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看到场面逐渐有失控的风险，白罗伊赶紧转移话题：“朱沄暝，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再遮遮掩掩未免就太过了！鲁吉拉的原话到底是怎么样的？有没有个准信！他到底要让你传递什么信息？光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怕是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啊！”
白罗伊的话已经不是暗示了，简直就是明示朱沄暝把鲁吉拉和法罗那边的条件赶紧说出来，大家伙先听听，要是有足够的利益，那就不怕没人响应了不是？
对于白罗伊的心思，朱沄暝心领神会，此时也的确不是矫情的时候——一旦马家，或者别的家族一个没忍住，真的撕破了脸死掐，他白家大不了往后退一步而已，但自己这个始作俑者那可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因此朱沄暝立时便大声叫嚷了起来：“鲁吉拉大人明言，只要我们北雷色国站到阑珊城法罗首相这一边，别的先不说，只要打败了复国起义军那一伙乌合之众，西部和东部两大行省就归咱们了！”
全场再次沉寂下来。
这回的沉默不同于之前，除了西北马家的三人仍旧一脸的愤恨之外，其他人大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就连成竹在胸的白罗伊也不能免俗。实在是因为朱沄暝这次抛出来的大礼包太过惊人，纵然白罗伊之前已经猜到法罗此次为了拉拢北雷色国会下大本钱，但却也没想到本钱如此惊人——去掉北雷色的三大行省，原先的雷色帝国也不过就剩了中部、西南和东部、西部四个行省而已！法罗这是拿雷色剩下的一半国土来做了人情！
对于贵族领主而言，没有什么财富能够比土地更加宝贵，也没有什么功绩能够与为家族开疆拓土比起来更加荣耀了。
可以说，一个帝国，从皇帝到芝麻粒一般大小的男爵，没有哪个贵族不会对土地、尤其是别人的土地，垂涎三尺。
土地，意味着人口，农田，粮食；也意味着战士，财富，希望。土地是一切的根基。
白罗伊甚至在脑海中描画出了这么一幅场景——北部行省二十五万大军借道东北行省，将孱弱的东部行省一鼓而下，白家借助东北行省庞大的商道网络及财富资源，再结合自身的强大武装，将东部、东北和北部行省连成一气，从此白家坐拥三省之地，割据一方，成为不逊于千山和库拉斯这样的伟大帝国！





逆旅 第655章大帅，不知何故动怒？
至于罗森斯坦这个难缠的家伙，最好带着他的十万国防军，帮助西北行省那可有可无的可怜军队，去攻打西部行省。虽然说西北行省和西部行省一线面临的都是温得草原和鲁因沙漠这样鸟不生蛋的穷山恶水，但好歹也有两省之地，不是吗？
罗森斯坦的胃口再大，两大行省总也能填满了吧！这样一来，双手沾满了马纳德鲜血的朱沄暝，则正好甩给罗森斯坦去头疼。不过也没什么好头疼的，朱沄暝纵然背后有鲁吉拉这尊大神，但自身毕竟只是西北一个小小的世家而已，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这些都只是渣渣而已。只要罗森斯坦愿意，先占了西北行省，显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白家肯定是支持他的——只要他能够乖乖滚出北部行省去……
从一统江山的迷梦之中醒来，白罗伊顾不上先擦拭一下嘴角的口水，先观察起了大家的反应。金弩目和令尼尔森这两个家伙全然不顾场合，已经开始了低声争吵。圆桌上分属于两人的属下，一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当起了泥菩萨，谁也不敢乱说说动，生怕触怒了正在争执的两大巨头，一不小心就当了炮灰。
白罗伊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样就对了——东北行省不修武备，却又偏偏在雷色商业联盟的操持之下坐拥巨大的财富，这就像一个年幼的孩子身上揣着奇珍异宝，怎能不引人觊觎？当局势稳定时，他们还能勉强在各大势力之间保持着脆弱的平衡，一旦事有不谐，那就是招祸的根苗！
偏偏东北行省面临的局面还最为诡异，北有千山帝国，西边是北部行省，南边是已被复国起义军蛊惑投向雷鸣的东部行省，东边则是汪洋大海，想跑都没地跑去！
他们的位置，他们的财富，都决定了他们必须要找一个强大的靠山来投靠，否则到最后必定是被人分食的结果！而雷色商业联盟副会长令尼尔森一贯与金弩目不对付，两个人在这上面出现分歧简直太正常了。
白罗伊看着正在面红耳赤地跟令尼尔森说着什么的金弩目，冷冷地想道，金弩目自以为做得隐秘，却不知道他暗中勾结联通复国起义军的事情已经被自己知道了！要不是一来东北行省没有自己的强力武装，二来有一个令尼尔森在牵制金弩目，白罗伊早就会派人去杀掉金弩目了。
虽然白罗伊并没有说一定要投靠法罗或是别的什么人，但他绝不会允许被他视作禁脔的东北行省去跟别的势力眉来眼去！北雷色国是一个整体，既然白家实力最为雄厚，那么其他人就要望风景从才对，否则就是乱臣贼子，人人皆可得而诛之。
白罗伊又瞄了一眼西北行省那边，杨家畏畏缩缩，马家和朱家怒目相对，情形跟刚才差不了多少。眼前这个局面，西北三世家在刚才的血案之后，没有一个统一的首领，分崩离析之下，每一家都变成了这张圆桌之上最弱势的一方，根本不值一哂。
就算他们有心想在鲁吉拉画的那张大饼上咬上一口，也得先看看其他人的脸色，捡一些残羹剩饭，说不定自己也要变成那张大饼的一部分！不得不说，马纳德和朱沄暝一前一后做出的鲁莽举动，已经将西北行省推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眼下唯一可虑的，就是罗森斯坦……
眼角余光突然望到两道人影似乎跑去了西北那边方向，白罗伊心中一紧，就要回头仔细观察，没成想耳旁突然传来一声轰响——“喀嚓！”白罗伊原本清明的脑子也跟着这声响轰鸣了一下，心头骇然，强行止住将扭未扭的脑袋，弄得脖颈一阵酸痛，当下也顾不上，只定睛向声响传来的地方看去——
正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白罗伊最担心的的就是手握十万国防军精锐的罗森斯坦，偏偏刚才就是这位大帅发飙。
罗森斯坦一脚踹烂了自己眼前的圆桌，弄得一片狼藉，周围人也都受到牵连，破碎的木头构件和木块碎屑等物飞得到处都是，但凡靠得近些的人无不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白罗伊离罗森斯坦不远，否则刚才也不可能挡住他的去路，此时白罗伊急急忙忙起身往罗森斯坦那里走去，边走边说道：“大帅，不知何故动怒？”
谁知道一向跟他客客气气的罗森斯坦此刻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径直从他身旁绕了过去，从被踹烂的圆桌缺口中走去对面。白罗伊顺着罗森斯坦的身影看过去，这才发现刚才出现在他眼睛余光中的两道人影，原来是罗森斯坦的手下，这两个人将马家剩余的三个人给保护了起来。白家的护卫没得到白罗伊的指示，猝不及防之下，就这么错失了先机，眼睁睁地看着罗森斯坦的手下将马家的人给控制了起来。
白罗伊这才知道罗森斯坦原来不是动怒，而是为了找一条最便捷的路，好去跟自己的手下汇合——原本西北行省的人正坐在罗森斯坦对面的方向，借着白家人暂且没有反应过来的的空档，会场之中的国防军已经迅速以之前两个同伴为中心集结了起来，等到罗森斯坦走到他们中间的时候，整个会场已经一分为二，成了两大块相互对峙的阵列。
一边自然是将朱沄暝困在其中的白家护卫，另一边则是控制了马家三人的国防军护卫，每一边大约都是百把号人。金弩目和令尼尔森面面相觑，连吵架都忘了，一不小心他们东北行省就变成了事不关己的第三方了！
“罗森斯坦，你这是什么意思？！”白罗伊见阻止不及，也就就坡下驴，暗示白家护卫暂且不要妄动，只是口中依旧向罗森斯坦发难，也不再称呼他为劳什子“大帅”了。
其实，此时白罗伊心中乱糟糟地跟被人塞进去一团乱麻一样，不住口地在心里暗骂罗森斯坦不按常理出牌，有什么想法大家可以商量嘛，哪有一言不合就掀桌子的道理！但是面子上他还不能让气势落了下乘，万一让人觉得他白家软弱可欺，那形势还要变得更加复杂。




逆旅 第656章论起杀人
“哼，”从进入会场便一直沉默到现在的罗森斯坦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他讥诮地说道：“本帅没什么意思，只是如果不尽早下手把马家这三个孤臣孽子保护起来，想必他们也逃不了做你白家刀下之鬼的命！”
没人出声。现在这会场已然跟刚开始时完全不同，原本祥和、友善、团结的大好局面早已如同被罗森斯坦踢烂的桌子一样，碎成了渣渣，眼下这局面可说是人人自危，因为谁也不知道别人的真正心思到底是什么。
谁敢说自己一定不会是下一个马纳德？谁又敢打包票身边的人会不是下一个朱沄暝呢？就像现在跳出来的罗森斯坦，谁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保护马家的三个余孽，还是为了出手争夺几乎已成无主之地的西北行省？
反正现在有资格在会场上跳得欢实的，都是手里有兵的寡头，无论白家，还是罗森斯坦，都属于闷声发财的实力派。其他人，不管是给鲁吉拉带话的朱沄暝，还是揭破阴谋的马纳德，甚至现在还在袖手旁观的西北杨家，和没什么话语权的雷色商业联盟，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而已。
白罗伊显然跟大家想得都差不多，只不过他郁闷就郁闷在按照他原先的设想，原本就是打算将西北行省割让给罗森斯坦的。没成想，人家对他的名声不放心，自己先跳出来抢了。但这话他白罗伊现在还万万不能说出来，毕竟杨家和金弩目那些人都还在会场中眼睁睁地看着呢，你现在就把人家当做砧板上的鱼肉，显然还为时尚早。
想了想，白罗伊索性也不绕圈子了，他冲罗森斯坦拱拱手，说道：“罗森斯坦阁下，你也不用如此心急，我白家还没有下作到杀人灭口的地步。况且，杀人者朱沄暝在此，如何决断尚需要大家共同商讨确认。”
看罗森斯坦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白罗伊耸耸肩，无可奈何地继续说道：“眼下这情形看上去复杂，其实也简单，无非就是我北雷色国何去何从的问题。不知罗森斯坦阁下认为我们北雷色国是应当跟鲁吉拉大师谈谈看，讨价还价一番；还是直接回绝鲁吉拉，去跟复国起义军那边尽快接触，准备相关回归事宜？”
罗森斯坦目光一凝。
白罗伊这一招以退为进十分高明，连消带打，将之前的种种作为所带来的隐患统统消弭于无形。你罗森斯坦不是害怕我杀人灭口么，我干脆直截了当将问题摆到桌面上，交给你来回答，既消除了我白家杀人灭口的嫌疑，又一脚把球踢到了你老人家脚下，现在就看你罗森大帅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白家，包括我白罗伊，可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我们要跟鲁吉拉接触，也没有亲口说过要彻底背叛雷色雷氏皇族！
至于之前白罗伊表现出来的种种倾向，你可以说他在处理朱沄暝杀人一事时失之软弱，并且或许对鲁吉拉心存幻想，但这都是猜测，毕竟人家真的什么都没说，至少没有明说。不过，白罗伊自以为这样就可以难倒罗森斯坦，可能吗？罗森斯坦是何许人也，那是凶名赫赫可止小儿夜啼的凶神！这样一个杀伐果断的大将，会被这区区言语之中的陷阱给绊住？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只微微一愣，罗森斯坦便笑了，笑得坦坦荡荡，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一众人等莫名其妙——白罗伊刚才说的话很可笑吗？仿佛猜到所有人的心思一样，罗森斯坦缓缓收敛笑容，开口说道：“可笑至极！别人姑且不论，你白家世受国恩，雷氏皇族从来就待你白家不薄！白家也从来都是以雷氏忠臣自居！你白罗伊虽窃据族长高位，其实不过是白家一个后进小子，焉敢在此狺狺狂吠！你今日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有没有问过你白家祖上，有没有问过你白罗伊父祖两代？！不要以为你那点小心思大家看不出来，不就是想待价而沽吗？你白罗伊也就这么点出息！我观你看金弩目的眼神，是不是已将把东北行省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白罗伊脸色煞白，满脸都是被人揭破了小心思的惊骇；至于其他人，无论有没有想到刚才罗森斯坦所说的那些事，也都无不震惊——罗森斯坦果然老辣，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要翻脸的节奏啊……
金弩目的脸色最难看，我靠，搞了半天，压根就没人把我们当回事是吧……哦，不，是我们当做了囊中之物！
白罗伊煞白的脸色像是在给罗森斯坦的话做注脚一般，金弩目捏紧了拳头，红宝石在灯光之下熠熠生辉。不过这还不算完，罗森斯坦如同一柄神兵，既已出鞘，不见血就绝不回头。罗森大帅不再理睬在他眼中不过是在狺狺狂吠的白罗伊，转过头去看正处于白家护卫保护之中的朱沄暝。
那森冷的眼神，看在朱沄暝身上，跟看一个死人差不多。朱沄暝绝不是无胆鼠辈，他或许智商有限，格局不大，但能在西北行省那种穷山恶水包围的环境之中脱颖而出的，论起狠劲和胆略，绝不会比任何人差——至少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暴起杀人！而且杀的还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而是跟他平起平坐、甚至身份还要更加尊贵的马家家主，西北行省名义上的总瓢把子！但是罗森斯坦的眼神，却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傻子给吓到了。
论起杀人，北雷色国大概没人有资格排到罗森斯坦的前面。当然不是说手刃敌人这种，统领全军或者一家之主，难道说你麾下儿郎、后生晚辈在你指挥之下，攻城略地人头滚滚，不算是你造的杀孽？不可能的。
从这个角度说，有资格在这会场上的北雷色国高层人物，甚至把他们杀的人全加起来，大概都没有罗森斯坦一个人多。




逆旅 第657章杀人者，人恒杀之
死在他手上，被他亲手杀掉或者指挥部下干掉的自己人和敌人，真的是不计其数。所谓万人敌，不外如是。这种视生死如无物的无敌勇将，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军统帅，要是把自己的气势全部释放出来，那种赤裸裸的杀气和煞气，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就算是朱沄暝这样的傻大胆，一样承受不起。
朱沄暝两股战战，双腿就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即使一边有一个护卫扶着他，仍旧忍不住要往地上滑去。他不敢去看罗森斯坦的眼神，但偏偏又忍不住要去看，但每次一看就像是被一根钢针猛地扎了一下一样。
“你会死。”罗森斯坦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能在他的心里，像朱沄暝这样的人的生死，也确实不过是小事一桩。像是怕别人不理解，罗森斯坦又解释道：“马纳德不错，你不该杀他。但既然事已至此，也只能让你来偿命了。”
白罗伊的脸色从白转青，又从青转红。这是赤裸裸的打脸！说起来白罗伊跟朱沄暝也压根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既然白家保下了朱沄暝，那最起码现在要动他，就是在打白家的脸。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这话对于白家这样的大贵族而言就是真理！
无论是帝国内部，还是帝国与帝国之间的交往，硬碰硬真刀真枪干的毕竟是少数（当然两次大陆战争除外），大多数时间其实大家都秉承着一个原则，那就是柿子捡软的捏。如果被人打脸，甚至频繁打脸，那么这个家族，这个帝国，就会被贴上“软柿子”的标签，谁都想从你身上揩点油，占点便宜，弄得你永无宁日。
就在白罗伊一时踌躇，还没想好如何应对罗森斯坦的挑衅时，朱沄暝先受不了了。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到了冰天雪地之中，浑身上下彻骨的寒冷，即便身边全是白家的护卫，仍旧无法让他安心。
在朱沄暝的心中，目前在这个会场之中的，也就是白罗伊勉强有跟罗森斯坦叫板的资格。但是白罗伊刹那的犹豫，在朱沄暝的眼中就变了味道，他以为白罗伊在考虑要不要放弃他——朱沄暝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他又不是白罗伊肚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白罗伊对于惊天伟业的向往和渴望，他只知道相对于罗森斯坦和他手下的十万虎狼之师，他朱沄暝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而已！
于是一贯不大爱动脑子的朱沄暝慌了，他赶忙挣脱开左右护卫的搀扶，连走带跑，挤开那些挡在他身前的白家护卫，飞快地跑向另一边的白罗伊，边跑边涕泪横流地哀嚎：“白大人救我啊，你可是我们北部三省的共主，可不能看着罗森斯坦横行霸道哇……”
要说朱沄暝完全无脑也不对，他这一句话里透露的信息，或者说暗示的信息很丰富——要说白家是北部三省共主，勉强倒也能说得过去，毕竟白家拳头最大，这一点毫无争议，否则金弩目又怎么会连东北行省的边防巡逻都交给了北部行省？
但是这个话大家私下说说不要紧，在这种场合说，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这就是个坑啊……白罗伊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这个朱沄暝，简直就是个灾星！至于挑拨离间白罗伊和罗森斯坦的话，反倒无足轻重，这场面都已经撕成这样，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然而朱沄暝却是在自寻死路，原本处于白家护卫的严密保护之下，就算罗森斯坦想要杀他，也得踩着这群护卫的尸体才能做到，可是现在他跑出了护卫的遮蔽范围，就变成了一个移动的靶子！如果罗森斯坦那些身经百战的护卫们连这么明显的战机都抓不住，那也就辜负了百战余生的赫赫威名。一左一右两支利箭从罗森斯坦身后的护卫群中射出，准准地将朱沄暝给钉在了地上！
噤若寒蝉！
截止到现在，不大的会场之中已经发生了两起流血事件，马纳德的鲜血尚且没有干涸，朱沄暝的鲜血又再次覆盖在了才流淌过鲜血的地面。
所谓杀人者，人恒杀之。对于朱沄暝毫不讲理地在马纳德身后下黑手的行径，在座的大约除了心怀鬼胎的白罗伊，大概没人会觉得高兴，自然更加不会有任何人同情这家伙，只是这才过了多久？下黑手的人又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这还是难免让其他人产生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触——尽管死的是个不值得同情的家伙。不过，罗森斯坦这一点比之白罗伊更加强硬——他才不会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所以，看着朱沄暝在地上仍旧微微抽搐着的尸体，嗅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的血腥味，听着在座的人心情激荡之下都粗重了几分的鼻息，罗森斯坦冷冰冰地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朱沄暝，你这是自寻死路，可就怪不得本帅了……幽冥路远，且行且珍惜吧！”
众目睽睽之下，马家的三个人已经离开了座位，开始收敛马纳德的遗体。三个粗豪的汉子，轻手轻脚地将马纳德的衣服整理整齐，那上面的血迹依旧醒目，但也没有替换的衣服，只能用一袭大氅先将马纳德的遗体包裹起来。
这三人都是马家的直系后裔，虽然年龄跟马纳德差不了多少，但论起辈分还都是马纳德的子侄辈，此刻一个个泪流满面，拼命咬住嘴唇才能不哭出声。
刚才他们即使再难过也不敢流露出来，生怕被白罗伊所趁，现在有了罗森斯坦这根粗腿做靠山，不论对方真实的目的是什么，最起码迫在眉睫的性命之忧总算是逃过去了，这才敢于流泪宣泄情绪。
北雷色国一场大会开下来，没有达成任何一致的意见，反而造成了国防军和北部行省白家的分裂。




逆旅 第658章正主来了
西北行省的马家和朱家更是各死了一个家主，两家这回算是结下了不共戴天的血仇。
东北行省金弩目的态度更加值得玩味，事态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这位雷色商业联盟的会长，居然除了摸他那个红宝石，就是跟副会长吵架，什么事情都没做，什么态度都没表露，活脱脱置身事外的姿态。
等到马家的人将马纳德的遗体收敛完毕，罗森斯坦带着卫队护卫着马家的人，便要向会场外面走去。
到这个时候，白罗伊再怎么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开口了，“罗森大帅，请留步！”
罗森斯坦看了白罗伊一眼，仍旧往外走，根本不理会。白罗伊不敢再去拦在罗森斯坦身前，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对方又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万一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白罗伊也顺手宰了，他上哪说理去……
因此白罗伊只能急急忙忙地说道：“不知罗森大帅要带着马家的人去哪？您可还有十万大军在我北部行省……”
罗森斯坦闻言，呵呵一笑，其实也就是两边的嘴角往上牵了牵，姑且认为他是在笑，连头都懒得回，只挥了挥手，说道：“不劳您白大族长操心，我会带着他们直接去西北行省……朱沄暝杀了马纳德，这笔账可没那么容易了结！这可不是他们两个人的私人恩怨，在我雷色，下属暴起刺杀上官，那可是要株连全族的！”
罗森斯坦阴森森的一句话，将白罗伊的一颗心硬生生推到了冰窖之中，刻骨的寒意扑面袭来！包括白罗伊在内，没人会认为罗森斯坦口中的“雷色”会是指成立没几天的北雷色国，再加上罗森斯坦之前的种种表态和行为，大家几乎可以断定，罗森大帅是雷色帝国不折不扣的保皇党，跟马纳德的政治立场完全一致。
马纳德是怎么说的？
“我，马纳德，以及我们西北行省马氏一族，都是雷色帝国的子民，雷诺陛下在的时候，我们视他为雷色皇帝，现在既然雷诺陛下已经传位给雷鸣陛下，那么我们马家自然是唯雷鸣皇帝马首是瞻！”马纳德掷地有声的话语言犹在耳，谁会忘记？难怪罗森斯坦当场就要帮马纳德把仇给报了！
另外，罗森大帅的言下之意，朱沄暝以下属身份，居然胆敢杀害西北行省名义上的省长，以下犯上，全族当诛！不仅如此，只要罗森斯坦带着十万精锐国防军进入西北行省坐镇，在他扶持之下的西北摇身一变，就将成为跟北部行省不分轩轾的庞然大物……