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之王者

    “柳叶回去跟小主禀报去了。”樟伯抢着回答道，一脸的欣慰，“小主这几天都记挂着子壮的安危，说稍有进展就要我们回去禀报，这事情可耽误不得。”

    说到这里，樟伯皱皱眉头，不解地朝蒲府的方向扫了一眼，嘴里嘟囔着，“这倒是奇怪了，既然子壮醒来了，小主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人影呢——连柳叶这个孩子也不露面了。”

    听樟伯提起小主，子壮脸上不免一热，心虚地干咳了两声。

    樟伯不明白，子壮做贼心虚，自己心里清楚啊。

    小主这次过来，不知道心里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不过，既然她已经把那长命甲还给子壮，心里也许是下了某种决定。如果子壮已经醒过来了，如果看到了那长命甲，估计也能揣测出一些事情来。

    既然如此，这个敏感的时候，她又怎么好意思表现得过于明显，让别人看出端倪来。

    再说了，女孩子的脸皮总要薄一些。这个，咳咳……

    “我已经没事了，身上的伤口也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樟伯，小桑林巫说了，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樟伯点点头，急急忙忙地走了。

    子壮又朝站在巷尾的哑巴力招招手，“哑巴力，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哑巴力把人参交给了樟伯以后，赖在巷子里就一直没有走。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和三蟹、毛脸鸷他们不是一路人，不敢过于亲近，于是一个人蹲在巷尾不断地朝这边张望。

    听到子壮大声招呼他，哑巴力哪里还敢耽搁，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老……野马吏大人，那地精真的有效了?”

    看哑巴力一脸惊喜的模样，子壮心里也有些感动。

    他哈哈一笑，“东西是不错，小桑林巫验过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那东西现在还用不上。走走走，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朝三蟹和毛脸鸷使了个眼色，子壮过去搂住哑巴力的肩膀，两个一起向巷子外走去。

    三蟹和毛脸鸷识趣地没有立刻跟上，远远地跟在后面。

    “哑巴力，那条地道怎么样了?”子壮压低了声音，“现在能走人了吧?”

    地道是獾叔挖的，前期依照子壮的吩咐又堵上了。

    不过，前几天子壮又让他们重新挖通，不过还是被忠于职守的车稳发现了，只是没有声张而已。

    听子壮提起此事，哑巴力点点头，“已经挖好了，老大啥时候要用?”

    “过几天可能就要用了。”子壮脸上有些尴尬，“这个，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加宽加高那个通道么，我们几个大男人倒是无所谓，若是……若是老幼妇孺，恐怕就有些不方便了。”

    嘴上这么说，子壮心里却还是有些嘀咕。

    就小主那个身材，腹内又有孩子，行动一定不方便，也不知道这计划到时候是不是行得通。

    呃，哑巴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用力拍了拍干瘦的胸膛，信誓旦旦地说道，“老大你放心，这几天我和獾叔加把劲，你就瞧好就行了。”

    子壮点点头，一脸的感激，“辛苦你了，哑巴力，这事情我欠你一份人情——你先去忙吧，有事情我再找你。”

    看着哑巴力匆匆离开，子壮这才回头招招手，三蟹和毛脸鸷赶紧跑了过来。

    毛脸鸷一脸的好奇，望着哑巴力匆匆离去的背影，好奇地问道，“子壮，你们两个勾肩搭背，神神秘秘地，嘀咕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等子壮回答，三蟹就在一边抢白道，“就你话多！我子壮哥交代点什么什么事情，犯得着你……”

    子壮哈哈一笑，打断三蟹的话，“没什么，一点私事而已——最近局势如何?”

    见子壮转变了话题，毛脸鸷悻悻地瞪了三蟹一眼，扬了扬拳头。

    三蟹扬了扬脖子，鄙夷地看了毛脸鸷一眼，心中暗骂了一声“臭流民”，然后炫耀似地说道，“子壮哥一战成名，现在不要说蒲城邑内你是这个……”

    他竖了竖大拇指。

    “郯军那边也吓破了胆，半夜都做恶梦，还屁颠屁颠地送了一只山羊过来孝敬你——正养在我们那院子里呢，就等你醒来以后处置。这群狗日的郯国人，不见棺材不落泪。若是知道子壮哥醒过来了，估计一个个又吓尿了。”

    山羊，郯军竟然送来一只山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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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一家不知一家难
    “小侄子，我小侄子怎么了”

    毛脸鸷脸色一变，拔脚就要跑，却被子壮一把拉住。

    次奥，刚刚还说是好兄弟，这话还没有说完，这小子就想溜了。

    “毛脸鸷，你这个狗日的，刚才还说认识十多年的好兄弟。现在一要你帮点小忙，你这狗日的就想跑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子壮先甩了他几个后脑勺。

    毛脸鸷赶紧抱住脑袋，一边“哎呀哎呀”地叫唤着，一边争辩道，“次奥，子壮，你别发疯啊，再打我就还手了。你说我侄子有麻烦了，我还不得赶紧回去问问我哥……”

    话说到这里，毛脸鸷忽然醒过神来，一脸雾水地望着子壮。

    “我嫂子带着孩子躲在宋国呢，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

    就像他以前告诉子壮的一般，他们父子三人并非是没有女眷，只是没有呆在流民村，而是托付给了其他人而已。

    刚才子壮一提起他的侄子，毛脸鸷下意识地就想到流民友贤的孩子。

    子壮这时候也明白过来，知道毛脸鸷想岔了，悻悻地把举在空中的手放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儿子，不是你的侄子吗”

    毛脸鸷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儿子啊……”

    子壮赶紧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小主腹内的胎儿是男是女，不过开口提到她╱他的时候，子壮想当然地就说成了儿子。（作者注：生男生女都一样，封建陋俗不可取。)

    不过毛脸鸷又是一脸的迷茫，“你啥时候有儿子了——噘儿姐在国都生了”

    子壮的脑袋一下子就大了，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

    毛脸鸷察言观色，好像也猜出点什么，忽然一脸的鄙夷。

    “子壮，别怪我多事，这事我可要说说你了。噘儿姐刚去国都还不到半年，你就和别的女人偷偷摸摸搞出孩子来了不，不对！人家说十月怀胎，你这个家伙，噘儿姐还在的时候，你就和别的女人勾搭上了次奥，我真瞎了眼，你也太不地道了，怪不得那天敢公开调戏鬼姑，原来你早就有这毛病。天那，你怎么对得起噘儿姐……”

    毛脸鸷当年在荒原上同时认识了子壮和噘儿，这多少年的交情，自然和噘儿的感情一直不错。

    现在他忽然听说子壮竟然有了孩子，而且不是噘儿的，自然心里为噘儿感到愤愤不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再吞吞吐吐，估计子壮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子壮脸都绿了，咬咬牙，又把毛脸鸷拖过来，简要地把小主的事情说了一下。

    毛脸鸷张大了嘴巴，好不容易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劲地倒吸冷气。

    “子壮，你太猛了，连‘克夫’娘们都下得了手，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真汉子啊。我的天啊，你这个情况，也就是我们是好兄弟，我暂且相信你三分。若是听到别人耳朵里，指不定会想什么呢。我们流民村里有个赖皮叫抽子，每次和别人吵架，只要吵不过，立刻就抽抽过去了，昏倒在地，口吐白沫，吵不赢也算是赢了。你这个情况，如果说吃了点蛇莓——暂且认为它染了蛇毒——竟然手起衣落，光天化日之下，当场就把小主给拿下。天哪，事后你还说啥都不知道，打死也没有几个相信的，估计都认为你故意装傻，赚了便宜还卖乖呢……“

    次奥……

    这话说得没有半个脏字，但听起来比什么都难听。

    子壮忍不住踹出一脚，先把毛脸鸷弄了个跟头，骂骂咧咧地啐了他一口。

    “你这个毛脸候子，都什么时候还和我说风凉话你就给我个痛快话，到底能不能和你父亲说一下，安排个地方给小主避避难！”

    毛脸鸷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土尘也不拍，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这事情压根就不需要告诉我父亲，告诉了他也没有用，估计他也不想沾手。说句不好听的，不要说蒲大夫想把你和孩子弄死，估计你祖父那边你也过不了关。”

    关于小主怀了自己骨肉的事情，子壮也是今天刚刚知道，还没有机会去告诉自己的祖父呢。

    不过，看毛脸鸷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子壮也是疑心重重，不明白毛脸鸷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唉，子壮，你还经常骂我脑袋里少根筋，你其实比我还不懂世故。你想想，你祖父好歹也是虎贲卫的后代，现在虽然隐居乡野，但也是时机未到而已。噘儿姐虽然和你青梅竹马，两个人也算是情深义重，但你以为你祖父同意你们的婚事，就没有其他的考虑”

    子壮愣了愣，“什么考虑”

    “当然是门当户对啊！”毛脸鸷一拍大腿，煞有其事地说道，“你祖上好歹是



第45章 死囚春耕
    彭昂现在已经是理正司的从事大人，这也是恰恰是理毅升任理正大人之前担任的官职。

    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理邑离开蒲城邑，彭昂也极有可能接任理正司的理正之职。

    蒲城邑的牢狱，也是在理正司的管辖之下，而且和理正司仅仅一墙之隔。

    彭昂带着两个理丁，走到理正司后院南墙上的一扇小门跟前，停住了脚步。

    一个理丁察言观色，乖巧地快走一步，上前用拳头猛擂了几下那扇小门。

    那门是用上好的硬木所作，很厚，也不知道上了几层油。门的右上角，有一个四方的小洞，大约有拳头大。

    理丁的拳头擂在门上面，传来“嗡嗡”的沉闷之声。

    不多久，就听见有匆匆的脚步声从那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不耐烦地嘟囔着，“谁”

    那理丁赶紧把脸凑近了那个门洞，大声说，“大牙，是我。彭大人要见一下那个叫春耕的死囚。”

    这个时候，一个人出现在门洞的后面，只能看到一只眼，以及眼睛周围拳头大的地方。那只眼睛咕噜噜地转着，透过门洞，打量着彭昂等人。门洞后的人脸迅速消失，接着就听到门那边下门杠的声音。不多时，那厚重的木门就从那边徐徐拉开一条缝，刚好够一个人侧身走过去。

    彭昂带着两个理丁走进去以后，那木门接着就又被迅速推上，“咣”地一声又落了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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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门的那个人回过头来，恭恭敬敬地给彭昂施礼，“小的见过从事大人。”

    此人是个瘦子，个头并不高，如果低着头，放在人堆里也不显眼。不过，他既然被叫做大牙，两个门牙果然不小，突出嘴唇外，啃西瓜想必极好的，速度一定比用勺子挖还要快。

    彭昂不苟言笑，冷冷地说道，“嗯，把死囚春耕带出来吧。”

    大牙办事也算是个干脆的，赶紧应了，领头在前边走。其实也就是一二十步的距离，前面那方方正正的一所建筑就是蒲城邑的牢狱，有两个狱丁在牢狱的门口守着。

    蒲城邑的牢狱，和理正司只有一墙之隔。不过，如果从外面看，只见周围坚固的高墙，而高墙的里面，才是牢狱。

    几个人已经走到了牢狱的门口，守在门口的狱丁赶紧把牢狱的大锁打开，让大牙带着一个理丁走了进去。

    彭昂和另外一个理丁等在门外。

    大牙进去后左拐，走过一条大约十步左右，只容两三个人的通道，然后转向右拐，又走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通道的两边各有一排牢笼，这才是关押死囚犯人的地方。

    整个监房的墙壁上就开了几个拳头大的小洞，位置还极为靠上，就在靠近屋顶的地方。即使是白天，这里面的光线也极为不佳，整个房内都阴蒙蒙的，弥漫着一股酸臭的气味。

    跟在大牙身后的理丁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监房里空气污浊腥臭，他几乎已经被熏得晕头转向，恨不得赶紧把差事办完，也好出去好好地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把肺里的浊气排尽，要不然非要大病一场不可。

    这个时候，许是听到有人进来，不少监笼里都有人站起来，手里扶住监笼的栅栏，好奇地往这边瞧。大牙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青铜链子，啪地一声甩在旁边的栅栏上，大声地叱骂着，“一群等死的家伙，都给我滚回去。好好呆着等死就是了，别想找不自在。”

    发狠归发狠，大牙倒是没有停下来和谁过不去，带着人径直走到比较靠通道尽头的牢笼。他停下脚步，一边用带在腰上的钥匙开牢门，一边朝里面躺在稻草上的人大声喊道，“春耕，天还没黑透呢，别躺在里面挺尸了——有人找你来了！”

    “谁，谁来了”

    那躺在稻草的人，刚才许是在睡觉，现在一咕噜从稻草上坐起来，茫然地看着这边。



第46章 苦逼的蒲直
    曾经的蒲城邑马正大人，现在暂时主管邑城民政的蒲直，急匆匆地走进了邑宰府的大堂。

    离开马正的职位还没有多久，也就是一个月左右而已。但对于蒲直来说，就像过了一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一样。

    他不过是个中年人，本来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但就是在这短短的一段日子里，本来黒如墨炭的一头浓发，竟然白了一大片，连走路都有些佝偻着腰了。

    蒲直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大堂，坐在左下首的车稳赶紧站起来向他拱手示意。

    他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赶紧回礼，却又发现站在车稳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一脸陌生，正目光不善地打量着自己。

    那目光就像刀子一样，似乎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戳上几个窟窿。

    他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的不满，连忙恭恭敬敬地躬身向邑宰大人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