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辛芷猛地一吸鼻尖,眼眶瞬时泛起了泪花,脸上最后丝惊惶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坚毅。
“辛芷定不负众望,行嫡女之责!无愧于辛姓,无愧于天地!”
辛芷正色跪下,对着以辛歧为首的长辈,行了稽首大礼。
刚满十二岁的她,脸上还带着稚嫩,但眼眸却是异常明亮。瞧得诸族老连连点头,当即颁布了族令。
辛夷笑了。
虽然娘亲是孙玉铃,姊姊是辛菱,但辛芷只是辛芷。
是块会说出“阿芷不晓得名贵不名贵,只认得好吃不好吃。洗手蟹就算是名菜,不过多值几两银子,也不见得比蟹丸好”的璞玉。
辛夷的笑愈发亲切,正要上前恭喜她,忽见到绿蝶悄悄走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姑娘,方才棋公子差人送来了张请帖。奴婢念着是棋公子的,便不敢耽搁,立马来告知姑娘。”
辛夷一愣。“棋公子”三个字,撞得她的心一阵异动。
她的目光落到绿蝶手中的请帖上,寥寥数语,小楷娟秀十五,城东小山。
辛夷沉默接过请帖,窗外清峭的秋色,在她瞳仁上晕开了一片凉意。
九月十五。雨。
当辛夷在城东小山上,看到奔马而来的江离时,眸底的凉意愈发浓了。
“仕门规矩,但凡面客,衣衫整洁以示尊重。棋公子却着了这身来,不知是天性不羁,还是故意轻慢紫卿了。”
辛夷不是看重衣饰外物的人,但江离今儿的打扮,确是第一眼就夺了她的目光去。
男子的面容依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衬着背景绵山秋意红,好似名家笔下的一幅画。
然而他眼眶下却有两痕青黑,发髻也有些凌乱,几缕墨发在耳畔荡悠。身上的苎布衫子脚凝了一圈泥印,从已经结块的到新溅上的,斑斑驳驳到处都是。
江离长身玉立于五步外,深深地看着辛夷“规矩面客如今你和我也要讲这些了么”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似乎连日不曾休息好,透着一股倦怠。
辛夷眉尖微微一蹙,语调却是毫无波澜“我与公子本就是君子之交,论些规矩,礼同面客,又有什么不妥”
“君子之交么……”江离凉凉笑了声,也不多言,开始为自己的衣饰解释“本公子连赶了几天的路,途中气都没歇个,到京后水也没喝口,就直接来东郊赴约。这幅尊容也未见怪。”
辛夷一怔“听这话,公子前阵子离开了长安,如今且回来了”
“我确实离开了长安,但不是回来,是中途折回来了。”江离点点头,又摇摇头,“本公子应故友之邀,赴蜀川与其讨论棋道。不想碰上连日秋雨,入蜀之路难行,便干脆折回京,待雨势小些了,再做打算。”
辛夷抬头瞧了瞧天,连日秋雨绵绵,天儿阴沉得可怕。就算此刻她二人躲在山头亭子里,衣衫也仿佛要润霉了。
“就算如此,又何必如此赶,弄得自己一身狼狈,莫非有虎狼追着你不成”辛夷揶揄道。
“不是虎狼追着,是你在那里。想到长安有你,我便止不住地催急马蹄。”江离的声音沙哑到不成样子。
然而他依旧伫立在五步外,并没靠近半步,辛夷也端着淡然的神色,没有半分波澜。
欲语还休。咫尺天涯。
“棋公子又说好听的话了。”辛夷加重了“又”字,“公子真是说书听多了,都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
第二百零六章 杜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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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这种东西真的会上瘾的。将自己的命握在手中,甚至将旁人的命握在手中,这种感觉一但体验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江离有些倦怠的闭上眼,“如同服用曼陀罗。沾惹丁点,就上了瘾。”
强大如毒。可以救人命,也可以要人命的慢性毒。
绮丽黄泉乡,一旦上了瘾,就再无法逃脱。
“强大么……”辛夷低低呢喃,“那公子又入毒几分”
“本公子,毒入骨髓。”
江离一字一顿,毫无迟疑,原是冰凉的回答,却被他说得温柔缱缱。
偏偏他的眼眸还坦荡无比,坦荡到近乎于干净。
辛夷忽地笑了,笑得语调有些不稳“紫卿真的不太明白,像公子这般总是冷静聪明的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辛夷顿了顿,咽下霎时涌上来的涩意。那晚萧府后院的决绝,不停在她眼前晃。
“是不是王权富贵重,情意皆可抛或是即使有情意,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真假难猜”
江离眸色闪了闪,他看向枫树下的坟茔,眉间有夜色翻涌“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么”
“以前公子也从未提过,要带紫卿来此的想法。想来今儿个,不过是天时地利占了,一时兴起罢了。”辛夷不在意地笑笑。
江离摇摇头,他缓缓向辛夷走来,竹履踏过漫山红叶,一声声敲在辛夷心尖。
“是。以前不曾想,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肮脏的过往,害怕你对我有什么误解。然而如今。”江离顿了顿,“如今带你来,是想让你看见完全的我,无论是属于白昼的,还是属于黑夜的。”
江离走到辛夷身前,距女子不过一步,秋风吹拂起二人的青丝,缠绕成缕缕。
“那晚萧府后院,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所以对于你方才的疑问,我不会再多言,不会再给你好听的话迷人的梦。”
江离的声音愈发沙哑,噙着凉凉的缱绻,听得辛夷恍若浑身僵硬,半步都动不了。
男子忽地伸出一根莹指,缠上了女子一缕青丝,玉指卷墨发,何处不可怜。
“因为,我将把江离给你。”
江离蓦地低下头来,薄唇轻启,吻上了那缕青丝。
“卿卿,我把我给你。”
辛夷浑身一颤。
这两句话说得古怪。江离和“我”本是同指眼前的男子,却被他分成了两段。
仿佛江离是江离,他是他,不过是分不清了庄周还是蝶。
可辛夷已没心思计较了,她满脑子都被这两句话,撞得嗡嗡作响,无数电光火花噼里啪啦,炸得灵台间光怪陆离一片。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说不上是痛还是怨,只是若丢了魂般,兀自发着怔。
眼睁睁看着自己若那蛾子,明明摔得头破血流,却还一次次,傻子般地扑上去。
秋风潇潇,沉香缭绕,亭子外的秋雨淅淅沥沥,风月琳琅暗袭。
二人正在沉默间,忽听得一个女子的惊呼,打断了空气的凝滞。
“贼人大胆!救命!救命!”
辛夷眸色一晃,恢复了如昔的清冷,她和江离对望一眼,便不约而同地撑了伞,沿着声音寻去。
不过是半爿山路开外,眼前一幕却让二人微惊。
秋雨冲刷得天愁云哀,林间疏疏风刮,一位二八女子摔倒在泥路上,苍白着个小脸,浑身瑟瑟发抖。
而她面前伫立的男子,一身黑衣,黑布蒙齐了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手中高举把匕首,刀尖正对准了那女子。
“恩人救命!”那女子余光瞥见辛夷二人,连忙大声呼喊。
蒙脸男子一滞,转头一瞧,目光首先凝在了辛夷脸上,他
第二百零七章 倨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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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被歹人追杀,杜韫心满脸雨水泥水,都看不清本来的面目,然而待些些擦拭净,辛夷却不禁一愣。
杜韫心愣了。
江离的眸色也兀地一深。
“公子快来瞧瞧这脸儿。”辛夷有些哭笑不得的招呼江离,“是不是和奴家有几分相似”
“前时还不太觉得,现今越看倒是越像。”杜韫心惊讶地笑了。
原来杜韫心和辛夷的容貌,颇有几分类似。同样是关北的姑娘,却生了江南的眉眼。
虽然不至于相似得会认混,但乍然看去,也像是一家的亲戚。
江离的眸子却没有丝毫笑意,他上前来向辛夷低语“那个蒙面人本来的目标是你。”
笑语声戛然而止。三人的脸色同时凝重起来。
面容相似的人不可能满大街都是,辛夷意外发现杜韫心的容貌和自己相似,那只说明那人本来要杀的是自己。
更可怕的是,辛夷今儿来小山赴约,杜韫心意外也流落到小山,显然蒙面人对辛夷的行迹早有跟踪,才闹出场李代桃僵。
“奴让歹人发现了恩公真容,为恩公惹来大患!韫心罪该万死!”杜韫心忽地扑通声跪下,连连讨罪。
辛夷连忙扶她起来,淡淡道“就算那人今儿真诛了你,事后发现认错了,总是还得来要我命的。横竖都躲不开,关你何事再说若不是救了你,得你提醒,我还意识不到有人盯上我了。”
杜韫心眼眶红红地点头,愈发梨花带雨“恩公心怀坦荡,为韫心所不及。无论如何,韫心欠恩公一命,今后奴必当还恩。”
“别满口恩公恩公的,听来别扭。奴家正六品朝议郎辛歧六女,辛夷。”辛夷噙笑自报家门。
杜韫心睫毛扇了扇,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兀地弯腰曲膝,作势又要行大礼。
“原来是怀安郡君……”
“快快起来,不必多礼。”辛夷一把拦住她,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老是行礼,也不嫌累的。”
随口的一句玩笑,却让杜韫心的脸色瞬时郑重起来,一字一顿,朗声吟吟。
“不学礼,无以立。所谓礼教恭俭庄敬,此乃立身之本。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故不学礼,无以立身。昔日玃在位之日,慕鲁国孔仲尼之名,使其子从之学礼……”
杜韫心仿佛忘记了生死危机,彼时还疲倦虚弱的眼眸,此刻却迸发出灼灼的异彩。
一字字,述先贤,一句句,诵经史。初始还衣衫泥泞的落魄小姐,如今却浑身都散出明净的浩然正气。
无论是她所述的《东周列国志》,还是所引的《论语》,都不是普通闺中小姐会看的书。
辛夷瞧她的目光愈亲切了两分,不禁脱口而出“杜姑娘才学惊人,就不必见外了。我与你年龄相仿,直呼其名即可。”
“郡君……这不合礼数……”杜韫心挣扎了半晌,才在辛夷坚持的目光下,声如蚊蝇地唤了声,“辛夷姐姐”
“这就对了。”辛夷拍了拍她的手背,噙笑道,“如今与亲人失散,韫心暂作何打算”
杜韫心有些尴尬地垂下头“实不相瞒,族谱信物家父遗书等物,都被兄长保管。奴一介妇道人家,就算先到长安,就直接上门认亲,恐怕多有不妥。奴还是先在京中找个客栈住几天,等与兄长他们汇合,再谈投奔之事。”
辛夷点点头“这确实最妥当。你与兄长汇合不知何日,长安米贵,客栈钱可有”
杜韫心讪讪地红了脸“奴身上只有些碎银,再当些首
第二百零八章 青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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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古训曰明尊卑,别上下,乐殊贵贱,上下和睦。士门贵,商贾贱,这是祖宗规矩大于天,无尊卑则不成方圆。”杜韫心娓娓道来,一番天经地义的正气样。
辛夷忽的觉得,江离说自己轻率的话,还没算说错。不过话已经放下了,她也不好打自己脸来。
“雨下得愈大了,你我还是早些回府,免得山路泥泞又不好走了。”辛夷果断没了再寒暄下去的兴趣,招呼了杜韫心就同回府去。
江离也在岔路口告辞,一袭素衫乘着哒哒的马蹄,转瞬就在山路尽头没了影。
九月。雨色秋来寒,风严清江爽,长安又是一程萧萧一程瑟。
而同时另一厢,大明宫,御水沟边枯柳拂,亦是萧萧又瑟瑟。
皇帝李赫负手立于檐下,凝视着枯须般的柳树,眉间也氤起了秋意,四下的宫女太监半个人影都没,只听见暗处影卫飘拂的衣角。
“从我方才给你把的脉看,你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虽然再回不到曾经的样子,但也能勉强撑到,你看到自己的王了。”一个女声从李赫身后的殿内传来。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随意地坐在地砖上,拾掇着面前的药箱膏剂,显然是才为李赫把过脉,开了些方子。
李赫并未回头,他就瞧着御水沟边的枯柳,淡淡笑道“凤仙。这雨什么时候才停呢。”
“今年秋雨可是厉害,一连下了半月都不带歇。”凤仙意味深长地笑了,“这天下的风雨才刚刚起,哪里就停得了。”
殿外秋雨绵绵,大明宫笼罩在片苍白中,压得人心都丢了半条魂。
李赫眉间的秋意愈凉了几分“凤仙,他入长安了。”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却让凤仙眸色一沉“窦家现任家主窦曦……不,应该说第十三代青蚨主窦曦,他不是在扶风么前阵子我还看见他哩。”
李赫摇摇头“第十三代青蚨主是窦曦是,天下人都这么以为,实则都被窦曦这老狐狸骗了。窦曦早就偷偷把位子传给了他儿子窦安。窦家内部都知,不过是对外封了口。”
“既然没有对外公开,那就装眼瞎呗。”凤仙的眸色松下来,“商贾道上都不知道,都还以为是窦曦,那不是没什么变化”
李赫的神色却没有丝毫轻松“正如大魏军权,以虎符为证。那青蚨主之权,也有方玉印为号。商道奉行见印如见人,认印不认人。只要窦安某日亮出玉印,天下就会知道他才是十三代青蚨主。窦家瞒也瞒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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