理理”

    常蓦光静默,闭目养神。

    辛夷也就当他默认,把他的头往后微微一掰,帮他把青胡茬都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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