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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妻良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天听雪

    在德平伯府这种“人吃人”的地方,这种观念,就更加深入人心。

    为了能活的更好,更少的遭兄弟姐妹敌视排挤。

    李素鲜少与自己的生母,也就是他所说的薛姨娘过多亲近。

    遇到她被人欺负,也只是绕道而行,着实无法避让的,也从不出言劝诫或偏袒制止。

    除了她被人虐待至死,他一刀砍了那虐待她的丫鬟,可以说,他再也为对薛姨娘,尽过半分“为人子”当有的孝道了。

    但对李铭的嫡妻,他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晨昏定省。

    节礼贺寿。

    对她的偏爱之物,更是时时挂心,每逢外出,必节衣缩食,归家时,将节余悉数采购成会令她心喜的各式物件和美食,亲手捧到她的面前。

    他称她“母亲”,人前人后,从未有变。

    她称他“素儿”,人前叹惋,人后疏远。

    “人老了,就总容易忘事。”

    “少爷不提,老奴竟险些忘了,临出门时,夫人的交代。”

    老者微微一滞,仿佛真是突然记起,自己遗忘了要紧事情。

    “这册书,是夫人亲手抄的。”

    “说是源自某位先贤的心得,许会对素少爷有益。”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腰间的布口袋,从里面,取了一本半指厚的青皮小册来,递到了李素面前。

    “劳母亲记挂,素着实惶恐。”

    双手接过青皮小册,李素宝贝般的,将其揣进衣襟。

    就好像,它不是一本普通的手抄书,而是可值万金的稀世珍宝。

    李素知道,李铭的正妻,被他称为“母亲”的那个女人,是绝不会亲手抄写典籍,更不会将他记挂在心上的。

    但他不介意。

    或者说,宁可当个“傻子”,也绝不会将她的谎话揭穿。

    矛能杀人,并非因其出自名门。

    身处战场,浴血征伐之地,亦不会因为,哪支矛,是名匠所制,持矛之人,就能多几分生还希望。

    只要,它是支矛。

    只要,持矛之人,懂得怎样用矛……

    “母亲擅长治家。”

    “对账务,更是特有一套手段。”

    “奈何素天生愚钝,怎般勤奋,也未能自母亲处学来皮毛。”

    收起青皮小册,李素颇有些为难的,抿了下唇瓣,像是对什么事,欲言又止。

    “素少爷,是有什么为难”

    李素的反应,显然是早有准备。

    但有道是,千年的狐狸,何惧精怪翻江河。

    老者微微一笑,便用一句关切,顺着他的话,问出了他希望的“药引子”。

    “为人子女,本该为父母分忧。”

    “可素却……”

    话说到这儿,李素蓦地红了眼珠,连说话的声音,都带出了哽咽。

    “少爷,别难过了。”

    “人力,终究有穷时。”

    李七知道,他是时候出场了。

    这些年朝暮相处,他早已习惯了,当李素的喉舌。

    “你自幼不善理帐,夫人,定能体谅的。”

    李七恰到好处的表演,为李素制造了更好的发挥可能。

    他抬起右臂,用手背,用力的揩了揩眼角的晶莹。

    “可这样一来,就又要劳累母亲了。”

    “这账本,如此杂乱……”

    李素一边说着,一边自旁边的书案上,拿起了那本,李七刚刚送进来的,用时一夜,才勉强抄完的暗帐,拧紧了眉头。

    “这本被江南大营主事细心藏匿的账册上,多有提及德平伯府。”

    “虽咱们府上,断无可能,接受他这点儿孝敬。”

    “可须知,防人之口,甚于防川。”

    “若此事,传至陛下耳中,老爷在朝中,可该如何自处”

    李七用力的咬了下唇瓣,像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白了李素一眼。

    一把,自他的手里,把账册抢了过来。

    “夫为妻纲!”

    “为老爷解忧,本就是夫人的义务和权力!”

    “少爷怎能因为心疼夫人,而让她错失应尽之责呢!”

    李七的演技,可谓炉火纯青。

    莫说来人,只是李铭的亲信。

    便是李铭本人亲来,也断不能,从他的身上找出破绽来,对他横加指责。

    “请先生,将账册,亲手交与老爷,劳夫人翻阅计数。”

    “万不敢轻信旁人,为府上埋下祸根。”

    说罢,李七微微躬身,将小册捧到了老者面前,客气的叮嘱他,务必谨慎对待。

    “夫人出身名门,德行兼备,向以为老爷分忧为己任。”

    “素少爷孝心可嘉,夫人定能理解。”

    一本记录了行贿受贿的暗帐。

    而且,听李七的说法,这上面记录的,不是仅有德平伯府一处。

    老者一向波澜不惊的眸子,稍稍凝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于别人而言,这种东西,许是烫手的山芋。

    但对德平伯府来说,这,可是稀世珍宝!

    若运用得当,德平伯府在朝中的地位,必将更加稳固,对一些人的控制,也将更得心应手。

    纵是撇来与翎钧交善不谈……单是将这本小册弄到手一事,李素,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了!

    若无意外,此子,将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德平伯李铭的“新宠”。

    其言谈举止,虽尚显稚嫩,但于他身侧服侍亲信的李七,却足令其增色三分有余。

    或许,将来的“夺嫡之战”,会有他一席之地,也未可知。

    老者暗叹一句,小心的自李七手里,接过小册,揣进了衣襟。

    此物金贵,万不敢有丝毫差池。

    ……

    小镇,良医坊。

    摆平了三个“熊孩




第三十六章 铁匠和制器师
    江南的冬天,不似北方般寒风刺骨。

    但这种独属于江南的湿冷,却让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尝尽了苦头,尤其是那些,家境贫寒,需要靠出卖力气过活的寻常百姓。

    李二刀是个铁匠。

    年轻时,也曾有过自己的铺面,日子虽说不上富足,却也不难维持。

    奈何二十年前,荆江溃坝,连他居住的村子在内,十几个村子,都成了汪洋,他的妻儿,也于那时,失了音信。

    为了寻找妻儿,他开始了漫长的跋涉。

    走到一个地方,钱花光了,就停下来,找个铁匠铺子做事,待盘缠存够,就又继续上路。

    很多人劝他,别找了,这么多年过去,纵是那两人还健在,怕也早物是人非,倒不如趁着年轻,找个铁匠铺稳妥做事,待存够了钱,再娶个续弦。

    他只是憨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待盘缠存够,就会跟掌柜辞行。

    今天,是李二刀准备出发的日子。

    虽然,正直年节,鲜有人愿意在外奔波,但用他的话说,妻儿不在身边,漂在哪里,不是个漂呢

    临行前,李二刀特意到良医坊告辞,并带来了他自良医坊接的,最后一批订单,五十副螺纹蹄铁。

    “孙嫂,夫人在么”

    李二刀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挑在肩上的蹄铁,笑着跟正在门口粥棚里忙活的孙姓婆子,打了个招呼。

    “唉,李师傅”

    “这大过年的,你打扮成这样,是要去哪里啊”

    良医坊中马匹众多,对蹄铁的消耗,自然不是小数。

    这孙姓婆子,常被派去铁匠铺订购蹄铁,一来二去,就跟这李二刀熟识了。

    “我盘缠够了,准备今天出发。”

    对自己的过往,李二刀从不避讳。

    听姜姓婆子跟自己问起去处,只憨厚的笑了笑,就毫不遮掩的说了出来。

    “蒙夫人妙手,我腿上的旧伤,今冬就发作了一回。”

    “眼见着,就准备走了,下回再来,也不知什么时候。”

    “这不,正赶着年节时候,铺子里没啥生意,我就偷着闲,捡了点儿边角废料,给小少爷做了几个玩物。”

    李二刀是个老实人。

    一不会昧掌柜材料,供自己使用,二不会撒谎夸大,把本不值钱的玩意儿,说得天花乱坠讨别人感激,但他手艺不差,连燕京也没几人会打造的螺纹蹄铁,也能只凭一个废蹄铁做样子,仿制的一模一样。

    说罢,李二刀把手伸进了挂在肩上的搭子,从里面摸出了几个仔细打磨过的铁制小鸟儿,递到了姜姓婆子面前。

    “这玩意儿,可真是精巧!”

    “李师傅稍等,我这就去禀告夫人!”

    小镇很小。

    若不是近些年,常有马贩子跑来采购马驹,许多生活在这里的人,一辈子,都未必会与外人打交道,更别说,见识这种精巧又不实用,只能用来哄小孩子的玩意儿。

    孙姓婆子接了李二刀递来的铁制小鸟儿,眉开眼笑的跑进了院子。

    近些日子,她家小少爷,总喜欢抓拿东西,可他年纪小,手没多少力气,往往刚把东西抓起来,就滑脱落地。

    为此,家里的杯盘碗碟,补了一批又一批。

    她家夫人大方,从不因为这事儿责备小少爷,瞧得她这个当下人的,都觉得心疼。

    若是早有这么几个不怕摔的小玩意儿……

    见孙姓婆子进去禀报了,李二刀便索性在粥棚里坐了下来,跟掌灶的厨娘,要了一碗饺子。

    他需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镇子。

    这,该是他在这镇子上,吃的最后一顿饺子了。

    这饺子的味儿很好,总让他想起,许多年前,他妻儿尚在身边时,一家人围坐在桌边,一边吃晚饭,一边闲话家常时的温暖。

    想到这里,李二刀的眼圈便红了。

    他今年四十有三,二十年,说是半辈子,也不为过。

    他不知道,他还能找多久。

    或许,到某一天,他再也拿不动铁锤,再也没人愿意雇他,他就不得不停下了。

    如果,真到了那天,他会回老家去,在老宅子的旧址上,盖上两间草房,用余生等她。

    她不来,他就等到死。

    “等我,燕娘。”

    李二刀呢喃一句,抬起手,用力的揉了揉双颊,为自己鼓劲儿。

    这些年,他一路行来,打听到不少,燕娘的消息,他知道,她没死,他们的儿子,也还好好活着,他坚信,只要他不放弃,一定会感动老天爷,把妻儿还他。

    一碗饺子端上,李二刀未及吃完,姜姓婆子便一路小跑的,从院子里出来了。

    “李师傅,你媳妇儿,是不是叫燕娘”

    疾跑,让孙姓婆子略有些气喘。

    她站在李二刀面前,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按住了桌子的台面。

    她听过李二刀的故事,对他这个重情义的男人,也算是颇有几分敬重。

    如果力所能及,她是不介意,帮他一把的。

    “你,你听说过燕娘下落!”

    李二刀鲜少在寻人时,告诉别人,他妻儿的名字,一来,是避免给同名的人带来困扰,二来,也是为了能更好的保护他妻儿的名声儿。

    都道是,灾年无贞洁。

    有些事,他早已想明白了。

    若有朝一日,他找到燕娘,燕娘因生活所迫,改嫁了旁人,他也断不会与她为难。

    她愿跟他走,他就带她走,不惜一切代价。

    她不愿,他就自己走,绝不打扰她过平静日子。

    “刚才,我把你做的那几个玩意儿,送去给我家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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