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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的喜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施定柔

    临行前,闵慧想起春苗还有件上衣挂在浴室里,于是进去把上衣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一遍,翻出一张黑色的卡片:“这个东西有用吗”

    那是一张xx影城的会员卡,上面印着春苗的名字和卡号。

    陈sir眼睛一亮:“有用,这种会员卡一般是和手机绑定的,我回去查一下。”

    次日,闵慧浑浑噩噩地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错过了早饭,于是去二楼的咖啡厅点了一个松饼和一杯咖啡。服务员是位四十来岁的大婶,听说了她的事,特地找她说话:“姑娘,人找到了吗”

    闵慧看着她,摇了摇头。

    “唉,警察太不给力了。到时候家属来了哭天喊地,看他们怎么交待。”

    “他们已经……尽力了。”闵慧的声音开始哽咽,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滴。

    “别哭啊,姑娘。你看你,眼睛都哭肿了。”大婶递给她一张纸巾,“怎么说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两个都没见着,就还有一线希望。”

    希望,有么看热闹不嫌事大,闵慧又开始心烦,大婶您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

    大婶认真地擦着桌子,忽然又说:“对了,她胖不胖”

    “嗯”

    “那个女孩,胖不胖”

    “不算胖。”

    “跟你说喔,以前有个胖子掉进水里,吓得晕了过去,跟着水流漂出去一公里后忽然醒了,半夜里游到岸边**地跑回家敲门,把她老公吓到半死……”

    这话有极大的视觉效果,闵慧正在喝咖啡,差点呛到,脑海立即浮现出一个类似的场景,心中又萌出了一线希望。

    如果真是这样,她不会害怕,只会喜极而泣。

    可是,离事情的发生已经过去四天了。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气候——再过几天,只怕连尸骨都找不齐了。

    想到这里,闵慧问道:“大婶,您知道附近有什么人会接这种落水打捞的工作吗”

    ——打捞队撤出后,闵慧曾私下里找过他们,希望能继续打捞,费用由她个人支付。队长解释说,不是不肯帮忙,最近汛情严重,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溺水翻船事件,实在是忙不过来。

    “附近倒是有些渔民,没人愿意干这种活儿,不吉利,都叫他们是喝死人汤的。”大婶想了想,又说,“对了,你去过浅水湾没有”

    “浅水湾在哪”

    “木水河大桥往南,三公里左右,有一道河湾。那里经常会出现从上游漂来的浮尸。谁家要是出了这样的事,一直找不到的话,会去那里等。我有个亲戚的儿子是去年落水的,全家人都疯了,不吃不喝地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找到,最后去了浅水湾,七天后发现了他……已经面目全非了。”

    闵慧来到浅水湾时,发现这地方在当

    地人心中相当有名。司机一听到浅水湾三字,第一句话就问:“姑娘,找人呢”

    她虚弱地笑笑。

    “别一个人去呀,”司机又说,目光停在她的胸上,半笑不笑,“会害怕的。要不,我陪你一下”

    “不用!”闵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车钱甩给他,气呼呼地下了车。

    “好臭的脾气,鬼上身吗”司机在她身后阴阳怪气地说。

    “再胡说我报警了!”闵慧掏出手机,司机连忙开车跑了。

    浅水湾是一处安静的河湾,水流在这里转了个圈后被岩石阻挡忽然变缓,水很脏,漂浮着许多从上游冲下来的垃圾杂物。

    河边有个帐篷,一个胡子拉茬的男人正蹲在水边刷牙,肩上搭着一个毛巾,看样子五十出头。闵慧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跟他道了一声“早安”后,自己沿着河湾走了一圈,边走边看。

    她什么也没发现,于是回到帐篷边。那个男人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见她过来,忽然问道:“找到了吗”

    闵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两张惨白的脸互相看着。

    “大叔,你在这等多久了”




03-兰金阁
    闵慧来到江州时正是晚上,兰金阁的生意如火如荼,老板娘忙着接活忙着数钱,推三阻四地让她等了一个小时才终于露面:“派出所给我打过电话了,该说的我都说了,19号在我们这只干过一年多——”

    “19号”闵慧没听明白。

    “也就是李春苗。”老板娘头也不抬地往电脑上打字,“工作认真、技术过硬、服务态度端正——就这些。其它的不了解。”

    “我想去她的宿舍看看,听说她还有些东西在那里。”

    “床位已经给别人了,床单、被子、洗漱用品什么的都扔了,只剩下一个箱子,你想要的话我让22号明天带给你。”

    “22号是谁”

    老板娘沉吟片刻,大脑在数字与名字之前吃力地转换着:“……赵英妹,她俩是上下铺。”

    “我能见见赵英妹吗”

    “她在上班,半夜两点收工。”老板娘抬头瞄了她一眼,“要不你在这按个脚吧,休息休息,顺便也可以跟她聊聊。”

    真会做生意,不错过每个机会。闵慧点点头:“也行。”

    她翻了翻价目单:“那就做个热石精油加足底按摩吧,一个钟六百五,我给你团购价,四百。十分钟后就可以开始了。”

    “能便宜一点吗”在闵慧居住的滨城,足浴店有三万多家,一个钟的价位一般在两、三百左右,这兰金阁看门面、看地段、看装修都不算高级,江州还没有滨城大,没想到收费这么贵,她怀疑是故意宰人。

    “我们用的是正版精油,很贵的好吗光精油就两百块一瓶,看你这个头,一瓶一次还不一定够。”老板娘眉尖一挑,“听说她救了你一命”

    “对。”

    “给你六折是看在她的份上,”老板娘嘿嘿冷笑,“你还讨价还价良心呢痛不痛”

    痛。闵慧乖乖掏钱。

    赵英妹是个漂亮的女孩,大眼睛小脸,画着淡妆,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清纯安静的学生妹。

    学生妹穿一件紧身低胸的短袖旗袍,脚踩五厘米高跟鞋,香水的味道挺重,手劲奇大,闵慧痛得“噢噢”乱叫。

    “姐是做文案工作的吧后背好紧,必须得用力地揉,这样才能把经络打开。”英妹手法熟练,指硬如铁,在闵慧的背上又搓又捏、又推又按。

    “其实我不是来按摩的,”闵慧连忙说,“我是来找——”

    “李春苗是吧老板娘都跟我说了。”英妹慢悠悠地将精油滴在掌心,十指相扣地抹了抹,“你可以明天上午十点来找我拿箱子。”

    第二次推的时候,她终于放轻了很多,闵慧舒服得快睡着了:“你跟春苗住在一起,一定很熟吧”

    “的确是天天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但不算熟,她很关心别人,但不怎么爱聊自己。你懂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嘛。她老家在广西池河市,下面有个少数民族自治县,什么少数民族来着我忘了。总之在大山里,可穷可穷了。她十六岁就出来了,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说是老家那边已经没人了。”

    “江州这边呢有没有关系好的亲戚、同事、闺蜜、男朋友之类”

    “没有。”英妹果断摇头,“兰金阁开业不到两年,里面就我跟她最熟,也没太多时间交流。我们这里的工资是计件的,上钟越多挣得越多,大家都忙着挣钱。一天要干十三个小时,不知道什么是日出,什么是早饭,也见不到阳光。半夜两点下班,到宿舍倒头就睡,醒来梳洗一下又要上班了。没有节假日,越是节假越忙……”

    一说到打工妹之苦,英妹根本停不下来,闵慧一面听一面打量着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包房,空气因为点着香薰反而更加窒闷,房间里连个窗子都没有,难怪洗脚妹个个皮肤苍白……她想象着春苗工作时的样子,无休止的客人,没完没了地推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不见阳光的斗室里,蚯蚓一般地生存着。

    “她有跟你说过将来的打算吗既然老家没人,这么多年一定攒下不少钱吧”

    话一出口,闵慧有点懊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扯上钱,会不会让人产生误会,以为自己大老远过来,是贪图一个打工妹的积蓄

    赵英妹完全没有在意:“钱肯定是有一些的,她也特别节省。她妈去世前治病借过好多钱,利滚利的,估计都用来还债了。一个月前有个做服装的老板看上她了,姓冯,家在广州,问春苗愿不愿意跟他走。男人条件挺好的,出手也大方,就是年纪大了点,家里有老婆孩子。说是想要个儿子,可以给她单独买房,还可以开个小店。春苗说什么也不干,你说傻不傻老板跟她拧上了,天天晚上来找她,不差钱,就让她按,一按就是五个钟,喝多了还动手动脚,春苗气不过狠狠地骂了他一次,被老板娘知道了,扣了她一个月的工资,差点让她滚蛋……在宿舍里我就劝她,李春苗啊李春苗,你这么辛苦地打工不就是图个好归宿吗在外头过怎么了,生个儿子地位就稳了嘛,就咱们这样的还能一开始就做正房太太吗慢慢来,对不对只要把男人伺候好了,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这是生活,不是电视剧!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闵慧默默地听着,有种想把英妹的脑袋狠狠打一下的冲动,但她克制住了。每个人看问题都有自己的角度,三观颠倒的人多了去了,她不奇怪也管不着。于是继续问道:“那春苗这次离开兰金阁,是辞职吗”

    “没听说啊。她这个月的工钱还没拿呢。在这干了十几个月,没休过一天假,这次说有事要回趟老家,好歹也是优秀员工,老板娘立马就批准了。”

    “她老家在河池,怎么会去木水河”闵慧在心中画了一个地图:春苗是在玉空站上的大巴,玉空与河池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中间是江州,回老家的话应该南走怎么往北走,而且要去这么偏僻的地方

    “谁知道为什么。别看这春苗平日里嘻嘻哈哈,其实神神秘秘,而且主意挺大的,从冯老板这事儿你就能看出来。依我看也不奇怪,谁没有几个在外地打工的亲戚呢可能原计划是回老家的,要找的人出去打工了,就换了个地方呗。”

    有道理。闵慧又问:“你有听她提起过什么人吗也许你不认识,但跟她很亲近的比如说她有

    个弟弟,小时候丢了还有她爸妈,是怎么去世的”

    春苗今年二十五岁,父母应该在五十岁上下,就算老家很穷,生活环境恶劣,在这个年龄段就双双去世的也不多见。

    “她有弟弟”英妹摇头,“没听她提过。父母去世倒是有说,她爸在她小时候就走了。她妈是她十四岁那年去世的,一直都有病,最后两年是在床上度过的。她妈死后她没地方去,在表舅家住过一段时间,舅妈嫌她拖累,动不动就打她,也不给饭吃,实在受不了就跑出来打工了。”

    “也没上学”

    “初小文化吧。”

    “兴趣爱好呢”

    “每天起早贪黑的,有什么爱好也玩不起啊。在我们宿舍里,大家的爱好都差不多,上上网、购购物、贴贴面膜什么的。哦,她有个爱好,喜欢游泳。不过我没看她游过,附近的健身馆都挺贵的。”

    一个小时很快就结束



04-苏田日记
    “九月二日,晴。

    今天是新学期开学第一天。放学后,辛旗对我说:‘一起回寝室下跳棋好不好’我不想回去,想去操场和同学们玩跳绳,让他等我一下。他只等了十分钟就生气了,气得把笔盒都摔了。回来后我不跟他说话,也不跟他下棋,他也不肯道歉。吃完晚饭他又来找我,送给我这个日记本。我问为什么,他说记性不好的人,要养成写日记的习惯。我说记性怎么不好了,他说约好了长大要结婚的,我不能忘记这件事,不能动不动就不理他。又说我不会认钟,不是十分钟,是五十分钟。”

    ……

    “三月一日,晴。

    小美今天跟我说,她要回家了。因为老师说,她的妈妈找到了,明天全家人会从老远老远的地方坐火车过来接她,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还有爷爷、奶奶。老师们给她买了新衣服、新书包。小美特别开心,回家路上蹦蹦跳跳说个不停。晚上,我悄悄地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妈妈。我问辛旗想不想妈妈,他说不想,妈妈已经不要他了,但他长大了会帮我找妈妈。我说长大了自己找,他说那个时候我肯定特别忙,奥运会的游泳金牌还等着我去拿哪。找妈妈这种麻烦的事,还是交给他吧。”

    ……

    “五月十八日,雾。

    辛旗今天被老师罚站了。因为孙浩和六班的方小奎在操场里推他,他的眼镜掉在地上打破了。辛旗对着他们波(破)口大骂,等我发现时已经晚了。其实张浩他们早就溜了,他骂的那个人是陈老师,话骂得可难听了,老师气坏了。唉,谁让他眼神不好呢。辛旗说他只看见一个人影。我问他如果这人是我,认不认得出来。他说:‘直到现在我也没看清过你的脸,别担心,我认得出你的声音。’

    ……

    “十月二十七日,雨。

    辛旗住院了,老师让我好好做笔记,去医院帮他补习。我有点不敢去,跟老师说辛旗最近脾气很臭,一看见我的笔记就发火,说我上课没听懂,笔记做得乱七八糟,搞得他只好自学,回头还要教我写作业。老师说,这样的话就算了。辛旗在病房里不想学习,我就陪他下跳棋。下了三个小时都是我输,我问辛旗闷不闷。他说不闷,没人愿意陪他玩,只有我了。

    说句心里话,觉得很闷的那个人是我。”

    ……

    “一月十二日,雪。

    今天有人故意把剩饭泼在我的书包里,作业本和书都弄脏了。我知道干坏事的人肯定是孙浩。下课后我发现头发里有三块口香糖,怎么扯也扯不下来,最后还是辛旗用剪刀帮我剪下来的。最近孙浩老是欺负我,辛旗说只有打他一顿才记得住。两个人在操场上狠狠地打了一架,鼻子和胳膊都出血了,被叫到校长办公室。是叶老师把辛旗领回来的,一路上整整批评了他四十分钟。晚上我看见辛旗的脸青了一大块,问他痛不痛。他说痛,问我愿不愿意亲亲他,亲一下就不痛了。我说这有什么,小美送的我小狗娃娃我天天都亲呢。我亲了他两下。”

    ……

    “六月九日,晴。

    辛旗说,我只有一个特长比他厉害,那就是游泳。今天学校组织游泳,我打算教教他。没想到上了泳池,辛旗死活不肯脱掉上衣,一定要穿着那件黑色t恤。同学们都在笑他。我说:‘辛旗,没见过你这样的。男生游泳只用穿一条泳裤就好了。’他说不行,宁肯不游也不能脱掉。我又问:‘那洗澡怎么办也穿着吗’他说是的,除非有单人浴室。我又问他怎么打肥皂他说肥皂就打在衣服上,顺便把衣服也洗了,一举两得。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害羞的男生。晚上图书室里没人,我又问了他一次,原来他胸口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辛旗说,除了医生护士,他从来不让别人碰,也不想让人看见。如果我真的好奇,可以摸一下。”

    --《苏田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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