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棺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陈八仙
我百般不愿意,一边朝房间相反的方向用力,一边说,“母亲,我是替小姨家办丧事,把我锁起来,那丧事就没人办了。”
母亲愣了一下,大概想了十七八秒钟的样子,沉声说:“那也不行,哪怕替县领导家办丧事也不行,我只要我儿子平平安安。”
说着,母亲帮着父亲将我拖到房间内,啥话也没说,从我身上搜走手机,当着我面把手机关机,将门一关,紧接着,我就听到门被锁上了。
“父亲、你听我解释啊,这场丧事很重要,搞不好会闹人命的啊,快放我出去,我答应你,做完这场丧事,以后绝对不碰丧事。”我为了能出去,尽量朝父亲说好话。
“不行!”父亲沉声道,然后就传来父亲离开的脚步声。
母亲在房门外徘徊了一会儿,叹出一口气,说:“九伢子,莫怪我们,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我们怕你变得跟老王一样,咱家虽然穷了点,但是,身体健康比钱更重要,你乖乖地在里面待着!明天一大清早让你父亲送你去火车站,以后在工厂好好上班。”
说完这话,母亲离开的脚步声传来。
我锁在房间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事情来的太突然了,本以为跟父亲好好说一番,就能将这事接过去,哪里晓得父母反应这么强烈,看这情况,他们是铁了心要将我送广州去进厂。
怎么办,怎么办,今天已经是丧事的第三天了,明天就要开路,后天就要抬棺材上山,时间急得很,我必须逃出去,不然,那场丧事真的可能会出事,更何况,高佬的仇还没报。
想到这里,我在房间内打量了一眼,房间单调的很,一张床、一张衣柜、几条凳子,出口只有一个,就是门,奈何被父母上了锁,想要出去,完全是不可能。
打量一会儿后,我眼神停在房间后面的窗户上,这窗户是老式的木窗,中间横了七八条木条,由于年底久远,窗户有些泛黑,我伸手掰了掰那木条,牢固的很,想掰断是完全不可能。
我在房间内想翻出一些利器,砍断木窗逃出去,这也没办法,这场丧事于我的意义太重了,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哪怕事后被父亲吊在房梁打,我也愿意。因为我要对死者负责,要为高佬报仇。
想象总是美好的,将房间翻了一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一把利器,只找到一把十字起子,专门拧螺丝的,想要用它搞开木窗,显然是不可能,要知道老式的木窗,都是砌在土砖里。
我无力的坐在床头,脑中一直在想,怎样逃出去,最后实在没办法,我朝着门外死劲喊郭胖子跟结巴,哪里晓得,外面传来母亲的声音,她说:“别喊了,他俩已经让我打发回去了,你老老实实在房间待着吧!”
这最后一丝希望被母亲掐断,我愣了好长一段时间,脑子想起未来的路,难道我真的要离开那群八仙,去鞋厂上班吗我不要,我不要离开那群八仙,我是他们的头子,我要对他们的将来负责,我要将来的某一天,八仙们说起自己
第189章 阳棺(41)
门开了,母亲端着一碗饭走了进来,见我正在收拾东西,她面带微笑的走到我面前,说:“九伢子,你去吃饭,我替你收拾,到了广州后,在鞋厂好好工作,想家了,就往村里打电话。”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捣鼓一下午肚子有些饿,吃了一些饭菜,坐在床头发愣。
母亲收拾好东西,象征性的抱了我一下,说:“早点休息,明天是第一次出远门,在外面脾气不要太冲,遇事多忍让,平平安安就好。”
我‘嗯’了一声,随后,母亲又说了一大堆关心话,给我塞了三百块钱,说是让我在火车上买东西吃,我身上正巧没啥钱,便收了这三百块钱,大概晚上10点的时候,母亲湿着眼走了出去。
待母亲走后,父亲又将房门锁了起来,对于这事,母亲持有不同的意见,说是第一次远门锁在在房间不吉利,父亲怒道:“要是不锁门,明天早上你儿子就不见了。”
两人争吵一会儿,最后,母亲妥协了,坐在门外发呆,夜晚太静,我也不敢戳木窗,怕响声惊到母亲。
一直到深夜2点的样子,我听到母亲的脚步声,想必是去睡觉了,我又开始戳木窗,大概戳了四十来分钟,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倾耳听去,好像是脚步声,我心头一愣,难道被父母发现了,到后窗来检查了借着房内传出的微弱光线,定晴朝声源处看去,就见到一个人影,从轮廓上来看,有点像老王。
但是,我不敢肯定是他,只好找一块黑布将木窗遮了起来,躲在木窗的一旁,听外面的动静。
等了三四分钟,木窗外传来一道声音,“九伢子,你睡了没我给你拿锯子来喽。”是老王的声音。
我一把掀开黑布,果真是老王,他手里提着一把锯子,说:“九伢子,被你害死了,大半夜跑你家后窗来,若是让外人看到,还以为我来做贼。”
“别说那么多话,赶紧锯了木窗,我必须早天亮之前赶到镇子,不然恐怕会出大事。”我也顾不上问他为什么会来,只想早点出去。
他点了点头,举起锯子在木窗拉了起来,怕闹出的动静太大,拉的很轻。好在我先前用起子已经戳出很大一个洞,有了这锯子,只花了四十来分钟,木窗就被锯了一大半,刚好够我的体形钻出去。
一见这情况,我心头一喜,回到床头拿上几件衣服,就准备从木窗跳出去,忽然看到床头的凳子上放着一部手机。不是被父亲拿走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没想那么多,拿起手机从木窗钻了出去,跟老王道了一声谢,老王犹豫一会儿也想去镇子看看,我瞥了他那只独眼,就让他别凑这个热闹了。
随后,我头也没回,朝镇子跑去。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次揣着三百块钱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五年。
当我五年后回到家,才知道那晚钻出去没多久,母亲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我身影被夜色渐渐淹没,那手机也是母亲瞒着父亲放在床头,就这事,父母那五年时间一直是争吵不断。
我问母亲为什么要放我离开,她的回答让我哭了好久,她叹了一口气
第190章 阳棺(42)
在我看来,哭红包才是乐队真正目的,毕竟哭那么一段时间,就能换回不菲的红包。所以,乐队在哭丧的时候,特别卖力,比死了亲爹还要卖力,倘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那一幕,绝对会误以为哭丧那人亲爹死了。
当然,也不是乐队所有人都是这样,也有一部分是出于职业道德,哭的很是伤心,表情不自然,有些做作,具体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许只有哭丧那人自己心中清楚。
听到这哭声,郭胖子憋了憋嘴,说:“九哥,还好我是跟你抬棺材,若是不小心进入乐队,我父母绝对会掐死我,玛德,哭的真伤心,也不怕把他亲爹真哭没了。”
“行啦,就你话多,职业不同,莫说别人坏话。”我瞪了他一眼。
“九哥,现在我们去哪直接去灵堂还是怎样”结巴在一旁问道。
我正准备说话,郭胖子抢先说,“去医院,听说高佬在住院,我们来到镇子,肯定要先去看看他。”
“你是想看张媛媛吧”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嘿嘿,我有段时间没看到小护士了,怪想她,去看高佬之余,顺便看看她嘛!”说这话时,郭胖子居然脸红了,看的我一愣一愣。
“行,今天就满足你这个心愿,咱们先去医院,等天亮以后,咱们以观众的身份去看开路。”我说了一声,领着他俩去医院,我想过去墓碑店,问问阿大请龙的事,但是,想起我现在只是一个旁观者,便放弃那个念头了。
不一会儿工夫,我们几个人来到医院,医院很是冷清,只有一个值班护士在前台。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那值班护士正好是张媛媛,我开始怀疑郭胖子是不是事先知道张媛媛今晚值班。
刚进医院,郭胖子双眼盯着值班台,冲我说:“九哥,你替我向高佬拜个年,我找小护士有点事去了。”
“就知道你色胖子,没那么好心来看高佬。”我笑骂一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注意点分寸,等会还有正事。”
“好叻!”郭胖子吆喝一声,直奔值班台。
我苦笑一声,假如郭胖子真能跟张媛媛在一起,也算是一桩好事,那小护士除了那啥一点,其它方面倒也不错。
随后,我带着结巴来到高佬病房,也不晓得怎么回事,高佬并没有睡觉,依靠在床头抽闷烟,见我们进来后,他微微一愣,问:“天还没亮,你咋跑过来了”
“出了点事,现在没地方去,暂时到医院来看看你。”我说了一句大实话,来到镇子,我还真没地方去。
“出什么事了”他给我递了一根烟,又给结巴递了一根烟。
“被父母锁了起来,不让大正月办丧事,偷跑出来了。”我接过烟,点燃,深吸一口。
“这也怪不得你父母,哪个父母希望自己子女赚死人钱你也别怪你父母了。”高佬坐起身。
“不提这事了,这几天镇子有没有丧事消息”我问。
“大事倒没有,就是这场丧事太能闹腾了,大半夜一直都是歌声不断,今天稍微好了一些,昨天晚上那才叫一个热闹啊,不知镇上多少男人没睡觉,全跑灵堂看yan舞去了。”高佬苦笑一声,解释道。
我对这事没啥兴趣,就问他,“刘凯那伙八仙,有没有闹啥事”
 
第191章 阳棺(43)
我面露疑惑的走了过去,郭胖子不会是在求婚吧
刚走近前台,就听到郭胖子一脸的贱笑,说:“媛媛,可以了吧只要你肯当我女朋友,别说跪一个小时,就算是一辈子我也愿意。”
“不行,还差20分钟,跪满一小时,我就给你一个追求的机会。”那张媛媛瞥了一眼跪在地面的郭胖子。
“媛媛,现在医院人多了,等半夜我再过来继续跪行不行”郭胖子一脸谄媚地说。
一听这话,我大致清楚咋回事了,二话没说,疾步走到郭胖子面前,一把拉起他,怒道:“你特么有病是吧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有这样随便下跪的,你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说完,我狠狠地瞪了郭胖子一眼,让结巴拉住他,走到张媛媛面前,怒视她,冷声道:“小姑娘,你对我兄弟没兴趣,可以直说,没必要这样整他。”
说句实在话,没发生这一幕之前,我对郭胖子跟张媛媛在一起很是赞成。现在这事一出,我对眼前这小护士一点好感也没了。玛德,这摆明就是耍郭胖子,哪有让一个男人在医院下跪的道理,这特么就是踩着郭胖子的尊严。
“我…我…我跟他开玩笑的,哪里晓得他会真的跪下去。”她咬了咬下嘴唇,解释道。
“就算开玩笑也不成,我兄弟单纯的很,你若对他有一丝好感,直白点说。若是没有好感,我让他以后不来骚扰你,倘若他敢不听,我打断他一双腿。”我有些火了。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看她这态度,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怒火越烧越盛,伸手指着郭胖子,怒道:“他是一个男人,有自己的尊严,不要因为他喜欢你,就可以肆意践踏他的尊严,就算他愿意被你践踏,我也不允许他用下跪换来一个女朋友。”
“你…你…你,不理你们了。”她跺了跺脚,声音有些苦涩,扭头朝医院里面走去。
待她离开后,我一把拽着郭胖子衣领,大骂道:“你是我兄弟,我可以容忍你色、下流、哪怕是下贱也能容忍,唯独这尊严,你得给我留着,你要是像个男人一样活着,让别人尊敬你,懂吗”
最后一句‘懂吗’,我是吼出来的。
“九哥…九哥,我就是跟她闹着玩,没有…没有闹到损尊严的地步吧”郭胖子缩了缩脖子,低声说。
“呵呵!”我冷笑一声,伸手指了指围观的那些人,说:“你看看那些人的眼光,还能说出来这话吗”
他顺着我手指的地方瞥了一眼,面色沉了下来,轻声说了一句,我以后不会了。
这时,结巴走了过来,一手搭在郭胖子肩膀,说:“九哥说的对,咱们男人要有尊严的活着,下次别再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爱情这东西,早晚会有,不是你下跪了,就能求来爱情,顺其自然吧!”
“我…我…我没想到下跪会这么严重。”郭胖子弱弱的说了一句。
我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郭胖子就是这样,没半点心机,做事全凭一时兴起,在他心中或许觉得下跪没啥大事,于我来说,我绝不允许我兄弟轻易下跪。
有些事情回忆起来,我觉得就是讽刺,我这边刚教训郭胖子,没想到,一个小时后,我被人逼的不得不下跪,人生就是这样,充满讽刺。
教训完郭胖子,我们三个人兴致不是很高,找了一间早餐店,吃了一顿早饭,这期间郭胖子一直没有说话。
吃完早餐后,我们直接去了灵堂,来到灵堂一看,那场面差点吓到我,第一感
第192章 阳棺(44)
这披麻戴孝,讲究颇多,很多人容易走进一个误区,一眼望去,全是披麻戴孝,就认为后人身上披的白麻一样,这是错误的,后人身上披的白麻,也需要按照规矩来。
在三国时期确立了一种叫五服的制度,根据血缘亲疏远近不同,规定了五种不同的丧服,分别是,斩衰、齐衰、大功、小功跟缌麻、服装的粗细以及制作略有些不同。
按照初定的规矩来说,后人跟死者关系越亲,丧服越重,血缘关系越疏远,丧服越轻。
因为制作五服过于繁琐,有些死者死的较急促,一时间之间,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准备五服,五服便渐渐被白布取代。
发展至今日,披麻戴孝已经算不上真正披麻戴孝,而是用一块白布裹在头上,再在后面留很长一段白布,有点像披风,而麻也不再是披在身上,而是用一根细小的麻绑在腰间。(白布:很多店家说自己的白布是白麻,其实是白纱。)
当然,这也不是说忘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用白布代替五服依旧分亲疏,而分辨亲疏的方法就是垂在背后的白布,这白布长度分为五种,死者长子的白布是七尺,次子跟长孙的白布为六尺三,女儿跟儿媳是五尺七,外甥、侄子之类的亲戚,又分死者是男性还是女性,尺度有些不同。
我们这边死者为女性,外甥是六尺二,侄子五尺四。为男性,侄子六尺二,外甥五尺四,剩下那些旁亲是四尺八。
这里面规矩多的要命,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大致分为,七尺、六尺三、五尺七、五尺四、四尺八这五种。
而我们八仙的白布是两尺,同村吃酒席的人白布是三尺,这两种不在那五种范围内。
有人肯定要问,为什么八仙的白布那么短,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是老祖宗一直传来的规矩,无论是三国时期还是现在,八仙的白布一直是两尺,用来绑在手臂上,表示对尊重死者。
言归正传,我大致上看了一下那些人的丧服,刘凯把死者那些干儿干女划分在女儿在那一类亲戚,白布的长短刚好适中。
正准备收回目光,一道人影出现在我视线内,只见那人一身金丝银线的道袍,头上带着一个黑色金边的八卦帽、脚下一双青色金边的八卦鞋,左肩横跨着一个八卦袋,三十四五岁的年龄,正朝余老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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