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那时候但凡人类国度有新皇登基，就必须请教皇到场，由教皇将象征皇权的皇冠戴到国王的头上，才算是合法登基继承王位，否则即使私相授予，教会也有权力推翻新皇的统治——也即是说，人类的皇帝国王都得看教皇的脸色！可到了最后，各大帝国公国联合起来，组建了兰德大陆上第一个人类泛大陆联盟，目的就是为了摧毁教会神权对于人类皇权君权的统治。
必须承认，那个教会的力量极其强大，有时候甚至超过一般人的想象。但是，世俗的力量更加强大，因为无论你是否皈依，都得要吃要喝，衣食住行一样都少不了。
当世俗的力量联合起来，教会也只得退避三舍，被杀得人头滚滚溃不成军。最后的结果毫不令人意外，护教骑士团被斩尽杀绝，横跨大陆的教会被解散，从此兰德大陆不再存在单一信仰的教派。在几个大帝国的推动之下，兰德大陆形成了多神崇拜的氛围，再也没有哪一家教派能够做到一统天下。
至于魔法师，就更加等而下之了。但旁边的大伴却没有对冯萨里的话有任何反应，反而跟着说了一句：“陛下不用担心，老祖宗吉人天相，此去一定顺风顺水，万事不会干碍的。”
几句善颂善祷的废话没能人冯萨里陛下的心情有任何好转，他只是皱着眉头，出神地凝视着北方的天空。了解内情的人自然知道，大伴口中的“老祖宗”，冯萨里陛下提到的“菩荙贤者”，其实就是一个人，但他还有一重身份——
冯萨里的曾祖父。
作为一个一百多岁的老人家，在同时代的亲朋好友纷纷逝去之后，菩荙贤者的原名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了。况且，自从菩荙贤者达到了大魔导师阶位、并成为兰德大陆硕果仅存的大魔导师之后，在这片大陆上，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用他的原名来称呼他。
冯萨里从小就在菩荙贤者的魔法尖塔中玩耍成长，并且非常认真地修炼了一段时间的魔法，但因为这方面的天赋实在差强人意，才离开菩荙贤者的魔法塔去外面学习，接受皇位继承人的应该接受的各项教育。所以，冯萨里和曾祖父菩荙贤者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
但是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菩荙贤者身为大陆唯一的大魔导师，在空间裂缝打开之后，带人前去查看、并且要第一时间做出应对的责任则责无旁贷起来。更何况，事情发生在千山帝国境内，于情于理，曾经当过千山皇帝的菩荙贤者就更加不能袖手旁观了。没有人能够阻止，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
“我记得，菩荙贤者带了几队狼居卫一起出发的？”冯萨里开口问道。
大伴答道：“是的，陛下。老祖宗带了五队狼居卫。”
狼居卫乃是千山帝国最为强悍的战士，一向以人数稀少战力强大著称。狼居卫一般只用来执行最为艰苦的任务，第二次大陆战争爆发之后，为了护卫皇宫的安全，狼居卫有一半人手被调到了中京城中。
沉吟了一小会，冯萨里开口说道：“大伴，你去传旨，再集结五队狼居卫，快马加鞭，赶上老祖宗的队伍，贴身护卫菩荙贤者，但凡老祖宗有一点不妥，我要他们提头来见！”





逆旅 第594章中京城已经戒严了
大伴一怔，没有立刻领命，而是跪了下来，谏阻道：“陛下，天下皆知您是孝义之人，一心为老祖宗考虑……可是，拱卫皇宫的狼居卫也不过二百之数，之前老祖宗已经带走了五十，如果再派五十狼居卫追随，那皇宫就仅剩一百名卫士，奴才实在担心您的安危啊……”
冯萨里听到大伴的话，虽说对方没有领命，但冯萨里却没有多生气，反而露出微笑。
他上前搀扶起大伴，拍了拍大伴的肩膀，温言说道：“大伴你多虑了……朕自然知道你是为了朕的安危着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朕深居这九重之内，有京营在中京城外防卫，有禁卫军在皇城之内值守，朕这皇宫里还有大批的侍卫，这些都是我们千山帝国最精锐的战士组成的军队，朕还有什么可怕的？又有什么样的强敌，才能突破这重重防卫，杀到朕的面前？”
那大伴一听冯萨里自称“朕”，就知道皇帝的意愿不可更改，当下垂手肃立，安静地听着冯萨里滔滔不绝地说着：“……可是，老祖宗百岁高龄，还要为国奔走，虽说已然有五十狼居卫随侍，还有些魔法师跟随……但是我心中始终不大安宁，总觉得要出事……或许再加这五十狼居卫也于事无补，但起码让我可以安心一些。我的这些心思，大伴当能理解。”
那大伴听到冯萨里如此说了，还能有什么话？当下叩头领命，去传皇帝的口谕。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五队彪悍的狼居卫便骑着骏马，离开金碧辉煌的中京城皇宫，直接向北而去。
同样奔驰在千山帝国土地上的，还有唐福和他的卫队。
彻底击溃了希玛城的市场势力之后，唐福并没有命令将那些市场易比安的手下斩尽杀绝，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处死了易比安，并告诉那些市场之前的打手、巡逻队员以及普通的工作人员，现在市场归雷色帝国远征军代管。
自莫奔洪以下的市场各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从雷色过来的猛人，难怪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易比安打得屁滚尿流，难怪可以毫不费劲地攻破市场营造了这么长时间的防御体系！出乎唐福的意料，大家伙对雷色远征军这个名号比他想象的要容易接受得多。
千山、雷色两大帝国虽然在两次大陆战争中都是打得不可开交，但那是高层之间的事情，打仗是军人之间的交锋——尤其在希玛城这样的边陲城市，老百姓都跑得差不多了，战争把希玛变成了逃兵、冒险者、罪犯、孤儿的收容所，毫不犹疑的施行着弱肉强食的法则。这些人对于强者，历来秉着服从的原则，谁更强大就跟随对方，只有这样，才能在没有任何秩序、道德和法律的约束的希玛城里生存下来。
唐福留下了一个班、二十五名精灵王卫队的战士，但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管理城市，而是作为威慑的力量存在。真正接手市场势力的人，之前谁都没有想到——莫奔洪，这个抛弃同伴战前投降的家伙，被唐福指名担任希玛城的实际掌控者。就连莫奔洪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戏剧性的变化。
不过不管想没想到，既然唐福发话，事情就算一锤定音地定了下来。另有一队精灵战士已经快马加鞭地向塞鲁斯赶了回去。他们要通知精灵之森大本营，务必在最短的时间打通一条从塞鲁斯经过雷色东北行省，到达希玛城的通道。
唐福的意思是不需要占领东部行省，甚至不需要跟当前盘踞在雷色北方三省地面上的北雷色国发生正面冲突，只要能够保证远征军一旦不顺，可以安全退回塞鲁斯即可。为确保这个目标，精灵之森还要派出部分人手，帮助留守在希玛城的那一班精灵王卫队彻底掌控希玛城。
让莫奔洪临时掌权，只是权宜之计，短时间内自然没有问题，但时间长了，谁也不敢保证莫奔洪这根墙头草是否会起异心。
处理好希玛城的一切事物，唐福便带着加里上路，为了确保行动隐秘，只留了五个精灵战士随同出发，其他人也被送回了射月原中。一路不眠不休地赶路，加上加里这个熟悉道路的向导非常给力，只用了五天时间，一行七人就跨越了希玛城所在的东海州，横穿大河州，进入了中京城所在的京兆州。
一进入京兆州，唐福就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可能跟长期征战杀伐有关，唐福对于杀气、或者说某种能够威胁到自己的气势非常敏感。等到了京兆州距离中京城不远的一座卫星城时，形势就更加紧张了。
表面看起来，这座拱卫在中京城南边的小卫星城跟正常情况下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在唐福的观察之下，街面上走动的人群中，做小买卖的摊贩中，还有街头巷尾里经常能够看到的闲汉无赖中，藏着不少好手。这些人表面看来跟普通人无异，但只要仔细看看，从他们走路做事的姿态，从他们有意无意总是摸向腰边的手，还有手上那厚厚的老茧，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这些人乃是出自军中的好手。如此戒备森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熟悉的当地风土人情的加里在街面上走了一圈，东瞧瞧西逛逛，拿钱买了一大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回来之后，加里对唐福汇报道：“大人，街上的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也有人觉得情形不对，但是上面已经下了封口令，不允许民间讨论与流星坠地有关的事情。不过分析下来，最有用的一条信息就是说中京城已经戒严了。”
对此唐福倒没有觉得太意外，连卫星城都这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都城戒严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再结合封口令，唐福几乎可以断定紧张的局势跟空间裂缝脱不开干系。既然如此，唐福决定绕过中京城，直接赶往地本州。




逆旅 第595章通天塔
虽然对排名全大陆前五名之列的中京城这座雄伟的城池有些好奇，但是时间不等人，唐福只略略遗憾了下，便再次上马，继续艰辛的行程。在他们身后，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中，有两个人现出身形，那是千山帝国的密探，早就盯上了唐福这一行看上去彪悍异常的队伍。
一个对另一个说道：“他们就这么走了？”
另一个倒是松了口气，一巴掌拍到那人的头上：“走了不是更好！难道你想死在外头……”
地本州在千山帝国是纬度第二高的州，仅次于最北边的天兴州。因为纬度高，气候寒冷，自然环境恶劣，地本州一向被称作苦寒之地，少有人居住，尤其是州府的边缘地带。地本州、天兴州两州占了千山帝国五分之二的土地，但人口却还不到整个帝国的十分之一，而且即使是这十分之一的人口，还大都集中在地本州内的低纬度空间，越靠近京兆州，人口密度就越高。
此时正值八月酷暑，艳阳高照，内陆的城市都是暑气蒸腾，气温极高。但是在地本州东北角，临近天兴州的边缘地带，天上却飘起了雪花。
照理说，即使纬度再高，在这种夏日最热的日子里，也不至于下雪，但是天空中挂着一个黑乎乎的裂口在那里，似乎飘点小雪花也算不了什么——就算发生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看上去也是理所当然。这个话要是说给一个普通人听，十有八九会被人唾上一脸的吐沫——苍天厚土，多少年一如既往，亘古未变的东西，少在这胡咧咧！
可是天空中还真有一条裂缝。
在地上看去，空中的缝隙跟一条头发丝那么细，而且要特意去观察才能看见，一般人只怕是一眼看过却发现不了任何异常。
俗谚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确，这年头似乎没有哪个人能说出来，天到底有多高，地到底有多厚。但是天跟地之间的距离，怎么也得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里吧？隔着这么远，还能看到裂缝，那要是走到跟前，这条缝隙还不得跟兰德大陆上最庞大的山峦一般，横亘在天际？
天破了，这听上去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但就目前来说，又似乎算不上什么大事——空间裂缝出现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兆，除了高阶魔法师能感觉到游离在空间中的魔法元素浓度骤然增长了之外，对于普通人来说，什么都没发生。
这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了，就连一开始跟怒马奔腾一般飙升的魔法元素浓度都渐渐稳定了下来，可还是一切如旧，什么都没发生。一定会有人说，或许这就是个意外呗，老天爷起床的时候伸了个懒腰，没注意，把褂子撑裂了。或许下一刻，那条在地上几乎看不见的天上的裂缝，就会跟突兀出现一样，突兀地消失也说不定。
这世上，有多少事就是这么糊弄过去的。
有人往肉里掺水，买肉的回家一看勃然大怒，可一想到卖肉的人手里那寒光闪闪的杀猪刀，就装作没看见肉里的水了；走在路上，明明是别人撞了你，偏偏人家会哭会叫，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你有钱有文化有教养，不屑如此，于是自有那“主持公道”的上来和稀泥，让你花点小钱将事情糊弄过去；不法商人勾结官吏捣糨糊，什么不道德的事都敢做，什么下三滥的勾当都敢搞，就连给婴儿吃的食物、治病救人的药都敢作假，都敢往里头掺些不明不白的东西，最后出了事死了人，商人跑路几年，居然还能再回来做生意，官吏打两下板子，依然身居高位！
死了人的不服气，要告，要折腾，最后被关起来，几年之后出来一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于是大家伙都这么糊弄起来吧！反正眼一闭头一低，谁能看见谁啊……至于良知，道德，底线，这些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幸好还有人不是这样。
空间裂缝下方，就有着这样一群人。
为首的那个，正是千山帝国皇帝陛下冯萨里心心念念惦记着的菩荙贤者，也是皇帝陛下的亲曾祖父。
魔法师活一百多岁的并不算罕见，尤其是达到大魔法师阶位以上的高阶魔法师人群。原因也很简单，到了这个阶位，对于自然的大道、世间运行的法则都已经有了极为深刻的体察和认识，懂得如何顺应规则，而不是逆向求取，心境平和，自然寿命会延长。
再者，能达到这个阶位的，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大富大贵之家，或者后天财富积累到了极为雄厚的地步，否则压根供应不起修炼的相关费用，吃穿用度自然也都是最好的。
最重要的原因，是阶位的提升似乎对寿命有着直接延长的效果，但这一点却从未得到过证实。菩荙贤者身形高瘦，手足颀长，脸容古拙，神色柔和，一对眼神深邃莫测，让人感觉如同陷入无边无际大海的印象。但若是贤者收起柔和的表情，双目直视时，被盯着的人亦能感到贤者另有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
贤者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在半空中不断增高的土台。说是土台还不大准确，严格意义上说，那是一根笔直地伸向天空的柱子，因为视角的关系，越往上便显得越细，竟然像一座尖塔，通向辽远天空的塔，让人联想起那座不祥的通天塔。
远古传说中，人类曾经建过这样一座塔。
“那时，天下人的口音、言语，都是一样。他们往东边迁移的时候，在遍布石头的山下遇见一片平原，就住在那里。他们彼此商量说：‘来吧！我们要作砖，把砖烧透了。’他们就拿砖当石头，又拿石漆当灰泥。他们说：‘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
据说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创世神让人类说起了不同的语言，使人类与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甚至有些人类变成了其他物种；通天塔的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有学者声称正是因为此事件，为兰德大陆上出现了不同语言和各大种族提供了合理的解释。




逆旅 第596章那是闪烁着、移动着的色彩光幕
这座纯粹由泥土构成的塔当然不可能是那座让天上的神都觉得毛骨悚然的通天塔，事实上它离天还有不知道多远的距离。
土柱的最顶端，站立着一个蚂蚁一般大小的人。他双手高举，看上去像是在托举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一样，然而实际上他的双手空空，里头什么都没有，偏偏他的表情极其吃力，豆粒大的汗珠噼里啪啦从额头不停滚落。
站在下方的菩荙贤者同样也很紧张，原本柔和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见，腮帮子咬得紧紧的，看上去有些吓人。不过跟身边那些人比起来，菩荙贤者的表现简直称得上是云淡风轻了。
贤者当然不可能孤身前来，谁知道空间裂缝到底会不会有危险，况且以冯萨里陛下的性子，也不会同意曾祖父独自来面对这不可预知的局面。于是，千山帝国的高阶魔法师们，在帝国精锐军队的保护下，陪同菩荙贤者一起来到了地本州空间裂缝的位置，扎下了老大一块营地。当然，现在有资格陪着菩荙贤者的，都是魔法师中的精英人物。
但是这些精英人物此时的表现却让人大跌眼镜，有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的；还有紧紧抓住同伴胳膊，把人家衣服都快扯破了，自己却毫无察觉的；还有一个居然已经站不住了，哆哆嗦嗦地蹲在地上的。
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土台上方正在进行的事情关系到大局，由不得他们不紧张。要是按照菩荙贤者的话来说，如果他们解决不了这个空间裂缝的问题，未来说不定千山帝国将会化作一片齑粉——如此危言耸听的预言，如果不是从菩荙贤者的嘴里说出来，十有八九会被所有人一致唾弃。
但是既然贤者说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谁敢不重视。可就在所有人翘首以盼的时候，土台上方的那位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高高的土台上面跌落了下来。众人发出巨大的惊呼声，谁也想不到一帮羸弱的魔法师居然能够发出这么大的声浪。在惊呼和哀叹声中，从土台上掉落的人带着呼呼的风声一往无前地坠向地面，离得近的人已经可以看到，这位仁兄面如金纸，已然彻底晕了过去。
下方早有准备的两位风系魔法师利用漂浮术一左一右接住了掉落的同伴，缓缓降落在地面上。菩荙贤者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关切地看了看被放平在地面上的那个年轻人，旁边的水系魔法师早已施放了一个医疗术，蓝色的水波荡漾在那人的身上。
医疗术的效果很明显，躺在地上的年轻魔法师很快就恢复了神智，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旁边菩荙贤者关切的眼神之后，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老师，我搞砸了……”
“没事，”菩荙贤者明显松了口气，赶紧安慰了下自己这个年纪最小的关门弟子，“这本身就是尝试，失败也没什么可惜的。只要你没有受伤就好，你好好休息一下。”
菩荙贤者面色如常地离开，单凭他的表情，没有人能猜到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回到营地，菩荙贤者走进了最中央那个属于他的帐篷里。在地本州边缘这个荒凉苦寒的环境之中，就连菩荙贤者这么高的身份和地位，也没办法获得跟中京城一样的居所，他的帐篷无非是比别人的稍大一些而已。
叮嘱了帐篷外面负责守卫的战士一声，菩荙贤者呆呆地跌坐在了帐篷里的椅子上。虽然已经是一百多岁的老人瑞，但是菩荙贤者出身皇室，甚至还短暂地当过一段时间皇帝，生活条件自然无可挑剔，因此保养得相当好。除了满头银白的长发之外，脸上只有些浅浅的皱纹，皮肤看上去只像五六十岁的老人。
可是这时候，独自一人的菩荙贤者脸上的皱纹深深地皱了起来，嘴里还发出疲惫的叹息声，好像身上正背负着千斤重的担子。事实也的确如此。皇室出身，又达到了旷古烁今的大魔导师阶位，要说菩荙贤者是当今兰德大陆第一人，估计不会有什么人提出反对意见。大魔导师，距离成神的圣魔导师，也不过一步之遥！
肉身成神，兰德大陆多少年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奇迹了。可还是那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没有人比菩荙贤者更清楚此刻正高悬在他头顶上的那道空间裂缝，到底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如果无法在有限的时间里成功修补裂缝，那带来的将是什么样可怕的后果！
大家都知道菩荙贤者的心情不好，自然没有人来打扰年事已高的贤者。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贤者走出了帐篷，一个人在空旷的营地内四处走着。其他人大概都已经睡了，此地苦寒，又没有娱乐的地方与心情，加上白天都忙了一天，不睡觉又能干什么呢。营地并没有严格按照行军布阵时的格局来安排，毕竟此地处于千山帝国内陆腹地，虽然环境差点，安全性还是可以保证的。
不多的几处用来警戒的火堆在北方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似乎下一刻就会熄灭，忽明忽暗的火光将四处映照得影影幢幢，看上去好像埋伏了无数兵马，只等着一声令下便要都冲将出来。菩荙贤者被自己想象中的情形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盯着火堆入了神。他挥挥手，示意自己身后跟着的几位狼居卫战士离远一些，那些沉默的战士默默服从了命令。火光将贤者高大瘦削的身材映照在地上，随着风忽左忽右地飘来荡去，显得分外寥落。
他抬起头，天上那一道裂缝在夜里却显得大了很多——白天有阳光的干扰，很难总是一直盯着看，但夜里，四处星光闪耀，唯独裂缝四周一片黑暗。
如果真的全都是黑暗，那么裂缝也就湮灭其中了，但是一直有诡异的光芒，流窜在裂缝四周。那是闪烁着、移动着的色彩光幕，颜色非常鲜艳，甚至可以说是妖冶。并且这些光线呈现出各种形状，并无一定之规，有带状、弧状、幕状、放射状等等，颜色也并不固定。




逆旅 第597章从来没有哪个统帅会把魔法师当做士兵来使用
至少在菩荙贤者眼中，就已经看到了绿色、蓝色、紫色和红色，还看见过各种颜色掺杂在一起，展示出不同的颜色层次动态的连续光幕。如果不是出现在这空间裂缝处，那么这种自然的奇景可以称得上是大自然的霓虹灯光秀，能看到这种景色的人都会觉得自己运气好到爆棚。
可是，无论这些色彩、光线有多么光彩耀人，边上却始终有一条如同伤口般的裂缝存在，就仿佛有一只黑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这个世界一样。
菩荙贤者就这么死死盯着那只“眼睛”，很久都不动弹一下。身后有一名狼居卫战士上前，低声汇报道：“贤者，陛下又派了五队狼居卫前来，他们的首领此刻正在营地外面候命。”
老人此时才像是被从深沉的熟睡中惊醒，回到了现实之中。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同样低声说道：“让他到帐篷里见我。”
在帐篷中，菩荙贤者跟后来的那名狼居卫首领说了很长时间的话，随即，这位首领又匆忙出了营地，除了贤者本人，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菩荙贤者帐篷中的灯光亮了一夜，随侍的奴仆想要进去提醒贤者早点休息，以免伤害身体，却无一例外被狼居卫战士给拦在了帐篷外头。他们接到了贤者的命令，谁都不准进入帐篷，打扰贤者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