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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胭脂铺II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绾紫彤
“有,不过不容易找罢了。”狐狸伸手握住刑如意的,丝毫不介意室内那同时扫过来的几道目光。 “那个,给诸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合伙人兼法定监护人殷臣司,因为他的名字实在是太不好记了,所以平时我都叫他狐狸。你们别看他长得这么好看,跟画上走下来
的男神仙似的,其实脾气特别的臭,特别不好相处。”
“什么是法定监护人?”芍药初见狐狸时眼中升起的那么惊艳已经消退了。 女人跟男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女人看见长得好看的男人,眼睛里会发光,会盯着看一阵子,但看过之后,很快就忘了。就像是在欣赏一幅画作,或者是精美的饰品,看的时候垂涎欲滴,看过了,也就看过了,不会想着将这样东西据为己有,因为知道,这东西,是不属于自己的。而男人,即便是知道那个东西是不属于自己的,也会整
日惦记着,并且想方设法的让其成为自己的所有物。所以,女人大多专情,而男人,大多滥情。
“法定监护人就是——”
“官人,夫君或者相公。”不等刑如意说完,狐狸就截断了她的话:“如意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我亦是胭脂铺的半个掌柜。”
“哦。”芍药轻轻应了声,没再说别的话,而是坐在距离魏池不远的凳子上,看着他那只被自己戳穿的手。 “姑娘的母亲是在姑娘十三岁那年离开的。十三岁,姑娘已经可以正式登台,即便是没有她这个母亲,也可以在教坊司里生活下去。当时,她的病已经非常严重,未免日后拖累姑娘,就用腰带悬在床头,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姑娘听到消息赶过去时,她的母亲已经没了气息。姑娘没哭,而是笑着帮母亲整理了衣装,求着教坊司的姑姑,
将母亲给安葬了。
姑娘没哭,是因为她心里清楚,母亲的死,不是件悲伤的事情。母亲走了,就再也不用承受身体上的那些痛苦,以及心里面惦记那个人那么多年的煎熬。”
魏池说着,将目光重新落到了牡丹身上。 “姑娘她早有离开的打算,她见过自己母亲病发时痛苦的模样,也知道这种打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是治不好的。她不愿意,也害怕像母亲那样,日日承受痛苦。她之所以
撑着,是因为放不下琉璃坊,放不下牡丹跟你。芍药,你只知姑娘为牡丹低身求钱,却不知为了你的脸,她私下里求了多少的大夫,又遭受了多少的冷眼。
牡丹登台时,姑娘就站在台子旁边。
姑娘说,牡丹长大了,她也累了,是时候让琉璃坊换个能撑场面的姑娘了。
姑娘走了,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想要在自己最好的时候,用最安静的方式离开。她,其实从未怪过牡丹,也从未放弃过你。”
“师傅已经死了,连尸身都化成白骨了,这话还不是由着你自己说嘛。”芍药冷哼一声,却也没再有所动作。大概,她也累了,活的累了,也恨得累了。
刑如意轻轻扯狐狸的衣袖,问他:“你会招魂吗?眼下他们三个,各有各的心结,或许只有将真正的琉璃姑娘给找来,才能打破这个僵局。” 狐狸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低声念了句什么,原本平静的院子里立刻起了风。那风着实刮了好一阵子,待它平息之后,刑如意看见了那个站在木槿
树下,安静地,微笑着的漂亮姑娘。
她穿着素白的衣裳,乌黑的长发只用了一支简单的青白玉簪挽着,整个人清新淡雅的就像是指头刚刚绽放的白玉兰。
“她是谁?”刑如意看着那姑娘问。
“琉璃。”狐狸轻轻开口,站在木槿树下的姑娘,对着狐狸福了福身。
“走吧,我们也该回铺子去了。”狐狸握住刑如意的手,将她从屋内拖了出来。
“回……回去?那他们怎么办?”刑如意指着还在屋子里的三个人。
一个神经受刺激的,一个病得稀里糊涂的,还有一个受了伤,不知道会不会死的。现在,又来了一个鬼,天知道这琉璃坊内还会发生什么。 “他们自己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我们能做的,可以做的,已经做完了。”狐狸低头,在刑如意的鼻梁上刮了下:“为了帮你招鬼,我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灵力
又给耗光了,你也不想我当众显出本相,吓到他们吧。”
“你的灵力怎么这么不靠谱啊,听起来像是外头买的三无厂家生产的劣质电池似的。”
“什么意思?” “看着是块电池,还没怎么用呢就没电量了。唬人!”刑如意嘴里嘟囔着,脚下的动作却没怎么停,直接拽着狐狸出了琉璃坊的门。刚走下台阶,狐狸就变回了那只毛
茸茸的,浑身雪白的小狐狸。
她轻叹一声,弯腰,将其抱了起来。 “得,把你叫来的,还得把你抱回去。”





如意胭脂铺II 地府篇 第184章 牡丹泪(10)
在清晨的虫鸣鸟啾声中,刑如意伸着懒腰起身。昨个儿回到胭脂铺时已是后半夜,抱了狐狸,卷了被子,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依稀记得,临睡前,狐狸似又幻化出
了人形,且吻了她。
“臭狐狸,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刑如意嘟囔着,将被子拉高,盖在脸上。
他是狐狸的时候,她还能勉强当他是一只宠物抱着睡。可昨晚他幻化出了人形,居然还敢抱着她谁,而且还吻了他。
吻?
他吻了她,天呐。 虽知道他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老狐狸,可那张脸实在是太帅了。蓦地,那个片段又从脑海里晃过,一股羞答答的红潮不客气地占据了她白玉无瑕的脸蛋。她低呼一声
,任由燥热的血液在全身行走沸腾。
她虽不是唐朝人,却是比唐朝人更为热情奔放的现代人。可放在现代,她也是个未经人事,没有丝毫恋爱经验的小宅女,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刑如意啊刑如意,你不要这么没出息好不好。不就是一个吻吗,迟早都要有的,瞎害羞啥呢。”刑如意拍拍自己的脸颊,继续说服自己:“你跟那个坏狐狸在一起这么
久,什么没做过?你是没扯过他的衣袖,没抱过他的胳膊,还是没扑过他的怀抱。就只是轻轻吻了一下而已,有什么啊。”
刑如意从床上爬起来,捧着自己的脸。 “有,还真有啊。虽然以前扯过他的衣袖,抱过他的胳膊,扑过他的怀抱,却从未被他那么情意绵绵的看过,且还看乱了心神,稀里糊涂的就被他吻了嘴唇。我也是正常的女人啊,抱着狐狸本相的时候,尚还能有那么几分自持,可抱着一个活生生打大帅哥,感受着专属于他男性宽广的胸膛,犹如铁铸一般的臂膀,我竟然……我竟然只是
被他吻了,我竟然什么都没做,还稀里糊涂的睡过去了。可惜,好可惜啊。”
“可惜什么?”狐狸端着一碗粥进来。
“粥?给我的?”刑如意赤着脚从床上下来,“又是青菜粥,我很胖吗?”
狐狸没有回答,只是用目光扫过她赤着的双脚。不发一语的将她跑起,放在桌前,递了粥碗过去。
刑如意没有去接粥碗,而是伸出手划着他的眉形,然后捧住他的双颊,深深看着。绝对好看的一张面孔,绝对符合狐族历来迷死人不偿命的传统。
“摸够了吗?摸够了就喝粥。”
“没摸够。”他的脸,手感极好,好到让他都舍不得放下了。
“先喝粥。”
“哦。”刑如意失落的松开手,捧住了粥碗。
狐狸却冷不丁地说了句:“喝完粥,随你。”
心情一下子又愉悦了起来,刑如意三五下喝完了粥,直接凑到狐狸跟前:“千年老狐狸,可得说话算话。”
“如意。”
“嘘,别说话。”刑如意捧住他的脸,将自己的凑了过去。
她的目标,原是他秀色可餐的唇,可凑近了,又觉得不好意思。
“闭眼。”狐狸轻语。
“为……为什么……唔……”该死的,她居然又被他给吻了。
脑袋晕乎乎的,却还想着变被动为主动。岂料一个站不稳,就把狐狸给扑到了地上。
“起来。”狐狸轻语。 “不起,就要这么压着你。原来,俯身看一个人是这个样子的。还有,你好像变得更好看了。”刑如意轻轻触碰狐狸的脸颊:“商量个事情,以后单独相处的时候,你就
这个样子好不好。不是说狐狸不好,而是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看心情。”
“看心情?”刑如意想起身,却又被狐狸给拽了下去。
“我灵力尚未恢复。”
“好吧。”刑如意闷闷起身:“我忘了,你是一只受了重伤的千年老狐狸。”
“是狐狸。”狐狸纠正:“不是老狐狸。”
“在你们九尾狐一族里头,你或许是只很年轻的狐狸,可在我们凡人眼里头,你就是一只老狐狸,一只正儿八经的老狐狸。”
“你是愿意当狐狸的娘子,还是当老狐狸的娘子。”刑如意刚想起身,又被狐狸给拽的扑倒在了他身上。 “都不愿意。”刑如意看着他那张好看的狐狸脸:“虽我暂时的被你狐色所迷,但我还是想要找个凡人做夫君。你们狐狸的命太长,我活不过,也熬不过,我才不愿意等
我白发苍苍的时候,你依然帅气迷人的出去勾搭小姑娘。”
“狐族一生只爱一人。”
“这么说,你是爱我了。”刑如意心情愉悦,眼睛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光。
“爱不爱,都是如此了。”狐狸说着,竟又窃去一个香吻。
刑如意稍愣,正琢磨着是不是要讨回来时,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看见牡丹站在门外。
“药喝了吗?这下雨天,你不在琉璃坊待着养病,怎么又跑到我这胭脂铺里来了。”刑如意见牡丹衣衫单薄,赶紧把她拉到铺子里。
“殷公子给的那些药很好,我吃了,已经好多了。”牡丹掩嘴轻咳着:“我来,是想要谢谢他的。”
“不用不用,你的病能好就行。他性子古怪,最不喜被人道谢。”刑如意倒了杯热茶过来:“魏池如何?他的伤,要紧吗?”
“伤口已经愈合,只是失血过多,需要补养一段时间。”牡丹说着,垂了眼睑:“我们以后,还会是朋友吗?”
“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刑如意反问。
“不,我想,我只是担心如意你不想再见我,不想再跟我做朋友。毕竟我……毕竟我,不是你想象当中的那种人。我……我不是个好人。” “是人就会私心,是人就会犯错,有的是小错,有的是大错。可我们不能因为对方犯过错,就说她一定是坏人。再坏的人,也有做好事的时候。再好的人,也有做坏事的时候。这才是肉体凡胎,真正的人。我也不瞒你,昨天晚上听到的那些事情,的确让我很意外,因为我认识的牡丹,跟芍药口中的牡丹似乎不是一个人。可睡醒一觉之后,很多纠结的事情,也就不再继续纠结了。说白了,那些事情都是与我无关的,也都是你在和我认识之前的。琉璃姑娘都能原谅你,魏池都能不介意,我一个从未参与
其中的外人,又介意和纠结什么呢。”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再做那些事情。”牡丹抿了嘴:“既你还当我是朋友,那有些话,我也就直接说了。今日来,是有求于你的。”
“有求于我?” “我的病症减轻了,魏池的伤也无碍了,可芍药的脸——我想请如意你帮忙问一问殷公子,他手里可有能治芍药脸的药。不管需要多少钱都可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
“芍药的脸啊……” “师傅她希望我们能够忘掉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希望我和芍药能够重归于好,希望我们能一起把琉璃坊给经营下去,然后依靠自己的力量,像师傅一样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可我心里明白,只要芍药的脸,还是现在的样子,她就永远没办法原谅我。我知道今日来的唐突,也知道自己这个请求有些强人多难,可我真的没办法了
。魏池之前给芍药找过不少的大夫,那些大夫都无能为力。”
“你给芍药找过大夫吗?”刑如意突然问了句。
“什么?”牡丹稍怔了下。
“我是问,你给芍药找过大夫吗?或者我再问的详细些,自从芍药的脸受伤之后,你有为她去找过大夫吗?”
“我——”牡丹张了张嘴,又慢慢合上:“自从她的脸伤了之后,她就不愿意搭理我了,我给的东西她都不要,我——”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记在心里了,等有机会,我会问狐狸的。”刑如意起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牡丹起身,轻轻点头,道了声谢,就出去了。待走出门时,她稍稍停留了下,却始终没有转身。
“不多说会儿话吗?” “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刑如意扭头,看着又幻化回本相的狐狸:“我以为我不纠结了,可当听到牡丹的那个回答之后,我才知道,我依然纠结。我想,我大概没办
法再跟她像过去那样了。”
“那她求你的事……”
“你有办法吗?不是为了牡丹,而是为了芍药。我忽然发现,跟牡丹比起来,我反倒是更喜欢那个芍药姑娘。”
“有。”狐狸看了眼之前被刑如意拿出来的那些牡丹胭脂。
一个时辰后,刑如意敲开了琉璃坊的大门,由看门的丫头领进了后院。牡丹,站在木槿树下,正转圈圈,待听到丫鬟的声音后,这才转过身来:“如意,你来了!”
“狐狸给了我一样东西,但这样东西,并不能让芍药姑娘的脸完好如初。”
“那该怎么办?”
“除非,牡丹你愿意……”
“愿意什么?”
“愿意拿出你的眼泪。”
“眼泪?我的眼泪?”牡丹不解的看着刑如意:“只要眼泪是吗?要多少?是不是我现在哭就可以。” “不,是要你一生的眼泪。我再说明白点儿,若你今日给了芍药眼泪,那么往后不管再过多少年,你又遇到了多少伤心事,你都不可能再哭出来,也不可能再落下任何
一滴眼泪。牡丹,你愿意吗?”
“一生的眼泪吗?”牡丹抿着嘴,静默。 “哭可是她的武器,是她展现柔弱,无辜,无奈,以及迫不得已的武器,她怎么舍得为了我的脸,就把后半生的眼泪全给我。”芍药站在门口,看着牡丹笑:“如意姑娘
你,就别再难为她了。我已经顶着这张脸,过了这许多年,也习惯了。”
“我愿意!”牡丹突然张了嘴:“我愿意把我余生的眼泪都给你,只要芍药的脸能好。”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芍药的脸,是因为我才变成那样的。不管要我付出什么都是应该的。眼泪而已,大不了,往后余生我都不再哭了。想想看,这其实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儿啊。”牡丹回头,看着芍药:“如意,取走我的眼泪吧。”




如意胭脂铺II 地府篇 第185章 槐生(1)
小孩儿提了个灯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巷里走着。红烛透过笼纱将光投在以自己为中心的那一小块儿地方,晃悠的烛光中,可以看见小孩儿的鞋头。鞋头上绣着一只老
虎。老虎,没有张牙舞爪,反倒有些憨态可掬。
从暗巷里走出来的时候,小孩儿碰见了画铺老板陈槐生。王秋是个纤弱苍白的男子,走路时总是弯腰低头。他很少在晚上出来,除非买画的是城西棺材铺的邱老板。 邱老板买的画,都不是给自己看的,而是放在棺材里,随同棺材一起卖给那些附庸风雅的主顾。单独买画,花不了多少钱。单卖棺材,也卖不了多少钱。可若将陈槐
生的画与那棺材放在了一起,价格就能直接翻一倍。
邱老板是典型的奸商,而奸商普遍都是聪明的。
小孩儿手里的灯笼晃悠着,照见了陈槐生的脚。他脚上的鞋子已经旧了,且鞋头有些磨损的痕迹。走路时,鞋子会歪向一边,像是负重不了他瘦弱的身体。 错身而过的时候,小孩儿把手里的灯笼提的高了些,他看见陈槐生的肩上坐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红衣服,戴着红盖头的女人。那女人光着脚,露出一双白生生的脚丫
子。
小孩儿觉得奇怪,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坐在陈槐生肩上的那个女人回头过来。一阵风,吹开了女人头上的红盖头。红盖头下,是一只白色骷髅。那骷髅睁着空洞的眼睛看向提灯笼的小孩儿。小孩儿却提着
灯笼,轻轻往前蹦了一下。地上,有个浅浅的水坑,水坑里只有灯笼的影子,没有小孩儿的。 陈槐生走的很快,就像是后面有人在追着他似的。待走到邱老板的棺材铺门口时,他贴身的衣物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抬头,看了眼悬棺材铺门口那两盏白灯。一左
一右,写的不是邱老板的“邱”字,而是“黑白阴阳”。风一吹,那两盏白灯笼就跟着晃悠。 陈槐生曾问过邱老板,为何要做死人生意,这大晚上的睡在棺材铺里不怕吗?邱老板只回了一句,富人怕鬼,是因为为富不仁。穷人不怕鬼,是因为穷人比鬼还要可
怕。言外之意,他是穷人,为了挣口饭吃,才开的棺材铺。陈槐生也是穷人,且是穷的连棺材铺都开不起的穷人。 陈槐生祖上倒是不穷的,虽说没有富得流油,但也衣食无忧。可他爹是个病秧子,打从娘胎里出来就要看病吃药,这普通人家,那经得起这么成年累月的吃。赶在陈
家破败前,她娘把他给生下来了。家里多了张嘴,他爹更吃不起药了,稀里糊涂撑了几年,人就去了。
陈槐生的娘是个要强的,愣是从嘴里省下银子来供陈槐生去念了私塾。虽说没有考上状元,却也能靠着卖卖字画混口饭吃。
正想着,棺材铺的门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满面红光,腰间傍圆的男人来。这男人,就是棺材铺的邱老板。看见陈槐生,二话没说,先把一袋子碎银子递给了他。 “都说你们读书人生性别扭,我瞧着也是够别扭的。你说,这大白天的咋就不能给我来送画呢?是我这开棺材铺子的不够脸面儿,还是你觉得你卖画给我,有些丢人?

“邱老板误会了,槐生从未这么想过。” “言不由心的,得,我也不勉强你。对了,最近主顾的口味变了,不太喜欢这种圆润的美人,你给画些清瘦的送来。不要那种端庄富贵的,要那种婀娜风流的。就含香楼,百花楼门口站着的那一溜姑娘,这衣裳要足够的薄,这身形要足够的没,这眼波流转间,要带些媚态。你可不知道,这最近死的,都是老不正经的。这老子不正经,
儿子也不正经,我也是没辙,谁叫咱们稀罕人家手里的钱呢。”
陈槐生红着脸点了点头,算是将这桩生意给应下了。
“得了,啥时候能送来?”
“三天后的晚上,我准时给邱老板您送过来。”陈槐生伸出三根手指:“还是这个点儿。”
“行,还是这个点儿。”邱老板看了陈槐生一眼,又从腰间摸出了些散碎银子给他:“给,也拿着吧。”
“画钱邱老板你刚刚已经给过了。”
“这不是画钱,是我另外给你的润笔费。你瞅瞅你现在这个样子,瘦得跟个鬼似的。拿着这些银子,去买点儿好吃的补补。”
“不用了,邱老板你给的画钱足够我生活的。”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有那么多的废话。我也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我铺子里的生意。你也知道,像你们这些读书人,臭毛病最多。你若不是落魄,也断不会接我这
棺材铺里的活儿。”
“那,我就多谢邱老板了。”陈槐生拱手,答谢,在邱老板转回棺材铺的同时,也转身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家走。 邱老板说的没错,但凡是正经些的读书人都不会接他棺材铺里的活儿。一来晦气,二来棺材铺里要求的那些画对于读书人来说都是污眼睛的,都是不堪去看的。可他
穷,穷得连饭都快要吃不起了,也就没资格再去要求自己有什么读书人的风骨了。
陈槐生拿着画钱往家走,走到一半时,伸手摸了摸脖子。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画画多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的脖子是越来越沉了…… 刑如意去给锦绣坊的叶锦姑娘送胭脂,回铺子时正好撞见一个穿着碧绿衣衫的小姐带着丫鬟从胭脂铺里出来。小姐低着头,刑如意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觉得那身碧绿
的衣裳将她的脖颈与耳垂衬的是越发白皙。
刑如意本身的肤色不算黑,可跟这位姑娘一比,就有些不能看了。她有些妒忌的望着人家白玉似的侧颜,心说,就这肤色,不用任何妆点都是美的。 一主一仆打从她身旁经过,隐隐听见那丫鬟说:“小姐,刚刚你也听见了,那位殷公子说自己是有家室的,咱们就算再不济,也不能上赶着去给一个开胭脂铺子的男人
做侧室啊。亏得老爷跟夫人还不知道小姐您的这点儿心思,若是知道的,怕是连府里的大门都不让咱们出。”
“青禾,你去打听下,看看那位殷公子所配是哪家的小姐?”
殷公子?
这主仆两个说的该不是她家铺子里头的那只臭狐狸吧。
刑如意看了看自个儿的胭脂铺,又侧耳仔细听着那对主仆的对话。 “小姐,小姐让奴婢去打听这个做什么。就算打听到了,小姐又能怎样呢?是能叫那位小姐退了殷公子的亲事,还是小姐自个儿能退了自个儿的亲事?小姐忘了,你也
是有婚约在身的。”
“陈年旧约,做不得数的。况且……况且那位陈公子一直未曾携带信物到我李府求亲。青禾,我今年已经十七了,就算我愿意等,我爹娘也不会任由我这么等下去的。” “就算老爷跟夫人舍不得小姐嫁给那位与小姐有婚约的陈公子,也断不会同意你嫁给一个开胭脂铺的。这位殷公子的确生的好看,可这好看的皮相又不能当饭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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